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惘然人间路-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顾言雪顺着她的筷子一瞧,这才发现裴鹤谦的额角青了一块,不用说,肯定是昨晚摔到的。望着裴鹤谦若无其实的样子,顾言雪心里没来由地竟是一软。
罗氏摇着头:〃鹤谦,你明年就满二十岁了,老是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裴鹤谨又咳了一声,望着弟弟:〃鹤谦,你是收拾收拾玩心,好好做些事了。涌金门外棺材店的陈三病了,我两个月前给他开了个方子,吃到现在,也不见好,你待会儿去看看吧。〃
裴鹤谦一口答应,裴鹤谨点头:〃这几个月,你不在家,所以也不知道,我们这城南一带,出了种怪病,已经死了九个人了,陈三要是熬不过去,可就凑满十个了。〃
罗氏也插上话来:〃是啊,这些人你哥都去看过,也都开了方子,可那药吃下去就跟泼在石头上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得病的都是些壮年男子,原本好好的,突然之间面黄肌瘦,不过十天半个月,便一命呜呼。你说奇怪不奇怪?〃
顾言雪听了,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吃过饭,裴鹤谦收拾了药箱,正要出门,顾言雪却拉住了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玄真子?〃见裴鹤谦不说话,他淡然一笑:〃干脆这样吧,今天我先陪你去看病,回头你就送我去葛岭。〃
〃你就这么急着走?〃裴鹤谦凝视他:〃好,我带去。〃
陈三家的棺材铺也算家百年老店,别的字号老了,沧桑里透着厚实,棺材铺老了,却徒添阴气。一进铺子,扑面便是股刺鼻的油漆味,店堂里一个挨一个排满了棺椁,再敞亮的房间,也显得阴森。
顾言雪这还是头一次进棺材店,他对生死不存敬畏之心,只觉得好奇,绕着口棺材,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偏巧他又穿了身白衣,掌柜的年老昏花,只当他穿着孝服,是来买棺材的,蹒跚着上前:〃这位公子,真是有眼力。这口寿材是楠木造的,板厚身宽,光漆底就上了十五道,着实是好东西。〃
顾言雪听了便笑:〃既是好东西,给你东家留着罢,他用得着。〃
一句话,差点把老头噎得背过气去,裴鹤谦赶忙上前,拱手道:〃胡掌柜,我是葆春堂的裴鹤谦,特来给陈老爷看病。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开玩笑呢。您老人家海涵。〃
老头捋了半天胡子,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咽了下去,连声叨叨:〃这年轻人怎么说话的?〃
顾言雪冷笑,裴鹤谦忙把他拉到身后,百般的陪不是,老头这才引着二人,颤颤巍巍朝里走去。
进了内室,胡掌柜撩开帐帘,裴鹤谦往帐中一张,不觉蹙紧了眉峰:〃怎么瘦成这样?我去云南前,见过他一回,那时还挺壮实的。〃
老掌柜抹了抹眼角:〃是啊,说倒就倒了。我东家原是个勤快人,每天比谁都起得早,可两个月前,有天没起来,我进来一看,人瘫在床上,已经糊涂了,请了大夫,也吃了药,可人却还是一天天瘦下去。〃
裴鹤谦给陈三搭过了脉,胡掌柜把他让到桌边,添水研墨,看着裴鹤谦写下新的药方。
顾言雪趁两人不备,溜到床边,撩开帐子,伸出了手,沿着病人的脸,由颌及额慢慢摸去,指头滑到陈三耳后,忽觉异样。顾言雪扯起陈三的耳朵,细细一看,果然陈三的耳根处藏了两个极小的红点,殷红的血点,衬了苍黄的肌肤,格外诡异。
顾言雪嘴角一扬,还没勾出个笑影,陈三却睁开了一双血红的浊眼,见了他,便似痴了一般,两只枯黄的爪子牢牢地攀住他:〃美人,我的美人,来,我们再来!〃
裴鹤谦听到动静,刚要冲过来,顾言雪已甩脱了陈三,掸一掸白衣,盯着胡掌柜:〃他常这样胡言乱语?〃
老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点头:〃一天总要叫上几遍?夜里更离谱,便似。。。。。。〃老脸一红:〃便似有个女人在屋里一样,可开了门一看,却只有他一个。〃
顾言雪抿了薄唇,不再说话。
裴鹤谦写好方子,把煎熬的方法细细地向胡掌柜说明了,这才跟顾言雪一起出了棺材铺。
到了街上,裴鹤谦比来的时候更沉默了,两人踏了衰草,朝葛岭走去。到了道观,守门的童子却说玄真子云游去了,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回不来,二人只好沿湖岸折返。
日头斜斜地照了下来,前边的西湖烟波浩淼、风致楚楚,虽是深秋,却带出几分春意。裴鹤谦跟来时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眼睛都亮了许多,不时把湖中的景致指给顾言雪看,什么苏堤、白堤、大小瀛州,名人掌故、诗词歌赋,数说不绝。
顾言雪冷冷看着他:〃你怎么那么高兴?〃
裴鹤谦愣了愣,脸一红:〃我总觉着,你若见了玄真子,也许这一去,再不回来了。〃
顾言雪这才明白过来,裴鹤谦是因为没遇着玄真子、留住了自己在开心呢。那患得患失的样子,真跟个小孩子似的。顾言雪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便问他:〃不想让我来,你不会编些话哄我?或者说玄真子闭关了,或者说他生病不见客。说不定我就信了,在你家多住几日也未可知。〃
裴鹤谦看着他,摇了摇头:〃留得了一时,留不了一世。心不在我这儿,哄你还不等于哄自个儿?〃
裴鹤谦的目光灼热如火,被这样的眼光烤得久了,顾言雪也有些晕眩,不由侧过了脸去。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清波门,天都黑了。蔡观巷里开的多是些药铺、布店,关门都早,白天还算热闹,到了晚上,两边的铺子合上了门板,蓝幽幽的月光照着石板路,单是看着,就觉着寒意逼人,偏偏那秋风也来凑趣,〃嗖嗖〃地直往人身上招呼。顾言雪禁不住袖拢了手,裴鹤谦见了,默默地将他拉到身侧,替他挡住了风。
顾言雪心里一动,抬头去看他,却见对面的屋顶上飞出一蓬银光。
顾言雪不及细想,左手将裴鹤谦往后一拽,右腕一转,〃啪〃地展开了折扇。
〃叮、叮、叮〃,仿佛有什么撞上了扇面,不等这些东西悉数落地,顾言雪左袖一卷,接住了这蓬银星,手臂一振,将它们甩回空中。
屋顶上响起声极细的呜咽,随即便是一片死寂。
事发突然,裴鹤谦几乎看愣了,等回过神来,忙拉了顾言雪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顾言雪也不理他,俯下身自地上拈起些什么,拢进掌心,细细抚摩。裴鹤谦凑过去一瞧,却见顾言雪手里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裴鹤谦干瞪了半天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再问:〃你在摸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说,你是肉眼凡胎。〃顾言雪说着,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
裴鹤谦只觉双目一凉,不禁阖上眼皮,等再睁开眼来,却见顾言雪手心里放出一团融融的微光。裴鹤谦低呼一声。
顾言雪微微笑了,漫舒五指摊平了手掌,只见他的手心里伏着丛银白的毫毛,晚风穿巷而过,掠过他的指间,将那毛团吹散,一丝丝、一缕缕,宛如杨花,翩翩迁迁,没入夜空。
等银毫都散尽了,裴鹤谦仍望着天幕,舍不得调回眼来,虽然是夜晚,眼前的世界却仿佛是洗过了一般,说不出的清明,他把视线下移,发现原本静谧的街上,此刻却多了几条人影,那些人或站或走,或蹲在街边,双脚却不曾沾地,仿佛飘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是恍惚的,似睡似醒。
裴鹤谦惊愕不已,回头去看顾言雪,目光碰着团刺目的白芒,逼得他闭起双眼。两根温暖的指头划过眼皮,耳边是顾言雪淡淡的声音:〃看够了吧?也该回来了。〃
裴鹤谦再睁眼,世界已恢复了常态,诡异的人影消失了。
〃那是什么?〃
顾言雪笑了:〃小小法术,帮你开开眼罢了。裴大夫,这世上多的是你看不到的东西。〃
〃那是鬼魂?〃裴鹤谦一怔:〃这么说,刚才偷袭我们的也不是人,而是精怪。〃他想了想,猛地抬起头:〃陈三病得蹊跷,我们替他看了病回来,便遇上这事,莫非。。。。。。莫非他不是生病,而是遇邪?〃
〃咦,你不傻么?〃
顾言雪的话充满了讽刺,裴鹤谦也不计较:〃你既然会法术,就捉了那妖怪,救救陈三,已经死了九个人了。〃
〃陈三贪淫好色自寻死路,本不关我的事,〃顾言雪长眉一挑,〃只怪那畜生有眼无珠,欺到我头上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晚找它说话。〃
裴鹤谦拉住顾言雪:〃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你?〃顾言雪笑起来:〃算了吧,你一个凡人,能做什么?况且你心又软,不是这一路的人才。〃
〃也许我们很不一样,可我想跟你在一起。〃裴鹤谦看着顾言雪的眼睛:〃不懂的事,我可以学。我不是会画符吗?还有,其实我很小的时候,是能看见那些鬼魂的,我还跟他们一起玩过。〃
顾言雪猛一抬头,紧紧盯住了他。
裴鹤谦叹了口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长大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你哥哥也见过这些?〃
裴鹤谦摇头:〃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他看不见这些。〃
裴鹤谦神色坦荡,顾言雪相信他没有扯谎。这个人不但能书灵符,还有神玉护身,小的时候又能见鬼怪,看来倒也有些来历。
〃你娘是怎样的人?很少听你提她。〃顾言雪问。
〃据说很娴静,不爱打扮,也不喜说笑,她和玄真子是师兄妹,嫁进裴家之后,便一直闭门修道。我两岁时,她就过世了,这些事我都是听家里人或是玄真子说的。〃
顾言雪不免惊异:〃玄真子多少年纪?竟是你母亲的师兄。〃
裴鹤谦摇了摇头:〃他的年纪,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得出来,日后你见了他,自然明白。〃
次日清晨,天边堆起一层彤云,到了午后,那云越堆越厚,窗外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不一会儿,便落下层融融的初雪。
裴鹤谦想起顾言雪没带几件衣裳来,带来的又都是轻衫,怕他受寒,差小丫鬟请了顾言雪来,商量着要带他去买冬衣。顾言雪起先一再推辞,说自己就喜欢轻巧的打扮,裴鹤谦一再坚持,他才松了口。二人套了驾马车,迎着微风细雪,去了市集。
等到了地方,顾言雪下了车,一看店招,心里便有三分不悦。原来裴鹤谦带他来的,既不是成衣铺,也不是绸缎庄,而是一家叫〃宝裘居〃的皮货行。
裴鹤谦不知就里,一边引着顾言雪往店里走,一边笑着说:〃宝裘居的皮货,全杭州都是数一数二的,皮子又好,颜色又多,我嫂子特别喜欢这里的狐裘呢。〃
顾言雪听到〃狐裘〃两个字,心里的不快从三分加到了七分,当时就沉下了脸,有心要走,掌柜、伙计都已迎了上来。
那掌柜跟裴鹤谦显然是故交,谈笑间极其热络:〃二公子,听说你去了云南,我可惦记得紧呢。〃说着,又朝顾言雪拱手:〃这位公子是?〃
裴鹤谦也拱手还礼:〃这位是顾公子,我的朋友,想买件御寒的冬衣,有好的尽管拿出来。〃
掌柜的绕着顾言雪走了一圈,把他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拈了三绺银髯,呵呵笑道:〃顾公子身量颀长、风神俊秀,最宜穿锦着裘。〃说着一招手,叫过个伙计,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那伙计托着个盘龙描凤的织锦包袱走到三人面前。掌柜的一边解那包袱,一边低声道:〃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若不是裴公子的朋友要,我轻易是不肯示人的。当然,也是顾公子人物齐整,气度出众,衬得起这袭宝裘。不是我自夸,我在这行干了二十余年,断不会看走了眼,这颜色,这款、这型,天生便是等着顾公子来穿的。〃
顾言雪听他啰啰嗦嗦一堆话,早就不耐烦了,正要拂袖而去,却见那掌柜的解开了包袱,双手掂起那领裘皮,轻轻一抖。
顿时,屋里仿佛绽开了千朵雪莲,又如倾下了万斛珍珠,明晃晃地叫人无法逼视。众人定睛再看,却见掌柜的手中,水银泻地般垂着一领雪白的狐裘,当真是灿烂如星、轻柔似雾、丰润如云!
裴鹤谦接过那狐裘,给顾言雪披上,玉人雪裘,相得益彰,众是一叠声地喝彩。裴鹤谦心里高兴,顾不得人多,两手按着顾言雪的肩头,一时舍不得放,却觉着那人的双肩一阵阵发抖,再看顾言雪的脸,早白得没了人色,一双乌幽幽的眸子,定定的,放出毒光。
裴鹤谦跟他连日相处,对他那任性、乖张的脾气,也略知一二,看这样子,晓得顾言雪是恼了,却不知他恼些什么,便放软了口气,轻声问他:〃这狐裘好不好?〃
顾言雪嘴唇颤了半天,才恨恨地吐出个〃好〃字来,眉毛一抬:〃买下来!再贵也要买。〃
裴鹤谦原想跟掌柜的坐下来,慢慢议议价的,可看顾言雪这副模样,却不敢耽搁了,冲掌柜的笑了道:〃这狐裘我要下了。此乃宝物,价钱想必不呰,我身边这些银子怕是远远不够的。跟你打个商量,东西我先拿了走,银钱明日纳还,你看如何?〃
掌柜连忙点头:〃换了别人自然不成的,可裴公子我还信不过吗?您尽管拿去,来日我备下香茶,再等您叙话。〃
裴鹤谦见掌柜的答应了,便取了那织锦的包袱皮,又替顾言雪掖了掖狐裘,带着他出了门。顾言雪出奇的安静,乖乖地坐进了车中,裴鹤谦不放心,也跟了上去,贴近了,才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楞楞响,裴鹤谦急了,忙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顾言雪别过脸,抬起了骼膊,像是要解狐裘,手却抖得不行。裴鹤谦环住了他,小心地替他解开狐裘,叠好了,搁到一边。
顾言雪蜷进壁角,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裴鹤谦想去抱他,就被他狠狠推开:〃快去赶车!快走!走啊!走啊!走!!〃
裴鹤谦忙退出去,翻身上马,猛挥鞭子,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地去,这才勒住了缰绳。
天边暗云翻滚,大雪似纷飞的鹅毛,绵绵密密,洒落下来。裴鹤谦犹豫了半天,跳下马背,撩起一角车帘:〃外头雪很大,我可以进来吗?〃
顾言雪怔怔望着身旁的狐裘,眼皮都不抬一下。
裴鹤谦站了好一会儿,才蹭上了车,挨到他的身边。顾言雪垂着头,雪白的脸绷得跟匹素缎似的,眼睛定定的,像缎子上落的两点漆,那张藏了刀言剑语的毒嘴,抿成了条红线,整个人似极了一个绢人,精致漂亮,却是空心的。
裴鹤谦知道顾言雪性子倔强,又爱面子,轻易不肯示弱的,今日失态至此,怕是遇了天大的变故,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想要问他,既不知从何问起,更怕问错了话,火上浇油,只得叹了一声,盘腿坐下,自己也化成了泥塑木雕。
雪粒子打在车顶上,沙拉拉作响,两个人对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越来越暗,外头的风一阵紧似一阵,拍开帘栊,飕飕地往车厢里直灌。
裴鹤谦怕顾言雪受凉,挪近了一些,想把他抱到怀中,用体温为他御寒,可才碰到他肩膀,顾言雪猛地扬起手来,照着裴鹤谦的脸,就是一个嘴巴。裴鹤谦还来不及躲,第二个耳光又甩了过来。
裴鹤谦被推倒在车中,顾言雪像头愤怒的小兽,扑过去,骑在他身上,对着他又抓又打,可不管他怎么撕、怎么踢,裴鹤谦既不还手,也不吭气,一味退让。纠缠中,裴鹤谦脖子里的丝线被扯断了,血玉骨碌碌滚到了角落。
裴鹤谦刚想去捡那玉,颈间忽地一热,两排牙齿贴上来,耳畔是顾言雪的低语:〃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现在,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裴鹤谦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脖子里一阵刺痛,尖尖的牙齿撕开了皮肉,鲜血泊泊地向外涌,有一点疼痛、有一点晕眩。裴鹤谦伸出手来,轻轻抚着顾言雪的脑袋。
顾言雪愣住了,每杀一个人,他都会问他们相同的问题:〃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不同的人,会给他不同的答案,有的推诿塞责,有的闪烁其辞,有的信誓旦旦,但不管答案如何,当他真的撕开他们的喉咙,这些人没有一个不号哭连天、拚死挣扎的,只有裴鹤谦,他,居然心甘情愿。
〃你真的愿意?〃顾言雪抬起头来,莹白的肌肤,染血的红唇,妖异而又骇人。
〃嗯。〃裴鹤谦望着他,眼神温柔。
〃我不是人。〃
〃猜到了,〃裴鹤谦看了看一边的狐裘:〃你是狐狸吧?〃
顾言雪冷笑:〃后悔了吗?〃
〃是后悔,〃裴鹤谦抬起手指,替顾言雪抹去嘴角的血渍:〃我只有一条命,只能为你死一次。我多想再陪你几年、几十年、一百年,或者更长。〃
顾言雪眼中寒光闪动,忽地,他一低头,再次咬住了裴鹤谦的脖子,然而这一次,他的撕咬有些无力,慢慢地,凶狠的啃咬变成了急切的亲吻,当热吻从颈项移到唇上,裴鹤谦第一次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还有,顾言雪眼泪的味道。
微凉的指尖滑过脖颈,血渐渐止住了,怀里的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却不时拖过自己的袖子,擤一把鼻涕,裴鹤谦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顾言雪瞪他。
〃没什么。〃裴鹤谦低下头,在顾言雪额上盖了个吻。
顾言雪叹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半晌低低地问:〃你没话问我吗?〃
裴鹤谦托起他的下颌,鼻尖对着鼻尖:〃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不过,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什么都不问。我,不想逼你说谎。〃
两人靠得极近,顾言雪可以听到裴鹤谦的心跳,〃扑通、扑通〃,如此有力、如此清晰,叫人心生依恋,恨不能靠着他,一世一生。
顾言雪望着他,低叹一声:〃人没有爪子、牙也不尖,可是你们有的是甜言蜜语,许的是海枯石烂,可翻脸比翻书还快,相信了你,只怕我就走上了条死路。〃
裴鹤谦将他按到怀中:〃人生不过百年,哪来的永世永生,我只能说,我活一天,便会好好待你一天。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可以看着,一天一天看下去,看满一百年。〃
〃换汤不换药。〃
〃你不信?〃
〃我大概是疯了,我。。。。。。〃顾言雪闭上眼,〃我想相信。〃
〃你说什么?〃裴鹤谦喜得眼睛都亮了,灼灼的目光落在顾言雪脸上。
顾言雪叹了口气:〃得意吧?我信你。〃
裴鹤谦高兴地跳了起来,脑袋撞到车顶,〃哎哟〃一声蹲到壁角,顾言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要去看他撞得怎么样了,裴鹤谦却在角落里摸起了样东西,万分郑重地递到他眼前。
〃世人定情,总有个信物。这玉虽然寒薄,却是我娘给的,我也带了十数年。〃 裴鹤谦说着,将一枚红玉系到了顾言雪的颈间。
〃人心若变,留着信物,又有什么用处?〃顾言雪抚着那玉,到底也没有摘下:〃再者,我又没东西还你。。。。。。〃
〃不一定要东西的,我只要你一句话。〃裴鹤谦揽住他,点着他的鼻尖:〃答应我,以后再不要骗我。我想让你信我,也想让自己信你。〃
顾言雪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这一夜,两人依在车中说了一宿的话,顾言雪告诉裴鹤谦白雾客栈其实是家狐狸店,白雾街也是个狐狸镇。裴鹤谦听了点头:〃那静虚不是妖魔,真是和尚了?对了,你诓我们去客栈到底想做什么?〃
〃谋财啊。。。。。。〃顾言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你住在深山,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裴鹤谦蹙起了眉头。
〃买鸡吃。〃
裴鹤谦听了哈哈大笑:〃你要吃鸡,以后我帮你买。谋财就谋财吧,不害命就好。对了,据说这十年间进了白雾街的人都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
〃闲人闲言,以讹传讹,你也信吗?〃顾言雪把脸埋到他胸前:〃你说过,我不想说的,你就不问。〃
裴鹤谦叹了口气,揽住了他,半晌才问:〃那件狐裘怎么回事?〃
〃那是我妈妈的。〃
〃什么?!〃裴鹤谦闻言色变。
顾言雪咬紧了牙关,半晌才勉强稳住声音:〃十年前我妈妈被杀,皮也被剥掉,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流落到了杭州。。。。。。〃说到这里,他忽地噤了声,牙齿咯楞楞地打架,人也抖成了一团。
裴鹤谦忙将他搂住,着意安抚:〃言雪,我在这里。都过去了,别想了!〃
如此温言软语了半天,顾言雪才渐渐止住了颤抖,裴鹤谦晓得他素日骄傲,难得卸下心防,便把骼膊作了枕头,给顾言雪枕着,连哄带劝,陪着这只伤心的狐狸熬过了一夜。
第四章
等两人睁开眼来,天已大亮,帘外的风声也小了。裴鹤谦打开帘栊一瞧,外头赫然是个琉璃的世界,忙拉过顾言雪来,指了前边的一带长桥道:〃那就是断桥。〃
顾言雪举目望去,远处平湖似镜、长桥如虹,只是这镜、这虹都是水晶雕的、银子打的,说不出的素洁悦目。太阳自云里探出了头来,淡淡地洒下层霞彩,别样旖旎。
裴鹤谦见顾言雪看得痴了,便拢了他道:〃等把你娘的事情了了,你也别开客栈了,干脆留在杭州,跟我一起游山玩水,岂不是好?〃
〃把我娘的事了了?〃
〃是啊,狐裘既是在宝裘居,这店便脱不了干系,由此着手,总能寻到真凶。〃裴鹤谦望着顾言雪的眼睛:〃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去查。可是,言雪,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也让我尽一份力。〃
顾言雪把下颌搁在他肩上:〃好。〃
两人拥了一会儿,裴鹤谦忽然叫了一声:〃完了,完了,我们一晚上没回去,连个口信都没给家里捎。哥哥、嫂嫂肯定都急死了!快回家吧!〃
顾言雪看他急得满头是汗,倒笑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他们骂?〃
裴鹤谦也不答话,跃上马背,猛挥长鞭,总算在午时之前赶回了裴家。
甫一进门,罗氏便拦在了马前,指着裴鹤谦一通数说。裴鹤谦在嫂子面前极其服帖,别说回嘴了,连眉头都不敢抬一下。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罗氏才拿帕子按住了眼角:〃你大了,不用听哥嫂的话了,去哪儿,也不用告诉家里了。〃
裴鹤谦藉机下了马,扶着罗氏道:〃怎么会呢?嫂嫂,我饿了。〃
罗氏心疼弟弟,叹了口气:〃罢了,〃说着,吩咐一旁的裴忠:〃你带他们去吃饭吧。〃
眼看罗氏转过照壁,进了内堂,裴鹤谦回到车中,将那狐裘小心叠起,依旧用织锦包袱裹好了,交到顾言雪手中。
裴忠立在原地,等二人下了车,裴鹤谦走到跟前了,才凑过去,低声道:〃昨晚宝裘居的伙计来找过您,说那件货要二百两黄金,请您得了空给送过去,假如不得闲,吩咐一声,他也会来取。〃
裴鹤谦吓了一跳:〃二百两黄金?!〃
〃是啊。大少爷知道了怕是得生气。我偷偷打发了他,没让大少爷知道。〃
裴鹤谦点点头,他原以为那袭狐裘再贵,两、三百两银子总也够了,没想到竟值二百两黄金。裴家不过是小康人家,裴鹤谦的吃穿用度都须跟兄嫂伸手,一时之间,哪里去找这么多金子,不由蹙紧了眉头。
顾言雪听了,只作不知,催促裴忠带他们去吃饭。
裴鹤谦心里有事,饭也吃得格外地慢,顾言雪胃口却是大好,连吃两碗,才拍下了筷子:〃待会儿就去趟宝裘居吧。〃
裴鹤谦怕见债主,愣愣地看着他:〃等个一两天吧,我再想法子筹些钱。〃
顾言雪摇头:〃夜长了这梦也就多了,迟去不如早去。你吃完了,记得叫我。〃言罢,一推碗,捧着包袱回房去了。
顾言雪回到东厢,想到裴鹤谦苦着脸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他藏好了狐裘,看看四下无人,便到院中捡了几块石头回来,拿张布垫着,置于案上。接着又关门落锁,这才回到案前,盘腿坐下,将眼一阖,气沉丹田,悠悠然打起坐来。
半晌,只见他头顶飘出一层白烟,水色的唇渐渐张开,〃呼〃地一声,喷出了颗银珠。那珠子并不大,不过龙眼大小,却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浮在空中,滴溜溜乱旋,每转过一个角度,便放出不同的异彩。
顾言雪右手一翻,将银珠合于掌心,口中喃喃。不一会儿,只见他掌心涌出一团金雾,翻飞缭绕,将案上的石头密密地围裹了起来。待金雾散去,那布上石头已变成了几锭耀眼的黄金元宝。
〃笃、笃〃叩门声响,顾言雪睁开双目,把银珠吞进口中,拿起那布,包上金子,纳入袖底,这才站起身来,拔锁开门。
〃走吧,我们去宝裘居。〃裴鹤谦立在门口,脸色黯然。
〃这么快就筹到钱了?〃顾言雪有心逗他。
裴鹤谦摇了摇头:〃先给个二百两银子,余下的慢慢再想办法吧。我家与这宝裘居常有往来,他们也不好太过逼迫。〃
顾言雪哈哈大笑,从袖子里掏出布包,掷进他怀中:〃我还真要你出钱不成?这一包足有三百两呢。〃
裴鹤谦揭开包袱一看,丝毫不见喜色,仍是沉着个脸:〃哪来的金子?〃
顾言雪便有几分不悦,把眉毛一抬:〃偷的!抢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管得着吗?〃
裴鹤谦把那布包原样包好,递还给他:〃言雪,不管这金子怎么来的,你先收回去。〃说着,静静望了他,眼色温柔:〃凡事都有我。〃
他话虽未说破,顾言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鹤谦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这金子多半是顾言雪往日〃谋财〃来的,他裴鹤谦是个谦谦君子,用不得这不义之财。
顾言雪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把包袱往屋里一扔,带上了门。心想:你正直、你清高?好啊,那二百两黄金,你自己慢慢还吧!
午后时分,裴鹤谦驾了车,带着顾言雪再访宝裘居。掌柜的只当他带了金子来,唯恐黄金白银的放在店堂里,落了贼眼,招惹是非,便嘱咐伙计看着铺子,自己引了裴顾二人,到内室相谈。
言谈间,裴鹤谦抱怨这狐裘开价未免太高了,掌柜的连连摇头:〃裴公子,这可不是一般的狐裘的啊。〃
裴鹤谦微微一笑:〃这狐狸还是有来历的不成?〃
〃这是自然。〃 掌柜的连连点头:〃实话告诉你吧,这是只千年妖狐的皮,这狐狸生前,能变化人形,活色生香一个美人啊,听说还能点石成金呢!〃
〃既是如此神异,怎么做了皮袍?〃
掌柜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这话我只偷偷告诉您,据说为了捕杀这只狐狸,死了上百个人呢,我东家也是死里逃生,才带出了这张狐皮。〃
掌柜说着一抬头,正跟顾言雪对上了眼,被那凶光一扫,掌柜的身上发冷,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鹤谦赶忙起身,拦在二人之间,笑着问那掌柜:〃竟有此奇事!却不知道当年捉这狐狸时,是个什么情景?这狐狸可是钟老板亲手伏下的?〃
掌柜的镇定心神,擦着额角的汗道:〃这就都不知道了,都是些传言,我东家轻易不肯提这事,讳莫如深。〃一边说一边想着自个儿可真是老了,好端端说着话,竟也会冒虚汗。
裴鹤谦点点头,重又落座:〃说起来,足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