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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春仍在(第三卷)同室操戈+番外 by: 六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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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鱼俯在那里正给他挨擦沾湿的衣襟,听见这话就炸了。哑着嗓子毕竟不同于往日的怒气磅礴,喝叫都带着哭声。
“什么叫没什么要紧的?!谁要你去吃那个药了!两个时辰三倍功力,就得在床上躺大半个月。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要你医。”
司马兰廷看他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便抬手抚在他泪痕犹在的脸庞上,随口哄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苏子鱼“哇”的一下大哭起来:“怎么是你不好?明明是我不好,你说了要在王府医,我非要在白马寺,才害你在路上遇到袭击动了真气,卸了力。奉祥给我说了,你怕耽误时间都不顾危险自己动了手。”
司马兰廷自学武以来,从没受过这么重的内伤,此刻真气又被苏子鱼吸走了十之二三,再加上他吃的五行释天丹现下已经开始反噬,体内一片虚虚荡荡浑不着力,胸口像有把大锤反复捣着,说不出的难受。可苏子鱼还要赖在他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雪上加霜,苦了司马兰廷胸口闷痛难当又舍不得推开他,忍得一张脸惨白,全身渐渐布满一层薄汗,口中却仍温言细语的安慰他:“好了,好了,没事了。”
最后还是风中送来了远处正殿上的梵唱声,苏子鱼才终于爬起来抽了抽鼻子,拿衣袖抹了一脸的泪水,又用脏呼呼的衣袖去给他哥拭汗,最后还把他自己那粘呼呼的手递到司马兰廷手里反握住,再也不放开。
“都到卯时早课时间了。”他虚望一下小窗口外的天色,黑朦朦一遍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转过头来哽咽着:“你……你现在好些没有?”
司马兰廷失笑,普通人不是早该问了么,他那弟弟却现在才想起来。他偏头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吩咐奉祥他们,趁天还没大亮我们正好赶回王府去。”
苏子鱼劝他:“你才伤了气脉不要挪动了。白马寺挺好的也不缺什么,师伯还可以帮你疗伤。”
司马兰廷自有他的打算,白马寺虽好却不方便他坐镇指挥下属行事。他也不跟苏子鱼争辩,只说:“这里怎么有咱府里暖和?我受了伤抵不住凉气。”苏子鱼这才让奉祥抱了被褥去布置牛车,自己去跟慧宁辞行。
牛车从王府东门直接驶入内园,府里上下都早得了消息:齐王昨夜遇袭重伤。奉明已经领着丫头仆役各行其事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苏子鱼横抱着司马兰廷下车,看见这么多小厮护卫等在院里心下便有些不安,怕司马兰廷会责怪奉明。他以为按他哥那死要面子的个性不会高兴自己受伤的事被弄得人尽皆知。那知道司马兰廷或许病得顾不上了,并没露出半分不悦。
回到大明居内,很快有府里的大夫按司马兰廷自己说的方子煎了药来。
此时苏子鱼把司马兰廷当宝贝般看着,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偏偏他太紧张总是出错累得他哥白受了许多罪。不过苦主非但不埋怨还甘之如饴,自然也没有旁人去指责他什么。他就像司马兰廷多长出来的尾巴一样,绝对不离开超过十寸的距离,司马兰廷睡了他也只卷着身体挨在他哥腿边打盹,手还不忘拽着对方的裤腰带儿。
从昨天夜里便一直紧绷着精神后来又折腾了许多功夫,苏子鱼这个打盹的也累了,临了还是司马兰廷把他喊醒的,让他躺平整了,不要可怜巴巴的缩在那里。
苏子鱼转头一看天又黑了。也不知这睡了多久,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元神受损后就落下这嗜睡的毛病,想警醒也警醒不了。
司马兰廷让他出去用晚膳,苏子鱼却拉着他衣袖躺在边上一动不动。想了半天,翻个身叹了口气说:
“哥,你不要再做官了。我们离开洛阳吧。”
“离开洛阳去哪里?”
“我想过了,咱们不能扔下明叔他们不管,我们可以带着他们回去许昌。你就做个清闲的王爷,我在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苏子鱼看他半晌不答话,撑起身子起来看他。帐外的烛光照进来,微微勾勒出司马兰廷温柔秀丽的脸庞,眼神闪动着春光般的和煦,柔柔的看着他。
“我问你,你希望我活还是死?”
苏子鱼吓了一跳,不高兴道:“你怎么这么问!那还用说么,我怎么会想你死?”
司马兰廷无视他的怒气,追着不放:“那你是想我活几年?”
苏子鱼看他问得认真,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眼眶都红了:“什么活几年?好像我盼着你丢命似的,你怎么问得出这样的话?”话说到这份上了,司马兰廷却犹不满意,非要他给出个明确答案。
苏子鱼那爆脾气被逼的急了张口就想说:“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待出口终究狠不下心,嘟着嘴儿,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自然想你长命百岁,永远都不死。”
司马兰廷的手轻轻拉了他的头靠在肩上,也叹道:“这就是了。我如果退回许昌去,只守着那小小的藩国,即便费尽心机保存,不出十年去便落不得好下场。”
苏子鱼把头埋在他肩窝处,静静的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悲哀。
一零二 舍己救人(三)
吃过晚膳,苏子鱼非要代替丫头帮他哥擦洗身体,司马兰廷本不愿在他面前显出一分柔弱来,因此颇为恼他,就故意问道:“不回你的苏府去么?”
苏子鱼正细细地帮他洗脚,张口便答:“今天不回去了。”
司马兰廷闻言一阵气恨,他只道经此一事,那围墙是再排不上用场了,哪知他弟弟却丝毫没有搬回来的意思。可再瞧苏子鱼脸上神色,却是笑呵呵憨乎乎的,司马兰廷也不禁疑惑起来,弄不清楚这苏子鱼究竟是个什么主意,气也不是放心也不是只得冷着一张脸不再看他。
齐王这冷颜厉色换在下属身上能叫人双腿哆嗦,换在同事一殿的朝臣身上能叫人七上八下、心中突突直跳,换在苏子鱼身上却有如给瞎子点灯-白搭!
可不是瞎子么?那样的冷厉,在苏子鱼看来竟是有些可爱的。
他那哥哥,杀伐决断权谋智深,什么时候有过这般气弱的模样?都快让人生出司马兰廷能任自己搓扁捏圆的错觉了。有点小小坏心思的苏小弟暗地里想着,若不是受伤倒愿意他哥长长久久都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他哥能一味的柔柔弱弱岂不是美妙?
那么,等他想出去混玩了回来再不怕有人拿着鞭子等着抽他,该是温温柔柔的嘱咐小心送他出门吧?
等他想喝酒喝得烂醉时,再不用担心有人把他扔冷水池子里泡了,该是温言细语的小心劝慰吧?
没有突然的厉声呵责,没有突如其来的勉强行事,没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有一个温和地、亲善的、漂漂亮亮的哥哥……
苏子鱼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嘿嘿地笑出来。正对上他那漂亮哥哥眼眸中暴射而出两道利剑似的寒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乖乖爬到床上,缩在司马兰廷旁边小心翼翼,轻言细语的问:“哥,好些了不?我帮你揉揉胸口吧……”
苏小仆,苏小狗腿很识实务的全然忘了方才那些痴心妄想。
那一晚,苏子鱼是扣着他哥脉搏睡的,清晨醒来,司马兰廷白皙的手腕上明晃晃几根红红的指痕。司马兰廷知他焦虑不安,即便扣着自己的脉搏也必定睡不踏实,自然不会怪他。心中反倒溢满了疼惜,连昨日那些不乐意也消除了去,一任他像个小厮似的侍候自己。
苏小仆一勺一勺地喂他哥吃早膳,那鱼羹鲜嫩滑润,映衬着影青刻花玉瓷碗显得色泽透亮、香醇莹润,引得他自己也食指大动。自从元神伤损后苏子鱼定力不够禅心后退,秋水奉勤便趁机灌他点荤食进补,即使涉猎不多也有助于养伤。因此那鱼羹喂着喂着,便喂了一半进他自己肚里。
两个人刚用完早膳奉祥便进来回禀说治书侍御史大人来看望司马兰廷,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司马兰廷眼光一沉,只微微思度就吩咐有请。苏小尾巴是不肯回避的,坐在床边逗他哥说话并没当回事。
进来的却是岐盛。
一身华虫彩纹的官服,腰旁垂着墨绶,神采飞扬。清俊的脸庞合着秀雅端庄的官袍,整个人像秋日明净天宇间高旷淡远的白云,骨子里却有一丝孤寂清冷。
苏子鱼已经知道他是自己的表哥,也知道岐盛为什么如此仇恨杨家不惜欺家灭祖,他虽能够理解却仍有介怀,即便对着岐盛没有了责恨但也无一丝好感。他实在不想跟这么个心思难测之人再打什么交道,哪知道岐盛现下是正六品的御史台属官,名正言顺的站在司马兰廷身边,只要苏子鱼不和司马兰廷隔断两人日常还少不了见面的时候。
司马兰廷不欲隐瞒他,不躲不避的邀了岐盛进来,但却不想苏子鱼再呆下去听见两人对话,便找借口指使苏子鱼出去。
他派什么接口苏子鱼都是不理的,只除了一样:煎药。
司马兰廷既然开了口,苏小哥就推脱不得。自己坐在那里又没什么要紧事,他生病的时候,司马兰廷从来都是不遗余力亲自开方、分药、熬药、滤药、试药的,现在轮到自己了难道说偷懒不去么?虽然知道这是调开自己的借口,也只得口里嘟嘟囔囔唧唧歪歪的去了。挺得身形笔直的路过岐盛身边故意目不斜视,却从鼻子里喷出两声哼哼。
岐盛没上心他这些小动作,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司马兰廷。看他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躺在榻上,竟是从没见过的羸弱之态。一时心里又恨又痛,上前为他把脉,未想,司马兰廷却轻轻避开了。那动作虽小,对于岐盛来说却是石破天惊,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那里。
司马兰廷为人虽狠辣,但对他到底是有两分与众不同的,又知道这人确是真心关怀,看着岐盛脸色剧变,一双眼睛惶恐惊恸,忍不住圆说道:“白马寺的慧宁大师已经帮我看过了。”
岐盛眼波流转间似轻泄出极清极冷的水光,那清冷是人心里最真实的反应。
他和司马兰廷的关系因为陷害苏子鱼一事濒临破灭,杨家灭族后司马兰廷的心腹大患变成了楚王司马玮。岐盛却用实际行动像司马兰廷证明了自己的无害和忠心,他以楚王幕僚的身份出任御史台属官,名为楚王实继续为司马兰廷奸细,挑拨楚贾关系。因而两人之间又有所缓和,但他也知道司马兰廷对自己起了戒心,是再难消除的了。
明明信任不再,情谊不再,反更难割舍更难抵抗。何苦?
但他却问他“何苦做到这样?”
司马兰廷没有答话,那双严厉深邃的眼睛狠狠的穿透进岐盛心里,灌输着勿庸置疑的强大决意。他一下子便懂了,是回答更是警告。
岐盛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苏子鱼眉飞色舞的捧着药盅从庭廊那头走近来,清冷的冬日丝毫不能减却他身上和煦暖阳般的气息。两人错身而过时,岐盛用疏离的态度说着亲切的言词,对他道:“你哥哥近来得罪了不少朝臣旧党,这些人或买通江湖狂徒,或遥控杀手死士择机而动,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机灵点好好护着他。”
苏子鱼哼哼两声,转过头来斜睇了一眼。待他转回头去举步前行时,岐盛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昨天他受袭击是他自己故意引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也不等苏子鱼回答,径直说“楚王和张邵、司马繇闹得很不愉快,他既然早就在隔岸观火,正好借机抽身而出,这是第一。第二,扫除异己。服下丹药后一十八名杀手他只一招便可尽取人性命,如此霹雳手段却故意留下活口让人回去佐证实力,恐怕昨夜之后洛阳会有谣传说齐王是天人下凡了。”
苏子鱼头也不回,竟然幽然一笑。
“还有两点。第一,可以让我心甘情愿的回去;第二,让我无法在伤好后去找贾谧麻烦。我知道,从他对我说‘但愿你不要后悔’开始我就察觉了。”
岐盛一震,对苏子鱼的看法霎那间天翻地覆,第一次他对拆散这两个人失去了信心,心神动荡间听苏子鱼接到:“所以,我才越加内疚。”
他从惊愕中回复过来,玩味大笑:“我只当你真是个普渡天下的慈悲心肠,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子鱼仰头看着庭前树枝上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终于打着旋落在脚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不,我也不知道可以容忍到哪一天……”
一零三 爱是妥协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岐盛听的,身后这位当朝新贵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七窍玲珑心思的治书侍御史大人一怔之后爽声大笑,方才失去的那丝信心陡然恢复。他突然明白,苏子鱼爱得太大爱得太多,在他来说对司马兰廷的感情远远不是人生的全部,他喜爱司马兰廷,悯爱人世,怜爱万物,他的心思承载着佛性的慈悲与包容。
这样的苏子鱼怎么和一心一意的自己相比?
他无法理解司马兰廷的“自私”,他无法理解他的哥哥对权力嶙峋无尽的野心,他无法理解一个强者天生的掠夺之性,他无法理解世间万物只是一个人征服的对象。
两种完全相驳的思想无法融合,无可融合。即便不断的妥协,终归有一天无可妥协,不是苏子鱼就是司马兰廷。
除非其中一人全然改变,否则无法长久相处。
就像苏子鱼自己担忧的,也许根本不需要他来拆分,包容不下去的那一天自然会来临。这一席话使得岐盛变得心情轻松起来,他长时间盯着苏子鱼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
不论他怎么想,苏子鱼这边似乎也未受到任何影响,他悠悠然的端着药迈进内院司马兰廷房里,却愣住了。
床前站立那人像一根刺般梗在心里。他将药盅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砰响,莽声莽气地打断道:“哥,吃药了!”
那周小玉看他进来便要请辞出去,司马兰廷清清淡淡的说:“去吧,若有其他再来请示。”
周小玉回道:“是,一定不负殿下嘱托。”上来向苏子鱼辑一礼告辞离开了。
苏子鱼看他态度端正,并没有多于的拖沓之色,心头便收了大半的不快,又扯出笑脸招呼旁边的奉祥帮他端好药盅喂司马兰廷喝药。
白瓷的药盅傍边是一叠梅花形的松云糕,给司马兰廷伴药换味用的。那药味辛苦,连一旁看他喝下的苏子鱼也觉得嘴巴发涩,司马兰廷喝了药却并不急着进食,捻起一块小点先递给吧唧着嘴巴的苏子鱼。
“你讨厌他?”
苏子鱼咽着入口即化的松云糕,闻言脸色便有些微红,他自然知道司马兰廷问的是周小玉。他倒并不是讨厌这个人,就是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些传言心里不知怎的不大痛快。
“没……没有……”
“你若是不喜欢他,我就另行打发他。”司马兰廷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温柔深情,随意的口气仿佛说的是什么器物而不是某个人。
苏子鱼想了一想,正色道:“他如果可以帮你就让他留下帮你,是我小心眼,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司马兰廷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他靠过去,等到近前稍稍抬头吻住了他的唇,吸了吸唇瓣随即长驱直入,深入舌头吮取口内的甘甜。两人唇舌契合纠缠啧啧有声,苦甜之味在痴缠舔舐中流转相就,缓缓抚过对方口中每一寸味蕾,直到苏子鱼感觉一股灼热自小腹间窜起,渐渐控制不住大涨的欲望,忙从缠绵中急退出来,努力做出一副义正严词的样子。
“你身上好了吗?乱动什么!”
司马兰廷笑着轻触几下眼前的红唇,贴着他的耳朵说:“我想你了。”
苏子鱼脸色大红。司马兰廷形容冰冷也并不大会哄人,事实上若不是遇到苏子鱼他也不需要学习哄谁,所以要习惯深藏心迹的人坦诚说出来也并不大容易。
“都是你不好!你把我骗走的。”
这一个就更难有什么表示了,他通常都会恼羞成怒,好在鉴于对方伤者的身份,苏小哥此时颇为隐忍,没有大跳脚。
司马兰廷心里暗叹一声,示意在一旁装成木头人的奉祥退下去,同意道:“是我不好。”
他虽这么说任谁都觉察得出并没有多少诚意,纯粹只是安抚。苏子鱼也暗叹一口起,坐在旁边半晌方回首过去对司马兰廷说:“我再帮你运功顺顺气吧。” 再不提刚才那碴儿。
司马兰廷自然也不想继续方才那话,可也不得不阻止他:“不用了,慧宁大师当时处理得很好,我现在这样是因为五行释天丹,你为我顺气反而会让我难受。”
苏子鱼便给他压了压被子:“那你再睡会儿,我在旁边练气,等太阳晒过来了我抱你到那边窗下的罗汉榻上去,好不好?”
司马兰廷换了个念头,看他这么低眉顺眼的样子只觉惬意,再不因显出软弱而于心不甘,果然任他抽了靠背躺了下去。虽然借着“遇袭受伤”告了假,却仍然有许多关节需要布置,每天需要支开苏子鱼一次熬药的时间,便够他处理了。
看见苏子鱼在香炉中舔了些许安魂香,坐在旁边开始练功后,司马兰廷也闭了眼睛假寐,心里盘算着后面两场争斗的各个环节。虽然这次假戏真做实实在在吃了点苦头,半个月都得受制于床也并非不是好事,府里的细作可以证实,阻了那些人拉他趟浑水。这期间任司马玮升着火气等他复出时正好看到结果……
这些都得瞒着子鱼……还是得寻个法子蒙住他的眼睛耳朵才好……
一脸平静,脑子里却不停转着朝廷争斗的齐王渐渐睡去。一觉醒来正是苏子鱼提气抱起他,轻轻转移到罗汉榻上时,他有些诧异自己真的睡着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太过安心的原故,不觉蹙了蹙眉。
苏子鱼只道弄醒他了,颇觉得抱歉。
冬日难得的暖阳柔柔地洒在脸庞上,清浅的阳光中有丝丝清香飘来,喜欢将风花雪月当作掩饰的齐王突然真实感受到瀑布般丰沛的温情闲适。欲起必先伏,或许并非只是为了蓄势,其实更可以趁机休养生息。
这十几天好好陪陪子鱼吧,过了又是连场血腥……
这么打算着的司马兰廷听到苏子鱼下面一句话后却惊了。他那弟弟经过深思熟虑后突然开口要求:“那个……等你大好了,在身边给我安排个差事吧,我想以后都时时跟着你。”
一零四 年少有为
司马兰廷心道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隔了半晌才笑出来:“你跟着我做什么,朝廷的事你又不喜欢。”
“我是不喜欢,可如今你在御史台司职监察百官要得罪很多人,我想帮帮你。”
听他这么说司马兰廷心头颇为感动,却是不能松口的,他费尽心机得了这个位置用以发展自己的情报网,大兴铲除异己之事岂能腹背受“敌”安个专门泄气的在自己身边?于是想也不想,说出来另一番言语。
“子鱼,原先我安排你去调粟署并非正职,在那里只需应对收集赈灾物资,人事单纯。可御史台事务繁琐,上下严谨,制度严苛,你若来了也得受司法吏律约束,便是我也不能时时照拂你,很多事上也不好徇私。你年纪还小,可受得了?”
苏子鱼道:“年少要有为。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难道就吃不得苦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司马兰廷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声音越发柔和:“你是吃得苦,可受不得气啊。”
苏子鱼一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这个毛病,便有些心虚:“谁会故意给我气受不成?”
司马兰廷道:“也不是人人都认得你是谁,你若当个小吏这是难免的。外出任仕莫说上级,即便是平级、下级故意刁难也是常事。”
“那你就让我当大点的官。”
“御史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吏都由朝廷任命,哪里是我一个人就可以作主。”
苏子鱼嗤之以鼻,心里知道司马兰廷推诿他,便有些不悦:“你别跟我说你大公无私,正直到并无心腹安插在身边,你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司马兰廷不想和他拌小孩子嘴,见他此时态度坚决,就换了方式只是拖着敷衍:“你如真心想做点事,我便替你寻思个恰当的职位,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到时候再说吧。”说着便闭了眼睛,做出渴睡之态,显然不想继续下去。
那知道苏子鱼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准的事非要辨出个子丑寅卯来,轻轻挨了他个的枕边软磨硬泡:“也不用非得什么职位,我就像祥哥,毅哥他们一样做个侍卫跟着你也成的。”
司马兰廷轻闭眼睛的侧脸在光线里明媚而晶亮,感受着阳光投照在眼睑上的光斑阴影,他低低的斥责一句:“不成体统。”便再也不肯开口。
苏子鱼等了半天,再说什么都像自说自话了,只得丢下狠话:“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的,管你同不同意。”
却是很没有气势。
后来几日苏子鱼再有提起,司马兰廷也依旧转移拖延,如果是平常被这么对待,苏小哥早急得满头包,四处找碴了。可此时司马兰廷伤病未愈还躺在床上,他也不愿太过拂逆惹他哥不痛快,只得耐住性子循序渐进。
日子过了四五天,司马兰廷的情况好些了,苏小仆的服侍功夫也越发精进,端茶倒水,煎药滤渣,铺床穿衣是模是样,如果加上起早贪黑活脱脱就是个全能小厮。可即使这样整天和司马兰廷呆在一起,他也没说过半句搬回府里的话。
这日下雨,临到傍晚停了,但阴风阵阵的似乎又冷下去好多,苏小弟缩手缩脚的站在奉明身后看他指使人将常用的器皿物件搬到大明居的椒房去。洛阳冬季苦寒,大明居备以过冬的温室是以花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芬芳。室内除了瑞炭暖炉,壁面皆披挂锦绣。另设了火齐云母屏风和鸿羽帐,地上铺着厚实的西域毛毯,清冷一扫而净,大雪的天气也温暖如春。
暖炉还没烧起来,室内的物件摆设以往都是奉明斟酌放置的,此次下面的人多是看苏子鱼的示意,奉明自然乐享其成。
自从司马兰廷病后,这府里上下暗地里无一不对苏子鱼另眼相看,大加褒扬。
苏子鱼区区外来之人成了王府半个主子,一干人等本是慑于司马兰廷之威,畏于奉明之严,束于家法之约,后来发现苏子鱼为人纯良有余治下无力,加上他平素表现带着孩童般天真任性虽能得人喜欢却不能得人敬服。可经此一事人人都当他仁义厚德莫不动容,对他反而越发恭敬起来。
等椒房布置好才方移进去,冷天黑火的,府里却来了客人。这几日里来“探病”的朝臣官仕,亲戚友人不少,都被奉明一一挡架。今日这人却被很快通传进来,瞧着司马兰廷的神气活像等了多时。
人客既来,司马兰廷不叫苏子鱼避出,苏子鱼自然就不会动弹。不到片刻,走道上响起笃实的脚步声,铿锵有力。苏子鱼闻声正想来人是个什么样的,就听外面奉祥启告:“安阳乡侯石大人到。”
掀开幕帘进来一人:魁梧粗犷方脸圆额,刀眉下一双眼睛虎虎生威。苏子鱼素来喜欢雄豪之人,见之便心生亲近。
司马兰廷躺在床榻上随意说了几句客套话,为他二人引荐。石崇便赞道:“小公子有勇有谋,年少有为,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苏子鱼知他指的是杨家一事,心中便不痛快。不知道司马兰廷和岐盛对外面是怎么说的,这罪孽落了多少在他头上,也不知道这石崇何许人与他哥究竟有多深的交情,因此也不好分辨,只得闷在一边不再开口。一边玩鲁班锁一边听司马兰廷和来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场面话。
开始两人交谈些小时候相互之间熟识之事,苏子鱼觉得津津有味,只道石崇是来叙旧的。后来又听他玩笑着说:“世事易变,王爷审时度势却坐壁上观,精微之意必有万全之策,不知能否教一教我这粗人。”苏子鱼又道这人是想来投靠司马兰廷的。
牵扯半天也没个结果,石崇走后苏子鱼便问他哥:“这人想来投靠你?”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正想要弄个清楚。
司马兰廷无语良久,看他像看一副朽木般:“都赞你聪明,连个投石问路也看不出,到底是不通俗务的。这个样子还敢整天缠着我说要去御史台任职。”苏子鱼并不生气,却因着司马兰廷这番话突然想出个主意来。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苏子鱼唤人送来热水帮司马兰廷洗漱,不虞门口突兀的想起两声敲门,司马兰廷脸色一沉,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冷言道:“进来。”
许久不见的灰狼应声而入。
一零五 红玉绿珠
苏子鱼正待招呼,看到来人却不由一震,双眼满怀狐疑地询问司马兰廷。
司马兰廷对他说:“我听见兰花在外面扑腾,你出去看看吧。”
苏子鱼竖起眉毛转脸看着眼前的“灰狼”,坐在床边纹丝不动:“有茜儿看着不用管它。”
司马兰廷正待说话,灰狼低头一笑抢先道:“我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秋水过来了,二爷是不是该出去吃药了?”
苏子鱼“呼”地扔掉手中的巾帕站起来:“小爷以后再也不吃那鬼药了。”
司马兰廷道:“那鬼药是我配的,你不吃也得吃。”
听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苏小哥觉得委屈万分,脸也跨下来了,嘴也弯下来了。
“装神弄鬼的……哥,我不出去……”
看他那样子司马兰廷心中一软加之不想引起苏子鱼反弹,便不再赶他,对“灰狼”道:“你坐吧。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易容成灰狼的岐盛本来也没想瞒过苏子鱼,现在身份被人揭穿处之泰然的跪坐在皮垫上,用目光扫了一眼瞪着他的苏子鱼回落到司马兰廷身上,眼底闪逝过一抹暗色,嘴角仍是微微笑着。
“我知道石崇今晚会来见王爷,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没什么,帮老五投石问路来了。”司马兰廷倒不是成心敷衍,碍于苏子鱼耍赖不出去,两人之间有些话不好露骨说地出来。
岐盛稍一思度,接到:“殿下认为石崇此人如何?”
“外粗内秀。老五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因为和楚王玮谋图共事,司马兰廷发现石崇表面狂放粗鄙,实则有勇有谋,简短的回答其实表明他早已把原先那些轻视之心尽皆去了。
岐盛转眼再看一眼苏子鱼,知道在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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