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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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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乙木沉默倾刻,他本不将秦商放在心上,谁知这少年竟有这般无情的手段,为了求生,又怕帝乙木反悔,二话不说便砍下右臂,叫别人无话可说,这份心计之深之狠,留他在世定是祸根。然而话已出口,又兼之火离庇护,他也只得作罢,叹息一声:“你们去吧。火离,小心看着你身边这人,他伤了我没关系,伤了天心,你大概也不愿罢?”
火离淡淡点头,也不再说话,又看了月天心一眼,转身离去,天道盟弟子不敢拦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身影迅捷,一忽儿就消失在夜色中,秦商更是不会稍留,离去之前,却也回首笑了一下,笑容甚是恶毒诡异:“帝乙木,可笑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我们说话,月天心中了我的血魔神功,化血邪气已经被引动了,你还看不出来么?”
帝乙木大惊,急忙回过头去,果真见月天心玉面上布满异样的潮红,闭了眼,呼吸也深深浅浅地起伏不定,模样竟象是十分的难受痛苦。
问世间情为何物。
当火离远远地回首时,暮夜中只见横山苍茫,灯火朦朦胧胧,仿佛是一段遥不可及的相思,教人断肠。刹那间,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再也隐藏不住,一句残词不自觉地涌上心头,伴随而来的,是夹着痴迷的酸苦——咫尺天涯,那人此际,想必已在他人怀抱中了罢,而自已,却只落得在寒风里形影相吊,孤单单黯然神伤。
曾经不屑和摒弃的柔情都痴缠在心底,往日那段纵横捭略,意气风发的时光,竟都化作了一场逝醉,模糊地消失在江湖的岁月里。
爱恨纠缠,只怕是要至死方休。
苦涩地一笑。认命罢,既爱上了他,那便认输——那人当真不明白么?只要他轻轻一句话,自已立时便会俯首下去,将心献出。他大概也不是不知,只是,不屑要罢。
无意中一转脸,却看见身边秦商也正远望出神,那眼里的东西,竟依稀与自已有几分相仿。火离心中一凛,帝乙木之话言犹在耳,这少年心思恶毒,自已决不能让他伤了天心。轻咳一声:“秦商,你在看什么?”
秦商迅即回过脸来,换了笑咪咪的可爱面孔,方才眼里那挘裆严В谷缤且怀〈砭酰骸芭叮抑皇窃谙耄裁词焙虿拍茉倩乩矗庾揭某善降啬兀俊
火离默然,心中已动杀机,此人决不能留在世上,只是尚有用他之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突又想起一事,遂目注秦商,淡淡道:“你说的引动月天心体内邪气一事,是真是假?”
秦商耸耸肩,干脆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边撕开右肩衣衫上药边笑道:“那还能有假?他是蜀山弟子,本就不该练我魔教神功,练了之后两种内力在体内互不相容,时时地要将对方吞灭——便象是正邪不两立一般。原先他道心深厚还不打紧,后来不知为何动了情欲,道基消薄,又兼内力亏耗太过,我只消轻轻拿血魔功击他两掌,就已将他体内的邪气引出来了,嘿嘿,这一引动后,只怕他再压不下去了。”
“那他会怎样?有什么法子可解?”火离心中焦躁,声音也不由厉了几分。
秦商抬眼看着火离,诡异一笑:“心痛了么?那你何必与他动手——其实也不会怎样,我们魔教中练这功的也不是没有,难道都死了不成?便只是要时时地喝人血以化气罢了,说到底,这可是长内力的极快之法,在本教也算得不传之秘,难为那蜀山老道竟然也知晓。”
火离面色惨白,秦商说来轻松,他们血魔教下,喝人血只怕便跟吃饭一样平常,可是天心,天心他岂肯做这等违天之事?火离已可料到,月天心定是死,也不会吸取他人血液以养命。
“如果服食了那玉芝又会怎样?”
“自然是可化邪气了——否则那月天心为何要苦苦寻找?玉芝乃地阴之灵凝结,与他蜀山道法本有暗合之处,最是对症,只可惜,嘿嘿,我师父也在找那玉芝,只怕我大师兄已经得手了也未可知。”
秦商倒也并非盼着月天心死,在他心里,为生存而杀人乃是天经地义,更不用说区区吸点鲜血,月天心拿不到玉芝有何打紧,这世上玉芝只有一个,人可是要多少有多少,顶多天天找人来喝血便是。
“你……你那大师兄名叫甚么,长何模样?”火离本是要借秦商之力拿下帝都,现在看来,却是要先就月天心找玉芝要紧,他心思慎密,已知秦商大师兄乃是此事件中的最大阻力,故而详细加以盘问。
“我也不知道。”秦商已将伤口包好,苦笑道,“你不要以为我在推托。我们虽份属师兄弟,却是各有各的住处,彼此不相往来。他杀人最多,我们私下里都叫他血衣,至于真实面目——就象我会移筋换骨一样,他也能时时变换骨架容貌,连他身边的人都未必能认出他来。”
“那你的意思便是没法辨认他了?”
“那也不是。他有个特征,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秦商突然住嘴,微微一笑道,“想知道么?做个交易如何?”
此时的帝都城内,一间卧室正灯火通明。
帝乙木送走帮中的几位长老神医,怔怔地回到软榻边坐下,凝视着昏迷中的苍白人儿。只一刻功夫,原先那绯色潮红便已退去,转成了纸一样的惨白,长老们的话重又浮现心头:
“他体内的魔血邪气已压倒了原本的道家真气,再也逆它不回……”
“化血大法已开始自行在他周身运转,他的血液只可支持十日,十日外喝不到人血,必死无疑,但吸食人血之后,他的灵智便会渐渐丧失,直到变成彻底的嗜血恶魔……”
“此时他需要的血量还不算太多,之后便会一日大似一日——他说要找玉芝,这是对的,除此之外,天下再无药可解,而且,要解还需乘早,等他神智沦丧了,便有玉芝也无济于事……”
一个个残酷的事实,似一阵阵大锤敲打在帝乙木的心间。
抬手缓缓地抚上枕边青丝,然后是那苍白微蹙的容颜,淡红紧抿的唇——天心,你可知我的心都要碎了?
似是感应了他心间想法,雪白丝枕上的人突然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对上帝乙木的眼光,费力露出了一丝微笑。
帝乙木鼻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作欢笑:“天心,你刚才太累了,居然昏了过去,我已经叫人炖了参汤……”
“不要骗我了。”月天心的目光已不如往日般明亮,却依然宁静清澈,温柔地瞧着帝乙木,“我自已的事,我岂有不知的?是化血邪气提前发作了,对么?”
“发作也没什么,明儿个我就带你动身,去山里找那玉芝,你放心,不过才五日的路程,我们一定赶得及的。”
“嗯,我知道。那可就又得劳烦你了。”望着帝乙木急切地,生怕自已不相信的焦急模样,月天心微侧了脸,笑了起来,这一笑,便象是雪地里寒梅独放,说不出地幽雅动人,余香不尽。
帝乙木呆了一呆,这微笑竟似比刀割还令他心痛,低垂了眸子,牵起斯人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你总是那么见外,丝毫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喛,以后我可再也不敢啦。”被他呵出来的气弄得微痒,月天心急忙将手抽了回来,笑道,“既你说要不见外,那我现在饿了,想吃燕窝莲心羹,令你去亲手煮一碗给我端来,你肯是不肯?”
帝乙木温柔一笑,立起身将月天心四周的丝被轻轻掖好:“是,属下遵命便是,月公子还请稍候片刻。”
月天心微笑,眼见帝乙木已到了门口,便要走了出去,忍不住又轻唤:“你……你过来吻我一吻。”
帝乙木大奇回头,只见月天心的脸色都羞成了嫣红,眸光漾起如水,躲闪着不肯与他相视。这神情,真个是娇羞可人,未饮先醉。帝乙木心神荡漾,一掠而至玉人身边,扳过那张清水丽颜——却见他连美目也羞得紧紧闭上了,再也压不住心头欲念,调笑道:“舍不得我了么?”最后几个字的话音,却是消失在唇与唇的接缝里。
烛光轻曳,灯花微微地必扑了几声,流下几滴艳红的珠泪来。榻上的两人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只全心感受着对方满心的柔情与爱意。舌与舌如灵蛇般交相缠绵,恋恋难解,帝乙木的手不自主地抚过怀中爱人的全身——
“啊,你干什么——”月天心轻呼了一声,猛然将帝乙木推开,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帝乙木状甚无辜,眨着眼不解道:“什么?我什么也没做。”一只手却毫不停止在月天心衣衫下的律动。
欲望之端被他握住,月天心全身无力,却不敢再沉迷于情欲,只得怒道:“你当真不管我的死活了么?”
一句话如冰水沷下,帝乙木心中一凛,所有的绮思都消失无踪,收回了手,想赔罪又不知说什么,一时窘在当地,手足无措。
“去吧,我饿的紧。”月天心轻叹一声。
“是,我就去……你……对不住,我实是没法自制,你别恼,我再也不会了。”帝乙木低声道出几句,似是深觉歉疚,不敢抬眼再看月天心,转身便掠了出门。
因此他没看到月天心面上那一缕,刻骨哀伤的情愁。怔怔地直看着他走了许久,月天心才无限倦怠,无限神伤地道:
“来人,将你们军师给我请来。”
天上人间,这般的烛光流转,暗香脉脉,榻上那人雾般的神色,一切,合该便是一场春雨夜深处的残梦罢。
司空璃踏进房门的时候,所触目的便是这样一副幻梦般的场景,那人惘惘微侧了脸,在他沉思的姿态里,尘世的喧嚣顿时都象是化作了灰,远远地飞散开去。
司空璃半垂下眸子,咳了一声,笑道:“公子命人相召,不知有何事吩咐?”
“你来了?”那人似是被人从迷思中唤醒,不无怅然地抬头一笑,“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不知你可肯答应?”
那笑意分明柔和,却为何透了凄楚隐隐?司空璃一怔,谨慎地道:“月公子请说。”
月天心沉吟着,长睫在烛火里微微颤动,温柔得令人心碎:“我……我想去你们的禁山,寻那玉芝。”
原来只是这事,司空璃松了口气,笑道:“公子但请放一百个心罢,禁山别人不许进,难道还能禁了你不成?大哥已吩咐我们将行李准备好了,明儿个就带你上路——他可比你还急呢。”
“我便是不想他去,你明白么?”月天心眸光格外清朗,认真注视着对面的人,“你是解人,当知道我的心意——我这病是什么,我自已最清楚,如若天幸,能顺利寻到玉芝,那自无话说;若是天不怜我,这邪气一朝发作起来,莫非我还当真要去吸人血么?”
“那也不用独个儿上路,有大哥陪着,一路也好有个照应。”司空璃只觉冷汗沾衣。
“不,我也是个男人,并非什么弱质女流定要人庇护,”月天心冷冷道,“何况,他太痴,见不得我受苦,想必宁愿让我吸血变成恶魔,也不肯兵解我——那却将害我至何地?我蜀山门下就算出不了剑仙,难道还能出这种欺师灭袓,为害人间的祸患么?”
大约是说得急了,月天心的面色有些涨红,剑眉微挑,素日的温和里竟露出一丝执拗,十分英气来,眩目的同时,司空璃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呐呐道:“纵是如此,大哥的情意,公子也该体谅才是……”
“你——”月天心恼怒地指着他,正想再斥,却突然身子一颤,双手紧捂胸口,微弯了腰,唇边沁出一缕血丝。
“你怎么了?”司空璃大惊失色,再也压不住心底的关切,奔上前去,扶住那具摇摇欲坠的身子,“快些躺下,我去唤长老来……”
声音嘎然而止,月天心神定气闲站起身来,将被点中了|穴、动弹不得的司空璃轻轻扶至榻上,叹道:“对不住了司空,我实在不想累人累已,无奈之下,只好出此诈计。”话说着,脚步已是不停地往外便走,“待你大哥回来,替我说一声,这一场情天恨海短暂风月,就此了结罢。无论我拿不拿得到玉芝,都不会再见他,叫他莫要跟来——一个大男人,尽做些牵扯不清的事,羞是不羞?”
语意甚冷甚坚,便连司空璃,也听得寒到了心里,却还是苦笑道:“月公子,你等一等——我这样是拦不住你了,在我怀里,有一幅地图,是我当年去禁山后手绘的,你或许有用,拿走吧。”
月天心身形一顿,回至榻边,果然在司空璃怀中摸出了一方淡淡墨迹的绢帕来,望着司空璃诚挚的眼色,月天心想说些什么,却终顿住,只是一叹,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屋内余香犹自袅袅,司空璃长叹着闭上眼睛,只觉得今夜这境遇,当真是莫测迷离。
寒山漠漠,朝阳映在将融未融的积雪上,似老叟的眼眸般黯淡。
蜿蜒山道上,孤零零一骑绝尘而来,迅速由远及近,马蹄清脆,声声踏破清晨山林的寂静。马上骑士白衣如雪,神色甚是憔悴,正是在帝都独自离去的蜀山月天心。
这已是他离开帝都的第三日。一路上,月天心仗着骑术精良,座下又是极品良驹,除了吃饭打尖外,竟是没日没夜地赶路狂奔,及到了此时,人马都疲乏已极,再也支撑不住。回眸望去,只见山林寂寂,来路空寥无人,料也无人能赶得上,不由稍松一口气,翻身跳下马来。
坐下这匹四蹄攒雪千里挑一的青花骢甚是通灵性,见主人下马,知要休息,便主动引了月天心向涧流之处而去,山间溪流甚多,不一会便到了水边,月天心取下鞍袋旁的食物,松开马辔,任它自去吃草喝水,自已也在水边坐下,稍作歇息。
手中的食物甚是丰盛,果脯肉糜一应俱全——这匹马,原便是帝乙木为携他赶路而备下的良驹之一,拴在院内正被他遇上,便顺手牵了来,想必帝乙木预备这些事物之时,也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用到罢。月天心苦笑了一下,食欲全无。
不知帝乙木此刻会是怎样了。伤痛料来必不可免,然而月天心自忖,只有这样挥慧剑斩情缘,才是于已于人都最好的法子。
自已妄动情欲,该受天谴,今日之事,正应了师父所说的情劫,能活几日尚且不知,他却是真正的英雄俊杰,世上难得一见的人才,何必为了自已这辟如朝露的过客乱了心事。
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交集,此后,还各归各的来处,一刀两断,清清爽爽,从此萧郎是路人。
只是……堵塞在心底,郁闷不解,久久不去的,却又是甚么心绪……
不愿再想,月天心捧起一泓冰冷清泉浇在面上,浑身一个寒颤,这才将那人的影子赶出脑海。
放眼望去,只见山涧清潺,映在日光里微泛起几分淡宕,间或夹着数块浮冰,在漂流之中相互撞击,叮叮咚咚,细碎之声不绝。
月天心素性极爱洁,忍不住打散了长发,浸在水中略加洗濯,揉搓间突然看到水面自已的倒影,不由怔怔地呆了。
这个面上写满疲倦、焦虑、迷茫与不舍的人,便是自已么?往日清净无波的眸子全被尘世间的杂乱取代,容颜清减了几分,却只见更……艳。若说以往是九重天外的谪仙,那么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堕入凡间为情所困的——等等,他怎还会为情所困?情之一物有害无益,自已不是已经下定决心,离帝乙木而去的么?现在心底应是澄澈一片才对,怎还会有情?
心中震惊迷惘一片,出神之际,浑没发觉已有一人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悄然伸出臂,有力地将他的腰挽住。
虽说功力大减,又是在全无提防下被人袭击,但竟连到了身边都还未觉察,来人武功之高可想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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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天心一惊,本能地运功反震,却是先机已失,高手过招怎容得一丝丝疏忽,那人轻轻一弹,月天心顿时筋骨松软,无力再动。
出道以来如此挫败前所未有,放眼天下,能这样制得住自已的也只有几人。那人身上气息微微袭来,月天心暗暗一叹,心底反而澄澈坦然,自已原本命在旦夕,大不了提早一死便罢,又何有畏惧。
淡淡道:“火离,你想怎样?”
晨光微茫中;只见身畔男人龙形虎步,豪迈意态里夹著些许落寞,锦衣旧迹,赫然正是与帝乙木齐名的南方火离。见月天心相问,火离挽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一颤,言语也有些涩然:“天心,害你成这样的人是我。生生死死,我陪著你。”
又是这等深情无限,却透满横蛮无礼的说辞。月天心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後终化成惘然一叹:“火离,这便是你对我的情麽?你……你还是杀了我吧。这麽重的爱,我承不起,也没法回报。”
眼前这流水淙淙,说不出地自然可爱,月天心只叹为何人世间却偏有如许的烦扰,如许的执拗,一个情字,生生地将所有人都害惨。
心上人面白似雪,山茶花般无力地倚在自已的臂弯里,神情却是清冷坚拒,一派漠然,虽料知结果大抵如此,火离仍是心中一阵紧一阵的揪痛。
莫非自已真的错了麽?他素来行事明决果断,出道这二十年来,脑中从未有过犹豫二字,想要的就去拿,拿不到便暂时隐忍,等待时机。这般的进退有据、稳准狠辣,方创下了这南方一片的大好基业,江湖上谁人不侧目惊羡!及至遇见月天心,那却是遇见了平生最大的狂热和渴望,不想退,也不能退,伊人如玉,绝不容他从身侧错过,是以明知他不愿,却仍是毫不犹豫布下了种种局,想将他困住,将他拢到自已的怀抱──此刻,他果真落了进来,如愿地被自已拉下了凡尘,疲惫地、浑身是伤地俯伏在世事里,任由著自已怜爱──
只是这时的自已,为甚麽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得到的喜悦?相反,涌上心头的,却是无尽的凄苦和悲凉──心上人明明便在怀里,却仿佛远在天涯,遥不可及,那般冷落漠视的神色,便如一把锐刃,狠狠地插入了自已的心底。
要怎麽做,他才能温柔地看一下自已,展露出真心的、只为自已一个人而呈放的笑意?火离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月天心要什麽,可是,他……委实是放不下,给不起啊!自已已象是飞蛾扑了火,只管本能地、纵死无悔地循著那光、那热而去,要它收了翅膀,不再蹈火,他,他怎能做得到……
“我……知道你厌我,但你一个人去那极险之地,我不放心。天心,我可以不碰你,甚至可以离开你很远,只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
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对火离来说还是第一次。换作以前,他就算打死也不会向人示弱,可是……顾不得那麽多了……天心,他象是就要……
不敢去想那个死字,火离这瞬间才恍悟,自已究竟作了些什麽,从头至尾,分明是将天心一步步推向绝地啊!莫怪天心对自已冷淡,若换作自已,只怕是要刀兵相见,不死不休了罢?天心,他究竟还是慈心的──
主意已定,见月天心仍冷冷地不予理睬,火离唇边挂了苦涩的笑,祭出了最後一招:“天心,如果你还不放心,那麽,让珈儿来陪你可好?”
月天心霍然睁开双眼:“你将珈儿怎样了?”
“珈儿很好。”如若他待自已有待珈儿的十分之一,那自已也便心满意足了,可惜──火离心中黯然,面上却很是平静,“我无意中遇见了她,跟她说了你现在的状况,她很著急,又怕赶不上,缠著要我带了她来──你若想见她,我发道消息出去,她立即便能到了。”
月天心知他所说无意中遇见珈儿云云,定然是假。火门十数日前与天道盟在南北交界处的火拼,分明是火门占了上风,天道盟的分舵也被他们挑掉不少。珈儿当时正在天道盟养伤,焉有遇不上之理,火离何等人物,这般上好的棋子怎肯不多加利用,定是想了不少的法子笼络住了直率善良的珈儿。想至此处,月天心冷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人?”心中打定主意,若他说要的是自已,那就干脆给他一具死尸。
火离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勉强一笑:“让我陪著你们,直到看你服下玉芝──可以麽?”
月天心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对珈儿的关切占了上风,长叹一声,无声默许。
火离面上虽无表情,眼色中却露出狂喜,当即松手放开对月天心的挟制,退後了几步,自怀里摸出一支特殊的小箭,手一甩,那箭便带著呼啸直冲上云宵,在空中绽发出即使在阳光下也无限灿亮的烟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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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离纵有千般不是,说过的话却从未有过不算。
不多时,珈儿便在一群火门弟子的簇拥下急驰而来,遥遥望见久别的主人,珈儿一声欢呼,身形冲天而起,向月天心直扑了过来。
穷途坎坷中得以重遇故人,淡漠如月天心也忍不住眼中一热,脸上带了笑,张开双臂迎接这个可爱小婢的到来。珈儿对身後的吃人眼光毫无所觉,只管紧紧地抱住月天心,眼眶已是红了,哽咽道:“主人,主人,你还好吗?珈儿不在你身边,可有人给你端茶倒水,研墨奉剑?主人,你当真扔下珈儿了不管了麽?”
“珈儿傻丫头,我什麽时候说要扔下你了?”月天心忍住心中激动,笑著轻拍她的柔肩,“快别哭,都是大姑娘了啊,再哭成这样多惹人笑话,你看我这不是很好麽?”
珈儿听闻此言哭得更凶:“主人你还瞒我,你的旧伤发了,当我不知道麽?我不在你身边,你为什麽这样不小心?”
月天心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火离,知道定是他为了骗取珈儿一同上路,将真相说了出来。原本月天心打算见过珈儿就将她送走,万一自已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用她负疚担心,现在这一来,他怎麽才能令珈儿离开?
火离却是转过头装作不见,他也知珈儿与天心之间只是亦主亦仆,亦友亦伴的亲情,可眼见他们这麽亲近,天心居然还抱她抱得这般紧,心里老大不舒服,但也只能隐忍。
“主人,你休想打发我走,珈儿这回跟定你了。”珈儿不愧跟了天心十余年,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思,柳眉一竖,坚定道,“还有,主人别再说那些生啊死啊的鬼话,珈儿相信主人一定可以拿到玉芝,恢复到以前的原样。”
以前的原样……月天心眸子黯淡了一下,可能麽,那个无嗔无欲,淡心冷情的月天心?正想开口,却听得一个声音笑吟吟地在不远处道:“小女孩,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话你都没听说过麽?你家主人,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复成原来的忘情月啦!”
声音清朗中带有几分甜蜜,如银铃般煞是动人,但听在月天心耳中,只觉说不出的生厌,抬眼冷冷一看,果然是少年形容的红孩儿秦商,俊美面容上微带苍白,右臂竟不知用什麽方法驳到了肩上,上下以白绫裹得严实,僵硬地悬在胸前,貌美如花,纤腰一折,看起来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月天心厌恶地一皱眉,口蜜腹剑,这句话用来形容秦商再恰当不过。他极少对别人如此反感,但这阴狠反覆的少年心地行事便跟毒蛇一般,实在令人憎厌。不悦地转眼看向火离,月天心愠道:“莫非他也要同我们一起去麽?”
火离苦笑,他怎麽能直说,他是为了得知血衣的相貌特征,才答应秦商订下的这个交换条件?只得陪笑道:“这人花样太多,不放在身边看著我不放心──天心你莫生气,我决不会让他再来烦到你。”
“你是操掌生杀大权的火门主,你想要怎样便怎样罢!”月天心冷哼一声,不想再看到火离脸色,翻身跳上青花骢,缰绳一收,便待向前驰去,临行却又停了一停,喟叹道,“天下之大,边关狼烟,黎民疾苦,你们难道都没有正事可做了麽?只管缠著……缠著这些无谓之物,何苦来著?”
言罢,再也不回头,一点白衣如雪飘飘,已在风里随著良驹奔驰而去远,珈儿想也不想,第二个催马跟了上去,火离品味著月天心临去之言,面上渐渐露出惨笑,天心,你不懂情,自然不懂为情所困的痛苦,老天想必是见我杀孽太重,有意要派你前来折磨我──罢了,既如此,夫复何言,你不懂便不懂罢!默然策马,追了上去,火门弟子自是以首领为瞻,连同秦商,马蹄纷飞,更不犹豫,一齐跟上前去。
霜道清冷,蹄声踢踏,空谷余音犹自嫋嫋,那一行人却已是去得远了。他们中的几个高手俱是各怀心事,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山林间的异动。
帝乙木缓缓地自石後立起身,双拳紧握,指甲已刺破了掌心,血珠滴滴垂落,他却犹自不觉。
身後的司空璃担忧地看著他,轻声道:“大哥你没事吗?”话一出口便知自已问得愚蠢,大哥此时的心情,岂是没事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没有激愤成狂,已是极克制的容耐功夫了。
帝乙木完全没有听到司空璃在说什麽。那晚月天心前面刚走,他後面就带人追了上去,月天心自以为已将他们甩开──他其实是不愿去想,事实上,论武功,月天心此时的功力不及帝乙木的三分之一;论骑术,蜀山长大的他又岂能比得上纵横江湖十余年的天道盟;论到对道路的熟悉,那更是不用再说,俗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月天心再智慧无双,怎及得帝乙木之轻车熟路,操控自如?时间相差无几,帝乙木又怎会追不上他?只是,不敢上前相认罢了!
听司空璃转述过月天心决绝无情的分手之语後,帝乙木上一刻还沈浸在柔情蜜意里的心,下一刻便有如雷亟,变成了粉碎。下意识地带人追了上去,及至追及,帝乙木却反而松了缰绳,不敢真个与之相见。不见他,还能抱有万分之一的幻想,装作月天心没有说过绝情的话,若是见了,他当真再将那些话,当面复述一遍──自已,自已又要怎麽办?帝乙木完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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