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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号 (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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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找回了舌头,回道:「属下不敢要冷二爷亲自动手。是爷交代过咱们,尽量别在场子惹出事端。何况前几日,您才被当官的大少爷给关了三天,爷若是知道这事,肯定会怪罪。」 
提到此事简直是火上加油,冷念生憋不住满腹怒气,赫然道: 
「你当我怕那个死文人?他了不起敢再抓我进监牢就试试看,我非把他的皮给剥了!」 
吓! 
当官的大少爷是什麽人,堂堂的府尹岂是好惹,主子似乎没受到教训,想剥大少爷的皮,这可不是被抓去坐牢三天即可了事。 
冷念生推了他一把,「你还发什麽愣?以前跟著我爹,他说一是一,我怎不曾见过你们这麽罗唆。」 
汉子被推远了,只好掉头去拿家伙回来,奉上。 
冷念生接过一柄大刀,这才满意的走上二楼,回头吩咐:「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来。」 

「铿!」 
一把刀插入桌面,亮晃晃的迸射噬人光芒-- 
两名汉子各自被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冷念生走上前去抽出张三和李四塞在嘴里的布,随即听见两人异口同声的求饶:「冷冷……二爷……饶命……饶命……」 
昨夜,他们两人在窑子和娘儿们快活,岂知来了几名凶神恶煞,二话不说就他们给逮来此地。 
两人心知肚明,这下子糟了……。 
冷念生抬脚勾来一张椅子,一副流氓派头十足的坐在对面,脸上的笑意不减,问:「你们两个真有种啊,敢送我去吃免费的牢饭,这摆明是在试探我跟咱们城里的新官大人交情好到什麽地步,是不是?」 
上一任的软脚虾因政绩不佳,百姓们怨声载道司法不公,律法戒条仅是参考,府衙大人收到银两即判生、没银两就判死;这世道分明是钱在做人,而人命不值钱。 
人民百姓积怨已久,难免也引起一些权贵注意,於是前任的软脚虾被贬职到某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县市。然,接掌的新官上任,这城里谁不知晓新官和冷爷的关系。 
换句话说,就是黑白两道一家亲。 
「怎麽,是不是有人眼红我和咱们的新官大人关系匪浅?然後教唆你们两人来让我吃上官司,这个中原因到底在陷害谁?」 
斯文人若是为人不正,让人给逮著了小辫子,之前建立起来的为官清廉名声肯定毁於一旦,落人话柄。 
哼!万一发生这种事,爹的脸要往那儿搁? 
他才不是顾虑斯文人的人格有没有染上污点,为官仕途会不会遭受弹劾,这干他啥事啊?! 
呿! 
冷念生一副满脸不屑的撇撇嘴,他要教训这两个混帐东西是为了吐一口窝囊气。从腰间抽起随身携带的匕首,两指在刀身弹了几下,威胁的意味十足。 
张三、李四两人瞠目结舌,眼看房内有两把刀;一把入木大半截,另一把若是插入肉里…… 
两人的脸色丕变,马上求饶: 
「冷二爷饶命啊……我什麽都愿意招,教唆我们俩人的是风爷。」 
「是啊,他为了您抢他的女人而心有不甘,碍於您的势力,他拿您莫可奈何,才会想这法子来派我们两人来您的场子捣乱。这目的不仅可以陷害您入狱,若是您没入狱,他就逮著了您的大哥--翟颖为官不正的把柄,此计一石两鸟。」 
「哦,风爷可真聪明,用这招来跟我过不去。」风纪延的胆子不小,身後有为官的爹当靠山,算准了没人会动他一根寒毛。 
嗟,想得可真美。 
冷念生挑眉斜睨著两人,手上的刀未收入鞘,思忖:冤有头、债有主。张三与李四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俩是拿了姓风的那家伙多少好处?」若没吸引人的优渥酬劳,敢来送死的人可要有点心理准备让人给打横著抬出去。 
张三老老实实的道:「他给了我们两人各一百两,还让我们免费逛窑子,叫娘儿们来伺候。」 
「嗯,我懂了。」冷念生顿了会儿,才道:「这温柔乡是英雄冢。男人嘛,有免费的窑姐儿可供玩乐,何乐而不为呢。」 
「嘿嘿……」李四乾笑了两声。 
冷二爷果然明理,同是男人嘛,怎控制得了天生的七情六欲,尤其是做那档子事,是天性使然。 
冷念生的唇畔勾起一抹笑,可以理解为什麽有人就是不要命。 
张三、李四眼看著冷二爷前後不一的态度,那模样分明是乐好此道。 
两人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自身的处境,开始为人介绍风纪延旗下的窑姐儿个个娇俏,又可以任大爷们极尽玩乐,即使伤了窑姐儿,风纪延也不会追究半分。 
「冷二爷可不知风爷的那些娘儿们为风爷赚进不少银两,来逛窑子的大爷们赞不绝口,风爷想出来的花样不少,甚至设了一处宴厅,让窑姐儿身披透明薄纱,美妙的身段若隐若现,大爷们几杯黄汤下肚,轮番上阵,抓著窑姐儿就干,个中滋味,妙不可言。」 
「想体验这人间极乐,大爷们的身上若是没有足够的银两,可是别想踏进宴厅半步。冷二爷,您身上是不缺银两,择日倒是可以去逛逛,捧场、捧场。我保证您去了一趟,会过足了瘾。」 
「呵呵,这样啊。」原来,风纪延的勾栏院会让嫖客这麽荒唐的寻欢做乐,简直不把女子当人看。 
乍然,明月曾经说过的话窜入脑海--『我叫低贱、低贱!』 
心脏彷佛被人给紧紧一揪,掐得闷痛。冷念生瞬间惨白的脸色冒出细汗,手紧抓著匕首,纷乱的神智徘徊在疯狂边缘,难堪的往事一一在脑海浮现,受到极尽残忍的对待…… 
霎时--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传出二楼的厢房外,不过须臾,一切恢复宁静。 

冷念生面无表情的走下二楼,黑色的衣袍染了点点湿意,抬手抹去脸上的温热液体,敛下眼,才知原来是沾了脏血…… 
「真他妈的恶心透顶……」喃喃自语,随手往衣袍擦拭,抬起头来看见两位好哥们站在眼前挡住去路。 
他有一瞬间的闪神,前一刻才失了控,茫然的脸庞显得呆滞。 
「老大,刚才楼上发生了什麽事?」异口同声的惊慌语气由阙不平、阙不凡所问。 
冷念生立刻恢复一派冷然,说道:「没事。你们来得正好,楼上有两个『没种』的家伙已经昏死,快带人去大夫哪里医治。」 
阙不平和阙不凡两人夥同几名闻声而来的手下立刻冲上楼去,几名大男人踏入厢房内,只见两名被困绑住的汉子,身下各插著一截断掉的刀身。 
「啊,这两人以後还能人道吗?」阙不平问。 
阙不凡白眼一翻,提醒道:「咱们快把人送去给大夫医治,不就知道了。」 
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的将人扛起,其中一名手下来到阙不平的身边问:「咱们的主子这回会不会吃上官司?」 
阙不平瞬间跳脚,骂:「你们不会等人醒来,把人的嘴给封了?」耍点手段,让人乖乖的闭上嘴。 
「阙爷,您的意思是……」 
「这事可不能让翟颖知情。」否则,老大又得入狱。 
阙不凡补充道:「若有人问起,就说这两人得了性病,一时想不开,自残。你们把人带去魏七叔那里,他专门治疗性病。」 
如此一来,天衣无缝。 


16 
冷念生心情抑郁的在街道逛,步履猝然停在两幅画像之前,两张唯妙唯肖的容貌张贴在醒目的地方,最後一次的记忆仍清晰在脑海,恶心透顶…… 
恨意不减,无法磨灭的在身上烙下无形的痕迹,当年才几岁…… 
被强行带走的那一刻,倾尽全身的力气喊著:「叔叔--我恨你--我恨你--」 
充满恨意的眼神张望著站在门口的一对男女,女人朝他辉挥手,脸上漾著算计得逞的讪笑,男人倒是无所谓的搂著女人转身进屋去。 
忍心推他入火坑…… 
赤子之心在大人的践踏之下破碎不堪,强烈反抗之下遭到困绑,发育未全的身子逃不出磨爪,承受身体凌虐与撕裂的痛-- 
唰! 
一把匕首瞬间划过男人的面容,半边脸垂落在墙面,随风晃未带走心灵破碎的伤。 
别开脸,阴郁的眼眸映入站在身旁的男人-- 
个头比自己矮些,身材显得枯瘦,瞧他和自己对视,一瞬间似见鬼的往後退却,「碰!」正巧撞上身後的摊子,一车的橘子掉的掉、滚的滚,散落一地。 
随即,有人惊喊:「啊!我的摊车--」 
冒出人群,摊贩小哥怒气冲冲的揪著冒失鬼,索讨赔偿,「你这家伙不长眼啊?!我这车橘子经不起撞,掉到地上的都卖不出去了,我要你赔。」 
男人没说话,两手抱拳不断低头鞠躬当赔不是。 
「你是哑吧啊,怎不说话?」摊贩小哥气呼呼的叫,可不打算轻易的放过。 
男人比手画脚,「呜呜呜」的闷呼,看来真是个哑吧。 
摊贩小哥咬牙,哀嚎:「啧……我怎会这麽倒楣!不过才停下来看这墙上贴著府衙要捉拿的人犯长啥模样,就遇著你这冒失鬼,人还是个哑子。」 
他奶奶的!今天是犯了什麽楣? 
摊贩小哥把人给拽得靠近些,立刻哇哇大叫:「啊,你长的可真是丑。」 
拉拔著嗓门,刻意昭告众人,「快来瞧瞧这不长眼的丑八怪,比鬼还要可怕!」 
存心羞辱,要丑八怪恨不得找个地洞埋去。谁叫他活该-- 
两条伤疤似蜈蚣蜿蜒在男人的脸上,赶忙以手肘掩面,怕人盯著瞧。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丑家伙,当场指指点点-- 
「他就是隔壁大街口的一家药铺夥计。」那丑模样叫人过目不忘。 
「原来是济善药铺朱大夫的夥计啊。」 
市集有不少人都知道济善药铺的朱大夫是个大好人,不论那户贫穷人家没银两看病或抓药,朱大夫也不勉强收银两,这乐善好施的行径传遍大街小巷。 
穷困人家受到朱大夫的恩惠,通常都是拿些自家种的青菜、罗卜来答谢。 
冷念生眯缝著眼,瞧丑男人不说话,或许真是个哑吧。 
不过,他身上没银两赔掉落地上的这些烂橘子吗? 
纳闷的当口,瞧摊贩小哥松了箝制,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他以前也受过朱大夫的恩惠,是他的娘告诉他的。 
那时候他还小,身上发作麻疹又高烧不退,差点一命呜呼。 
若不是朱大夫救回他的一条小命,否则他还能站在这里跟朱大夫的夥计罗唆吗。 
折腰拾起地上的烂橘子,有些没压坏的,只好留著自己吃。摊贩小哥苦著一张脸,认了。 
冷念生眼看丑男人一获得自由,立刻闪出人群,紧锁的视线没错放对方一瘸一拐的腿。 
眉心一拧,懊恼自己想到那儿去了? 
荒谬! 
兀自沉浸在思绪,待附近的人群渐散,立定的双脚仍在原地,含怨的眼神缓缓垂下,隐没了不陌生的市集街道,渐渐听不见四周吵杂的声响,把灵魂关在阴暗的角落。 
无人知晓其心思,唯有那双紧握的拳头止不住轻颤,泄漏了他此刻的脆弱……。 

微服外出,想找的人就站在对面,他在这头陪他多久了? 
昂然的身躯稳坐在黑色的骏马之上,一身白衣衬托出正义凛然气势,与他一身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落入眼里的人儿割毁画像是为了什麽? 
仇恨……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然,一团迷雾有待拨云见日,未知的谜底究竟牵连出什麽样的仇恨? 
他想找出答案,彻底解决两人之间的恩怨。 
各分两头,拉不近彼此之间遥远的距离,视线也追不上他刻意的疏离。 
放松了手中的缰绳,两腿一夹,驱策马匹前进,跨出黑与白的分野,陷入灰色的禁地去接近-- 
「念生--」 
随著呼唤而仰起脸来,未见清秀的五官露出怒意,破天荒的奇迹降临-- 
「过来。」低沉的嗓音压抑一丝惊喜,多日不见的思念如脱缰的野马,失控的伸出长臂捞他坐上身前,不让他有反驳的馀地。 
紧抱在怀,满足脱轨的渴望,距离不再遥远、不是各分东西、不是只有想念的虚幻人影…… 
狂风呼啸,发丝吹散,与他的纠结一起。茫然的眼神映入一具宽阔的胸膛,鼻端渗入熟悉的气息,斯文人的身上也有著相同淡然的书卷气…… 
赫! 
彷佛被雷给劈中,浑身一震,冷念生此刻才瞠然回神,不自觉把双手分别抓在斯文人的宽肩,他们俩怎会在一起? 
惊觉自己就在骏马上,一副小鸟依人的靠著斯文人……这是什麽见鬼的暧昧姿势,「妈的!你干嘛?」火气一来,冷念生差点把手移到斯文人的脖子上去掐死人。 
脑中残存的理智提醒他-- 
晃眼而过的道路两旁仍有目击证人可以指证他行凶,杀不得斯文人。 
「我有话要问你。」翟颖没忘此行目的,简单的回答。 
「莫非你又要带我去坐牢?」 
好样的,斯文人的消息灵通,他伤人的事件又传入府衙,换斯文人亲自来逮人。 
「不是。」 
紧扣在肩头的指节不断施压,彷佛要将骨头给捏碎。翟颖的剑眉可没皱一下,早知道他是粗暴的家伙。 
「念生,你想摔下马就再用力一点,我们一起跌得难看。」警告他,现在谁占上风。 
「你以为我怕跌?」他到底有没有搞对?!冷念生嘴上不满的叫,手却松了力道。 
咬牙暗咒自己大意,勉强跟他同乘一坐骑,没有反抗是为了不想丢爹的脸,万一让人知道两个儿子不合;其中一个想宰了另一个-- 
当真下手,同是一条死路,爹不就顿失两个儿子…… 
私人恩怨暂抛一边,维护爹的面子比较重要。 
「你肯听话,很好。」翟颖不禁轻笑,藉由跨下马匹的奔跑动作,伟岸的身躯不著痕迹的压向前,下颚磨娑他顶上的发,两人之间丝毫没有缝细的紧贴。像是作梦…… 
无路可退,忍受与斯文人亲密的接触,一抹晕红冒出脸颊,冷念生咬唇暗咒--该死的! 
经年的症状突然减轻,竟然没发作老毛病?! 
哪根筋不对劲儿,他需要去找大夫彻底根治。 
撇开发热的脸庞,这时才发现入眼的景色由街道变成了一片树林,阳光穿透绿荫,羊肠小径的林子内,鲜少人烟…… 
好眼熟……。「这是那儿?」他口气不佳的问。 
「念生,莫非你没有再来此地?」不感到意外,他讨厌他不是吗,又怎会坦承面对。 
「我没来过。」死不承认他跟他有什麽牵扯。 
翟颖也不反驳,由著他颠倒事实。 
眼看溪边就在前方,须臾,翟颖逐渐收势,将马匹停在树下。 
冷念生一瞬跃下马,立刻冲到溪边掬起水来猛泼,待他满意脸上的热气骤降,眼角馀光瞥见白色的衣袍,仰起头来望入斯文人刚正的轮廓,温柔的眼神,那唇畔的笑意盎然-- 
他笑什麽? 
冷念生愕然的瞬间,听斯文人说道: 
「我们以前来这溪边的时候,你也是先跑来洗脸。」翟颖迂回道出他适才的装傻。 
赫! 
冷念生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瞠大的眼瞳闪过一丝惊慌,彷佛被人给逮著小辫子;斯文人发现了什麽……。 
翟颖接著说:「这里是我们俩第一次独处的地方。」 
伴他度过漫漫长夜的回忆,两人之间没有芥蒂且心平气和的在一起。 
俯下身来凝视俊秀的脸庞,舒展的眉宇少了戾气,微启的嘴诱人回味,伸出指尖描绘漂亮的唇形,不禁思念--「女儿红……」 
喝! 
一瞬,冷念生的眼瞠得更大更圆,低沉的呢喃在脑海揭发暧昧的影像,温热的触感胶著在唇瓣,吃惊之馀,探入的软舌纠缠住他的,这才发现幻觉成真,一道醉人的记号重现…… 


17 
捧著发烫的脸颊,重温探索女儿红的滋味,濡湿的舌汲取他口腔的每一寸;少了醇酒的浓,增添他的烈,放肆的品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隐藏多年的感情不断发酵…… 
瞠大的瞳眸映入敛下的丹凤眼,脑中顿时嗡嗡作响,牙齿轻颤,内心正犹豫该咬下,还是任那唇舌吮住自己不放…… 
陌生的情愫冲击过往的经历,微甜的滋味抵不过强烈涌起的恶心感,凄苦的酸气冲上喉头,转化为恼人的怒意。 
贝齿毫不犹豫的一咬,嚐到血腥味的同时,抓开触碰在脸庞的手,「放开!」 
怒喝一声,手肘立刻擦拭被吻的唇。 
摆明的嫌恶……。 
受伤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逝,翟颖愣怔在原地盯著他的脸色瞬间惨白,甚至渗出些微的细汗,撇过脸去的表情复杂,无言的拒绝他所有的碰触。 
冷念生的手在地上摸索,隐忍想要从腰际抽出匕首的冲动,突然抓到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块,掌心紧紧一握,豆大的汗珠沿颊滑落,赫然-- 
扬手使劲一抛,「扑通--」丢入潺潺小溪,激起波澜的水花。 
凝窒的气氛环绕在周围,他的愕然与他的沉闷同样难堪,谁也没开口来化解…… 
黑与白之间产生了更大的鸿沟,无法融成一片。 
冷念生不愿开口,紧咬的唇瓣发痛,拧紧的眉锁藏著一股恨意,化不开…… 
转过身去不让人察觉他的难堪,脑海拒绝去想斯文人冒然的行为表示什麽涵义? 
凝聚於心的怒意又是为哪椿? 
到底气他,还是气自己…… 
再度怒喝:「走开。」别来招惹。 
把脸埋进屈起的双膝,不愿面对现实。 
黯然的眼神仍凝在他身上,长的手在微颤的肩崁之前停住,想问他为什麽拒绝? 
也想问他--当真讨厌? 
内心挣扎了会儿,悄然收回手,挺直的身形傲然,将目光移到平静无波的水面,独吞下嘴里的苦涩血腥味道。 
何需再问,被拒绝的很彻底不是吗。 
梦醒了,找不回一厢情愿的甜蜜滋味。他会收敛,何需多添一笔让人讨厌的理由。 
「念生,我不会走。」 
「你讨打是不是?」 
冷念生转过身来瞪他,「还不快滚!」心慌意乱的无所适从,瞧他干了什麽好事?! 
翟颖注视著他龇牙咧嘴的怒容,心脏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暗敛下受伤的情绪,佯装若无其事的说:「我有话要问你。」 
「干嘛,你想审问些什麽?是不是因为我之前伤了两个混帐家伙,你想知道原因?」 
「你又伤人?」难怪这家伙以为自己会逮他去府衙。翟颖的脸色一沉,斥责道:「凡事别用武力解决,念生。」 
「你懂什麽,嗟!」冷念生伸手一把抓起脚边的石粒,「扑通!」全砸入水里。 
不屑的轻哼--「翟大人,你有本事就杜绝所有的犯罪,不然……我照样见一个恶人就揍一个。」 
翟颖的眉心瞬间纠结,了然他屡劝不听,既固执又粗暴。不禁摇了摇头,席地而坐。 
莫名的压力来自身旁,冷念生叫:「喂,你靠过来干嘛?!」赶忙推他一把,「闪远些,不然我会揍得让人满地找牙。」 
威胁、恐吓样样来--针对自己。翟颖不动如山,忍不住戏谑道: 「你很怕我?」 
「怕你个头,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人!」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没料到被察觉出一丝端倪。 
翟颖细凝他满嘴只会鬼叫,彷佛在掩饰些什麽。别扭的硬脾气简直跟娘如出一彻。 
应付得软硬兼施,他放柔了声调问:「怎会动手伤人?」 
冷念生也稍敛了脾气,回答:「对方欠揍,应得的报应。」就这样,其他明细,他懒得同斯文人罗唆。 
「只要没人来府衙告状,我不会过问。」放他一马是因为私心作祟,不想让他更加讨厌自己。「不过,我也不会由著你胡来。念生,你该收敛些,别闯祸。」 
言下之意,是一切秉公处理,没得商量。 
冷念生登时跳脚,扬手拍拍衣袍,要他搞清楚状况,「你是我什麽人?我干什麽不用你管。」 
怒视那刚正的轮廓表情,一副见鬼了啊? 
是啊,他是他什麽人……算老几……。翟颖思忖:一旦忘形,就逾矩;这样的自己又好到那儿。 
脑子在妄想什麽……。 
冷念生见他发呆,标准的读书人就是书呆子。「我要走了。」跟他在一起会窒息。 
跨出的步履没几步,赫然一声「回来!」令他吓了好一大跳。 
「你、叫、什、麽?」他也吼回去。 
撇过来的脸孔杀气腾腾,这家伙就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瞧。翟颖从衣襟内抽出一张纸,命令道:「过来看清楚这人是谁?」 
冷念生的双手叉腰,心想:他是什麽东西啊,叫他过去就过去? 
他才不会这麽没个性。「你就不会过来,凭什麽要我过去?」 
啧,翟颖不禁咬牙,这家伙摆明挑战他的耐性。「刚才到底是谁叫我闪远些?」 
冷念生一时语塞。 
「……」白眼一翻,很不耐烦的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走到他眼前,真想推他下水去跌个狗吃屎。 
不然淹死算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游泳? 
万一不会…… 
他不就还要跳到水里去救人…… 
「我干麻要理你啊。」不禁抱怨自己莫名其妙的一面。 
翟颖面无表情的把纸张摊在他眼前,质问:「这名女子,你认不认识?」 
冷念生的脸色一沉,立刻把纸张抓来撕得粉碎,朝身後一丢-- 
飞扬纸屑随风飘散,落在水面,模糊了画像之人。 
「你问起这名女子,到底有何目的?」 
神色一变,瞬间冻结;充满警戒的语气在在说明了他对画中女子的重视。 
翟颖心下一凛,微微的刺痛令人感到极不舒服-- 
别过脸庞,不著痕迹的掩藏流露於眼底的妒意,多麽可笑,吃哪门子的醋。 
低沉的嗓音很平板道出:「这名女子的爹死了。」 
喝! 
冷念生大吃一惊,问:「你有派人去我的宅院找明月的下落?」 
「有,邵捕头若是在你的宅院找到这名女子,会带她回府衙认尸。」 
冷念生暗叫一声「糟!」随即,旋身冲去马匹所在位置,一跃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马蹄声渐歇,隐没在这片林子内,翟颖才转过身来,露出黯然的神色-- 
猜测无误,相较之下,他算什麽……。 


18 
心系明月的身体状况,怕她受到刺激,万一流掉了腹中胎儿…… 
後果不堪设想! 
冷念生驱策马儿回到宅院,翻身下马,「砰砰砰--」的猛敲漆红的大门。 
「二少爷……」 
将门开了一道细缝,沈娘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手一滑,门被强制推开-- 
「怎不是阿生开门,明月呢?」 
心急如焚,悬著更重要的事,迈开的步伐急冲冲,冷凝的脸色可不好看。 
沈娘一看主子回来,跟在身後,开口就是一大串的说: 
「啊,二少爷,你就不知道刚才府衙的官差来宅里,说什麽追查多日,才问出陈婉儿的下落,还说陈婉儿的爹死了,这干明月什麽事啊? 
别人家死了爹,官差竟然请明月去认尸。阿生不放心,也陪明月一道去。」她也想陪同一道。可是必须守门,才没有去。 
心里已经当明月是女儿看待,担忧她这趟出门会出了什麽差错。 
「怀孕的女人去看尸体可不吉利。万一那尸体不是自己的亲人,明月若是因此动了胎气……多可怕啊。」她等著小少爷或小千金出生呢。 
如此一来,二少爷说不定会娶明月为妻,愿意担负责任。 
冷念生的脸色一沉,思忖:他人应该尚未知情明月的出身。接著,不禁松了一口气,「既然有阿生陪伴,我也放心多了。」 
呃,看主子还是很关心明月的啊……赫!她之前会不会是误会主子了? 
该不会是因为明月怀孕在身,主子才和明月分房? 
呵,沈娘暗自窃喜,「二少爷要去接明月回来吗?」 
「我就是得知消息,立刻赶回来找她。」 
当斯文人拿出画像之际,他就知道明月的背景一定被斯文人给查出来了。 
不少人亲眼见他在市集教训风纪延的手下,斯文人追查起来并不困难,他得警告斯文人别在他人面前扯出明月以前做了什麽,否则,绝不饶人! 
冷念生调头上马,丢下一句:「我去府衙一趟。」 
听主子说罢,瞧主子就像一阵风似的不见。 
沈娘把门阖上,心下暗自做了决定--得给明月洗脑,要她好好抓住主子的心……。 

府衙 
当仵作将罩住尸体的白布掀开的刹那,吓!明月一瞬软了脚,纤弱的身形若无阿生即时伸手给予支撑的力量,肯定倒下。 
「是爹没错……」 
惊呼出声,随即掩住口,撇过脸去,明月立刻奔至门口乾呕不止。 
「明月小姐……」阿生立刻上前,掩不住满脸担忧的神色,问道:「你没事吧?」 
「走开,别理我。」 
抿紧的唇色发白,止不住浑身颤抖,一股恨意未消,在心里扎了根-- 
人死一了百了……不可能。 
她做不到。 
试著驱逐适才所见,那发紫、发肿的尸身散发阵阵恶臭,死不瞑目的模样可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嘴里喃喃念道,红了的眼眶流下无奈的泪;是哀、是怨、是怒……更多的却是难受…… 
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摧毁在後娘的擅动之下,为了什麽? 
不为人知的秘密,说了的下场是什麽? 
造成父女两的生离死别,一点也不意外…… 
颓软的身子沿著门板滑落,不断自言自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恨你,到死了都恨著你……」 
难过与心伤自己的处境,谁怜过她的遭遇,唯有一个人,也在心里扎了根…… 
「念生哥……」不由自主的呼喊,想要他在身边帮她一把,把过往的一切都抛开,遗忘所有,包括人性的丑陋,亲情的不堪一击;她只愿相信他,唯一的依靠。 
阿生蹲下身来,轻唤:「明月小姐,请节哀。」 
「放手!」明月拍掉触碰到手臂的手,拒绝任何人的关心。除了他以外……。 
二少爷不在,他得扛起照顾明月小姐的责任。 
阿生站起身来,回头对仵作与劭捕头说道:「我家的小姐因为悲伤过度,所以……」 
「嗯。」劭捕头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有多次的经验看出家属获知亲人死亡的反应不一;哭泣、伤心、甚至昏厥…… 
显示默不关心,甚至说著恨意的倒是头一遭。 
莫非是因为……妓院。 
陈三郎的死因是否与此事有所牵连,他与大人都怀疑过,可,尚不能枉下定论。 
仵作将尸体盖上白布,早已确定死者并非自然死亡;身上的尸斑显示出死者生前受到他人的施力控制,指甲缝里残留第三者的血迹及肉屑,不过令人疑惑的是-- 
找不出死者的致命伤在哪,并非窒息死亡,也无刀口痕迹,甚至不是中毒…… 
这可难倒了众人,皆想不透凶手用什麽手法夺去一条人命。 
阿生向仵作和劭捕头问了详情之後,才知前来这趟府衙除了确认明月的身份与死者之间的关联之外,劭捕头还详加询问明月的生父在死前是否与人结怨,问她可知後娘怀春的下落,以及其他细节-- 
然,得到的结论只有-- 
不知道和没有这两个答案。 
三个大男人瞧明月也就是陈婉儿的两眼茫然,整个人呈现呆滞的状态,开口、闭口就是念著--冷念生的名子。 
「明月小姐,我们可以走了。」不敢碰她,阿生只好轻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等官府为令尊查出凶手,将案情水落石出。」 
明月置若罔闻,想见的人就在前方,站起身来飞奔至冷念生的眼前,问:「你听说了是不是?我爹死了,他死了……」 
揪扯在前襟的指节泛白,冷念生俯头映入一张惊慌失措的表情,脸上挂著两行泪。 
万般不忍,她这般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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