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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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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眠儿听后微微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提裙起身时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那衣裳……娘把那纱帐缝了做件衣裳给我,还不是因为那纱帐月白的颜色么!”

疏影向来耳尖,听了不由撇撇嘴:“估计是这样了!穆姨娘也真是,这些年,只让您穿这样素净的色,就算给国公老爷守孝,时日也早够了吧……不过,小姐,这次穆姨娘新做的这件,小姐,您看了一定会喜欢的,我刚仔细瞧了,你穿后肯定会喜欢上的!至于好不好看嘛,就不用多说了,小姐您穿什么都好看!”

李眠儿将疏影眼里盛满的两汪期翼尽收眸底,心不在焉地泼了注冷水过去:“遮体的衣裳而已,原属身体发肤之外,又何必介怀!”

这话入了疏影的耳,方才从蕊娘屋里带出来的一腔热血一下子冷了半腔去,那一对淡色唇瓣儿不由嘟得老高,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对比一身缟素的小姐,自己简直就是只花花蝴蝶。穆姨娘还有自己亲娘就喜欢给自己整这些花花绿绿的,说是看着喜气,不过自己也十分喜欢,这花艳艳的衣裳往身上一穿,就来精神,就高兴。

于是当下又喜笑颜开地挽着李眠儿的胳膊从花架下走出,过蕊娘房里去。

太傅府西苑的九畹轩,占地面积也不甚大,但是轩内的建筑十分紧凑别致。轩内有正房五间,中三间为起坐之所,除中一间设有屏风大床外,其西一间靠西墙一带设大柜四顶,北边一小门通西里屋,其东一间靠东墙一带设长木案一条,北边一小门通东里屋。西里屋为寝室,倚着西墙设有床一座,床北有个小门通北套间,北套间为静室,里面茗碗香炉花瓶书案。东里屋亦为寝室,室内南窗之下有火炕一铺,北墙边立有大柜二顶,柜旁有一小门直通东套间,东套间被用作书房,房内临窗而设方桌一张、坐椅一把,另有卧椅一具。

此刻那坐椅上正坐着一翩翩佳公子,神清骨秀,风雅宜人,而卧椅上也躺着位华贵公子,只面目略带几分憔悴,却不掩倜傥之貌,偏这时,倜傥贵公子十分不应景地打了个长长哈欠,嘴巴尚未合拢便含混不清地对着坐椅上的佳公子问道:

“怎么下山了,又无须练功,你还这么早早地起来啊?大姑母就没给你安排贴身几个服侍的丫环?如若那样的话,你保准起不了这么早了!”

闻言,书桌上那正翻阅书页的修长五指稍顿了顿,然后又继续翻阅下去。

才从睡梦中被拉起来的王锡兰,见周昱昭也不接话,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回下山一到府里,母亲大人就给安排了五个丫头专门服侍我,枝儿管衣服,春儿管饮食,喜儿管器用,云儿管玩好,汀儿管书史。表弟,你是不晓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起来是何等舒爽!对比在云台山上过的那日子,哎哟……,罢了!那日子都不堪回首!”

周昱昭回头倪了表兄一眼,不屑道:“有本事,你当师傅的面这么说去!”

王锡兰忙睁开眼,坐起身,摆摆手:“我这不是跟你私下说一下么,跟师傅没甚关系,没甚关系。”见周昱昭又不搭话了,王锡兰趁机赶紧岔开话,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上:

“姑母,就没给你房里塞几个丫头?再说如今你也不小咧!怎么姑母这会倒好性子了!嗨,还是我母亲疼我,晓得儿的苦楚!”周昱昭那边仍是没有其他动静,王锡兰继续道:

“喂,照我看这几日你还是在家歇息歇息,等册封之后,我再同你在京城四处里逛逛!虽说大姑父同意你露面,但为了你的安全,又嘱咐下来,不准大肆泄露你的身份,这就得要好好策划一番,然后再作行动方才妥当!”

周昱昭听到这儿,总算愿意正眼瞧瞧王锡兰了,“这个无需你操心,我已想好了,你最多明日就得陪我一道混混京城的各处场子。你以为我愿这么大早偷溜进你这儿府上,若不是我单身行动,没人帮着掩护身份,我才不会跑来搅了你的好事呢!”

“你打算要我如何帮你掩饰身份?册封当日,王府设宴你又准备如何会客?”王锡兰几句话下来,这会子也差不多清醒了个八九成。

“册封宴,这个自有我父王去安排打发,再说本意也不是要我完全隐蔽,想全然不让一个外人知晓我,根本也不大可能,只能尽量缩小这个范围罢了,好让局面容易掌控,目前还不是我公开露面的时候!”周昱昭混不在意地回道。

“你还没说你打算如何掩饰你自己呢!和我出去,我总得向别人引荐你吧!不过说回来,我和你差不多半斤八两,比你强不到哪去,都还得指望别人帮我引荐呢!只是当别人面,我再如何介绍你过去?”

王锡兰不等周昱昭的答话,先自己凝神皱眉想了一想,然后像发现宝似的舞着手指,接着道:“不如这样吧,我就说你是我祖母秦家那头的兄弟,一直在我们家府上的族学里念书,因不常出府,所以大家未曾见得,此次我回府,便带着你一并出来见见世面,你道如何?”

周昱昭面不改色,像根本没听到这个主意一样,王锡兰一看,就知道自己的主意不得表弟的赞同,便坐直身子洗耳恭听,等着表弟的下文。

“你这主意有个很关键的漏洞,偏这么巧,我刚从远地回来受封,多年不曾回家的你也赶这前后回来?还一回来,就带了张新面孔出门?再说,你我的关系早已不是秘闻,虽不曾公开世人你我正同在云台山一处学艺,但不代表就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时候一块儿出门结伴,倘用兄弟关系来搪塞,明眼人即刻便可猜出我的身份!”周昱昭一口否定王锡兰的提议。

王锡兰听了之后也觉有理,蹙起眉尖追问:“那你说如何?”

周昱昭盯着王锡兰,也不局促,也不扭捏,面不改色地说出下面的话:“你就称我是你新结的相好,名唤玉琴,号庚香!”

“噗……”王锡兰嘴里原本什么也没有,听了这话,一时惊地又无从表达,只得对着虚空一通口水乱噗,“什……什么?你不是认真的吧?”

“京城锦联园专以色艺双绝的戏倌闻名,我已经打点过了,你就说我是刚从外地过来,才将进班子,尚未来得及登台便被你挖了来。又因我琴棋书画俱佳,遂愿经常带我出府会友言欢。”周昱昭并不曾因为王锡兰的喷水,而有所动容,依旧镇定自若地说出打算。

王锡兰情知眼前这位身份尴尬的表弟不是玩笑,虽忍不住冷了脸,可心疼之余,却还要强打笑脸,故作戏谑:“确然,就你这模样如若身在锦联园,必是头牌不差!只是过于英气了些,稍欠几分柔和!还有你这通身气派也得遮上一遮,哪,你还不能随意张口说话,就你那颐指气使惯了的口气,大有可能坏事!或者你干脆就只跟着我,将脸板住了,轻易也别作声,人家看了,只道你性格孤僻古怪,也就揭过去了,不会多加关注!”

周昱昭点点头,“明日,温国公六子,李青梧大学士之六弟,李青榕,中榜题名遂于府上设宴,名帖已发给你了。我打听得中午宴后,还会留你参加晚宴,那晚宴只留请一些青年才俊,大家以文会友,想是给他六弟结识人脉所设。届时你可以带上我,只说我文才了得,叫上只为一尽大家之兴!宴时我再见机作上几首诗便好!席上我用眼观察,你得用口观察,尽快融入圈子中去!”

王锡兰了悟,起身建议:“到苑东边花园处来两局棋如何?近日天气实在太好,花园里一片绝佳春色,其间赏赏花再对对弈,岂不快哉?”

周昱昭亦即起身,随王锡兰出了东套间,又走出东里屋,穿过会客厅,出了正屋,拐出九畹轩,到西苑最西边一处两边扎着两重细巧篱笆的院落,进里来到一株甚是高大的榕树荫下,双双很有默契地坐在摆好棋枰的石桌两边,王执黑周执白,很快就你来我往起来!

第二十二回 着新衣眠儿作寿

一轮日光透过茜纱窗射将进来,光晕之下,原本轻轻简简的一切,便有如度了一层金子般冉冉生辉、炫丽夺目。穆蕊娘抚着手中乌漆似的万缕青丝,举着木篦一下一下地通发,再看看菱花镜中之人,骨柔肌腻、肤洁血荣却又神气静息、仪态婉娴,一时直是感慨万千。

女儿转眼已初见长成,从不曾想过女儿会出落得至此境地,虽然样貌她原是猜着几分,想女儿随了自己的样貌,应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看着一张还没完全长开便早已胜过自己的面庞,穆蕊娘却不知该喜该悲。喜的是女儿尽管拥着一副好皮相,却天生眉目清远,守洁凛贞,断不会为了以色事人而奴颜婢膝,失却自己;悲的是女儿如此容貌,却如此出身,倒应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才不致辱没了她。

穆蕊娘不由叹气出声,正低头看书,任母亲给自己梳妆的李眠儿,听到娘亲的唉叹,抬首看向镜中。这么些年来,娘亲就没有怎么变化,从来简单的妆容,简单的衣饰,这一点自己怕是依承了她。母女俩之间,眠儿记得依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大概就是从那个下午起始,她们之间便再少有坦诚露底的沟通了。娘亲对那件事一直不能释怀,这个自己是晓得的,娘亲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这个自己也是晓得的,而娘亲对爹爹一直怀有愧疚,这从母女俩多年来只穿素衣便可瞧出。对于自己,李眠儿更加清楚娘亲心中所存的忧虑。思念至此,李眠儿止不住在心下也作一叹,却堪堪紧抿了双唇,不让那口气从齿间溢出。

“娘!”娇声细细,软语喁喁,李眠儿的轻唤,让穆蕊娘瞬时回过神来,“嗯?”

“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不必担忧女儿,便是在这园子里一辈子住下去,只要同娘亲、吴妈、翠姨、疏影一起,也是很好的!”李眠儿转身轻轻搂住了穆蕊娘的腰身,伏在娘亲的腹上,缓缓说道。

“傻丫头,你这么年轻,娘和吴妈她们早晚都要先你而去,到时难不成你一人住这园子里?”穆蕊娘捋着女儿额边轻软的碎发心疼地驳道。

“娘也是年轻的,怎么会轻易先我而去?再说不是还是疏影嘛,她可比我还小一岁,怎么也是陪着我的!”李眠儿许久没有如此和娘亲亲近过,这贴近就不想再挪开了。

“疏影人家又不是非要一辈子跟着你的,再过两年,还不一样要许个人家过日子!”

“做女子的就非要嫁人么?就不能守着自己的亲人过活?”

“你看了那么些书,就不知道这是为何?”

“皆不过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海市蜃楼,到头是幻罢了!何苦为了些虚虚无无生生困了自己去!”

“你……!”蕊娘一时语塞,却不愿女儿这般执迷下去,“娘要你多读书,多读书,倒让你读出个‘境益穷,志益悲’来?”

“那安贫乐贱的五柳先生照娘亲的说法,岂不也是此等‘境益穷,志益悲’之流了?若是整日过着俯仰由人的日子,倒不如退而求其次次次,学了五柳先生,躬耕自资,夫耕于前,妻锄于后,那样的生活该多闲适自在!”

穆蕊娘瞧着女儿清光奕奕的脸上满面憧憬,心道,只要你乐意选择这样的生活,娘便依着你的意,只要你不是不愿嫁人就好!再一想女儿之所以如此想法,还不是因跟着自己吃了恁么些苦,才生得这般心性?一时只觉舌间苦涩不已,放下木篦,双手搂住女儿削肩,弯腰轻轻枕首于女儿的发间,二人久久沉默。

疏影原是和她娘翠灵一同过来屋里,欲叫上二位主子过去吃早膳,刚要张口,便被她娘给捂住了嘴,待她仔细透过珠帘看清屋里的情形时,便静悄悄地收了手舞足蹈,也跟着默默而立。

直过了许久,翠灵觉着自己的腿都有些站麻时,才揭起帘子,拉了女儿一道走进,以往常一样的声调:“二位主子,吴妈刚把鲜菱、荸荠给置了,还蒸了鲥鱼,一道过去尝尝吧!闻着怪香的!”

穆蕊娘和李眠儿闻言,双双站起身子,也不言语,相互帮着稍稍理了理鬓发,同翠灵母女出了主屋,来到西厢房里。此时,吴妈已摆好一桌子早膳,见蕊娘一行进了屋,看到一袭新衣的眠儿宛若天仙般,将要夸上几句,可又想眠儿小姐早不止一次两次令自己惊艳了,遂也不再赞叹,只将手在围裙上来回擦了几遍,笑道:“今日小姐十四岁寿辰,早膳就做得丰盛些,我还做了寿面,待会一起尝尝吧!这个……一大早的,我先说两句吉利话?呵呵,这个……这个……就祝小姐身体永远万福康安吧!”

疏影一早蹦进屋里,站在桌前,看着一桌的佳肴,喜形于色,欢道:“要是每顿早膳都能这样就好咯!”忽又转身奔翠灵身前,撒娇:“娘,你叫爹爹常送些好东西过来吧!”

翠灵气极而笑:“你当这些东西是你爹的么,他说送就送得的?痴丫头,好生一边站着去!”

疏影郁郁不忿,往眠儿身旁一站,李眠儿见此,先扶了蕊娘坐下,自己就近坐了,然后拉了疏影往身旁凳子上一坐,再示意吴妈、翠灵一并坐了。待坐齐了以后,先夹了块鲥鱼放蕊娘碟里,又夹了块放疏影碟里,再接着吴妈、翠灵碟里,除了蕊娘,其他几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起身作谢。

完了,李眠儿也不说话,只顾低头细嚼慢咽起来,蕊娘温温地看着自己女儿,觉得心里某处暖暖的,当初李班首所说的果然没有错,她今生得此女儿,这辈子也就值了,算是没有白活!

其余人也各有各的心思,然脸上都是笑意溶溶,很多话无需说出来,大家已是心知肚明,小姐不说归不说,但她对众人的情意论谁心里也都有数。孤言少语不意味着薄情寡义,小姐生就一副清冷的性子,偏对下人特别看重,视吴妈、翠灵如长辈,对疏影若姐妹,几个人相依为命犹一家人,在这偏僻的园子里一住十几年,相互间从不曾拌过口角,也从不曾红过脸,虽粗茶淡饭,糙衣布裙,然却没有一人愿踏出这园子。

是的,没有人愿出这园子,即使满腹珠玑,博览群书的李眠儿,也不愿意,她只想守着这几个家人,这一方小天地,这一片小宁静,直到终老。

然而上天从来有他自己的打算,从来不会想到应该尝试着去听一听、随一随人愿,也就在这一顿早膳的之后,李眠儿一心所苦守的宁静终便将被打破……

第二十三回 不料隔墙竟有耳

“你待会不准备去看一下祖父么?早膳吃了没?我这饿着肚子,肯定没法胜你了,我得先去填填肚子,一同去吧,还是我让人送过来?放心,我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连我母亲新赐的几个服伺丫环,都不是一般来历!”王锡兰连输三局,渐渐没了兴致,就越发惦记起早膳来。

“早上来之前用过了!出门时坐的轿子,现在这轿子正停在承德会馆门口,这会去见外祖父恐怕不妥,我过来这里,就你知道就行了!”周昱昭的视线继续落在棋枰上,接过王锡兰的棋,自己与自己对羿起来,“你的人我一早已经试探过了,自然信得过,只是还是尽量少些接触为好!你过去用膳吧,我这边自己来便好!”

王锡兰揉揉饿扁的小腹,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稍作一顿:“园子外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不用,七煞自有主张,我们的计划,你还是找机会私下先同家里人知会一下,也就最近几日,过不了多久便无需如此了!

“这个自然,昨日祖父也说起来你身份的事,他老人家虽年岁大了,不过脑子还是和原来一样清楚!你先在这待一会,我去去就来!”说完一阵风飞也似地出了院子。

王锡兰一走,周昱昭只几个回合,便结束了棋局,只因开局被某些人走了几步烂棋,实在难以挽救。扔下棋,起身面着院墙而立,耳听周边动静,举目向远方看去,鼻间不时有花香传来。

周昱昭不由看看所身处的小院,几年不见,倒也有些变化,眼前的两株榕树长得更壮了,原先那些最低矮的枝杈,曾经都得要搭在墙头才能稳住身形的,如今也已蹿得高高的了!而石子甬道两边的盆景也各都换了,再看一身紫绫深衣的自己,只需踮起脚尖就可以看到墙外的风景。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似乎连踮个脚尖都开始变得异常艰难,只觉双脚被束缚得历害。

早从一进正月起,全国各地有头有脸的官宦之家就忙碌开了,以各种形式,准备给上头那位备份体面的寿礼,再过两个月,太宗皇帝就该大摆五十寿宴了。如此高龄,却从不将储君之位提上日程,而朝中大臣竟都约好似地相缄其口,这么一来,自己同父王的处境就变得更加微妙,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多加谋划,做好诸方面的准备。

近日,自己便准备混迹京都纨绔圈,一探虚实!不管情势如何,只一招对付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阵清风拂面,鼻下又些缕幽香飘过,仔细一嗅,闻着应是从对面院子里传过来的,这却是何花之香?倒不曾闻过!估摸着是几种花草之香交杂而成的。周昱昭低靡的怀绪被这幽香一下冲淡了不少,不禁抽出几分心神,分辨起这几味香来。

用完早膳,疏影拿了针线筐陪同李眠儿步至花架下,单手先将线筐放在藤椅上,另一手将臂上的披风拿起,给李眠儿系上,轻声道:“小姐,这会子天还是有些凉的,披上这个,咱们不急着坐下,先站一站好消消食儿!”她这一句一出口,墙那边的周昱昭不由竖起了耳朵。

李眠儿点点头,莲步微移,三两步走到正自艳放地几株晚梅跟前,素妍淡雅的梅瓣同她那副明肌绰约的面容相互交映,说不清是梅花托得美人更美,还是美人衬得梅花越娇。

李眠儿挨近一株梅蕊最是繁盛的梅树,一双纤纤玉手从袖中探出,轻轻地抚上一朵梅瓣,怔怔地出神,一旁的疏影也不打扰,远远地看着这一梅一人,暗自陶醉道,好一幅美人赏梅图!小姐在那静静地赏梅,却不知,她自己却比梅要美得多,更值得一赏!

李眠儿痴痴地盯着手中无瑕莹润的花瓣,又闻花间清冷的香气缱绻低徊,神不由己地启齿幽幽吟道:

“芳—易—度,晓—风—柔,手拈梅蕊指上愁

回—眸—顾,成—今—古,风吹衫罗,人锁空楼。瘦!瘦!瘦!

香—函—嗅,花—径—羞,雨滴芭蕉泪欲流

清—院—处,满—阁—忧,不成孤酌,独揽春幽。又!又!又!”

她原本就晶盈软糯的声音配如此婉转凄美之词句,而愈显娇韵欲流,令人闻之不能忘怀。

周昱昭原是憋闷得难受,便想分分神,散却心头的杂绪。遂先是被几缕清香转移过一些心神,再又被隔墙疏影的那有些娇俏的语调吸引了几分注意力,一时愁云渐开。本想回到棋枰上,再与自己好好对上一局,忽闻墙那边传来一句柔声细语,再一听却是一佳句,想是方才那丫头口中的小姐所吟的诗,便凝神听下去……

这一听来,却越听越奇,越听越入迷,心下不住叫好,待最后三个字收音,周昱昭干脆一时忘情,腾空作势一跃,急欲一睹佳人之貌,倒不是为了一睹其颜色,实在是有心结交,可是将将跃离地面不足一尺,头还没有露过墙头,便一个后空翻,重新回到原先所立之处。一落地,周昱昭侧首向左手后一片虚无倪了一眼,一甩衣袖,再一次静静地负手而立。

方才自己是冲动了,若不是三煞一粒石子砸来,自己怕要跃墙而过了。暗自摇了摇头,回想刚刚所听得的诗句,悄然回味,这时,却闻隔墙那作诗之人细细微微地一声长叹,无奈中透着索然,索然中透着几分凄楚,又一想,此女莫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位生不逢时的女娃?这一想,便生出一颗安慰之心来,于是往墙边迈近一步,稍稍地提了嗓子,却腹腔运气,不让自己的声音扩散,只往墙那边送去:

“长—宵—尽,露—尘—轻,青烟绕墙空照影

莫—肠—断,雁—会—还,夕阳色远,无限江山。看!看!看!

萧—叶—弃,雨—成—零,夜阑星疏犹未寝

休—魂—怨,自—凭—缘,静数银汉,遥远天涯。叹!叹!叹!”

他的诗这么一和,却叫李眠儿和毕疏影二人大吃一惊,且李眠儿这一惊还非同小可。先不说闺阁忧怨之词被一男儿家给听了去有多羞霎人,单说她这细如蚊音的自言自语都被听得这般细致了去,莫不是以往自己所吟之词全都让人给偷听了去?如若真是那样,倒要如何是好?

一时也顾不上品鉴附和之词的好坏,直仓皇地扯着疏影的袖子急急地往屋里走去。可是毕疏影哪能依了去了,她正气得跺脚呢,小脸憋得通红,双手直乱挥舞,见小姐欲拉她躲开了去,十二分不忿地抬手指着墙头那边,虽不敢大声,但口气很刁蛮:“是哪个小人在那听墙根儿呢?是谁……唔唔唔……”

才开口骂了一句,便被李眠儿捂了口鼻,拖着赶回屋子去了……

那边周昱昭被骂得一头雾水,但是听到对面慌乱地脚步声,俊脸却是头一回红了个透,直待脸色平复后,方才好意思转过身来,转身时脸上已换做另一副表情,冷冷地冲着四周冽声喝道:“不许笑!若是出了任何纰漏唯你们是问!”

于是,原本就很平静地院落,似乎真是变的更平静了……

第二十四回 一心只待赴夜宴

待王锡兰回院子时,只见周昱昭还在兀自一人下棋,一厘也不曾挪过,不由抹额,这小子也真是坐得住!他是不知刚才发生的一段插曲。

走至周昱昭身前,也不坐下,劈面就道:“你的主意,祖父不赞成,说,再怎么着咱也不能把身份贬到那境地,还说,目前的情形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明打明儿的谁也不敢动你,我们只需暗下多加防范,在众人面前高调些倒也是无妨的,再者,你父王怕也是不答应你这么做的!”

周昱昭放下棋子,轻叹口气:“如若只涉及我个人,长到这么,我还真没有怕过什么来,只是怕父王母妃为难,他们不愿我抛头露面,可是我又想亲身趟一趟这浑水,迫不得已才这么着,再说不就一名头而已,我看得没那么重!祖父既这么说,倒也不好违逆了让他老人家的意!”

王锡兰又接道:“就不要绕那么弯子了,早晚你都是要见光的,干脆什么也不说,任人猜去,明天晚上你随我进温国公府便是!我刚才稍一打听,听说确是请不少青年才俊呢,据说李青梧这么做实为了一箭几雕!”

周昱昭抬起头,剑眉轻扬;“哦?哪几雕?”

“明面上肯定是为了李青榕铺些人脉,这个当然也应该是最主要的了,但我听母亲说,我两个妹妹也接了李大少夫人送来的帖子,看来李家还请了不少未出闺阁的妙龄女子,这个嘛,怕是……为着趁了这风头日盛的机会给李青榕相个好人家的女子。”王锡兰边说边往石凳上一坐。

周昱昭见他顿住,眉梢扬地更翘:“这才双雕,何来几之说?”

“我这不还没说完么!李青梧有一嫡两庶的闺女今年也到了该许人家的年纪了,此次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么?因而好一些官宦命妇闻此消息,也十分稀罕,还有的甚而主动为自家儿女托人讨了帖子去!都知道,这李家多少年来很少会如此大手笔地宴客,都想借机和这一连考出了几个位列科考三甲的温国公府攀上关系!”

“嗯,于你我而言,这次同样也是个千裁难逢的机会,只需一顿宴席的功夫,便能将京城里近来较为活跃的佳人才子大概摸个底!虽然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和老狐狸们的深藏不露相比,他们的城府就要浅得多,若想弄清那些老家伙之间的关联牵扯,不若从这些年轻人的身上着手!”

“这倒是,难怪你非要参加这个晚宴!”

“嗯,倘真像你说的那般人众的话,到时我也不会那么显眼,不如就按你说的那样,咱们就和他们玩玩太极!”

“嘿,这个你放心吧,当初在云台山,玩这招我最在行,瞧金川被我整的?”

周昱昭闻言轻勾唇角:“那猴这会定想着法儿要下山来呢!只怕师傅不舍得放他下山来。”

“咦,难不成你想他来,若他跟来了,你我还能这般清静?这些年下来,比他后出生的小野猴都长得多壮实了,就他只长脑子不长个儿!”

“这个倒怨不得他,他本就是蜀川那边的一稀奇品种,长不了大个儿的!其实这样反而益处更多!你看师傅每年只派他下山打探消息便可知了!”

“长了一副专骗人心的脸,当然让人防不胜防了!”王锡兰正儿八经地在背后说金川的坏话,一点儿不自知自己正在和一只猴子计较来。

“李琛有几个儿女?”周昱昭忽然话题一转,王锡兰为之一愣。

想了一下回道:“九个!四儿五女,四个儿子皆有很深的文学造谐,科考一路极顺,这次金榜题名的便是老六,最小的儿子;五个女儿,两个已经嫁人了,还有两个这两年皆已经许了人家,正待嫁闺中,听说还有一个顶小的,几乎不曾露面,也就我们这样的彼此相邻才晓得这般清楚。嘶……”王锡兰说及此,歪了头看着周昱昭,抬了下巴问道:

“这顶小的姑娘,刚出生哇哇哇叫的时候,你不也在么,就这,就在这里,你当时不正和我下棋不是?当初你还说什么来着,说人家生不逢时,你还真是一语成谶了,看她这无人问津的样子,估摸着小丫头过得不甚如意!”

周昱昭抿紧了双唇,摇摇头:“再怎么着也是李琛的亲生女儿,国公府断不能如何轻慢了她去,又是李青梧掌家,自己的亲妹妹,她总得要照看一二的。今日看她吟诗作对的本实,想是书读得不少,若过得十分凄淡的话,又何来的书可以念?”说到后面几句时,声音已然弱得几不可闻了,可王锡兰何许人,自是一字不落地听个清清楚楚,然后便异常激动地挺直身子,奇道:

“你什么时候听过人家吟诗作对了?我怎么不晓得?莫非你已经潜过李府了?怎么,不留神摸人家闺阁去了?怎么样?瞧着长得如何?听说她母亲是宫里的舞伶,相貌没得说,想来做女儿的,怎么着也该遗得了几分才说得过去吧!”

周昱昭眯着眼一任王锡兰自顾自地在那儿臆想,也不点头也不否认。王锡兰一看他这神情,就知没戏,自己定是胡猜了,瞬间便歇了兴致。

周昱昭见王锡兰如霜打了笳子,就提议道:“随我去承德会馆吧!”

芭蕉园内,李眠儿的屋内,疏影的气显然还没消,鼓着腮苦思冥想:“小姐,你说,那人是就站在府墙外面吗?怎么听着声音不像隔了那么近啊?若是再隔得远些的话,该就是太傅府的宅子了,隔了两道墙,中间还间了路,您的声音又那么小,怎么被他听了去?”

李眠儿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只是她已经肯定那男子的声音是从太傅府里传出的不假了!

“小姐,会不会是我们自己会错意了,人家只是自己碰巧吟首诗而已!”

李眠儿摇摇头,不会,那人所赋的诗明显是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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