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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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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摇碧警惕道:“你们想要什么?”
“我等可是为你讨回场子来的。”苏语默微笑着道,“表弟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说着对时雅风一使眼色,时雅风会意,策马向前几步,大声对婚车方向道:“障车障车,岂能无诗无赋?”
慕空涧跟着道:“我等障车,不受财帛,不取羊酒,却索诗赋,诗来即让,赋到即退,却不知道卓家可能过这一关?”
婚车里,卓昭节嘟起嘴,对阿杏道:“带了笔墨不曾?”
阿杏却是笑道:“娘子放心罢,虽然寻常障车有财帛羊酒便自退去,但照着古制须得女方作障车诗与障车赋,郎主与夫人为防有人据此纠缠,早有准备。”
果然她这边小声告诉卓昭节,外头已有随车的卓家人出面应答,旋即奉上障车诗一首——
“家有掌珠视连城,娇养膝前渐缤纷。
容光夺得三春妒,才思不逊与文君。
宁家玉树耀庭前,矫矫如松又如岩;
帝恩隆眷赐好婚,珍惜珍重一双人【注2】。”
跟着又有人出来宣读了骊四骈六的华美赋文,文理措辞优美典雅,几乎字字用典,足以当得起“珠玑满篇”四个字,时雅风等人都是面有愕然,料想是没能挑出不是,既然诗、赋已齐,他们也再说不出话,赞了几句卓家,又在马上向婚车拱手赔罪,继而调转马头,退回雍城侯府去赴宴,让出坊门。
如此婚车终于抵达雍城侯府之前。
乐声之中,侯府大门大开,一群妇人手持毡毯鱼贯而出,至车下一路铺入府内,阿杏和阿梨一边一个,扶着卓昭节下了车,卓昭节手持天青色细绢为底双面绣彩色鸳鸯交颈于并蒂莲下的腰圆宫扇,遮住面目,只靠阿杏和阿梨的搀扶而行。
传毡【注1】入庐,进到百子帐内,与宁摇碧一起跪拜行礼,礼毕坐帐,卓昭节仍旧以扇遮面,跟进青庐来的宾客便起哄却扇——宁摇碧正待说话,不想时采风抢先道:“此扇我来代九郎却之!”
宁摇碧知他忽然这么殷勤一定不怀好意,正要拒绝,众宾却看出了好戏,纷纷叫好,于是时采风果然促狭:
“莫使帐中苏合空,
蒲桃早斟夜光盅。
因怜牡丹不胜力,
薄纱裁扇疑太重【注3】!”
众人闻之,纷纷大笑出声——古人江总的《闺怨篇》中有“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之句,时采风头一句就是“莫使帐中苏合空”,俨然是直言宁摇碧早就迫不及待要共入锦帐度春宵,而第二句的“蒲桃早斟夜光盅”显然是在说接下来的合卺酒,这首诗大致就是在说,宁摇碧已经迫不及待要体验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催促着快快食过“同牢盘【注1】”、饮了合卺酒,好把闲人打发了办他的正事,而且第三句“牡丹不胜力”,知风月的人自要想起新妇初承恩泽之后娇慵无力之态……
这诗如此香艳、如此暧昧,如今围观的人中多是知文擅诗之流,自是心领神会,笑过之后,都纷纷起哄,让卓昭节去了宫扇,卓昭节亦听出此诗中的意思,羞恼万分,然而被众人再三催促,只得轻轻放下宫扇,露出千娇百媚、容色倾城的一张脸来!
她本是拔尖儿的美人,今日作新妇格外用心的上了妆,又穿戴着八等花钗礼衣,如今端坐帐下,含羞带恼的向四下里一望,观者但觉她眼波如春水,所看之处,无论男女,都情不自禁噤了声音。
宁摇碧方才在敏平侯府行奠雁礼时已看到过卓昭节今日装扮,当时就被惊艳得几乎忘了行礼,如今再看,越发觉得心中喜悦难耐,被傧相提醒,才在众人哄笑声中,一一完成接下来的礼仪,如此众宾退出,只留数人含笑为两人解衣去饰,按着祝祷之辞分别为宁摇碧与卓昭节宽衣解带、去了博鬓首饰,最后这几人终于也退下——这场盛大而繁复的婚礼至此乃成,也不知道是累是紧张,还是惶恐与陌生,卓昭节心里松了口气,但坐在榻上,却还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正自发呆,腰间忽然一重,却是宁摇碧从身后拥来,紧紧抱住了她,将脸靠在她面颊上摩挲片刻,方轻笑着附耳道:“这礼可算成了!”
“是呢!”卓昭节原本被他一抱,正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隔了薄薄的一件中衣,宁摇碧的身体格外灼热,想到昨日游氏支开旁人,私下教导之事,不免一阵心慌气短,听到他说话,倒是镇定了些,心想不管怎么说先说一番话好了,就道,“我之前听五姐说……”不想她话还未说完,宁摇碧忽然侧过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嘤咛!”卓昭节大惊,下意识的挣扎,然而宁摇碧双臂犹如铁铸,紧紧抱着她,不使她避开,顺势将她按倒在榻……
青庐外,几个促狭欲听房者窃笑声起,百子帐中,初试人事的两人却无暇注意到,低垂的帐帘下,琉璃榻微摇,粗重的呼吸声与娇。喘声交替响起——
【注1】奠雁礼、障车、同牢盘等:都是唐代结婚风俗里的步骤,有兴趣者可以自行度度,在此不详细一一赘叙,作者参考的是森林鹿整理的资料为主,另外度度具体步骤为辅。
【注2】这个障车诗需要解释下,在我找的资料中,只提到障车文(推测应该是赋的形式),偶尔提到过障车诗,但没有范文,所以我只能把找到的障车文资料反复揣摩,有这么一段“明张萱《疑耀》云:‘世知有催妆诗,不知有障车文。唐天祐中,南平王钟传女,适江夏杜洪子,时及昏暝,今人走乞障车文于汤员,员命小吏四人各执纸笔,倚马而成。其文不传,想亦催妆之类也。’余谓催妆诗婿氏为之,障车文母氏为之,味其名义可见”,因为催妆诗的主题是“老婆你已经很美很美很美了,不用打扮也很好看了,快点出来咱们回家成礼吧”,那母家所作的障车文(诗)的主题(我猜测)大致该是“我家女孩子很好的,嫁的老公也好,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美满的婚事,你们别捣乱让他们快点去成婚”,好吧,最后一句话我用皇帝赐婚表示了——这个婚是皇帝钦赐的,你们再拦小心点!
附:说障车文的地方比较多,障车诗的很少,我估计赋文的可能比较大,不过现在在拼字啊,肯定没办法去试试赋了。
【注3】我看的资料,合卺用的是蒲桃酒,哦,就是葡萄酒,蒲桃就是葡萄嘛,不过这个酒是用个瓢喝的,没错,就是那个葫芦切两半的那种,所以这里夜光盅是不对的,很明显,我这么写,是为了压韵……
第八章 悲剧的敬茶
婚礼即昏礼,亲迎是黄昏才出门,到了岳家千辛万苦的才能到新妇闺阁下,催妆须得耗费诸多辰光,然后奠雁之礼、别岳家父母、辞家庙,回来时还要应付障车之人,再入庐进帐行礼——也就是说,众人都退下、让新郎与新妇单独相处时,距离天明也没多久了,这时候又是春日,并非冬季日短的辰光。
卓昭节在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轻轻摇晃自己,只道还在镜鸿楼,便不满的道:“阿杏莫吵我,我还想睡会来着。”这么嘟囔着,她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那摇晃倒是真的停了。
一直到约莫半柱香后,卓昭节猛然惊醒,低叫一声,就听宁摇碧在身边带着笑意道:“怎的了?”
卓昭节张目转身一看,却见他居然也是尚未着衣,如今一臂交叠垫在脑后,另一臂正紧紧扣在自己腰上,锦被半褪,露出赤。裸的胸膛,胸膛上还有些抓痕,不问可知是谁的手笔,乌黑的长发散在榻上,与自己的长发交在一起,几乎铺了半张榻,宁摇碧本来因为其生母的缘故,肤色就白于常人,被两人这散了半榻的长发一映,越发显出他胸前那几道伤痕来,此时此景,整个帐中都透着说不出来的旖旎,这几道伤痕,自然也更增香艳之感,卓昭节怔了数息,双颊倏得通红!
她“啊呀”了一声,一把拉起被子蒙住脸,羞道:“你怎么还不更衣!”
“自是要等你一起啊!”宁摇碧散懒一笑,用力扯下被子,笑意盈盈的道,“你睡好了么?若是没睡好,咱们就再躺一会……”
许是为了提醒卓昭节,青庐外,冒姑的咳嗽声传来,她用无奈到近乎绝望的语气提醒:“世子、世子妇,今日乃是世子妇敬茶的日子,实在是……实在是该起身了!”
卓昭节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帐外,虽然天光经青庐和百子帐一阻,但如今帐中无须灯火就能看得清楚……她想了想去年秋天古盼儿过门时敬茶的时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如……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卓昭节顾不得害羞,一把抓住宁摇碧问道。
宁摇碧想了想,道:“嗯……大概……大概是辰中罢?”
“辰中!!!”卓昭节几乎没尖叫起来!
寻常新妇敬茶,虽然也是一家人等着的,但最多也不过卯末罢了!这已经是开明些的人家了,换作是规矩苛刻的舅姑……卯初就得过去院子里等着!
如今是辰中——卓昭节简直不能想象雍城侯此刻的脸色,更别说,按照规矩,他们见完了雍城侯,还要去旁边的纪阳长公主府拜见长公主,因为两人的婚事乃是圣人所赐,还得进宫去谢恩……
卓昭节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满长安的笑柄……
她现在终于醒悟过来,之前自己被轻轻摇晃,并非阿杏在叫自己起榻,而是宁摇碧想叫自己起来,然后……不……卓昭节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然后了……
“莫急莫急。”宁摇碧笑吟吟的拍了拍她肩,顺势探头在她腮上亲了一口,这才若无其事的道,“就说父亲留咱们多说了会话,所以才耽搁了到祖母那里去。”
……若是申骊歌还在世,又肯帮着儿子媳妇遮掩,这么说倒还罢了,可如今雍城侯这边需要拜见的长辈只有一个雍城侯不说,宁摇碧是独子,连个妯娌都没有,雍城侯会与儿子、媳妇畅谈半个多时辰?这怎么可能!
见卓昭节一脸绝望,宁摇碧笑着揉了揉她面颊,道:“好啦,咱们先起来罢,你不用急,左右迟都迟了,慢慢的收拾就是,反正那边等都等了!”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么?
卓昭节欲哭无泪,瞪着宁摇碧,恨恨的捶了他一下,怒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是是是,是我不好!”宁摇碧被她捶了下胸膛,不怒反喜,顺手握住她的粉拳,含笑道,“都是我不对,你莫生气。”说着又趁机在她颊上亲了几下。
“你方才居然不把我叫起来!”卓昭节不意他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摊上这么个夫婿简直是要晕过去了!但她现在无心和宁摇碧计较这个,误了敬茶辰光才是头等的大事!想到自己方才还以为自己在镜鸿楼——这么下意识的嚷了一句,宁摇碧居然就依了自己,虽然夫婿对自己千依百顺是好事,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啊!
卓昭节痛心疾首的道:“你叫我如今怎么见人!”
“到时候就说是我拉着你到现在的。”宁摇碧随口道,“反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卓昭节更加愤怒的看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你说什么!?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什么叫做他拉着自己到现在!
卓昭节瞬间想到了一个词……那个词是——“白日宣。淫”!
她呻吟一声,待要继续哀叹,外头冒姑许是听到他们在说话,忍无可忍的推开守着青庐的伊丝丽、莎曼娜强闯进来,咬牙切齿道:“请世子与世子妇即刻起身!!!君侯那边已经两次打发人过来问了,方才,连长公主殿下也使了人来探问为何还未过去——据来人说,祈国公那边诸位亲眷皆已在长公主殿下跟前等候两位!!!”
——现在索性昏过去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卓昭节脑中瞬间就剩了这么一句话!
被冒姑强行逼着迅速起了身,原本新婚夫妇,头次当着对方的面更衣,总有几分羞怯旖旎之意在,然而如今卓昭节满心挂念的都是一会敬茶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勇气走到诸位长辈跟前,一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和现在的时辰,她就有一种脚软跪倒当场的冲动……
草草梳洗过了,冒姑以最快的速度为卓昭节穿戴完毕,那边两个胡姬伺候宁摇碧装束自是极快,宁摇碧甚至还有闲心在冒姑为卓昭节上妆时过来,拈了螺子黛,在冒姑恨不得喷火的注视里,慢条斯理、精描细绘的为卓昭节画了一双远山眉,最后冒姑差不多是阴恻恻的道:“世子、世子妇,该去正堂见君侯了!!”
雍城侯府的正堂,下人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大出气儿,雍城侯身着紫科圆领遥郏反鼷i冠,他端坐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首神色浑不在意的独子宁摇碧,以及惶恐不安的新妇卓昭节,足足半晌都没有说话,卓昭节高举过头的乌木描金漆盘上,豆青釉白头偕老图茶碗中早已没了一丝热气。
正堂内,气氛渐渐紧张,卓昭节正羞愧得无地自容之间,宁摇碧却不耐烦了,伸手一把拿起盘上茶碗,轻描淡写的对雍城侯道:“父亲还不喝茶?今儿个迟来是我之故,父亲心下不快,大可以对我动家法,何必在这里为难媳妇?难道父亲威风只会对媳妇使么?”
……卓昭节、冒姑等一干才从卓家过来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僵持数息,雍城侯的脸色渐渐怒不可遏,只是君侯少年时虽然也做过荒唐事,可如今儿媳都进门了,到底不似当年轻狂,又素知宁摇碧自恃纪阳长公主之宠爱,便是自己发作他也不怕,权衡利弊,雍城侯到底做不到宁摇碧这么肆无忌惮,不把雍城侯府的体面放在心上,但见可怜的君侯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转过,最后到底还是咬牙切齿的接过茶水,随便喝了一口,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锦匣,冷哼道:“到祠堂外上了香,快去见你们祖母罢!”
说着也不管媳妇还在磕头致谢,拔脚起了身,拂袖而去!
宁摇碧看都没看他的背影,二话不说把卓昭节扶起,笑着道:“成了,咱们给母亲上完香,就去祖母那边罢,你放心,祖母必不会为难咱们的。”
看他将雍城侯被气得拂袖而走全然不当一回事,冒姑等人心中均是一个念头:在原来府里时上上下下都说七娘任性娇气又忤逆,如今与郎子一比,咱们七娘简直就是孝悌尊上之楷模!难道这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卓昭节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父亲怕是生气了。”
“不要紧。”宁摇碧轻描淡写的道,“过会咱们和祖母提一提,有祖母发话,为难不了咱们的。”
我不是在和你告状……卓昭节张了张嘴,下人已经过来催促道:“世子、世子妇,软轿已经在堂外等着了。”
宁摇碧扶了她上轿,自己坐了另一顶,先到侯府里所设祠堂外上了香,将宁摇碧已娶新妇一事“禀告”与申骊歌知,停留片刻后,复上了轿,一路往侯府东北角上去,过了一座小门,卓昭节透过软轿的帘子看出去,见门这边有两个小厮模样的守着,那边却仿佛是两个内侍,料想这门后就是纪阳长公主府了。
长公主府极为广大,几乎占了小半个兴宁坊去,两顶软轿一路穿廊过庭的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转进后园,烟水气息扑面而来,却是一个颇大的月牙形状的湖泊,月牙尖的地方架了浮桥,湖中又有八角凉亭,这时候小荷或舒或卷的浮满了水面,岸边柳丝如染,兰草簇簇,甚至还设了栈桥通往湖中,栈桥旁系了一只木兰舟,随着微波徐徐摇晃,怡然自得。
沿着湖岸,是一路假山叠嶂逶迤,一条曲径时见时不见,穿行而过,在湖的斜对面,烟树重翠里,几处鸱吻挑出,时或轻风拂过,铁马声来,料想就是长公主起居之处。
过了湖,果然软轿停在了梧桐树下的院门前,但见院门虚掩,门上守着两个不苟言笑、看面相十分严厉的妇人,见到宁摇碧,亦只是微微颔首,推开门道:“小世子,殿下已经等待许久,请小世子与小世子妇快快进去。”
听得“许久”二字,卓昭节只觉得如今脸似火烧,双腿犹如千钧,几欲转身逃走,实在是迈不出去这步子。
只是被那两个妇人看着却又不能不低着头,任宁摇碧牵着进了院门。
这院子外头两株梧桐树十分的高大,院内亦栽了一棵足有三人合抱那么大的梧桐,此时正值碧叶发生之际,有南鸟歇来,啾啾鸣于其上,显得院内院外一片生机勃勃。
庭院中又引了外头的湖水,在东南角上另砌一小池,池中植了睡莲,这会正浮着油绿的叶子,欣然生长,池畔起了一人高的假山,假山上,又拿彩陶做了巴掌大小的山亭与双翁对弈,另有樵夫旁观,正是烂柯典故。
除这些外,整个庭院清清爽爽,再无他物,甚至连几株杂草也不得见,有一种别致的利落。
对面的回廊上,站了七八个绣衣使女,个个明眸皓齿、眼神灵动,皆垂手侍立,春风拂至,但闻环佩相击,却不闻一人咳嗽或言语,甚至明明看到宁摇碧与卓昭节进院,也无一人侧头观看,足见长公主御下之严。
看到这情景,卓昭节更觉得前途无亮……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一个清脆甜亮的嗓音,娇糯和软,道:“祖母,九弟妹怎的还没有来?莫非她今儿个不过来了吗?”
第九章 偏心的长公主
听到这一句,卓昭节脸色一变,被宁摇碧握着的手就是一抖,宁摇碧立刻察觉到了,微一用力,低声道:“无妨。”
他对门口打帘子的使女微微一点头,那使女会意,扬声对里道:“殿下,小世子与小世子妇来了。”
使女话音未落,屋中霎时一片死寂!
跟着却是纪阳长公主的声音,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之前那女子的话,欢喜道:“九郎来了?快快进来!”
宁摇碧携着卓昭节的手进了门,转过包金嵌宝纳福迎祥的琉璃落地屏,内中是极宽阔的明堂,因是春日,铺地的是浅淡颜色的群青底缠枝葡萄纹对鹿氍毹,堂上一身盛装华服的纪阳长公主原本应是懒洋洋的斜靠榻上,由两个小使女跪在榻边轻轻捶着腿,闻听心爱的小孙儿来了,正急急甩开小使女,翻身坐起。
长公主身后立着八折三多九如图的紫檀木云母立屏,榻边设着梅花样式的小香几,几上一只形式古朴的狻猊小炉,狻猊口中正袅袅吐着青烟,室中弥漫着名贵的龙涎香气,榻前置一矮案,上头水晶盆、琉璃碗,内盛时果糕点,另有一只拂林风情的银壶,装着时饮,两名彩衣使女跪在案前预备伺候。
往下的席位上,此刻已经熙熙攘攘,大抵都满了人——理所当然的,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从他们跟前的点心已经几乎不存可以看出来,祈国公府的这些人怕是等了至少一个多时辰了,不说这多么失礼,这么一大家子也不是谁都没什么事情,可以从大清早的坐到现在悠闲的等新妇敬茶,原本以为过个场就能重新回去,有几人甚至早饭用的少了,如今只能靠长公主这儿几块点心充饥,这样还能对新人有个好脸色那就怪了。
若非为了长公主也在等着,这些人早就气得踹翻了几案甩手而去!
看到宁摇碧进来,就有一个华服妇人微微笑着道:“九郎可来了,你这孩子,方才咱们还道你们今儿先直接进宫去谢恩,再到母亲这儿来呢!”
听她语气,这应该就是祈国公夫人欧氏了,卓昭节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正想着果然欧氏忌惮宁摇碧在纪阳长公主跟前得宠,他一来,什么还没说呢,这欧氏就先忙不迭的解释了起来——不想宁摇碧连眼角都没扫过欧氏,直接拉着她绕过下首诸人,过了长公主跟前的矮案,笑着道:“祖母,今儿个叫祖母久等了。”
他这句话,叫卓昭节面上红晕更甚,也不敢去看四周人的脸色,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只是她尴尬,欧氏却更尴尬,当着长公主的面也不敢流露出来对宁摇碧不满,只得就这么住了声,心中恨得几欲滴血!
纪阳长公主也没有帮媳妇解围的意思,爱怜的拉了宁摇碧在自己身边坐下,笑着道:“这样的小事有什么打紧?本宫方才还在寻思呢,是不是打发人进宫去和十一郎说一声,让你们明儿个再过去,到底你昨儿个从黄昏起就没歇过,今儿起迟了也是应该。”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但不计较宁摇碧和卓昭节今日来迟,接下来进宫谢恩,长公主也会帮着把场子圆过去,长公主偏心到这地步,又公然说了出来,用意自然是各人心照不宣,下首一个穿鹅黄地对鸟菱纹交领窄袖上襦,系杏子红罗裙,梳着堕马髻的女子脸色一变,忙起身道:“方才是孙女多嘴了,只惦记着与九弟妹见面,倒是忘记了九弟妹昨日……”
“罗嗦,本世子与祖母说话,准你插嘴了么?”卓昭节听出这女子正是之前在院子里听见的那把好嗓子,听她的称呼应该是宁摇碧的堂姐,雍城侯子嗣单薄,膝下仅得宁摇碧一子,但祈国公却子嗣昌盛,膝下连嫡带庶的足足有十个子女,其中四嫡六庶,嫡出的恰好二嫡女二嫡子,如今这女子说话声音虽然甘甜悦耳,但看着年岁却不小了,约近三旬,听她在祈国公和欧氏之前说话也自在,算着料想就是大娘宁瑞澄了。
只是宁家两房之间果然是势同水火,这宁瑞澄主动出来赔礼,宁摇碧却连她话都不让说完,脸一沉开口就没好话,听他语气,俨然就是在呵斥不懂规矩的下人,宁瑞澄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国公府娘子,还是嫡长女,闻言气得人都微微哆嗦了起来,卓昭节正目瞪口呆,心想难道自己茶还没敬,人就要闹散了吗?
没想到纪阳长公主闻言蹙着眉跟着扫了一眼宁瑞梧——宁瑞澄居然乖乖儿的重新端坐了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而纪阳长公主宽容的笑了笑,提都没提宁摇碧当着自己面呵斥堂姐的事情,仿佛这样的事情早就是理所当然一样的了,爱怜的对宁摇碧道:“既然来了就把茶先敬了罢,定定心心的歇一歇再进宫,不要累着了,左右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犯不着叫你辛苦什么。”
跟着就吩咐下首垂手侍立的一名锦衣男子:“庞绥,你打发人进宫一回,告诉十一郎与皇后,就说本宫想与他们多说会话,他们会迟些进宫谢恩。”
那男子微一拱手,道:“是!”跟着脚步如风的出去了。
长公主吩咐了,当下就有人在榻边铺上锦垫,卓昭节暗松了口气,果然长公主偏心宁摇碧,自己跟着得福——她忙与宁摇碧一起跪倒在垫子上,有使女早就沏好了茶水,端送上来,卓昭节接过,稳稳的平举过头,递与纪阳长公主,恭敬道:“请祖母用茶!”
“乖。”纪阳长公主爱屋及乌,刻意给足宁摇碧面子,立刻接过茶水,呷了一口,就势放在身边的小几上,微笑着令人从屏风后取出早已备好的见面礼,却是一对五彩翡翠如意,如意头上雕琢着柿子与万字图案,合起来正是“万事如意”,是极好的彩头,卓昭节忙磕头谢恩,长公主和蔼的叮嘱道,“好生照拂好本宫的九郎,本宫自会护着你。”
卓昭节依着出阁之前母亲的叮嘱,恭敬道:“侍奉夫君,本是人媳本份,孙媳不敢有违!”
纪阳长公主微微点头,卓昭节用了些力才接住这对如意,待起身后,冒姑立刻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虽然如意沉重,拿着须得小心翼翼,但冒姑眼中却十分的喜悦——即使以公侯之家的门第来看,这样的见面礼也是极丰厚了的,不管纪阳长公主是看在了宁摇碧的面子,还是出于对卓昭节的满意,总而言之,有长公主给的这份体面,以及她的允诺,卓昭节今儿个迟到的事情算是由长公主亲自揭过了。
依之前宁瑞梧被长公主一个眼色就弄得噤了声,连怨色也不敢显,而祈国公和欧氏皆在当场,却不敢为女儿说一个字来看,长公主在宁家的积威,远非敏平侯在卓家的积威可比。
本来宁摇碧如今就极疼卓昭节,再加上长公主的态度,料想卓昭节往后在夫家的日子会过的不错,冒姑想到此处,自是心中欢喜。
长公主喝了茶,接下来便该拜见祈国公夫妇了,不想宁摇碧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意思,拉着卓昭节一起在长公主身边的榻上坐下,笑着道:“祖母方才叮嘱昭节的话可不对,孙儿可是堂堂男子,自该侍奉祖母、庇护妻子,怎么能躲在昭节身后呢?”
纪阳长公主对他一向就纵容,宁可自己没脸也要给孙儿体面的,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因为孙儿直言自己不对而生气,笑骂道:“没良心的九郎,本宫说的照拂,乃是指伺候你日夜起居,这难道不是为人妇者应该做的吗?”
卓昭节忙道:“祖母所言极是。”
“祖母自是疼爱孙儿的。”宁摇碧笑吟吟的道,“只是夫妻一体,昭节如今嫁与孙儿为妇,与孙儿便俨然一个人了,祖母心疼孙儿,也要一样心疼昭节才是。”
纪阳长公主什么都依他,点头道:“九郎既然这么说,本宫往后自然也会护着你媳妇。”
又说了几句,下首祈国公面无表情,眼中的怒火却几欲喷出,纪阳长公主又被身边使女推了几回,这才轻哼了一声,和颜悦色的对宁摇碧道:“好孩子,与你媳妇去见过你大伯他们罢。”
宁摇碧这才瞥了眼祈国公等人,慢条斯理的道:“祖母有命,孙儿自是听从。”
这话说的,摆明了他根本就不想与大房这边见礼,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开了口,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祈国公终于按捺不住,冷冷的道:“母亲,侄儿既然不愿与侄媳给儿子等人敬茶,儿子也不是非要喝这口茶不可!”
卓昭节屏息凝神,就听纪阳长公主眼皮也不抬的道:“是不是本宫一日不死,就一日过不上安生的日子?”
她这话说得极重,祈国公到底是怕几分生母的,之前的怒意就是一窒,放软了语气道:“儿子不敢,母亲玉体素来安康,青春仍在,又何出此言?儿子求母亲收回此言!”
纪阳长公主嗤笑了一声,道:“本宫年岁已长,如今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虽然托体先帝,称一句金枝玉叶,然而早年以来,因着种种缘故,本宫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难得九郎打小承欢膝下,也就是看到他最使本宫开心,怎么你们连这个也容不下吗?”
祈国公顿了数息,才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纪阳长公主冷冷的道,“你堂堂一个国公,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对子侄晚辈纵容点儿又怎么了?这是你侄子,又不是你儿子!要你来管头管脚?再说你自己也是做人儿子的人,你有什么都听本宫的吗?”
“儿子知过。”祈国公显然早知纪阳长公主的性情,话到了这儿,索性一个字也不分辩,直接离席伏地请罪,长公主还没发作完,拍着榻沿骂道:“本宫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本宫偏心!是也不是?!”
堂上之人不分主仆皆是大气也不敢出,惟有宁摇碧神色自若,甚至还有闲心慢条斯理的剥了一个窖藏到现在的柑橘,一分两半,细细的择去橘络,一半给纪阳长公主,一般给卓昭节——卓昭节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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