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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木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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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走到过那些地方。这句话说的好奇怪,他本来就去过很多地方。不过在我好像只会记住他如今走过那些地方的身影。我们在小公园里看小孩子们尽情玩耍,突然兴起开始大吃各种零食。他在公园的喷水池前演奏各种温馨可爱的曲子。短暂繁复的练习曲,复杂善变的帕格尼尼,别致的小夜曲。被围在小孩子中的他,深蓝的T恤柔顺并随风轻摆。我终於想到他也只是个20岁的少年。
我们坐车来到那座图书馆前,那间所有内部构造和设备全部外化的图书馆。路易说它好像一尾骨骼外露的红色观赏鱼。我们沿著他的骨头爬到顶楼。顶层的阅览室几乎没人,我们在最接近屋顶的走廊上坐下来。
我说可不可以继续那个故事。
8由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叙述
2002 8 24 周六 晚 20:30
让说:“继续那个故事吧。”
我说好啊:“那座城堡像是妖怪一样蹲在树林中。参天的树木看起来无辜又无奈。
这城堡是世袭的,但太过久远的年代已经让人无从得知是否有过重建和易主。关於它的传说观光手册上记载的是:疯狂的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对瓦格纳的音乐极端的倾倒,把自己和剧中人融合错位的疯狂;同性恋,极端的洁癖,孤独症,自虐,对梦想的向往以及自杀……他重建了这座城完全是出自梦想,他把自己包围在了童话的世界中。的确,哪里就是这麽美,美到连现实和梦想的边界都模糊难寻。换句话说,你在那里可以一年到头的做梦,时间不会比死人血管里的液体流动的快一些……
另一个传说要更久远一些,不过也平凡得和那些描写些乡间琐事的童谣没有区别:一个乡下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用他的剑与马得到了国王的赏识,他用别人的血和尸体换来了领地、田庄、城堡和美女。从此他开始生活在一座阴森神秘的城堡中,不知何时他变道不为人知的奇特:阴郁凶残贪婪易怒暴躁不可理喻,唯我独尊、嗜血和性虐待。杀妻弑母的丑闻足以拒绝任何正常的体面人家的来访。整幢鬼气又冷癖的古堡好像一座还有人在其间喘息的坟墓。在生命的末期他为子息所弃,像老鼠一样死去。之後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这种类型的人。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这幢城堡的角落里自中世纪起就潜藏一些超自然的物体,而日复一日居住於此的人会受到浸毒理性崩溃。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掺杂了太多的臆想的东西,没有已知条件,只有绝对不完美的推理,自然得不出结论。
进入家族的私人领地,穿行在墨绿色山毛榉树间的林荫道,不久就可以看见那幢爬满青藤却泛出灰白色的城堡。那是一种犹如死去动物的骨骼般的灰白。时而在吸收光亮时而又放出诡秘的磷光般的物质。
正门的台阶前站著一群面无表情的仆人,他们接过我的行李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扇漆黑中透著锈红的大铁门此时挣扎著又讪笑一般张开了。我随著管家走上长长的台阶,然後就被吞入一张恶魔的嘴中。一进门还是那保持著古老风格的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置著昏暗殷红的油灯,若明若暗的光线下隐隐只能看到古代战士盔甲的轮廓。金属的表面由於岁月的流逝而蒙上了一层阴雾。曾经盔甲下狰狞凶暴的灵魂有多少次‘铮铮’的毫不甘心地回荡在走廊上?以至於现在仍能感觉到擦身而过的寒风。
想来当时我还是极度相信自己的理智的,我曾是那麽勇敢。
漫长的走廊终於走完,管家侧身推开那扇结实的桃心木大门。
穿过门就是古堡的大厅,一个幽灵不能进入的地方。
还是多年前那套家具。坚硬厚实耐用静寂平和安全,永远永远默默地蹲在那里。小时候它们给我无限温暖。温暖,还有那个发著暗光的人影。当时奥图?斯图尔特冷然地站在酒柜旁,一手拿著酒杯,缓缓地旋转著它。他漆黑的头发已经长及肩背,穿著白得离奇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
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睛漆黑,目光弥散没有焦距。在看到我的瞬间露出一种抑郁奇特难以分辨的神色。
‘路易……’他哭泣一般虚弱地随著呼吸呼喊我的名字。我从没想象过他会发出这样脆弱易碎的声音。他长得很高很壮,那时候我好像看到撒旦在哭泣一样,我身不由己地走过去,他猛地抱住我。我拍拍他的後背,他乖巧地把头放在我的肩上。不肯离开。他很用力的抱著我,呼吸却平稳干燥。
‘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奥图幽幽的说。
我躲开他。
‘路易……’他再次叫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问:‘我父亲在哪里?’
我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十分冰冷。
‘这里。’
那是一间用青灰色的石头建成的高耸的房间,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扇狭长的窗子。我从来没有走进过那间屋子。它让人联想到我的先祖的灵魂或者那传说中的什麽未知生物也许曾经飘泊又停留在了窗口上,他们比我们清楚这座古堡。
奥图打开一盏昏暗的小灯。我面容安详的父亲就躺在棺材中。我从来不曾想象过他会有这样温柔平和的表情,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到我再见他时他将是在棺材中。只不过我没有猜到我只等了十年。他在仍然年轻,仍然美貌和具有绝对魅力的年纪就死去了。已经变得阴冷的尸体看起来却还是那麽生动鲜活:柔软的头发让人想到他在最突兀的时刻露出的温柔,凌厉的眉毛让人想到他带到坟墓去的顽固与偏执。还有那神经质的不停地张开又握紧的左手,到死都不忘记要合上。他所有的一切都没变,仿佛不一会儿就会爬起来冷冷的对我说:‘你来干吗?’。
看到他的感觉很奇妙,因为我现在几乎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然而不知何时我自己也会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吧?我很奇怪我在想那些问题时居然感觉自己在微笑和发抖。
‘你回来了,你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安心的。’过了很久奥图突然开口。
我让他叫回了神儿,缓缓抬起头,寻找他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他可能是想问我为什麽会在多年後回家参加葬礼,听遗嘱。事实上我连我的家族在经营什麽都不知道。而奥图一直是父亲的得力助手。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说话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无论何时都炯炯发光的眼睛。我笑,心想我对那些没兴趣。我告诉他:‘如果我父亲已经安心了,那麽葬礼之後我也可以回去了。’我明显感觉到他颤抖了一下。我问他怎麽了。他还是用那低沈平稳的声音告诉我该出去了。
长长的前奏中,仿佛鼓声渐急,几个不断闪现的闪电後暴雨随著巨雷而至。”
9由让?查理?贝松叙述
2002 8 24 21:12
路易说到风雨大作时就下意识地躲到我怀中,额头蹭著我的脖子。我揽著他,抚摸他的头发,像在安慰一只紧张不安的猫咪。他说:“好温暖,那一夜好冷……冷到冰封了我所有正常的思考和理性。
当晚我什麽都吃不下,喝著咖啡缩在厚实的沙发中看奥图。斯图尔特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他没打算跟我说一句话,我小时候认识的他绝对不是那样的。即使小事琐事没什麽可说的废话他也会说来逗我说话,而我竟然傻乎乎地记住了他所有的话。我记得他说过他六岁学小提琴只学了2个月,於是我坚持著学下去。他从不看艺术电影,於是我们一部一部看完了迪斯尼和日本的动画以及好莱坞的所有大片。我甚至想什麽时候我会写一部剧本给他。只为他写。我们会一起在雨中走上两个小时,上教堂偷看别人有多虔诚……他讲话从来不用华丽的词藻,甚至因为话中形容词副词的缺乏而几乎不具有语言表现力。但我喜欢他平实的语言。就好像我相信顽石中装载著最稳定不会改变的元素。我一直认为他有最顽固最执著和亘古不变的感情,他应该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感情的!为什麽他不再对我说一句话?!
於是我悄悄起身,拿上烛台向自己房间走去。其实我们家人都很固执的,他们没有谁会在楼梯和走廊上安装电灯。每天夜里住在那儿的人手执蜡烛走来走去好像在上演小说中的情节,只差飘逸的丝质白色长睡裙裙裾扫过地面和台阶。那些属於哥特故事的女主角。
我只是习惯在某些固定的拐角或房间前停下,闭上眼睛,伸出左手贴上粗砺又坚硬的墙壁,把蜡烛直直地举向前方,随著光摸索著向前走。这是我的仪式,这样总让我想到冥冥之中有什麽引领著我,如果不是无聊的命运那就是异教中亦正亦邪的神灵。
我不信基督,他说除我之外没有别的神之後又摆出一幅尽善尽美的嘴脸真实恶心。即使是神也会又无法挣脱地噩梦和力不从心的黄昏。而我正年轻我可以自信的嘲笑那些几千岁的老家夥们。
这是我十年後的回家,所以我摸不到我以前的手印。我试著摸索一些新的痕迹:是不是许多年前曾经有和我一样身高的女子把惊恐的颤抖的手贴到墙壁上,或者用尖锐的指甲白皙细致的手指呼啸著划过它并留意听它狂笑尖叫和哀号……更甚至它是否被面部神色奇怪的男子用鲜血涂抹上异教的神秘符号。
我睁开眼睛不再胡思乱想。
但眼前不是我房间的门。
有什麽东西召唤我到了父亲的禁地,我轻蔑的笑笑,推开门。国王的寝宫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说实话,进入那房间我觉得很失望,虽然它豪华奢侈得不像话但是仅仅是豪华而已。那个剥削了我整个童年的人,和我除了有血缘和金钱关系之外连握手和拥抱都没有的人,那个散发著阴森森的抑郁的怪人他的房间只不过是这样只有奢侈。连体现他的偏执和爱好的东西都没有。要知道对这间屋子的想象在我心中的阴影里盘踞了十几年。这感觉就像得了不可告人的隐疾的人在隐忍了十几年後发现那居然是个误诊一样。
我开始笑,很放肆很夸张地笑。虽然我不知道有什麽好笑地。
我躺在他的阿拉伯风格的卧榻上。睁著眼看那绘满宗教画的天花板。真是风格杂糅的奇怪房间。他就在这种宗教画下面过他糜烂的夜生活吗?
真可悲,我有著和他一样的脸孔、身材和血液。我从生下来就注定受他的影响,我是被月亮的毒亲吻过的孩子,我在想到美丽又邪恶的事情的时候也会兴奋得浑身颤抖不已。我不被道德和宗教信仰所束缚,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麽样子。
我带著一丝我父亲才会有的笑容渐渐进入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到有人压在我身上,一个我做梦都会想起的温暖干燥的大手在抚摸我的脸。
我知道那是奥图?斯图尔特。我带著一些迷幻的感觉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当时他完全不是一个清醒的人,他像在梦游,他眼睛中有那种爱到痴狂的光芒。他向亲吻著膜拜的偶像一样亲吻著我,我可以看到他眼睛中涌出的泪。
他喃喃地轻呼:‘斯坦茵,斯坦茵……’
我如坠冰窟。
斯坦茵是我父亲的名字,他们,虽然我不甘心,死都不甘心,但我只能承认他们确实有关系。我像著了魔一样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我眼睁睁地看他解开我的衣服亲吻我,我难过痛苦像被送上祭台的祭品心如明镜却不能反抗,甚至眼泪都流不出来!
突然间我听到‘吱呀’的推门声。有什麽人走近我们。
……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孔用淡青灰的眼冰冷地看著我。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奥图抱著我!!他知道不论我心里多难受,身体却期待著奥图!!!
而他,有绝对的自信奥图的一切都属於他!奥图口中呼唤的名字永远都只有斯坦茵一个!!他非常快乐即使死去了也非常快乐!!!
他对我露出帝王一般的笑容。
他仍然是这里的神。
他蔑视众生。
他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我。
他轻轻地说,语调依然傲慢:‘奥图亲爱的,你认错人了……宝贝,我们离开这里……’
奥图就像奴隶一样温顺地听从他的命令。像刚才我无力拒绝他一样,那时我也无力挽留他。
斯坦茵看著我不甘心又屈辱的脸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这个笑容甚至止住了我的发抖。那是一种巨大的压迫。他跟在奥图身後出门,最後回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就像心情不好的人怒视著镜子一样。
我那一夜就被这种压迫感狠狠地碾过,浑身冒著冷汗,仿佛用尽了身体中的所有水分,再没有什麽可以湿润我的眼睛了。”
10 由路底维希?冯?克林德尔叙述
2002. 8 。 24 22:7
我接著讲下去:
“那天夜里当我以为我会被自己的冷汗给淹死时,那掌管日月万物的神才带著惩罚的笑脸赶走了黑暗。我看著一点一点变得单薄的黑色欲哭无泪。然後像逃跑一样溜回自己的房间。
我的大海一般蓝的房间多年未变,似乎也不曾甩开过长年的恐惧。我冲进浴室洗澡。我觉得自己身上沾满了浓郁过自己百倍的薰香和魅惑。微冷的水使我清醒不少,不管有什麽东西在那里徘徊,他也只能出现在夜里。冲完凉出来,天色已经大亮,我的床上赫然放著一套西装。柔软的手感,名贵精致的手工制作,复古的款式,珍珠灰色。床下是一双意大利名家手下作出来的鞋。
奥图?斯图尔特留下的字条上写:
穿上,我们去教堂。
十五分锺後我下楼。奥图穿著衬衣在沙发上看报纸,白天的房间很明亮,仿佛一丝阴影都没有,他问我昨晚睡得可好。然後很自然地帮我调整领带展平衬衣。
他说:“你好像王子一样。”
我冲他笑笑。早饭过後,我们骑马去教堂。伯伊修达城里有不少骏马。它们被当作运动和交通工具来用。我想起了当年和他一起学习马术的时光,不过比起骑马去,我更希望我们是像踏青一样走过那及腰的夏日的青草地,走过长长的那段路只是这样一定会弄脏那双昂贵的鞋子。
其实那天的草好漂亮。在高高的马背上看那时深时浅的草,那些馨香的花,还有那个人的温和却深藏不露的笑脸。
穿过那个静寂的保有中古风格的小城时,所有沈默的人都在用同一种惊诧的眼神看我。来到教堂,我贴著墙壁,从下向上看向高高的屋顶,那粗糙的墙壁和高不可攀的尖顶让我头晕目眩。和奥图走进教堂时,所有的牧师都在看我。奥图走向忏悔室。
他不忘记问我:“你也需要忏悔吧。”
我笑著告诉他:“我既然不要救赎又何必忏悔。”
於是我像是来参观的游客,看那肃穆沈重的壁画,看基督像,看那些美丽的彩绘玻璃和光线变化。
突然一只白鸽由於触了电而径直地从空中落下,我可以看见那白色的小小的身体和飞散的羽毛。我走出教堂,寻找那具尸体,它静静地躺在平整的草地上。鲜红的嘴喙紧闭著、纤细的小爪子蜷缩著,一个纯白的灵魂又被上帝召走了,而鸽子的伴侣兀自围著它一圈又一圈转个不停,轻声地‘咕咕’地询问著死去的爱人。
草坪附近穿过一道栅栏就是教堂的墓地。我的父亲会葬在哪里?似乎那不由我作主啊。我笑笑,蹲在附近继续看白鸽的祭奠。看到奥图走出教堂。他很不满意那件珠灰的西装上沾满了灰土和泥巴。我说:“下次作件深色的衣服比较合适我,灰色适合死人灰白的脸。”然後我抓起地上死去的白鸽,骑上马往回走。活著的白鸽和那面无表情的男人一路跟著我回家。
到了家,下马。看著盘旋著不肯离去的白鸽,我说:“走吧,总不能连你自己也一起死去呀。”
奥图看看我手中的尸体,问:“葬了吗?”
我笑笑,说:“不用。我恰巧想吃鸽子。”
“那是教堂的……”
“是神圣的食物。”
他不再与我争执,我也如愿吃到了烤鸽子,只是奥图不肯吃一口。白天是让人兴奋的漫长。我在沙发上看著读书的奥图看了一上午,中午开始就缩在沙发上开始睡觉。睡梦中我感觉他拂开我的前发,我一惊。却只看见管家站在面前。
“奥图呢?”
“这个,我不知道。少爷你要不要回房间睡?”
“不用了,你走吧。”
管家欲言又止地看看我,走了。
下午四时十五分,我第二次走进那停尸间。奥图就像那只仍然盘旋在屋外的白鸽一样依偎在父亲的尸体旁边不肯离去。他脆弱地不堪一击,他痛苦欲绝。我突然间想起来那温柔的鸽子身上刺眼的白色羽毛,那鲜红的微微地蜷起来的小爪子。它们那麽圣洁地在诠释著死亡。不过那时是下午四时十五分,外面阳光普照,哥特式的房间也拒绝不了阳光。
於是我从奥图的背後轻轻地抱著他,我说:“亲爱的不要这样,我们不能总呆在悲伤和怀念中,我们离开……”我不由分说地拉著他走出房间。心里满是复仇的快意,我可以想象那具尸体更加苍白、枯槁、萎缩、腐烂和恶臭。”
11 由让?查理?贝松叙述
2002.8。24 23:29
路易说话的语调像极了在绷紧的琴弦上跳跃的猫。
但他突然停下不再作声。图书馆的管理员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起来了。路易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通向天台的门,我们偷偷溜了进去,躲过了工作人员的闭馆巡视。我们从天台探出头去,看著一层又一层的电灯关闭,直到最後剩下了通宵阅览室。他兴奋得像装睡骗过了父母的而在半夜爬起来与精灵玩耍的坏小孩。
他拿出小提琴来开始演奏,曲目是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个那首。他弹了小提琴部分又转为演奏主音吉他地旋律。最让我惊讶的是相对於忧郁诡异的旋律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虔诚。
他仿佛是敬仰著自己的敬仰信奉著自己的信奉。他有他的神,不为人知的神。
也许那神就降临在他的琴弦上。
他拉我进入了他熟悉的他掌控的节奏中。他像预言家一样引导事态变化。我暂时选择束手静观。
一曲奏罢,他盯著我。眼睛是水汪汪的,少见的软弱和柔情。我走上去,帮他收好琴。轻轻抚摸他脖子上拉琴磨出的茧。音乐天使的标志。他怎麽能被忽视和错认呢?
我亲吻他,我希望自己能安抚这个哭泣的孩子。
他突然间双臂紧紧缠著我好像挂在人身上的小猴子,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伸出手去挠他。彼此的脸颊蹭来蹭去。他怎麽能这样阴晴不定。
我抱他坐在天台上弃置的桌椅上,抓紧他抚摸著我的手。我知道这种束缚如同扼杀自由一般强制霸道不公平,我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於是我凝视著他的眼睛,我自问我有多少比率能看透他的灵魂。
他狡黠地抬眼看我,无所畏惧。还是说他把所有语言和语言背後隐藏的事实变化成音符:神秘莫测猜不出来龙去脉起因结果的记载符号。我是警察可惜我不是破译密码的专家。所以一切事情简单地概括的话就是我一直在倾听一个离奇的故事。一个让我嫉妒和愤怒的故事,可是我闯不进那个舞台。可是路易他目光炯炯的回忆一切,好像我不能把他拉回现实中。
曾经听说过这样的笑话:有个男人看到妻子正在和别的男人拥吻,丈夫很有风度地说:“对不起。打扰了。请原谅。继续。”
如果是我的话我做不到。
有一股激烈的情绪在胸中翻滚。我狠狠吻住他。路易起先吃了一惊随即就甜蜜的回应著我。他甜甜地与我嬉戏,灵动可爱。但是太天真了。我尝到了血的味道并感到他濒临窒息时无力地挣扎。我笑了。他的眼神由吃惊转变成气愤随後却是无所谓的冷淡。
我放开他,看著他平缓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很开心地笑著问我:“我的血很甜吧,趁著我还没死就尝尝这甜美的血吧。”说完他脱下T恤,蘸著口腔中的血手指抚过胸前的伤口,并细细涂抹。
无法移开视线。
清冷的月光下,那鲜红的嘴唇张开又合上。
他清冷的声音说:“过来抱我。”
我把他轻放在桌子上。他静静地躺著,阖上双眼。手指抚过温度适宜又柔软的皮肤,感觉他心脏的搏动和血液的流淌。这就是“存活”。
如果这样一个好像具有魔力的美人失去了生命,渐渐地美丽开始褪色那麽守护在一旁的爱人是什麽样的感觉。那个奥图?斯图尔特有著什麽样的心情,这让人难以揣测。
我自己的心情已经复杂地不可陈述了。
我温柔地如同守财奴亲吻著金银珠宝一样对他,然後以自己都不相信的粗暴进入他。他尖叫出来,睁开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我野蛮地撞击著他而他虽然痛苦难耐却冷眼相向。我柔声问他:“你昨天去了哪里?”他没有余暇来回答我。我在他被情欲笼罩时突然停下,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督促著:“亲爱的路易,说呀。”他挣扎著要起身却被我死死按住。
於是他放弃挣扎,叹了口气,干哑却甜腻地问:“你真想知道?”不经意地他的大腿蹭过我的腰侧,若有若无的抚摩。他的腰不安生的扭动著。
他邪恶地笑著冲我说:“我记得我们在床上旗鼓相当吧……”
我浑身按捺不住。
我不知道自己被什麽操纵著。
月光扫过他苍白的身体,赋予著这场景超现实的幻像,他好像是飘浮在现实之上冷眼静观世俗的异物。
我笑著告诉他:“路易你好美,我可以把你当作天使来感叹崇拜。”
他笑出声:“如果你好好服侍我这天使的话,我会传给你神谕,包括我昨天干了什麽。”
好啊,算我陷进了这战争一样的Xing爱中好了。
12由路德维希?冯?克林格尔叙述
2002.8.25 9:20 周日
昨夜一夜无眠。周六的巫师狂欢夜。
身体很痛还有一种纵欲後的空虚感。结束後我和让相视无语,看朝阳一点点升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温柔又无奈甚至是悲伤的神情。我就那麽静静地看著他。把他拉进我疯狂的世界我很抱歉,但是於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好像悖德的人不会在意道德一样。
痛苦和嫉妒是一种陷落。
抱歉我真的绝对冰冷,太阳的热度不起作用。我只是拒绝不了它的东升西落。
阳光每一次都照在让?贝松的脸上。他果然是合适活在阳光下的生物。他的眼睛中有纯净又明亮的光,有让人可以倾心接近似的小动物的温柔。他英俊无比。
我笑了。抱膝坐著把大半张脸埋起来眼睛眯著,笑了。他走近我,亲吻我的脸颊。我们接吻。他帮我穿好衣服抱著我在一堆惊诧的图书馆管理员身边走出去。
街道上充满夏末清晨特有的浪漫。我们买回一盒嫣红的草莓,让说他想到了The Cranberries地《Ode To My Family》。主唱优雅平缓又慵懒的声音唱出冰冷绝望的故事。
草莓的香味一点一点像从它们的颜色中散发出来。清雅、淡淡的打动人心。
让的眼睛中也散发出香味,暖暖的带著不安。
让去淋浴,我四处寻找家里放的香槟。酒不错,可惜我没酒窖没法保存。只能临时降温了。希望他在品酒上不要太挑剔。换我去冲洗时,原本杂乱地放在洗漱台上的用品按种类和大小摆放地整整齐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让探头进来,看到我的手指在洗发水和浴液的瓶盖上点来点去,温柔地催促道:“快点洗,别玩了。”哦,原来不自觉地笑出来的时候可以是这样心情明媚啊。
我们在洁白的床单上吃草莓喝著缺乏保养地香槟。上午的太阳是微醺地。
让靠著墙坐著,时断时续地同我讲话。他说他五岁时就开始收集古董的照片。他醉心於印象然後是实物,他去古董店找寻那些被弃置的古董碎片。他甚至去博物馆求教复原文物的方法,去美术馆参观古画和工艺品的修复。
“你有完成的作品吗?”我问他。
“小时候有。12岁时,是一个磁罐。”他想了想。说:“但是我只能用胶水把他粘回去。”
“会有裂纹留下的。”
“是啊。”
“很丑陋的。”
“古代中国人用裂纹来占卜吉凶,这怎麽会丑陋?”
我停下,过一会儿说:“你该去看看以前的伯伊修达,那里除了人之外,所有古董和工艺品都不用修补。”
他看看我,不做声。
然後,他说:“我爱你。”
这回换我思考,我说:“没有理由的事。”
他问:“难以置信吗?”
“除非你会喜欢裂缝之类的东西。”
他温柔地说:“我喜欢修复。”
我停顿下来,然後告诉他:“我拒绝控制和改变……让,你其实不必……”他把我揽在怀中说:“我拒绝不了爱情。也许我作不到完美修复什麽但我会尽力保护。”
我笑了:“到现在你还有什麽需要去保护的?”
如我所愿,我看到了他心碎又无助的延伸,我的灵魂可以在黑暗中起舞但他作不到。可怜的家夥。我用手指细细梳理他柔密的黑发,柔软的光滑的手感。於是我们慢慢睡著了。
我醒来时玛格丽特正在不停的蹭我的腿,猫咪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让穿著白衬衣坐在窗前,看起来落寞和郁郁寡欢。CD机中放著SOPOR的新专辑,一个忧伤的男人用哭腔唱歌的男人。
我披著被单坐在餐桌前,看著让为我们上菜,斟酒,没有蜡烛窗外也没有云,月光在食物、餐桌和酒上洒下一层清漆般的光泽。让的黑发和白的耀眼的衬衣。碧绿的眼睛,绿色,暧昧和充满依附感的颜色。
我问他:“这是三月兔的月下茶会?”
13 由让?查理?贝松叙述
2002。8。26 9:25 星期一
无聊的星期一。无数的文件。
桑尔热小姐端来咖啡给我,她的笑容很热情,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和牛一样的腰身。更严重的是她以为自己魅力超凡,可惜说话时总掩盖不住那可笑的外省口音。她对所有的人调情和卖弄风情可惜讲不出一句有意义的话,矫揉造作和故作可爱掩饰不了无知和平乏的心灵。我可怜的星期一,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
我端上咖啡杯揣著记事簿四处寻找安全的不被骚扰的地方。刚到楼梯口我就愣在了那里。路德维希背著他的小提琴微微低著头慢慢的在爬楼梯,不张扬却有一种神秘的高雅。我喝一口咖啡,把纸杯往楼梯扶手上一放,在他走近的时候拉住他。他显然是吃了一惊,随後笑了,说:“你果然在这里。”我问:“你为什麽会来这里?”他一脸诧异:“那你那天为什麽突然会来到我的阁楼?”
他小心地碰碰我发僵的脸,说:“周五和今天我要录口供的。和保罗先生。”我往楼下望了望,保罗果然在大步地穿过大厅,我顺手打翻咖啡杯,拉著路易说:“我们里面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可没心情笑。
我带他到审讯室,倒咖啡给彼此。
我坐在桌子对面盯著他看,路易突然说:“喂,让,你不要这样凶巴巴的,你笑一下好不好?”对,我没什麽立场去干涉他的事情,我笑笑,心想这个笑容难看死了。他说:“你笑起来好漂亮,因为你的眼睛很大很亮,但是──眼袋也很大。”
他双手捧著咖啡杯,眼睛刻意张的大大的一闪一闪地看著我。
藏起了尾巴的恶魔。
保罗带著杀气冲了进来,对我大嚷:“让,你看到哪个混蛋用咖啡浇我,让我杀了他!”我放下咖啡杯拍拍他湿搭搭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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