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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滋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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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黄三木读书读出了名堂,果真就逃离了山沟沟。最让他感到幸福的是,他认识了邹涟,从此,他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悲苦,单位里的工作累了点,苦了点,他还是坚强地挺过来了。单位里一些人的议论,使他难过,可一回到邹涟身边,什么都忘记了。他觉得,邹涟就是他的幸福,邹涟就是他唯一的天堂。

山上起雾了,黄三木也干得有点累了,就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今天穿的是中学里穿过的破衣服,现在已补了几块补钉,更不像样了。他把两只手上的泥巴往裤脚上揩了揩,两眼望着远处的山口,也许,那个山口外面就是南州,而邹涟就在他的视线之下。

回想起往日的天堂,今天穿着破衣服,在山上对付山玉米,显然,现在就是到了地狱世界。

一定是前世作了恶,才会从天堂落到地狱。地狱里阴暗潮湿,弥漫着雾气,山峰一座连着一座,荒凉得不见一点人烟。在这个地方,人可以修炼自己,忏悔过去,当然,也可以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只是,不能再把自己当人了

22

市委机关和乡镇的工作,完全是两码事。乡镇工作就像现在农村的联产承包,完全是松散的,干完农活,回家聊聊天打麻将。市委机关就像过去的生产队,组织严密,生产队长又抓得紧,工作节奏很强。

盛德福调到市委办后,就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零件,随着整部机器,紧张地运行起来。他知道黄三木失恋了,有次在市委门口碰到,他紧紧地握住黄三木的手,说了些安慰的话,后来又从邓汜边和童未明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黄三木情绪很差,很消极。可惜,他白天要跟洪书记跑,晚上要搞材料,最终还是没能抽出时间,去邮电招待所看看黄三木。

盛德福的住所很理想,正是他所喜欢的人武部招待所。现在机关里房子很紧张,单身汉一下子是别想分到房子的。各单位都由单位出钱,暂时借招待所住几年的。因为邮电招待所房间有限,都已客满,市委办余主任叫盛德福自己联系一个方便的地方,盛德福想也不想,当然就找人武部招待所住下了。

招待所实际是很难得来的,白天大多跟洪一之副书记在外面跑,或在办公室里,晚上呢,也大多在办公室里,只是要睡觉了,才到招待所里来。后来呢,有时他也把一些材料拿到招待所来写,因为盛德福觉得,人武部招待所这地方,可能有些灵气,能给人带来感觉。

明天,省卫生检查团要来青云市检查卫生,洪一之是市委负责这项工作的领导,明天要讲话的。现在这个时代,也真是文明起来了,连卫生这种工作,都越来越重视了,上面一年要搞好几次卫生检查,光这项工作就不好对付。

盛德福一边抽烟,一边搞材料。以前,他是不大抽烟的,一是没有钱,二是陈秀秀反对,只是村干部递来时,偶尔玩根把。现在呢,陈秀秀不在青云,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加上跟洪书记出去,开会啦,下乡啦,跑企业啦,常常有整包的香烟掼来,抽烟的条件是很优越的。另外还有个因素,盛德福觉得,洪书记很有领导风度,其中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抽烟,他觉得,自己今后也是要当官的,抽烟这点风度,无论如何要把它学起来。

这样,香烟就慢慢抽出味道来了,逐渐地,不抽烟还写不出文章来。盛德福抽着抽着,发现明天的报告不大好写,后来猛抽一口,才知道这香烟太辣,这包云烟质量有问题,基本上假货。现在这个世道也不行了,假货越来越多,连云烟这样的小东西,市场都不大有真货了。盛德福把烟扔了,换上一包阿诗玛,现在,阿诗玛的价格已经和云烟换了个位,比云烟高了,盛德福猛抽一口,嗯,这烟味真好,纯粹得很。

思路就打开了,他就开笔写下这么一句:

同志们:

今天,省卫生检查团长途跋涉来我市检查卫生,首先,让我代表青云市委市政府,表示热烈的欢迎!

盛德福对这个开头很满意,特别是长途跋涉这个成语,一用上去,句子就活起来了。接下来,照例是卫生工作的重要性、紧迫性,以及如何把卫生工作抓好,云云。文章写得很顺,半包阿诗玛一烧,一篇讲话稿就胜利完成了。

第二天的会议,开得很隆重。市卫生局已经把大礼堂布置好了,这些工作是不需要盛德福*劳的。省卫生检查团一行人,也已在主席台上就坐。会议就开始了,盛德福看见洪书记手里摊开那叠由他炮制出来的讲话稿,就拿出另外半包阿诗玛,美美地点燃一根,抽了起来。他觉得,当领导也真是容易,念念讲稿就行,而当秘书呢,也确实神气,你看,台上的领导,讲话不会自己讲,还得按他盛德福写的话去讲,当秘书不是挺光荣的么?盛德福抽第二口阿诗玛时,洪书记已经开腔了。

同志们——今天——省卫生检查——团长——途跋步(涉)——(同志!)

……

盛德福听洪书记念团长二字时,正抽第三口烟,心里忍不住格登一下,呛了一口;当洪书记把途跋涉念成途跋步时,那支阿诗玛也吓得掉在了地上,脸色开始发白;当洪书记皱着眉头,在途跋步后加上同志二字,且加重嗓音读出来时,盛德福差点要晕过去。

这时,会堂里开始响起一阵不整齐的噪杂声。

洪书记很有风度地停下来,环视会堂两秒,然后大声地说:静一静,静一静,啊,——

首先,让我代表青云市委市政府,表示热烈的欢迎!

掌声潮水般地响了起来,盛德福缓过神来,脸色开始由白转红,并渐渐地红得发紫。

中午的伙食很丰盛,盛德福跟着洪书记一起进了餐厅。在单独相处的两分钟里,盛德福轻轻地叫了声洪书记,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洪书记忙说:对了,下次写领导名字时,后面要加个同志,我们党内都称同志嘛,不加上去就不礼貌。

盛德福脸红红地,又想说什么,洪书记就劝道:小盛,别难为情嘛,我老洪是很好相处的,这件事,下次注意点就是了,啊哈。

盛德福正要说,又说不出口时,客人都已经到齐了,主客双方很快就满满地坐了三桌。

洪书记端起酒杯,要敬一敬团长。坐在贵宾席上的省卫生厅副厅长金桐就站了起来。此次卫生检查由他带队,他自然是团长了。

洪书记碰了碰他的酒杯,说:途团长,您辛苦了。

金桐已经在会上领教过他的途跋步了,他不知道事情的底细,不过,他猜想这里面一定有鬼,这途跋步三个字,恐怕整个全省也找不出来,怪怪地,像个少数民族名字,他就估计,是洪书记搞错了。不过,金桐不是个一般的人,这位年仅三十五岁的年轻人,原是省卫生厅的一名副处长,去年就被提拔为副局长了。此时,他不慌不乱,不急不躁地说:途跋步同志今天没来,我叫金桐。

市卫生局局长张昂忙介绍说:他是省卫生厅副厅长,是这次卫生检查团的团长。

洪书记说:噢,途跋步同志工作很忙啊。好,那么我就先敬金厅长、金团长一杯!

两人就都一饮而尽了,接下去,三桌主客都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渐渐地,一个个都红光满面了。

酒足饭饱,洪书记就和金桐握手告别了,他说:我下午还要到枫树镇开个会,只好失陪了,下午由张昂同志陪你们检查吧。

金桐说:我们准备明天早上回南州,那再见了。

洪书记脑子有点喝晕了,不过,他还能记起点什么,就又客气地说:再见!碰到途跋步同志,向他问个好!

金桐一行,到招待所休息了,张昂局长送洪书记上车。洪书记问:途跋步怎么就没来呢?我在会上都说了。

张局长笑不出来,只是一脸严肃,低沉地说:我们事先也不清楚,这是临时换人,不会影响我们得分的。

市委市府机关里,很快就传开了途跋步事件。不过,没有人把这事的真相告诉洪书记本人,市委办余坦主任没有批评盛德福,只是把他叫去谈了一次,要他以后在文字上写得浅一点,因为洪书记是老革命,文化不高,以后稿子要写清楚一点,便于领导讲话。

盛德福就把余主任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特别是那篇农业现场会讲话,他作了较好的发挥。

农业现场会是在黑虎镇召开的,具体的地点是在一块模式畈附近的学校*场上。盛德福就写了第一句的前半句:

同志们,今天大家冒雨前来,……

这句话不错,写得浅,而且有时空感,关键是明天的天气,按今天的情况,明天是要下雨的,天气预报也说有小雨。但是,万一不下雨,这句话就不能讲了,讲了就会让洪书记出丑,这是不行的,怎么办呢?有了,盛德福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其他秘书常用的括号。

同志们:今天大家冒雨前来(要是天晴,就不说了),……

文章很快结尾了,最后一句是:

齐心协力,努力夺取农业大丰收!

这句话,也写得很有气势,不错不错,写满一页,不多不少,刚好多出一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怎么办呢?

洪书记喜欢字写大点,而且规定是一个格子一个字,其他字是不能挤进去的,就是多出一个字,也要换一行。

于是,盛德福就把丰收的“收”字连同那个感叹号一起,放到了最后一个页码。他怕洪书记翻到最后一页时,不仔细看,以为最后一页是空页,那样的话,他会着急的,怎么办呢,还是要加括号。盛德福就在倒数第二页的末尾一行下面,用铅笔加道:(接下页)

做完这件事,他才满意地又抽了支阿诗玛。

第二天,黑虎镇小学的*场上,坐满了乡镇分管农业的领导和部分村干部。其时,*场上的雨已经越来越小了,小得只剩下一丝丝的雨雾,乡村干部耐力不错,就都把伞收起来了,会场上秩序很好。

洪书记拉开嗓门,开始作报告:同志们,今天大家冒雨前来(要是——

这时,盛德福急了,忙大声咳嗽,一边干咳,一边使眼神。

洪书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念道:要是天睛,就不说了。

洪书记似乎也觉得这句不对,就补充道:今天不能算天睛,刚才雨是大的,啊,大家精神很好。我看,还是要说。

洪书记越念越有劲,由于文字浅显,竟然一个错别字也没念出来,盛德福听了也很来劲。

只是到了最后一句,又卡住了。洪书记念道:齐心协力,努力夺取农业大丰——接下页。

然后,就拚命地翻下面一页,由于刚才一边念一边抽烟,手指头太干,这一页怎么翻也翻不过去。最后,他急中生智,拿出了他多年来作报告的看家本领,把右手的食指塞进了嘴里,用舌头舔了舔,发出唧地一声,然后再用那根食指去翻,就轻松地翻了过去。

洪书记一看,这页竟然只有一个字,就觉得很不过瘾,大声地读了出来并强调道:收!——完了!

今天大家冒雨前来以及收完了事件,很快在全市各乡镇传开,乡干部闲来没事,就把这句话拿出来乐一遍。

市机关干部也渐渐知道了,只是大家对洪书记的失误已经习以为常,也就没把它很当一回事。盛德福自从写了这两个报告后,逐渐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来他不写深字难字,不用括号,并和洪书记努力沟通,洪书记所制造的新闻也就渐渐少了下去。

市委办主任余坦对盛德福很满意,洪一之对盛秘书也很有些欣赏的意思,经常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好好干。他特别提醒盛德福,叫他赶紧写入党申请,申请递上去后,他会负责向余坦打招呼的。盛德福就顺利地进入了考察期。

空下来的时候,盛德福就开始想女人了。陈秀秀不在身边,他和黄三木一样,又成了光棍汉。于是,他就往邮电招待所找黄三木,黄三木呢,有空也到人武部招待所来找盛德福。

以前呢,盛德福在石榴和枫树工作,总有一种自卑感,到了青云,也不想找黄三木,就是面对面坐了,说上几分钟,也就走了。现在就完全不同,现在盛德福是青云市第四号人物洪一之的秘书,他就像一只山沟沟里的小鸟,一下子直窜青云,虽是在云层边缘,却终究是高层。到青云时间不长,知道盛秘书的人已越来越多,相反,在青云市委机关呆了两年时间的黄三木,依然默默无闻。

盛德福很得志,现在不但可以和黄三木平起平坐,事实上,谁都清楚,他的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了黄三木。在这种情势下,再和黄三木叙叙同窗之情,一同坐坐聊聊,该是何等风光之事!

黄三木现在才知道盛德福是有福有才,从前在学校里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盛德福,在考场上从来不出挑的盛德福,现在到了社会上,到了这个衙门机关里,竟是真正的大才!

他对盛德福嫉妒了几秒钟,很快就不嫉妒了。盛德福毕竟是他的同窗好友,自己的好友能够混出名堂,对黄三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他没有理由去嫉妒他。因此,他很乐于跟盛德福来往,听盛德福谈洪一之,谈市委市府几个领导的轶闻趣事,还有盛德福对未来的种种抱负和理想。

盛德福的嗜好,除了抽烟,当数跳舞了。两人在房间里聊厌了,盛德福就带黄三木去逛舞厅。现在的青云歌舞厅,经过一番装潢,变得更加豪华气派。门票是十块钱一张,不是黄三木所能玩得起的。好在盛德福是个路路通,卖票和看门的,都知道他是洪一之的秘书,盛德福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把黄三木给带进去了。舞厅的灯光,比从前更暗了,里面男男女女,闪耀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寻常时候,人都在阳光下和灯光下生活,面孔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切都得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人就光明得厌烦了,就想到这黑暗的地方,发泄一种平时不能发泄的东西,寻找一种寻常找不着的东西。这个黑暗的去处,生意竟然这么好。

盛德福一走进去,舞厅的老板、老板娘就上来握手。正在找乐的几个小政客、企业里的小老板,也纷纷来寒暄,口口声声地呼盛秘书。盛秘书就把黄三木介绍给大家说:这是我朋友黄三木。

黄三木就沾到了很多的笑脸和热情。有一个油头粉脸的小老板,迅速地钻出人群,在盛德福和黄三木桌子上端上两杯鲜啤,并掼过来半包红塔山,说:两位请慢用。

说完,就闪烁着双绿眼睛,去寻找容易下手的漂亮女人了。

盛德福喝了一口鲜啤,给黄三木递了支红塔山,双双点上,就惬意地介绍说:这个老板,就是青云市私营企业中的佼佼者,青云台板厂厂长余偶。他的本事,并不在于厂子办得大,效益好,而是和市领导关系密切,并靠着他们的关系,四处推销产品,据说,去年赚了五十多万。他和曹金郎、包伽都很熟,和我们洪书记也是常有联系的。我上次听人说,余偶口气很大,有次酒喝多了,竟放肆地说,青云市这几个头头算什么,我要叫他们下台他们就下台,我要给曹金郎拨个电话,他就会马上赶到饭馆里来。

盛德福抽完一根烟,就搂着一个裙子穿得像短裤的女人下了舞池。黄三木舞艺不精,本来就不甚喜欢,就顾自坐着喝那杯鲜啤,一边听听音乐,看看这里面的各色人物。

他想了想邹涟,觉得这太让人悲伤,就控制住自己,努力地不想了。盛德福跳完一曲回来,兴奋地喝了口鲜啤,说那女人性感,真性感。他叫黄三木也去搂一下,黄三木一点胃口也没有。盛德福笑黄三木阳萎,就又去邀了个女的跳起舞来。

有好几次,盛德福就把黄三木带到这个地方来找乐。盛德福确实觉得其乐也陶陶,把舞厅里的各种设施和到舞厅里来的女人,几乎都好好地享用了一番。黄三木由于历史的原因,总要想起那段伤心事,就怎么也达不到盛德福的境界。后来,他就不大来了。但青云歌舞厅,确实给盛德福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到这里来跳舞的女人,也确实美丽或者性感,或者兼而有之。他觉得以前在乡下失去的青春,现在正在一丁一点地夺回来。

盛德福要写的材料太多,洪书记会开得越多,他就越要忙死。有次,洪书记要在一个会上讲话,主要内容就是黄三木他们部里的工作。本来,像这种讲话,可以先叫郑南土起草一个,然后由盛德福改一改,这样就轻松多了。可郑南土资格老,他不愿意干这种名堂,再说,他对文字工作,早就厌得不能再厌,烦得不能再烦了。盛德福只好自己起草,但是,他对他们部里的工作并不熟悉,要找资料又太烦,写起来也很费时间,怎么办呢?他想起了黄三木,黄三木出息是没出息,不过,他在学校里书比自己读得好,文章也比他强些。既然是好朋友,这次是该好好利用一下的。

黄三木是写文章写怕的,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想再也不写什么狗屁文章了。可是盛德福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实在没法拒绝,也就只好从命了。部里头的工作,他是极熟悉的,以前他曾经想当部里的秘书,研究了好长时间,有些好的文章,他都记烂了。现在,他又把一些资料找来,加上盛德福送来的那份省委领导的讲话稿,参照了一下,狠狠地熬了一夜,就把一篇讲话稿完成了。

几天后,黄三木到人武部招待所找盛德福玩。恰好,陈秀秀也在。陈秀秀以前来过几次,黄三木是认得的,他的印象是陈秀秀个头确实瘦小了些。现在,陈秀秀已经很习惯地和盛德福睡一起了。

黄三木问盛德福,为什么不把陈秀秀调上来。盛德福说,他已经跟卫生局局长张昂说过了,张昂是答应他的,说盛秘书的家属,当然是要照顾的。不过,青云一院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特别是好的岗位。张昂要他再等等,只要一有空缺,他就会解决的。黄三木觉得,盛德福真是吃得开。

盛德福叫陈秀秀拿出几只桔子,叫黄三木吃。这桔子是原在市人大工作的下派干部、蝴蝶镇镇长丛云送来的。黄三木听说蝴蝶镇的桔子是最有名的,可是到市里工作两年多了,还没有尝过,现在一尝,果然甜得很。盛德福极客气,叫黄三木多吃几只。忽然,他想起了那篇讲话稿,说:三木,那篇文章要感谢你,洪书记讲了以后,下面反响很好,洪书记也很满意哩!你功劳不小啊!嗯?

黄三木就认真地笑了,没想到他的文章还真能得到这样的肯定。

盛德福很兴奋,忽然大笑着说:黄三木,我给洪书记当秘书,你就给我当秘书吧,啊?哈哈哈哈!

盛德福笑得很猖狂。黄三木觉得有些伤了自尊,说了些别的什么,就悻悻地离开了人武部招待所。

陈秀秀人长得瘦小,头脑却极精明。她也感觉到盛德福这句话说得有点过份,并且看出了黄三木的不悦。等黄三木一走,他就批评道:盛德福,你对朋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刚才那句话、什么叫他给你当秘书,伤了人家心了。

盛德福不屑地说:不会的,我和黄三木是什么关系?他不会这么小心眼的,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嘛!小陈同志?

陈秀秀觉得盛德福说话的口气,已经越来越带官味,就一把扭住他的耳朵,道:还没当上官,就这么说话,对朋友这么说,对自己老婆也这么说,我就看不惯你这副德性!盛德福,你别太猖狂喽?

盛德福有君子风度,见陈秀秀生气地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对付他,就说了一大箩的好话,很快把陈秀秀打发到一边去织毛衣了。可他心里却很有点不舒服,特别是刚才这只耳朵,被扭得有好点痛。他一心喜欢的,是舞厅里的那些风骚娘们,其中的一些,只要他盛大秘书点点头,早就躺到这张床上来发癫了。可他盛德福没有这样做,这对陈秀秀,应该是太过得去了。他有时真想把陈秀秀给踹喽,可又下不了决心。他盛德福越是仁慈,陈秀秀越是不知足,竟然还像过去一样骑到他头上吆三喝四,真是太那个了。

晚上,两人上了床,盛德福三下两下就把陈秀秀剥了个赤条条,两只胳膊就搂住她光溜溜的身子。瘦小是瘦小了点,可是现在关了灯,感觉到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盛德福稍稍拨弄了几下,就虎虎然地骑了上去,一边带着对理想的奋力追求,对官位的种种幻想,疯狂地享受了十五分钟。

发泄了一通后,盛德福从那最后一秒开始,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刚才的疯狂,刚才的美秒,一下子就遥远了。他开始抚摸陈秀秀,抚摸她光洁的身子。陈秀秀仍旧很兴奋,对他的抚摸报以轻轻的回应。她相信,盛德福一定是爱她的,她也需要这种爱。

盛德福从她的脖颈,抚摸到她的双乳,腹部,然后就是那个地方,接下去呢,就是大腿和小腿。在他抚摸大腿时,思绪正美美地延伸下去,格地一下,突然就从膝盖骨滑到了小腿;在他抚摸到小腿时,思绪又美美地延伸下去,突然就摸到了那只小脚。唉!

盛德福开始悲伤起来,觉得陈秀秀个子实在是太小了。他怅怅地想:要是再长个十公分,多好啊!

陈秀秀已经睡着了,发出了甜甜的酣声。盛德福忽然跳到床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塑料尺子,在手指上比出十公分,然后用手指头在陈秀秀脚跟后面量了量:唉,就长这么一点,就可以了呀!

要是能够再长十公分,陈秀秀就有一米六几了,那也可以称得上亭亭玉立了。以后,等他当了局长,当了市长,再把她带出去,漂亮是称不上怎么漂亮,花点成本去扮一扮,也不能说太丢他的脸了。

盛德福又想,到那个时候,也可以找个姘头玩玩。可是,他不想这么做,只想一生拥有一个女人。他这么善良,这么纯正,而上帝竟不能允许他的老婆再长高十公分,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啊!

盛德福为自己的崇高流下了眼泪,后来,又为上帝的不公停止了流泪。他想,也许上帝要他到时候找姘头吧,否则,世上那些寡妇怨女,怎么能填补空虚呢?也许,上帝站在上帝的角度看问题,不得不这么做。他这个官,也不好当啊!

盛德福不管上帝了,后来他想,纵使陈秀秀个子不能长高十公分,就是长高八公分、六公分,不,就算五公分吧,也不错啊!只要穿上高跟鞋,看上去也不算矮了。

唉,五公分!这是多么小的愿望啊,盛德福只需要五公分就可以满足,可是,谁能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呢?

盛德福带着种种埋怨,种种幻想,进入了梦境。

第二天,是礼拜天,陈秀秀继续在青云玩。盛德福到办公室里拿了一叠报纸回宿舍,和陈秀秀一起翻阅。忽然,盛德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陈秀秀,快看,这是一个好新闻!

陈秀秀接过去看了,这条新闻是外国通讯社发的短讯,说的是某国专家最近在医学上获得重大突破,能够把矮个子变长,主要方法是把骨骼切开来接一段上去,最近有好几例获得成功,每人都长高了一二十公分。

盛德福说:到时候,你去做个手术,那么,你也可以长个十公分了,不,你要几公分就几公分,我看,就十五公分吧,太长了也不好。

陈秀秀看他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多么嫌她矮小了。就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国呢?

盛德福恍然道:唉,可惜我们中国还没有这个条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中国才能学会这一招。

在后来的日子里,盛德福四处打听中国这方面的技术,可始终没有打听到。不过,倒是让他又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广告,说是有种什么药,可以使儿童长高,青少年也有效。

盛德福就按广告上说的地址写了封信去,问这种药有什么年龄限制。几天后,就回信了,信上说,这种药年龄限制是有的,只要是二十五周岁以下的青少年,都是有效的。

在一个礼拜天,盛德福带着陈秀秀,就专程跑到南州,到那个医院买了一个疗程药。医生告诉陈秀秀,说她年龄稍大了点,不过,只要坚持服药,一定会有效。

陈秀秀服了一个多月,一点也没长高,盛德福就很失望。有次,他到石榴卫生院看陈秀秀,竟发现垃圾堆里也有几包药粉,后来他想捡来给陈秀秀吃,陈秀秀说,那是她扔掉的。

原来,陈秀秀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药粉,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下盛德福而已。

乐梅的表妹施莉长得很有几分姿色,盛德福已经在青云歌舞厅碰到两次了。原先,他只认识乐梅,后来,乐梅把表妹施莉带来玩了,并且把她介绍给了盛德福,盛德福见她年轻貌佳,就老是邀她跳舞,施莉呢,看上去也很乐意的意思。乐梅就向盛德福介绍说,她的这个表妹,是个独养女,家里条件特好,现在呢,在中国银行工作,每月拿六七百,相当于盛德福的一倍多呢。当她问盛德福有没有对象时,盛德福就不知所云地笑了几声,乐梅就以为他是没有对象了,要是有,那也是没有敲定的,这就有了机会。施莉平时是不太跳舞的,把她带来,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盛德福就叫老板端了三杯咖啡来,三人边喝边聊,气氛是相当的好。

盛德福一双眼睛不停地在施莉脸上转,两人跳舞时,他的一双手,已经领略到她的身材了,那真是一等一的好。他想,或许,这就是命运奖赏给他盛德福的宝贝吧。盛德福最关心,也是最满意的,就是她的身高了,一米六五的个子,往身边一站,真是恰到好处,不说两人今后出双入对,就是站着亲亲嘴,也方便多了。施莉啊施莉,陈秀秀真是跟你没法比呀!

要是他早两年认识施莉就好了,他会多么多么地爱她呀!不过,两年前他还是石榴乡农村干部,施莉就是认识他,也会不屑一顾的。这就是命。

应该说,要是他两年前就调到青云市委当秘书就好了,那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不过,他还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只要把陈秀秀给解决了,他就能完完全全地占有施莉。当然,不是杀了陈秀秀,而是叫她好好地退位让贤。这样做,绝是绝了点,不过,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是现在不解决好,今后是会有后遗症的。

想是这么想,就是下不了手。陈秀秀并不是块好吃的豆腐,你看她平时扭耳朵骂老公的态度,要是告诉她把她给休了,她非拿起朴刀砍过来不可。特别是他调到青云后,每逢休息天,她总是到青云来和他相会,白天帮他弄点吃的,晚上拿出身子来供他享用,全然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架势。

还有她的老爹老妈,想起来更是势利,那真是《范进中举》里头的胡屠户了。当初他们根本就不把他盛德福放在眼里,口口声声说要把女儿嫁到青云镇去,见了他不理不睬的,现在倒好,低三下四地巴结起他来,和他爹妈的关系也一下子密切起来,巴不得早点把女儿嫁过去才好。

陈秀秀也向盛德福透露父母的意思了,她父母怪盛德福:和我女儿都谈这么久了,两个人关系都这样了,见了面怎么还舍不得叫爸妈?

啧啧啧!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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