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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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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盏昏黄的台灯,满室的朦胧。
好久之后,我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他才终于开口,“那个黄金麟是谁?”
“他?”想起这个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成功的驱散了我纷乱的思绪,“他是政府外事部的官员,想收买我做‘御用文人’。”
“外事部?不就是那些受外国领事怂恿主张把上海变成‘不设防城市——自由口岸’以保中立避免战争的人吗?原来如此!”戚少商大步走到我对面,双手撑着桌子俯身看着我,“那你还答应和他见面?”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不答应,他们就要把你关进大牢……”我顿了一下,他的嘴角弯了一弯,我不禁又有些尴尬,“再说,我只是答应见他而已!”
他皱了皱眉,“如果你当面拒绝他,他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龌龊的手段对付你?”
“我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我胳膊交叠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
“还好,他们把我和你关在了一起,”他说,“不管再发生什么,至少我都可以帮你。”
我看了他一眼,重新趴回桌子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对他的暧昧言语只当耳旁风,闭上眼睛,“我困了……”
我却听到他说,声音带着轻微的回响,“你这样睡,会冷的!”
会冷的……是啊……会冷的……
他把我从桌子上拉起来转移到他怀里的时候,我没有睁开眼睛,却听到他说,“你心跳的很快,我感觉的到。”
…。。。
第二天,意外的黄金麟并没有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人家要忙的事多的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我身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傍晚的时候,巡捕过来打开铁门,对我们说,“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没事了?
但既然他们要放人,我们当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魔窟,至于原因出去以后再追究也不迟。
《申报》和《新闻报》两家报馆的同事分别来接人,两家报纸唯一的一次合作因为我和戚少商被关押而中断,因此这时彼此的关系仍是不冷不热,所以,我们两个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没来得及道别,就被各自同事拉走了。
但这两天两夜,我想我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再忘掉了。
听同事们讲,我们被关的这两天,报界同仁一直在帮我们制造舆论声势,谴责租界当局拒绝收容难民的反人道主义行为,强烈要求当局释放两名爱国记者,给租界政府造成很大压力,但最后,我们能够这么快这么轻易被释放的关键力量,却不知道是谁,就连我们报馆的同事都查不出究竟是谁在背后帮我们斡旋。
其实我们做记者的,经常可以接触到许多权力人物,但是能够深交的几乎没有,当然只是在我这一方面没有,戚少商那里就不好说了,说白了,我和他,认识不过几天,他的许多事情我并不了解。
但不管怎样,不管是哪位仁兄一时好心或别有所图的帮了我们,我都懒得理,反正离开了那个魔窟就好,以后的事,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自己的住处,洗去一身的污秽之气,躺在自己的床上,简直舒服似神仙,连续两夜都没有睡过床了啊!
忽然想到,那两夜,我都是被他抱在怀里,用体温取暖的,我的脸不由的发烫。
不行!我不可以想他!我用被子蒙住头,我不可以想我们携手并肩穿越前线,不可以想我们同仇敌忾对付巡捕,不可以想黑夜里那一声带着轻轻回响的患难知己,不可以想他对我说为了我什么都值得赔上命都可以,不可以想他恶意的胡闹弄得我酥痒难耐只有求饶,不可以想他温暖的体温,深情的目光……总之什么都不可以想!
若不是天色太晚,我真的很想去见晚晴,非常想。
(九)
总编给了我一天假让我休养生息,于是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总算弥补了这几天来的困乏疲劳。接着我去红会医院见晚晴,她还不知道我被放出来了,见到我自然是惊喜万分,而我的心里却更加乱了,迷茫于我对晚晴的承诺,更迷茫于我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所以我放弃了假期,下午就回去报馆报到,工作起来总能让我心里平静。
然而,总编却告诉我,既然我和戚少商都平安出来了,我们两报的联合发稿计划可以继续了。现在上海华界很多地方都变成战场,而报馆没有足够的人手——确切的说是没有足够的人愿意以身试险——在每个主要阵地都派驻前线记者,所以如果两报同时派人前往不同地点采访然后再互通有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此项任务里,我和戚少商自然是主力。
唉,还真是逃不掉啊!
我翻看这两天的报纸,发现我军果然对日发起总攻,还出动空军轰炸日本人的军舰,看上去战果还不错,但是,作为新闻界内部人士,我太了解战时的报纸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此外,日本人不禁轰炸华界,还把炮弹投向了租界,怪不得这两天的炮声那么响。也好,这群洋鬼子不吃点苦头受受惊吓,就只会袖手旁观,毫无国际道义可言,只是,这却是以无辜中国人的生命为代价,前天日军炮弹轰炸南京路,死伤上千人……
报纸上满眼都是抗日救亡的大声疾呼、对日军暴行的强烈谴责、对我军英勇抗战的热烈赞扬……我看得出我们报界同仁的一颗颗救国之心、热血拳拳,可是,我仍旧感到心情沉重,甚至有些迷茫,虽然只有一天在前线的经历,我却深切的感觉到,如果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军队支撑不住国家的脊梁,我们报界即使再卖力的宣传,又有多少能力去撑起民众的精神。
但是戚少商说的对,民族大义高于一切,所以,我选择相信我们的国家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而且,越是逆境,我们报界越是要撑起这面民族的精神旗帜不倒!
我们要做的还很多很多。
第二天,我被报馆正式委派为前线记者,我们和《新闻报》的分工是由两家编辑部决定的,我被派去闸北,而《新闻报》那边,也就是戚少商,被派去虹口。
由于我们的工作都是听从编辑部分配,我和戚少商一直没有碰过面。
直到出发前,报馆对我们前线记者特别照顾,专程派车送我们过华界,我在两家报馆相隔的那个路口,看到了戚少商。
他抱着胳膊靠着汽车,似乎在等什么,看到我,他快步走过来。
他握了握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九点半在这里见,不见不散!”
我明白他的意思,前线枪炮无眼,而我们,无法再互相照应,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我活着回来,见他。
于是我点点头,“不见不散!”
我也要他活着回来,见我。
然后我们各自驱车离开,坐在车里,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他骑车带我穿过喧闹熙攘的小巷,他拉着我的手跑过车水马龙的大街,我们携手穿过逆流的人群、穿越前线的炮火烽烟、穿过拥挤不堪的人墙……
戚少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几面之缘,竟让我如此念念不忘?
……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上午,睡饱了觉起来看报纸了解战况,和总编讨论采访计划,不时抽空去看看晚晴;下午出发去前线,随部队在枪林弹雨中奔走穿梭;晚上,马不停蹄的赶回报馆写稿子;九点半的时候,去我们约好“不见不散”的路口,交换照片和文字稿,接着再各自回报馆整理照片稿件最后交给编辑,一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自从第一天约好“不见不散”之后,我们很少在出发的时候见到面,但每天晚上九点半我们都会准时赶到到路口。
战场上大半天的炮火洗礼,满面烟尘,一身硝烟味,甚至鲜血淋淋,九死一生,会疲惫,会受伤,却不会恐惧,不会退缩,如此慷慨激昂勇往直前劳累奔波,似乎只为了回去后可以在路口和他见上一面。
所以我们每次碰面,两个人的样子都很狼狈,我们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每一次,我们总要看着对方的花猫脸忍不住发笑,笑过之后又紧张得上上下下打量对方,我不知道他身上沾染的血迹哪些是别人的,又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他总是不等我询问就告诉我他有没有受伤伤势如何,我也只有如实相告,坦白是不让对方为自己担心的最好方式。
其实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交换图片文稿,随便聊几句,不足十分钟,我们就要赶回报馆继续工作。
临走时,他总会对我说,“惜朝,明天见,不见不散!”
于是我也回答,“不见不散!”
当阵地上炮声隆隆,子弹如雨般擦着我的耳际呼啸而过的时候,我的脑子回响的都是这一句“不见不散”。
一天一天在前线的磨炼,使我很快便学会了如何躲避枪炮子弹保护自己,即使在认真拍照的时候我都会留心身边的状况,我不能让自己出事,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连累别人。
我常常跟的87师3团的谢团长就十分赞赏的说,他们带我上阵地会特别放心,首先我一看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畏缩不前的人,再者就是我足够细心敏捷能够保护自己,不会拖他们后腿,还可以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比如照顾伤员什么的,最重要的是,我甚至可以帮助他们出谋划策。
起初,这些军人自然是不相信我这个只会拿笔杆子写文章的书生会懂什么军事战略,根本不屑于听我的,但事实胜于雄辩,当对于战局我每次都能不幸言中的时候,他们便不得不对我改变看法。
而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听从我的意见,却没想到获得意外的胜利,从那之后,三团的人都当我是半个参谋。
我随着87师一路挺进到杨树浦,杨树浦一带一直是日军占领区,而我军的目标就是将此处的阵地夺回来。
很快我军发起进攻,而敌军的炮火却十分猛烈,双方激烈交火了很久,却一直僵持不下。
“敌军的兵力、火力都强过我们,一时半会攻不下,现在我们只能等88师跟我们会合。”谢团长一边举着望远镜观望对方阵地一边说。
“我不希望88师与我们会合,”我说,“最好是绕到敌军背面跟我们里应外合,这样敌军腹背受敌,我们的胜算会大得多。”
接着,好像印证我的话一样,对面升起了我军的信号弹,而后是一阵密集的枪炮声。
“他们来了!”谢团长高兴的大叫,“小顾,你真是料事如神,真给你猜到了!这下好了,我们和88师前后夹击,小鬼子还不完蛋!”
“88师派来的是哪几个团?”我问。
“啊……”谢团长想了想,“应该是三团、四团和七团。”
七团?那不是戚少商目前正在跟的那个团吗?我忽然间很想看一看他那边的情况。
虽然每天我们都可以见上一面,说说彼此前线的状况,但是如果不亲眼看一看,始终觉得不满足。
“谢团长,我想到对面去看看,可不可以?”
“这个,恐怕比较危险,你必须绕过敌军的阵地,而且这一带都是敌占区,即使避开阵地说不定也会遇上日本兵。”
我也知道这个想法很冒险,但是——“没关系,我尽量找安全的路线走。”
“那好,你小心点。”谢团长嘱咐道。
“嗯!”我点点头,转身欲走,谢团长又叫住我,“哎,小顾,记得明天给我带几份报纸来,好久没看报了,闷得慌!”
“没问题!”我爽快的应了一声,绕了好远的路避开敌军阵地,顺着其左侧的小巷前行,那边由于最初被敌军轰炸,大多数房屋都已半塌,被火烧得黑乎乎,难民早就跑光了,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地上全是瓦砾,一片萧条,此处没有敌军把守,应该很安全。
我放心大胆的往前走,穿过巷子,拐个弯,却——不偏不倚的和四个日本兵打了个照面。
小鬼子端着刺刀,腰里别着手枪,全副武装。
而我手无寸铁,只有一部在这种情况下绝对碍事的照相机。
这里虽然没有日军把守,但仍属于敌军的势力范围之内,不时会有敌军巡逻至此。
我应该绕的更远一点才对。可是现在我无路可退。如果我转身跑掉,很可能会被一枪击毙,所以我站着不动,等他们走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他们的枪弹厉害,但中国功夫也不是盖的。
他们看到我显然比我看到他们还要惊讶,他们肯定想不到在他们占领的地盘上还有中国人敢闯进来。
很快他们哗啦一下冲上来把我围在中间,刺刀的尖端闪着刺眼的白光对着我,嘴里叽哩呱啦的不知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又得意又猥琐。
我把相机放在地上,狠狠的攥紧拳头。
在前线一个多月,我最不能忍受的从来都不是枪炮无眼的生命危险,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将士一个一个受伤、倒下、牺牲,血肉之躯终化作一胚黄土,这,全是这些无耻的侵略者造成的!
我将满腔愤怒化做拳头捏紧的咯咯作响声,先下手为强,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猛然出手,惊得小鬼子一时不知该怎样招架。
我拨开他们的刺刀,拳脚相加狠狠的招呼小鬼子,不一会儿已经把其中三个打翻在地,剩下的那一个不服气的冲上来和我缠斗,我暗笑发笑,比功夫,小日本永远不是对手。
忽然我听到身后有手枪上膛的声音,我立刻抓住那个跟我缠斗的鬼子,猛地一转身,“砰!”,一声枪响,小日本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见误伤了自己人,小日本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再次举起手枪瞄准我,“砰!”,又一声枪响。
我敏捷的向前一个滚翻避过子弹,接着利落的一个扫堂腿,小日本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手枪摔出去老远。
另一个小鬼子爬起来挺着刺刀要跟我拼命,我气定神闲的飞起一脚踢歪他的脸,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我的右臂突然一麻,似乎骨头被子弹穿裂了,顿时痛的我冷汗直流。
我看到右边一个被我打翻在地的小日本手里的枪冒着白烟,我还是疏忽了。
我捂着汩汩流出的血靠在墙上,虽然上前线有些日子了,但之前会受伤,也只是被炸弹爆炸时的弹片刮伤,被飞来的子弹擦伤,这样实实的中了一枪还是第一次。血流得很快,伤口很痛,我顿时浑身脱力。
鼻青脸肿的三个小鬼子端着刺刀站起来,逼近我,眼睛里露出凶狠的光,一副要复仇的样子。
然而当他们走近,看到我苍白的脸上因愤怒而激起的淡淡红晕,忽然神色都变了。
几个人交头接耳不知在咕哝什么,但他们那种猥亵的目光,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瞬间让我想起了某种特别不堪的东西。
“变态!”我咬牙切齿的骂出声,反正他们听不懂。
小鬼子反而笑得更加猥琐,干脆收起刺刀,一步步靠近我,伸出他们的脏手要抓我的衣服。
我冷笑,他们以为我中了枪就没有反抗之力了吗?我挥起左手一拳打倒中间那一个,又一脚踹倒右边那个,左边那个吓得后退一步,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直接对我举起了手枪。
这下我恐怕逃不掉了,我突然想到,今晚怕是不能和他不见不散了…。。。
对不起,少商,我要爽约了……
正当我就要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一片瓦砾飞过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小日本手上,他痛叫一声,枪掉了,我如获大赦般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到底是谁帮了我,我迅速弯腰捡起手枪,“砰!砰!砰!”连发三枪。
虽然是第一次开枪,虽然是用的左手,但丝毫不影响准头,小日本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倒在地上,心脏的位置汩汩的冒着血。
我保持着开枪的姿势良久未动,生平第一次杀人,震撼的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但我杀的是敌人是侵略者,看着冒烟的枪口,我的心里却是畅快无比!
“枪法不错,又快又准!”我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欣喜的转过头去看,那人明亮的眼睛深深的酒窝就这么招摇的映入我眼帘。
“是你?”那个刚刚在关键时刻帮了我一把的人是他?“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你们师团在对面,所以我想过去看看。”戚少商边说边走过来。
真巧,我们居然又想到一起去了,而这又一次不期而然的心有灵犀,竟是救了我一命!
他走近,一眼便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眉头立刻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你中枪了?”他伸过手来扶住我的肩,“我带你去找医生,快点!”
我靠在他身上,刚刚九死一生的瞬间我几乎忘了疼痛,突然松懈下来,又是浑身脱力般的痛。
可是,还没等我松懈一秒钟,一阵“嗒塔塔”的杂乱跑步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我们同时心里一惊。
“糟了!一定是枪声把日本兵引来了!”我看了看戚少商,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听这声音,至少是一个小分队不下几十个人。
果然,很快狭窄的小巷一头一尾都出现了日本兵的影子,我们被夹在中间。
“快走!”他弯腰捡起一把手枪别在腰上,然后拉起我转身就跑。
“等等!我的相机……”还丢在地上呢……
“别管什么相机了!”
“可是——”
“相机重要还是命重要?!”…。。
小巷的中央有个路口通到另一条街,街道中间又有路口通向别的小路,这里错综复杂的小巷子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忙。
然而形势没有那么乐观,日本兵被杀,这里又在日军势力范围之内,很快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日本兵的影子,看他们的架势,好像不抓到凶手誓不罢休。
日本兵四处搜捕,把四周的路都封锁了。我们兜兜转转找不到一条通路可以离开,而我的伤口血流如注,很快我就面色煞白,没了力气,无奈之下,戚少商便把我带进一间废弃的民房里躲了起来。
这里废弃的房屋很多,很多都被炮火炸的残破不全,但藏人还是没问题的,日本兵要一间一间的搜,还是要花上很多时间的,我们运气好的话坚持到天黑,应该就会有机会逃出去。
“惜朝,你怎么样?”小屋里光线昏暗,但我看得清他的眼神,满是心痛和焦急。
“我。。。。。。没事……”我咬着牙强打精神,额头上不住的冒冷汗。
“这样子……还说没事!”他一边痛惜的责怪,一边从衬衫下摆刷的扯下一个布条,系在我的伤口上方,暂时止血。
“以后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了。”他说。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要穿越敌军防线到对面找他的事。
我不禁反驳道,“你不也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呵呵——”他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白了他一眼,“通不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次我们逃不掉的话,你就要和我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他反而笑意更浓,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的说,“求之不得!”
“别开玩笑了!”明明是责难的一句话,怎么我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谁说我在开玩笑!”他马上瞪大眼睛反驳,“能陪你上碧落下黄泉,也不枉我们知己一场。”
我也不禁笑了出来,“你那句‘患难知己’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会碰到你……”
他扬扬眉毛,“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说我后悔了!”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脸上不由的热了。
他却裂开嘴笑得很开心,“惜朝——”他看看我,欲言又止。
这时,我们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日本兵似乎搜到了附近,好快!天还没有黑。
我忽然想到我的伤口,“糟了,他们顺着血迹找的话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戚少商的眼睛将小屋扫视一圈,似乎在找一个更加隐蔽的位置,但显然,只要鬼子闯进来,我们无论躲在哪都能被发现。
于是他又站起来左翻右翻,想看看屋里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可以让我们逃脱,可是,这种奇迹,毕竟几率太小了,又不是在看武侠小说!
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的呼喝似乎就响在门口。
一旦被他们找到,结果必定都难逃一死。
戚少商转过身来看我,神色凝重,而当我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心里却意外的平静。
老天对我还是不薄,至少在我死前,他还在我身边。
戚少商忽然半蹲在我面前,目光深深的看着我,好像过了此时就再也看不到一样,那么努力的想把我看进心坎里。
他忽然把他的相机塞到我手里,淡淡的说,“帮我带回报社!”
我的心猛地抽紧,“你要做什么?”
戚少商双手按着我的肩膀,目光里有忧伤,也有决绝,“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出去引开日本兵,或者对他们自首承认杀了人,那么,说不定可以让他们停止搜捕,另一个人,就有机会逃脱……”
“不行!”我想都不想就打断他,“你一个人,就算有把枪,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日本兵?就算是要自首,也是该我去!”
“惜朝!”他双手用力按住激动的我,“我说过,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哪怕赔上我的命!今天,能听你道一声‘知己’说一句‘不悔’,我戚少商死而无憾!”
他的眼神明亮的像燃着两团火,炽烈的快要将我融化。
“不要去!”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佯作出发怒的样子,“我顾惜朝的命不用你来换!”
他却笑了出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对我说句温柔点的话?嗯?”
他眨了眨眼,那副孩子气的表情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少……商……我求你,别去!你不是说要陪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吗?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可是我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拧起眉头,神情严峻,“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惜朝,你自己小心!”
他猛然站起来,转身,我抓不住他,那一刻,我的心里是无以复加的痛楚和绝望,我只有在他背后大声喊,“少商!如果你死了,还有谁会在那个路口等我?还有谁能和我‘不见不散’?你不能……”我的喉咙忽然间哽住,说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他大步走回来一把抱住我,用力将我揉进怀里,嘴唇在我耳鬓厮磨,“惜朝…。。。我不走…。。你别难过…。。我留下陪你,我们生死同命!好不好?”
“嗯!”我死死抓住他不放,在他怀里拼命点头。
此时,屋外,一片沉重的脚步声正向门口汇集,我们刚刚那样又喊又闹的,不把日本兵招来才怪!
我算是弄明白了,我和戚少商,根本就是两个不要命的疯子!
我们两人躲在暗处,一人手里一把枪,日本兵若是进来,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直到弹尽粮绝!就算是要死,也要在死前多干掉几个小鬼子!
然而老天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就在我们决定要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不是日本兵的枪声,而是我们军队的枪声。
有部队开到了敌军防线的边缘准备攻其不备,恰好遇到那群到处搜寻我们的日本兵,便同他们展开了巷战。
我们就在自己军队的掩护下险险逃出了敌军的防线,而我,放心大胆的晕倒在戚少商的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胳膊上的伤口很痛,但很明显,已经给医生处理过了。
我一眼便看出我身处的地方应该是距前线不远的医疗队驻所,身边还有不少伤员,身上鲜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医护人员忙忙碌碌的来回穿梭,外面枪炮声不绝。
可是戚少商呢?我随便逮住一个小护士问。
她告诉我,“戚先生陪了你很久呢,后来见前线吃紧,就跑去帮忙了。”
“帮忙?”我诧异,他怎么帮忙?
我走出医护所,小心的走到阵地上,天已经黑下来,四周不甚清明,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戚少商。
他竟然趴在战壕里和其他士兵一起架着冲锋枪向敌军阵地射击。
我终于知道他是怎样帮忙的了,也终于明白他的枪法是怎么练就的,以及为什么他受伤挂彩的频率总是比我高。
我弯着腰躲过乱飞的枪弹蹭到他旁边,他射击时那种专注又决然、气势十足的眼神,非常震慑人心。
一轮射击停下来,他才看到我,“咦?你醒了?你的伤没事了吧?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快回去!很危险的!”
我不理他的一连串废话,“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戚少商笑笑,“都说战地记者是半个军人,我看有人受伤下火线,我就顶上来帮忙咯!”
“哦!这么说我也是半个军人,”我推推他,“你让开,让我来!”打冲锋枪,一定很刺激!
“别开玩笑了!”他盯着我的伤,“那颗子弹穿进了你的臂骨,你看看你的右手,还动得了吗?”
我动了动右手,果然抬不起来了,我立刻神情沮丧,他笑着安慰的拍拍我的肩,“你呢,比较适合运筹帷幄之中,这种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这你都知道?”
“当然了!早就听说87师三团有个记者是他们的半个参谋,那肯定是你了!”
“哈,没想到我都这样声名远播了!”
“总之你赶快回去,到医护所等我,”他露出两个酒窝,眨了眨眼睛,“不见不散哦!”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
(十)
这一天我们很晚才回租界,戚少商担心我的伤,说前线的医护工作比较潦草,一定要再去医院看一下才放心,于是我被硬拉去红会医院,结果给医生一检查,那大夫满脸沉重的看着我说,如果不想那只胳膊永远抬不起来,他建议我马上住院治疗。
有那么严重吗?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大夫都喜欢把病情夸大!
我不以为然,觉得这点小伤不会影响我工作,但是显然,戚少商不这么想,随后赶来的晚晴也不这么想。
于是我在众人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乖乖住院,这年头,还有没有人权了!
这是戚少商第一次见到晚晴,他问我,“这就是你那位做护士的女朋友?”
我点头,并且加上一句,“现在是我未婚妻了。”
我没有骗他,我和晚晴已经有了婚约,只是这段日子一直忙得很,结婚的事也只好暂时拖着。
我看到一旁的晚晴有些害羞的抿嘴微笑,而戚少商的神色有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释然的露出两个酒窝说,“恭喜你们!”
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心里竟是莫名的酸涩。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说那句话,只是,我觉得,我必须让他知道,我有未婚妻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女人,我必须要对她负责,照顾她一生一世。
由于我的右手受了伤,所以我的稿子是躺在病床上口述,然后由戚少商笔录下来的,之后戚少商没有多留,他还要回报馆去赶稿。
“稿子我会帮你交到《申报》,顺便帮你向你们老总请假,叫他派人接替你的工作。”临走时戚少商说。
一想到从今往后不知多少天,要换成其他人和戚少商在那个路口不见不散,我的心里就极度极度的不爽。
戚少商笑了笑,“以后需要交换的稿件我会亲自送到申报馆,直到你伤好恢复工作的时候。”
我的心里一热,他忽然间靠近,笑意浓浓,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那句话,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约定,我不会再对其他人说。”
我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脸上微微的发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哦,对了,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带几份报纸给谢团长?我答应他的。”
“没问题。”他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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