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剑如虹-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惜朝,”晚晴笑得云淡风轻,“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当你是朋友,再悲伤的事情都会过去,我都可以看得开,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见我还在犹豫,晚晴再次催促我,“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伯父和曼妮他们快睡醒了!”
开船的汽笛声响起,我心里一惊,错过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如论如何,我都要先见他一面。
“晚晴,谢谢你!”我给了晚晴一个深深的拥抱,“我今生亏欠了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加倍偿还!”
我飞快的跑下去,“惜朝!哥!”我听到爸爸和曼妮跑到甲板上喊我,我回头,看到他们焦急的眼神,我咬了咬牙,转身险险的跳上岸,他们追下来的时候,船已经开了。
“惜朝,你快回来!日本人马上就打到武汉了!”船已经离岸有一段距离,爸爸还是不肯放弃的喊我回来,一旁的曼妮眼圈都红了。
我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不管以后是否有缘再见,至少此刻,我已经承认他们是我的亲人了。
“爸爸,曼妮,对不起!”
我转身跑去,前方黑沉的夜色渐渐散去,红霞映了满天满地。
少商,你还在等我吗?
(二十四)
天蒙蒙放亮,初升的朝阳映红了江面,几艘渡船停泊在岸边,长江水平静无澜,江边的街道上还没什么人迹,很宁静,宁静的有些萧索。
来之前看过报纸,自9月底田家镇要塞陷落,武汉至今已无险可守,国民政府正在分批撤离党政机关,疏散城内百姓,看来他们已然放弃了死守武汉的计划。
又一座濒临陷落的城市,就像一年前的上海。
突然间有点恼恨自己,国土沦丧危亡之际,好男儿怎可只为了儿女情长而惆怅?而他,恐怕也不会因此而蹉跎了宝贵时光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来了,我还是希望能见他一面,一面都好,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
然而这希望真是太微茫,他没有告诉他会在什么地方等我,武汉这么大,到哪里去找?
凭着感觉我来到《申报》武汉版的旧址,我在武汉的那两个月便是住在这里。然而抬头一看,“宏盛米行”的大招牌赫然挂在眼前,我心里一阵冰凉,但仍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敲了敲门。
敲了几下都没有人应,我想大概是太早了,人家还没睡醒呢。
于是我不想打搅人家休息,转身便走,门却在身后吱哑一声打开了。
我回头便看见一个六七十岁头发稀疏的大伯揉着眼睛探出脑袋,“找谁呀?”声音慵懒,想是刚醒。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戚少商的人?”
“戚少商?没听说过!你找错地方了!”
“嘭!”脑袋缩回去,大门再次紧闭。
我自嘲的笑了笑,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问呢?
那么除了这里,我能想到的地方就只剩下北平几所大学迁到武昌时的临时校址,可是联大几个月以前就向西南迁移,学校此时恐怕不是闲置就是改做它用。
希望还是渺茫,但我的腿脚却不受理智控制似的,等我回神的时候,已经走在去往江边码头的路上。
乘轮渡过江到了武昌,找到联大的旧址,果然不出所料的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我颓然的靠在紧闭的大铁门上,背上一片冰凉,心里更像结了霜。
我所熟悉的地方只有这两处,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他还能在哪里落脚。
或许是他能去的地方太多,我能找到的地方却太少。
又或者,他根本就已经离开了。
武汉的东面南面都已经被日军围困,很快就会形成四面合围之势,他若在这里停留,只怕无法北上去找他的组织了。
他会为了我而停留吗?
就算他想,他的组织也不允许吧。
他的组织?我突然想到,如果,如果他还在武汉的话,他一定会联络他的同志!顺着这个线索找的话,也许能够打探到他的消息。
当然,我知道这并不容易。
我不可能知道他的同志们会隐匿在什么地方,这个希望只怕更加渺茫。
我在大街上漫无方向的走,心里空荡荡的,我甚至开始盘算,是继续留在武汉碰运气,还是北上到华北根据地找他,或者,干脆去重庆找我的家人……一时间难以抉择。
正出神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报童拦住我,“哥哥,买份报纸吧!”
“哦。”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无意识的掏出钱,无意识的接过报纸,瞟了一眼——《江汉日报》。
意识猛地回到脑中,我想起不少地下组织会把报馆当作联络地,《江汉日报》是中共的报纸,说不定从那里可以打听到戚少商的下落。
疲惫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我直奔码头坐船又回到汉口,赶到《江汉日报》报馆。
“先生,你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狐疑的看着我。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便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我的记者证递给她。《明报》虽然停刊了,但记者证我一直留着。
“啊!”那女孩颇为兴奋的叫了一声,“原来你就是顾惜朝啊!我看过你的文章呢!”
“是么?”我有些尴尬的笑笑,“那只怕是很久以前了吧?”看来我在上海的恶名还没有传扬到这里来。
“对了,顾先生,你来有什么事吗?”她问我。
“我想……”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不是顾先生吗?你怎么来武汉了?”
当初《申报》迁来武汉的时候,我曾经和这家报馆的同行打过交道,来的这人正是当初见过的小杨。
我还没有开口回答,小杨又自顾自的嚷嚷着,“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来这了?日本人就快打过来了,我们报馆很快都要迁去西南了……”
“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我及时制止住他的喋喋不休,“你可知一个叫戚少商的人?”
小杨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的一笑,“哈!戚少商猜得果然不错,你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一时间喜上心头,我努力让自己平静的问道,“这么说,你见过他?”
小杨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哪里?”
小杨皱了皱眉,“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三天前……”
听到这话心头一下子冷下来,“是么……”
“那时他告诉我他已经不能在武汉多留了,”小杨接着说,“他说他在等一个人,他答应了他,要等他来同他一起走,但是,情势不由人……”小杨看了看我,说道,“戚少商托我转告你——”
“什么?”
“请你原谅!”小杨的声音低沉的有些黯然,我能想象出少商说这四个字时的神情。
但是,只有这四个字吗?这算什么?!哪怕他留给我一点消息和线索都好,为什么叫我原谅!?
“还有,他还说——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我不由的苦笑,这同放弃有什么区别?
我不顾一切来找他,等来的只有这八个冰冰冷冷的字吗?究竟是怎样的情势不由人,竟让他两句话就把我们之间的约定和誓言撇得干干净净!戚少商,你怎么可以……
再见时不知何时何地,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我们还能再回到从前吗?
你叫我怎么原谅?
最后一点希望竟是被他亲手生生得摧毁了,我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支撑下去。
来来回回的折腾一番,已经时近中午,十月的武汉白天仍是夏天般的闷热,太阳晒得我头晕。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不复清晨时那般萧索,走得累了,我在路边一个小茶摊坐下,要了碗茶,手里还捏着那份《江汉日报》,索性便看了起来。
战事越来越不容乐观,武汉濒临陷落的大局怕是不可逆转,有门路离开的人正在陆陆续续撤离,而那些无力离开家乡躲避战祸的老百姓们依然要过自己的日子,却不知明天是否还有此时的安稳。
而我,又该何去何从?
去重庆?那么我和他,便从此分道扬镳,总有一天势不两立;北上去找他?既然他都说出那样决绝的话,我又何苦又何必?
天下之大,竟没有一条路给我走吗?
“呜——”一声悠长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街上行人立刻慌乱起来,是防空警报。
抬头,几架日本飞机轰然飞过头顶,人们立刻喊叫着四散奔逃。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在耳边,茶摊被炸弹掀翻了,碎屑四溅,尘土飞扬,有人倒在地上,满身鲜血。
茶摊老板拉我一把,“年轻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原本并不拥挤的街道一下子挤满了人,人们纷纷从屋里逃出来,向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跑去。
离开茶摊没走几步,我便被人群挤在了中间,身不由己的被人推搡着前行,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索性就随着人流跑吧。
爆炸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霎时倒的倒塌的塌,不断有木板横梁什么的砸下来伤了人,一时间轰炸声、叫喊声、哭救声混成一片乱成一团,身边硝烟弥漫,哀鸿遍野。
“是不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不少人发出边逃边发出这样的疑问。
日本人的飞机仍在头顶肆虐,我夹在人群中,躲着炮火躲着随时砸下来的物事,爆炸的轰鸣声震得我的大脑没力气多想别的事,只想着尽力的逃,绝不能就这样死在日本人的炮火中!
即使生活再没有希望,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要把日本人从中国赶出去!所以,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惜朝——!!”
仿佛是从遥远时空传来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不真实。
我不是幻听了吧?杂乱轰响的各种声音里,我竟然听到他在叫我!
“惜朝——!!”
又一声,我愣在原地,木然的抬起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前方。
我的目光越过层层慌乱的人群,忽然间,废墟、炮火、人流……全部暗淡了色彩,各种杂乱的声音也变得宁静,在我与他四目相接的时候。
他紧锁的眉头倏然展开,唇边绽开一个明媚的微笑,明亮的眼神一如初见。
“少……商……”我这是在做梦吗?梦境中他的脸,他的笑,会这样真实吗?
“少商!”我拨开人群,奋力向前奔去,哪怕是幻影也好,多见一时是一时。
“惜朝!小心啊!”他逆着人流向我走来,身边依旧炮火不绝。
相距不过五十米的距离,怎么会这样漫长?穿越人潮,躲着炮火,我们一个顺流一个逆流,艰难的坚决的向中点靠拢。
一步又一步,脑海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我们双手紧扣走过人山人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谁,许给我一个天荒地老?
眼前,是他向我伸出手,“惜朝——”
手中真实的触感让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就在我面前。
“少商——”我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带着涩涩的鼻音。我不知道,老天究竟要给我们多少考验,才肯让我们在一起。
他的脸沾上了灰土,风尘仆仆的样子,双眼中布满血丝,想是多日来没有好睡。他看着我,眼中悲喜交加,不确定似的慢慢抬起手,一寸寸的靠近我的脸庞。
“惜朝……真的是你!”他粗糙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庞,唇边带笑,眼中却分明有隐隐水光,“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原来相思没顶的,不只我一人。
我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手臂紧紧的揽着我,身边尘土硝烟弥漫,人流不断穿梭而过,我和他,紧紧相拥,在这个炮火连天的时刻。
“轰!”耳边一阵巨响,眼前霎时一片火光,身子被人一推一转倒在地上,揽在身上的手并没有松开,抱着我在地上翻了几翻,滚到路边,险险的躲过。
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头顶上被炸到的房屋有半边砖墙轰然砸了下来。
“少商!!”我大惊,慌忙去推护在我上方的戚少商。
他却死死的按住我,眼见我们避无可避,他索性一闭眼,整个人压上来把我护了个周全。
“轰隆!”一声好像砸我心上,我大气不敢出,浑身颤抖,好半天才缓缓睁开眼睛。
身上的人也缓缓从我颈边抬起头,转过脸来对我的目光。
头顶上那半边砖墙一头靠着未倒塌的墙壁,一头支着我们身旁的地面,斜斜的给我们搭了个棚子。
“哈——”我们同时如释重负劫后余生般的长出一口气,然后胸膛起伏着大喘粗气。幸好,幸好……
“你……”我一边喘着气一边瞪着他,刚刚他不要命了吗?
他却爽朗的一笑,低头堵上了我还未平复的呼吸。
许久不见,他的吻炽烈如火,痴缠如绵,尽诉别离苦。
幸好有这半边墙挡着……
不久之后,日本人的飞机飞远了,轰炸声没有再响起。
“看来空袭结束了。”眼前的情景却是让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别愣着了,救人!”他推了推我,说道。
很多伤者倒在地上,或是鲜血淋漓,或是血肉模糊,有些人哭叫着喊痛,有些人已经无声无息……
医疗队很快赶来了,我们便帮着救人,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好多疑问也无暇问起。
忙了大半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他带我回到他的住处,幸好我们在路上碰到,否则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不可能找得到。
想起那半日寻寻觅觅的辛苦,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我的心情瞬时低落下来。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见我脸上冷得要结冰,他愣了一愣,随即了然,“本来我们是打算今天走的,可是,已经到了车站,我又折了回来……”
我疑惑的看看他,他微微一笑,凑近了按住我的肩膀,一双眼睛炽热的望着我的脸,“我不舍得你……我想见到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想见到你!”他将我拥入怀中,“上天对我不薄,果然让我见到你了!惜朝……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的脸庞在我的颊边亲热的磨蹭,我却低下头忿忿的在他肩头一口咬下去。
“嗯——”他喉咙里哼了一声,隐忍着没有叫出来,“惜朝……”
感到他的身体紧绷着忍痛忍得很辛苦,我适可而止的放开,肩上衬衫被口水濡湿了一块,倒让我自己有些脸红。
我抬起眼睛恨恨的瞪着他,见我这副表情,他也猜到了大半。
“你去过《江汉日报》了?”
我点头。
“见过小杨了?”
我再点头。
他却低眉淡笑,神情颇有些忧郁,“我等你这二十几天,想了很多,我想,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自私?”
“嗯?”我疑惑,但又能明白几分。
“因为我,你要跟你的家人分道扬镳,甚至有一天会势不两立,我不知道,这样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开心?惜朝,我知道,对这些失而复得的亲人,你是在乎的!”
“所以,你要我选择……”是要家人,还是要他……居然把这样的难题丢给我?!我赌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好,我明天就去重庆!”
我愤然转身,却被他伸出手拦腰一抱,一张笑脸厚颜的从后面蹭上来,在我耳边呼着气,“真的?”
“那你还来武汉做什么?”
“看你死了没有!”
“哦!那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该重新做决定呢?嗯?”
“哼!”我又送他一记白眼,其实我的决定在我决心下船的那一刻就已经清清楚楚了。
“对不起,惜朝,到最后我还是自私了,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少商,等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以后,你可不可以放下你的立场,不要参与党派之争,不要与我的家人为敌?你答应我,我便跟你走。”
“好,惜朝,我答应你!”
我有些犹疑的看向他,他笑着吻吻我的脸,“等赶走日本人,我们就远走高飞,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生生世世?我不禁苦笑,“可是你的信仰里没有来生!”
“啊?”这次换他疑惑了。
我笑笑,“你那本‘世语新说’我是真的看过!”
他的眼神黯然了片刻,又重新燃起热火,“没有来生……那么,我们只要今生,只惜今朝!”
只要今生,只惜今朝……
你可知一生太短,今朝易过。
我知道,所以才要分分秒秒,只争朝夕。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只有今朝,没有明朝……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他适时的堵上我的嘴巴……
…这个。。。。。。好久没出现了啊…
今宵梦短,爱能几时?
第二天一早我们是被枪炮声震醒的,我们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两军的交火声很近,日本人怕是真的要打进来了。
我们决定立刻就走,否则北面道路一旦被日军封锁,我们就没机会了。
迅速收拾好东西出门,街上比昨天还要拥挤,几乎人贴着人,一条街从头望到尾,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戚少商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会走散。他的掌心很热,拥挤的人群中,我的心却异常的安宁。
就这样牵着手走上一生一世,可以吗?
你知道,我们没有来生,只有今朝。
一生一世忽然间就变得这么短暂。
街上人挨人拥挤得很厉害,这样的场景我并不陌生,当初淞沪会战打响的时候,上海华界也经常出现这样的难民潮。
想不到,今天我们也成了难民一分子了!
远处的炮火声越来越激烈,身边场面混乱的有些失控,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被挤倒在地,顿时放声哭叫起来。看她的样子像是跟家人走散了,哭了半天都没人理会。
看看身边人流拥挤推搡的状况,一个小孩子挤在中间搞不好会受伤的。
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我也曾经这样随着拥挤的人流躲避战火,那时孤独无依的恐惧至今记忆犹新。
我便松开戚少商的手,挤过去抱起那小孩。
“惜朝!”戚少商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想他应该是跟了上来的。
我没想到,这一松手,却是……
回过头,我看到一群人拥挤在我和戚少商之间,他被很多人夹在其中,奋力的想挣脱却不得,而我这边,突然涌上来的大批难民死死的挡在我面前,铜墙铁壁一般,任是再有力气也挤不过去。
这里正是一个十字路口,我们被人流隔在两边,身不由己的被人越挤越远。
“惜朝!惜朝!”他焦急的冲着我大声喊道,“我们火车站见!”
“好!”我一边护着抱起的小女孩,一边大声答道。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曾经的和现在的约定,让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期盼。
好不容易随着混乱不堪的人流到了汉口车站,而车站里的拥挤程度比外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幸运的在这里撞到她的父母,那两口子自然对我千恩万谢。
我却勉强的笑了笑,为了帮她,我可是跟我最重要的人走散了。
我在站台上,看着人群走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来来往往,我努力的在其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答应了我要不见不散,他一定会来的。
从白天等到夜晚,城外的枪炮声依旧不绝于耳,而城内,我又看到日本人的飞机飞过,狂轰滥炸了一番扬长而去。
好在,炸弹没有丢到火车站,否则凭这里的人流密度,伤亡一定相当惨重。
而我的心越揪越紧,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来,难道出了意外?
可是我不敢离开,我怕我一走,他来了就见不到我,这一错过,只怕就是一生一世。
于是我一直等,一直等,天黑了白,白了又黑,人潮来来去去,我却始终看不到他。
整整两天,我等得心力交瘁。
再也等不下去,我离开车站,去他的住处,去报馆,去码头,去一切他可能去的地方,不断的寻找,而老天却不给我们再次不期而遇的机会。
回到车站,天又黑下来。站台上的人渐渐少了些,能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便只有留在这座濒临陷落的城市里听天由命。
难道这就是天意?
当时我为什么要松手呢?果然,这一松手,便是一生,失之交臂吗?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到最后,老天还是不肯给我们的爱一条生路?
难道我们就是这样天理不容?
“惜朝!”有人站到我身后。
声音不高,不甚清明,我猛地回头,心跳到嗓子眼,又重重的跌了回去,“爸爸……怎么……是你?”
“我来找你!”爸爸看着我憔悴不堪的面孔,微微皱起了眉,“惜朝,跟我回重庆!”
我摇头,不假思索的摇头。
爸爸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惜朝啊,一切本有缘,万事莫强求!”
“爸爸……”我抬起眼睛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端倪,平白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
“你见过戚少商了?你见过他了是不是?!”我抓着他慌忙问道。
“没有!”他冷静绝然的说道,“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你和他是怎么了!我只知道,如今国家危亡,正是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的时候,你不应该在这里空耗时光!”
我一颗心沉了下来,他说的没错。
“而且,你真的不理晚晴了吗?”爸爸接着说,“她现在的状况并不好。”
我心里一恸,晚晴,的确是我这一生最亏欠的人。
一切本有缘,万事莫强求。也许我和他,情深缘浅,强求不来。
他说,我们只要今生,只惜今朝。原来,只有今朝,没有明朝;没有来生,连今生都是奢侈。
“跟我回重庆吧!”爸爸再次说道。
…我是代表时间的分割线
随家人去了重庆,很快我便投笔从戎,跟着军队转战南北。
淞沪会战时,爸爸就看出我的军事才能,当时他就很想让我从军,如今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对我来说,能够亲自上阵杀敌也是件爽快的事,从一个小士兵做到如今可以指挥千军,那种成就感也是前所未有。
只是,每次站在炮火前沿,我脑子浮现的却总是当初那个跟在士兵后面拿着相机拍照的小记者,那个自豪的说着“书生报国无它物,唯有手中笔如刀”,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书生。
原来什么理想抱负,都会变。过去的一切终是不再回来了。
参军后,就再没有写过一篇完整的文字,不是我不想,而是,一拿起笔,往事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压得我透不过气。
还是忘了吧,就当从前那个顾惜朝已经死了!
如今的顾惜朝只是个浴血战场的军人,一切重新开始。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在离开武汉后的一年,无意中看到《新华日报》,头版一篇报道下的署名是——剑虹!
当初这个被我批判为有点俗气的名字,可能不只被一个人用过,但是我认得他的文风,是他没有错。
心里某个早已麻木的角落突然间抽痛起来,这个我们曾经共用的名字,共同经历的风雨,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缠绕上心头,绵绵密密的痛。
曾经以为可以忘记,以为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回忆,一切深情刻骨不过是过眼云烟,却在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推翻了所有的曾经以为。
戚少商,你还真是不肯放过我啊!
自那之后,几乎每天我都可以在《新华日报》上看到署名“剑虹”的报道,他跟着他们的军队上了前线,重新做起战地记者的工作。
他曾经说过,他的理想是以新闻记者终其身,他果然没有骗我。
通过这些报道,我也能大概了解他的状况。我知道如今日军把大半兵力调到后方,疯狂扫荡共军根据地,他们的处境很是艰难。
而我们这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直跟日本人僵持着,期待一个反攻的机会。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美英正式对日宣战,日军攻入上海租界,我们曾经坚守的“孤岛”最终还是沦陷在敌人的铁蹄下。
一年后的某一天,回重庆述职,偶遇息红泪,竟有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惊喜。
我们聊了很久,她告诉我,她在重庆遇到一位姓赫连的军官,他们已经准备要结婚了。
而戚少商,她也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那么你怎么样,她问我。
我笑笑,指了指自己的一身军装。
哦,投笔从戎了!她又问,那,晚晴呢?
结婚了。
你们?
当然不是!我笑道,她嫁给了一个叫铁手的政府官员,那个人不错,对晚晴也很好,他们现在,很幸福。
那么,你……和……戚少商呢?
我们……没联络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不会变,曾经最爱的人,常常不是那个最终与自己厮守一生的人。
遗憾,却未必不幸福。
而我,为什么还是念念不忘,挣不脱逃不掉?像在我的心头上了一把锁,我却不小心弄丢了钥匙。
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沓《新华日报》,爸爸几次三番劝我丢掉它,毕竟存着这些共党的报纸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感觉。
但是我不肯,因为只有这些报纸能让我感受到他的存在,让我知道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如今的我已经不可能继续曾经的理想,那么就让他,用我们曾经共同的名字,替我延续替我完成。
其实,炮火烽烟中的日子十分紧张,并没有多少闲暇让我胡思乱想。
那日在房中看书,看久了,头微微的涨痛,眼睛也有些酸涩,眼前的字迹渐渐模糊起来,我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突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我茫然的抬起头,只一眼,便让我的心剧烈的跳起来。
一如初见时那白色的衬衫,稍显凌乱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明亮的眼神,爽朗的笑容,一深一浅两个醉人的酒窝,溺毙千千。
“少商!”我腾的一下站起来,三两步绕到他面前,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惜朝!”依旧是温柔醇厚的声音,他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温热的触感那么真实那么亲切。
“惜朝,”他说,“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完,他一步一步后退,我大惊,伸手去抓他,却怎么也抓不住,明明仅在咫尺,却依然触不到抓不住!
“少商!少商!不要走!”我焦急的大喊。
“啪!”是茶杯碎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一下子惊醒,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原来只是一场梦,却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心里骤然被挖空了一块,连痛都没有知觉。
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是泪水湿了满面。
分别多年,这竟是第一次,他走进了我的梦中。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他的文章,想起梦中他说的那句话,忽然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那一天,依旧是翻来复去没有找到“剑虹”的文章,却看到一篇颂扬战地记者的文章。文章的下面附上了抗战以来牺牲的战地记者的名单。
忽然间呼吸不能,胸口闷得快要窒息,我颤着手指掠过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最后停在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上——戚少商!
眼前恍然一片黑,我努力支撑着身子,想流泪,却一滴也留不下来。
原来,心如死灰,欲哭无泪,竟是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觉。
这一天,是1943年8月8日。
1937年的8月8日,正是我们初次相识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正是虹桥机场事件的前一天。
我一直记得那一天,他骑着一辆破烂的自行车一阵风似的经过我身边,一回头,大大的眼睛,深深的酒窝,明媚的笑容……
原来那个梦境,竟是你来和我道别的吗?
我说你的信仰里没有来生,而原来,你却连今生今世都不肯给我……
你给我一个短短的曾经,却要我用一生去追念。
有情却是终无缘,求不得,求不得!
…
如果我在这里打上一个“完”,大家会不会砍了我?怕怕~~~,所以还是再加上三个字吧——未完待续!
当然,后妈们看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