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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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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义军上下大多与石青一样,能够记挂氐人和河内的实在不多。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关中的胜利吸引去了。
麻秋和屠军事实上并非新义军下辖,但是,新义军人无不将他们视作自己人。麻姑和石青是麻秋唯一的亲人,他不把自己的人马交给石青,还能交给谁?如此算来,新义军直辖或间接控制的土地已有七个州之多,这是一份令任何人想一想都会垂涎三尺的巨大基业,单论疆域,据有北方中原六成有余。至于七州人口合计只抵一个幽州或一个冀州这个事实被人们高兴地遗忘了。
大晋永和六年,十一月十七。
“石帅。一路顺风——”
“恭祝石帅马到功成,我等在此静候佳音……”
金墉城外,喜气洋洋,魏统、王龛率数十位司州文武官吏恭送石青西进入关。
石青哈哈一笑,拱手抱拳道:“承蒙诸位吉言,大家请回吧,石某走啦——”大笑声中,他一抖马缰,黑雪迈开四蹄,向西行去。
“出发——”
左敬亭、雷弱儿同时下令。
亲卫骑拥簇着石青贴身卫护,亲卫混编骑分两列纵队在左右戒备,几十名斥候飞奔散开,打探四周情形;战马踢踏声中,三千多骑沿着驰道碎步向前。
洛阳入关中,最便捷的就是走新安、弘农至潼关、华阴这条路径。石青自然也不例外。有雷弱儿老马识途,有宽阔的驰道指引,一行人轻骑快进,不消三个时辰便越过新安,进入弘农地界。
新安郡、弘农郡归属司州下辖,原司州刺史刘国移驻阳城后,因距离过远,无力多加管束,两郡仿佛成了无主之地。扼守关中门户的函谷关在弘农郡界内,杜洪从王朗手中接管关中防务后,有心自立,便派了一支人马驻守弘农。这支人马后来降了屠军,弘农由此落入麻秋掌控之中。至于新安郡,无论是屠军还是现任的司州刺史魏统,都无心管治,眼下依旧是无主之地。
弘农郡此时有两道函谷关,其一便是普通意义上、自秦时就已扬名天下的函谷关;另一道指的是魏武帝曹操为转运军粮,在原函谷关东十里处筑的一座新关,新关亦在崤山函谷之中,因此也被称作函谷关,俗称魏关。
天进未时,三千余骑拖出长长的纵队,由函谷入口赶至魏关之下。
魏关宽不过十丈,高却又四五丈,恰如一个方正的巨石卡在陡峭的两山之间,将函谷古道封闭的滴水不露。
魏关之上空空荡荡,只有几根旗子在山风中呼啦啦地摆动,却见不到守城士卒的身影。
“前日不是派人先行进关,告知石帅入关的消息了吗?屠军这些兔崽子怎敢如此怠慢?哼!若是老左手下,必叫他们知道厉害……”左敬亭咕哝了一阵,随即自高奋勇道:“石帅稍带。老左这就叫关去。”
“去吧。”石青扬手打发走左敬亭,转对雷弱儿道:“让兄弟们下马歇歇,马上继续向前赶,今晚争取赶到潼关。”
雷弱儿应了一声去了。左敬亭的大嗓门随即在前面响起来:“哎——关上的人呢,死哪去了,石帅来了,汝等还不快快开——”
石青一皱眉头,暗自后悔,实在不该让左敬亭这个粗野家伙去叫关。
“老左——”石青叫了一声,想让左敬亭说话好听一些。叫声刚刚出口,魏关之上忽地响起一阵急骤的金锣声。
当当当——清脆的鸣响声中,原本空荡荡的关头垛口之间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守军。与守军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张上了弦的长弓和一支支闪亮的羽箭——数百名弓箭手长弓半张对准了关下。
叫的正欢的左敬亭猛地打了个激灵,嘴巴立马闭上,危险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试图脱出羽箭的射程。
看到这一幕,石青不由得目瞪口呆。这是……难不成关中再出变局,弘农守军降后再叛?注意到踉跄后退的左敬亭之时,石青又是一惊,连同自己在内,新义军骑士有不少都在对方射程之内!
“雷弱儿。命令兄弟们后退!”石青没敢回头,提着蝎尾枪戒备地望着关上的弓箭手,随时准备拨打雕翎。函谷古道是两边夹死的羊肠小道,骑兵在其中向前进固然不易,匆忙后退更是艰难。
左敬亭退过来之后,学着石青的模样,持了长刀准备拨打羽箭,随后诧异道:“石帅。这……”
“你老左说话太过鲁莽,看,得罪人了是不。”关上的羽箭迟迟没有射下,石青绷紧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借机调侃左敬亭。
左敬亭一瞪眼,对石青的话信以为真,于是更加的恼怒了。“这些兔崽子。脾气倒大!”
石青没有理会左敬亭,抬眼在关上守军之中仔细搜寻,募地,他双眼一咪,盯在一个白肤金发的高个将领身上。那是一个典型的中亚人,他被十数个小校围着站在城楼前,看模样应该是守军主将了。
“石帅!兄弟们退下去了。”雷弱儿绰着长槊赶上前,护在石青身边。
石青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提长枪,道:“走——我们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三人各提兵刃,距离关下二十余步时停了下来,石青长枪向上一指,喝道:“大魏镇南将军、新义军军帅石青在此!城上主将,出来答话。”
中亚人越众而出,来到垛口趴下,冲着石青喝道:“某乃大赵征西大都督麻帅麾下征西将军石宁。没听说什么大魏镇南将军、新义军军帅。今日汝率军前来,意欲何为?”
原来是石宁这个羯胡。他称麻秋为大赵征西大都督又是怎么回事?
石青皱起眉头,正自琢磨之际,一旁的左敬亭早已忍耐不住,冲关上嚷道:“好胆!竟敢如此无礼!汝既是麻帅麾下,不知我家石帅乃是麻帅姑爷么?”
听到“姑爷”这个称呼,石青心头一动,由着左敬亭应付,他闪眼向石宁瞧去。
石宁似乎对姑爷这个身份拿不准了,犹豫了一阵,对关下喝道:“麻帅姑爷是自己人,石某自然会礼遇有加,只是那什么大魏镇南将军再也休提,我等原都是大赵臣子,怎能作逆贼冉闵的部属?”
石青听到这里,心头蓦地一沉,这话如果是石宁的意思那就算不得什么,他也懒得理会,可若是麻秋授意的,可就麻烦了。令石青心烦的是,从关头上奇怪的反应来看,石宁十之八九是受指使的。
麻秋想干什么?向襄国靠拢么?
石青吐了口浊气,扬声喝道:“石将军。石某前日听说岳丈大人率屠军底定关中,于是前来恭贺。请石将军给予方便,开城让石某入关西行。”
石宁不宜察觉地一笑,放缓了口气,对石青一拱手说道:“原来是麻帅爱婿来了,石宁先前不知,多有失礼之处,请姑爷勿怪。”
石青回了一礼,随意地说道:“好说。好说。石将军勿须客气。”
“开城——”石宁喊了一声,随后声音提高了三分,亢声道:“恭请姑爷入关。”
魏关关门吱呀呀打开,城头上的守军收起弓箭,举着各色旗子呼喇喇跑到关下,在城门左右分列开来,石宁带头,领着几百守军齐声喝道:“恭迎姑爷入关——”
左敬亭一仰头,得意道:“老左不信这些兔崽子敢不老实。”
石青苦笑着摇摇头。“老左、雷弱儿。招呼兄弟们,咱们走——”
听到命令,左敬亭这才老实下来,应了一声后和雷弱儿前去招呼队伍。石青缓步而行,向关门走去,石宁早早迎上前,谄笑道:“姑爷。请——”
石青点点头,正欲进去,身后突然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石帅……。王猛……来了……”
王猛!
石青愕然回首,只见王猛歪歪倒倒地骑着一匹战马急急赶来。他从来没想到王猛会有这般狼狈模样:
进贤冠歪斜一旁,束发带许是松了,长发一半在进贤冠里,另一半前一绺、后一绺地披散开,两眼通红、满头满脸的汗水和灰尘合在一起,将本来面目遮盖的差不多了……
这是那个举止从容有度的王猛王景略吗?石青讷讷了一阵,待王猛近前,终于问出口:“景略兄。你这是……”
“参见石……”王猛在马上拱手作礼,刚说出三个字,身子一晃,从马上栽了下来。
石青眼疾手快,一见不对,立即抢上前,双手伸出,堪堪接住王猛,随后扶着他下了坐骑。
王猛呼呼出了一阵长气,站稳身子,再次行礼道:“参见石帅。王猛听说麻帅底定关中,便从肥子赶往金墉城,知道石帅入关西行,特地前来陪驾的。”
什么?石青闻言大吃一惊。
难怪王猛如此狼狈。肥子接到关中消息,最快也得到前天,肥子到魏关至少有一千三四百里,一般好骑手也许两三天才能赶到,王猛一介文士怎么可能两天时间赶到!只怕真正是日夜兼程了。
“景略兄!你——”石青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辛苦你了。”
第三十八章 变味的欢迎
队伍没有片刻停留,穿过魏关继续西行。
石青让人用皮索、布帛做了个简易的大布兜,布兜一端压在黑雪的马鞍之下,一端固定在雷弱儿的马鞍下。他和雷弱儿并驾而行,大布兜像个担架样悬在两人之间,王猛躺在大布兜上很不老实,时不时翘起头和石青说话。
王猛为了追赶石青,连续两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到之后,自然希望将心中所想尽快告知石青。石青担心王猛受累过度,做这个布兜担架,是为了让他休息复原,并不是让他回事的。
“景略兄。该当如何,石某自知。请宽心休憩吧。”石青再一次阻止王猛开口,他很清楚对方的来意,麻秋底定关中,据三州之地,拥十余万人马,这股势力对新义军意义不凡;麻姑身价因此越发高涨。王猛必定为此而来。
“石帅。非常人行非常事,非常事需非常人。当断则断啊……”王猛躺在担架上,不甘地絮絮叨叨。
“景略兄。到潼关之后再说可好?趁还有段时间,景略兄好生休息一会儿吧。”石青哭笑不得,连连告饶。
函谷故道长约三十里,魏关位于东端,秦时函谷关位于故道中段。两地相距不远,大约将近十里。石青正和王猛扯着嘴皮官司,前方古道豁然开朗,原本逼仄的函谷现出一大片开阔的谷地。谷地上一座雄关巍峨耸立。
这道雄关与魏关不同,乃是一座依四周地势建筑的宏大城池。城池正面长近两里,城楼、角楼一应齐全。抵靠山壁的南部,同样筑有绵延的城墙拱卫;北边直临黄河之渊。因此没有修筑城墙,狂涛拍岸的轰隆鸣响隐隐传来,让人惊魂动魄。
这里便是世人传颂千载的函谷关。
石青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函谷关的景致,他的注意力被关外的一队胡骑吸引住了。
这是一队标准的胡骑,千余骑士没有制式铠甲和兵刃,没有严整的队形,稀稀拉拉举起的几面旗子与其说是旌旗,不如说是旗杆,旗杆顶端花里胡哨地悬挂着用来表明身份的貂尾、野鸡毛等等物件,是未经教化的蛮夷作态。
石青一行刚刚露出身形,那队胡骑动了。千余骑吆喝催马,气势汹汹地迎上来。
“枪骑随我来——弓骑戒备。”
左敬亭扬声下令,一千二百精骑如龙出水,从谷道纵出,向散乱的胡骑直插过去。一千二百名弓骑沿着山壁左右散开,早早地摘下骑弓,抽出了雕翎。
枪林森严齐整,箭镞闪耀寒光。一眨眼功夫,亲卫混编骑就作好了攻击准备,迫人的杀气将冲来的胡骑紧紧笼罩住。
胡骑懵了。
队伍越发地散乱了。有的偏马回转,有的驻足不前,还有的依照惯性向前冲,只是没有了汹汹的气势。
“干嘛!干嘛!住手——我等是来迎接姑爷的。”一个满头小辫的壮汉从胡骑中冲出,试图阻止新义军精骑发动冲击,这人吼叫着,使力挥舞着长槊,因为使力过大的缘故,他那满头小辫随着长槊一道起舞,在半空摇来晃去,煞是好看。
那汉子约莫三四十岁,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这胡子没得到很好的打理,纠结缠绕着将脸部掩盖大半,只露出一双小眼、一个平塌塌的大鼻子和铁锈色的额头。看起来十分丑陋。
石青打量了一眼,随后下了黑雪,跨上王猛的战马。听对方嚷道:“姑爷呢?让姑爷前来说话。”他暗自一笑,轻呼一声‘驾——’打马向前。
“石某在此。阁下何人?为何堵住石某去路?”两支骑兵此时都已停下,双方相距二三十步,石青驱马来到中间地带,不动声色地望着小辫汉子发问。
小辫汉子驱马上前,歪着头绕着石青打量。
对方这般无礼,令石青颇为厌恶,他一皱眉,正准备说点什么,小辫汉子小眼一瞪,喝问道:“汝就是麻帅姑爷?”
石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次问道:“汝是何人?”
“某乃高陵氐族酋长毛受!”小辫汉子下颌抬起,头仰起老高,趾高气扬地喝道:“麻帅威名远播,地位尊崇。汝有何本事,以至于入赘帅府?”
氐酋毛受……入赘帅府……听到这些词语,石青感觉头像针扎般难受。
关中不像青兖那般单纯,这里的形势十分复杂,心向大晋的世家郡望结寨自保,是关中腹心之地真正的掌控者,氐、羌、匈奴、吐谷浑(鲜卑慕容分出来的旁支)等数十胡狄盘踞在关中四周,人数多少不一,却都是桀骜难训之辈。
“嘿!小子。瞧你模样尚不及毛某英武,到底有何能耐入赘帅府?”
石青的沉思被毛受的喝声打断。瞧了瞧‘英武’的毛受,他叹息着摇摇头。诚恳地说道:“毛酋长。有些问题与你而言太过高深,解释了你也不会懂,另外,石某还要赶路,没时间进行启蒙,你慢慢悟去吧。嗯,多谢你来迎接,石某这就告辞了。”
说罢,石青长枪一举,新义军骑兵催动战马,跟了上来。
“哎!等等——”
毛受急了,长槊一横,大喝道:“想走?姑爷不让毛某心服,哪有这般容易走的!毛某也不为难姑爷,只消姑爷接某三十槊,便可入城过关。”
“接你三十槊?”听了对方的提议,一股邪火蓦地在心底蹿起来,遇到石宁后的疑惑,王猛提议的烦恼,对关中局势的忧虑交织在一处,让石青几乎有暴走的冲动。冷冷地瞥了毛受一眼,他压抑着情绪说道:“毛酋长英武不凡,石某已知,他日有暇再领教毛酋长高招吧,今日暂且作罢。”
“哈哈哈——”
毛受仰天大笑,得意地冲身后胡骑嚷道:“孩儿们,怎么样。毛某早料到会是如此。麻帅英雄了得,这挑姑爷的眼光吗,嘿嘿……”
“哟和——哟和——哟和……”氐人胡骑振臂吆喝,仿佛大胜了一场。
“兔崽子恁是猖狂!”
“石帅!属下请令会会毛受。”
左敬亭、雷弱儿一左一右抢上来请令。
见到雷弱儿,石青一怔,转身瞧去,只见王猛已经下了‘担架’,正面色凝重地望过来。两人目光一对,王猛冲石青缓缓地摇了摇头,石青回以点头。
回过身来,石青拦住左敬亭、毛受,随后冲毛受一笑,道:“毛酋长知道姚弋仲吗?知道蒲洪吗?知道段龛、段勤吗?姚弋仲生前托庇在石某手下,蒲洪生前被石某逼得退缩野王,不敢东顾,段龛、段勤曾跪在石某面前乞命;呵呵,石某如何,关东无人不知,世间英雄多有耳闻,岂是汝一介荒僻野人可以测度的。实话说罢,汝不配石某出手!”
毛受笑容猛然僵住,两只小眼凶巴巴地瞪了过来。石青却从对方凶恶的眼神中清晰地发现了一丝狡诈。
装得倒像!冷笑声中,石青蓦地大喝道:“新义军!前进——”随即,他转对毛受,淡漠地说道:“毛酋长。请让路吧。”
与魏关石宁先冷后暖的待遇不一样,函谷关守军至始至终对新义军都冷冰冰的,所谓的欢迎,纯属笑话。毛受让开后,石青和亲卫骑进入关内,入眼所见,四周尽是冰冷漠然的目光。落到身上如针扎一般。好在函谷关受地势所限,东西城门相距只有百步,呼吸之间便已通过。
“石帅。麻帅之意是……”经过函谷关前的阵仗,王猛再也无法安稳地躺在担架上了,勉力骑乘上战马,和石青并驾同行,忧虑地说道:“入赘?这是麻帅放出来的风声还是手下人理解错了?”
“人是随际遇和地位变化的动物。这句话能用在很多人身上。”石青烦闷地吐了口气。麻秋。你想干什么?难道试图兼并新义军?
石青很清楚,麻秋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只要有可能,这个家伙什么事都敢做出来。果真如此的话,新义军寄予厚望的关中的助力很可能是一场泡影。
想到种种可能,石青越发烦闷了,心头就像即将入夜的天空一般,灰暗迷茫。
雷弱儿匆匆赶了过来,禀道:“石帅!探马来报,潼关守将王擢出城十里,迎接石帅。”
“王擢?又来人迎接了?”石青苦笑着冲王猛摇摇头。稍倾,振作精神道:“传令,全军加快脚程。天黑透之前,赶到潼关城内休息。”
第三十九章 潼关露出的端倪
相比魏关、函谷关的剑拔弩张,潼关的欢迎要柔和的多,欢迎的队伍由十一个武人和一个面色红润、修饰得体的中年文士组成,十二个人都下了战马,在道左静候。其中有四个士卒提了灯笼,四盏红通通的烛火给欢迎仪式增添了不少暖色。
王擢年近四十,长着典型的屠军相貌。紧绷瘦削的脸上写着职业军人的冷峻,屠军的刻薄、残暴从他那凶厉的眼神,不住跃动的眉骨间显露无遗。
瞧见石青一行越来越近,他对身边的文士道:“赵先生,我们多迎几步吧。姑爷的心情只怕不会很好。”
赵先生姓赵名俱,乃是天水郡望赵氏当家人。天水郡直属秦州,归征西大都督麻秋下辖,麻秋好名,屠军驻守秦、凉五年间,他与天水赵氏等世家郡望来往颇为紧密;此次甫一夺下关中,他便招来不少秦、凉名士前来帮忙打理政务。
王擢话中之意,赵俱听得明白,心领神会地一笑,他一拂袖,附和道:“王刺史说得有理,我等且去迎迎吧。”王刺史即是王擢,他的刺史任命还未正式宣布,不过,麻秋身边的人都知道,麻秋有意任命王擢为秦州刺史。
“请——”王擢眉骨剧烈地跃动了三下,肃手相请。‘王刺史’这个称呼无疑让他很惬意。
四个士卒举着灯笼在前带路,王擢、赵俱并肩迎上新义军马队。马队前首,一个年轻剽悍的将领把手中长枪向天一举,队伍缓缓停了下来。王擢、赵俱在心里对照介绍时的形容,估摸这位年轻将领就是姑爷了。两人相视一笑,迈步上前,一个行军礼,一个作揖,同声说道:“麻帅麾下王擢(天水赵俱)恭候姑爷多时了。”
年轻将领正是石青。潼关稍显正常的欢迎仪式让他心情好了许多,王擢、赵俱迎上来的时候,他便飞身下了战马,待两人说罢,即刻还礼道:“劳烦王将军、赵先生久候。深情厚谊,石青铭感在心。”
赵俱微微一笑,道:“王刺史已在城内摆下酒宴,为姑爷洗尘接风。姑爷勿须客套,请——”
“姑爷请——”王擢哈哈大笑。
石青一抱拳,道:“有僭了。”翻身上了战马。
随行军士牵来战马,王擢、赵俱骑乘战马左右簇拥着石青,队伍随即动了起来,三千多骑隆隆驰向潼关。
潼关所在原为冲关,冲关是渭水、黄河交汇处南岸的一道简易关卡。魏武曹操为经略关中,在此筑城设关,这便是潼关了。
抵达潼关之时,天已黑透。石青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耸立在前方,却不能仔细领略其中的雄伟险峻。
入城之后,石青喊上王猛陪同,在雷弱儿和十名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城守府。新义军大部则被王擢安排在城内小校场驻扎休憩。
石青跟着王擢进了城守府,转了几转,来到一座雅静的轩室前。轩室内灯火通明,嘤咛侬语不绝。六位年少俏婢正在三张矮几上布置酒具菜肴。
目光在三张矮几上一扫,石青疑惑地看向王擢,只是还不等他发问,一个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的幕僚走过来,招呼王猛、雷弱儿道:“诸位。姑爷和王将军、赵先生在此饮宴,我等不要扰了大人们的清兴。大家随我来,咱们另寻去处闹上一闹。”
王猛、雷弱儿没有回答,一起看向石青。石青挥挥手。“嗯。去吧,大伙辛苦一日,到了王刺史这,需放松下来,好生闹一闹。”
雷弱儿应了一声,王猛迟疑了一下。石青又道:“不妨事。景略兄但请宽心饮用。”说罢,石青向王擢、赵俱一让,径直入内。
进入轩内,三人分宾主落座。两个俏婢跪坐在石青左右,一个斟酒,一个夹菜,殷勤备至,石青从俏婢手中接过酒盏,向主位看去,等着王擢发布祝酒词,这时候却听赵俱一声长笑,朗声说道:“姑爷好气魄好胆识。也唯有石帅这等人物方配得上麻帅千金,方承继得关中这份基业。”
石青剑眉一掀,缓缓转向对面,凝视赵俱,淡淡问道:“赵先生这话似有深意。石某愚钝,还请指教。”
赵俱举杯团团一让,道:“石帅。王刺史。且让我等先饮下这杯同心酒,日后一力辅佐麻帅,将关中经营成万世基业。”
“哈哈哈——赵先生说得好。”王擢大笑,端起酒盏灌入喉中。
石青将酒盏端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当另外两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时,他这才一饮而尽,随后默默地注视着赵俱,等待对方下文。
美酒下肚似乎带来了什么反应,赵俱双目熠熠生光,他冲石青微微一笑,温声问道:“石帅可知天下大势?”
听到这个问话,石青差点笑出声来。和两千年后见到人模人样的就喊‘经理老板’一样,乱世之中,但凡肚子里有点文墨的,开口闭口谈的都是‘天下大势’。‘经理老板’‘天下大势’也恁普通了一些。
“请赵先生指教。”石青说罢,捂嘴咳嗽了两声,随后涨红着脸道:“抱歉,石某体弱,不胜酒力、刺激。”
赵俱很是大度,并未计较石青的失态,他锊了锊长须,怡然道:“关中之地,历来是王霸之基;所谓得关中者得天下,自古不虚……方今乱世,石赵倾颓,冉魏不振,麻帅底定关中,实乃天意所佑。呵呵……”
说到这里,赵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石青附和笑了两声,再问道:“然后呢?”
“然后嘛……”赵俱眉飞色舞道:“一俟麻帅稳定关中,便可挥师东进,与河南新义军联手,或从河东、上党北上并州,据有三晋;或从枋头、乐陵攻略幽冀,廓清中原。”
“麻帅好大的雄心啊!”石青一拍案几,扬声赞叹;他似乎意犹未尽,一把抓过婢女手中的酒壶,仰脖咕咚咕咚向下直灌。
赵俱展颜一笑。
“麻帅英雄一世,雄心自非寻常人可比。不过……”看着石青,赵俱意味深长地说道:“麻帅不仅是为自己,还有心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基业,这才……”
“是么?”石青一扬眉,兴致勃勃地问。
“当然。”
赵俱截然回答,又道:“说到麻帅后人,除了姑爷和小姐,还能有谁呢?姑爷应当珍惜啊。”
石青轻轻颌首,笑道:“石青鲁钝。赵先生高人名士,烦请指点一二,石某该当如何是好?”
赵俱哈哈一笑,摇头晃脑道:“姑爷谬赞了。哈哈,以赵俱之见,姑爷不妨入赘麻家,以半子之身,承继麻帅不世基业。此亦为千古佳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青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不可抑止,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赵俱、王擢莫名所以,面面相觑,疑云频生。
过了许久,石青强行忍住笑声,将酒盏团团一举,道:“乍闻喜讯,难以自制,石某放肆了。请王刺史、赵先生原谅石某无礼。来!我等三人共饮此杯,借此祝岳丈大人心想事成,宏图大开,也祝二位骥附牛尾,一展鲲鹏之志。”
赵俱、王擢僵滞的脸色旋即眉开眼笑。
王擢端起酒盏,慨然道:“姑爷喜怒随心,真乃性情中人。王擢佩服。”旋即一饮而尽。
赵俱呵呵一笑,伸袖隔住酒盏,斯斯文文地饮下,随后将酒盏一放,目注石青道:“姑爷。适才赵俱所言之事,姑爷以为……”
石青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此事石某已有主张。赵先生勿须多说,待石某见到岳丈,自有分数。”
赵俱眼中亮光一闪,兴奋道:“那是那是,姑爷英雄了得,自然晓得其中轻重,赵俱如此饶舌,倒是落了下乘。呵呵……”
“能够识得王刺史和赵先生,石某幸甚,但愿以酒入情,与二位畅怀痛饮。至于其他闲话,再也休提,免得扰了酒兴。”
石青将酒盏往矮几上重重一墩,抓过酒壶,扬声喝道:“来来来,二位,今夜我等一醉方休。”
接风宴喝到二更时分,喝得赵俱瘫软成一团才告结束。
王擢有了八分酒意,他拉住石青,强要石青留宿城守府并笑纳两名婢女。
石青戏谑道:“王刺史。汝欲陷害小弟么?若是惹得岳丈不快,小弟只得推在王刺史身上了。”事实上,这时代的岳丈并不小气,王擢就算送石青十个八个婢女,麻秋也不会为此生气,只是石青首次以姑爷的身份前来关中,若在潼关过于荒唐,风传出去却不是那么好听,考虑到这些,王擢遂不再坚持。
告别王擢,石青与王猛、雷弱儿来到潼关小校场时已是二更时分。石青却是酒意全无,和王猛蹲在一起叙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天快拂晓,这才和衣躺下,迷迷糊糊睡过去。
潼关之去长安,不过三百里。对于轻装的新义军骑兵来说,这一天的行程将会很轻松。是以,无论是雷弱儿还是左敬亭,都没有急着催促石青,由着他多睡一会。只是事与愿违,辰正时分,石青还是被一阵惊嚷声吵醒了。
“哎呀……这是咋得啦!”
“快报告石帅——”
“完了。战马完了……”
惊慌的声音纷纷嚷嚷,石青听出大多是新义军将士发出的。他晃了晃发木的脑袋,走出营房,循着声音来到小校场马厩——新义军的战马就寄放在马厩里。
马厩里里外外站满了新义军骑士,大多围着马厩指指点点,外围有人看到石青,行礼道:“参见石帅。”石青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听到石青的声音,吵嚷声渐渐熄了下来。左敬亭满脸阴沉地分开士卒,从里面走出来禀报道:“石帅。战马都倒下了。”
石青早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从左敬亭口中得到证实后,他心底一沉,匆匆走进马厩。
昨日还是雄姿勃发的战马此时都无精打采地躺在马厩里,地上、战马皮毛上,食槽壁上……到处都是黄黄绿绿、稀稀拉拉的排泄物。
集体中毒!
出于医生的本能,石青脑海里立即冒出这个词语。他疾走两步,靠近食槽,仔细瞧去,只见石槽中铺了些尚未吃尽的干草。
“哪来的草料?”石青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扒草料。草料不耐饿,用草料喂马,需要量会很大,不便于挟带。是以,新义军骑兵短途出行,一般携带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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