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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公诉-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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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的市委书记送送行!”

陈汉杰的声音这么大,引得周围不少就餐的机关干部往他们这边看。

唐朝阳有些不安了,劝阻说:“哎,哎,老书记,你别这么大声嚷嘛!”

陈汉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再嚷下去,拖着唐朝阳出门上了自己的车,上车后很动感情地说:“朝阳同志,有些情况我听说了,要我说,激起点官愤没什么了不得,激起民愤才可怕呢!公道自在人心啊!知道吗?要给你送行的单位和同志还真不少,有我们人大、子菁同志和他们检察院,还有长山矿务集团的同志们!”

唐朝阳真感动,心里也很有数:“老书记,这恐怕都是你安排的吧,啊?”

陈汉杰摆了摆手,没正面回答:“朝阳同志,这事是我忽略了,原以为林永强和市政府要先给你送行,你又要和新书记刘小鹏办交接,就没急着安排。今天偶然听说你这两天一直在机关食堂吃饭,就觉得味道不太对头了,就跑来请你了。”

唐朝阳苦笑道:“老书记,林永强这人你还没数吗?他现在哪还顾得上我呢?人家忙啊,后门送旧,前门迎新,正攒足劲等着拍新书记的马屁呢!党政干部大会开过以后,就一直躲着不和我照面。直到我今天上午发了火,他才跑来了,口口声声说是向我汇报。我说的也不太客气:不是什么汇报了,是我这个滚蛋的市委书记要交代一下遗嘱!我虽然滚蛋了,南部破产煤矿的失业救助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陈汉杰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林永强肯定不会再听你的了!”

唐朝阳神情黯然:“是的,我看得出他是在应付我,也知道他不会再落实我的指示了,可该说的我还是得说!这是对他负责,也是对三万失业矿工负责!”长长叹了口气,“对林永强我是看透了!人家会看领导的脸色啊,这一次又让他赌准了嘛,明明知道王长恭有问题,他还就敢在王长恭身上下赌注,艺高人胆大呀!”

陈汉杰不无忧虑地叹息说:“我担心林永强搞不好会是又一个王长恭啊!”

唐朝阳点了点头:“所以,老书记,我有个想法,也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想就林永强的政治品质问题向省委做一次汇报,给培钧书记提个醒,你看可以吗?”

陈汉杰赞同道:“我看可以!”略一迟疑,也交了底,“不瞒你说,朝阳,为你的事向培钧同志汇报时,我已经先提起了这事,建议省委把林永强从市长的位置上拿下来。培钧同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挺重视的,问了林永强不少情况哩!”

这倒是没想到的!唐朝阳马上问:“培钧同志和省委态度明确么?”

陈汉杰说了下去:“培钧同志的态度比较谨慎,说了两点:一、林永强在‘八一三’特大火灾案的处理上确有耍滑头的嫌疑,但和王长恭没有经济利益或其他特殊的利益关系,只是执行了王长恭的指示,这没什么大错。二、林永强这位同志毕竟比较年轻,摆到长山市长的岗位上又没多久,还要再看一看,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唐朝阳心里禁不住一阵悲哀,默默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不想再接话茬儿了。

陈汉杰安慰说:“朝阳,你也不要太沮丧,培钧同志和省委我看不糊涂,对你和市委坚持原则,依法处理‘八一三’大案的做法是充分肯定的。培钧同志说,这场特大火灾的事实证明:长山这部机器的每一颗螺丝钉都松动了,法庭的审判和我们对长山干部的处理,既是必要的惩戒,也是为了拧紧这部机器的螺丝钉啊!”

唐朝阳听得这话,心里一震,感慨说:“培钧同志这话说得倒是深刻!如果按王长恭的做法,无原则保护干部,包庇罪犯,长山这部机器还要带病运转下去!”

陈汉杰最后劝道:“所以,朝阳,你真得正面理解啊!我看,培钧同志亲自点名把你安排到省民政厅意味深长,既是必要的组织处理,也还是想用你嘛!”

唐朝阳心想,事已如此,也只能这么想了,便郁郁说:“但愿如此吧!”

原以为陈汉杰私人请客,是想借送行的机会和他最后好好聊聊,不料,到了古林路5号陈汉杰家才发现,女检察长叶子菁早已笑眯眯地等在那里了。

唐朝阳这才努力振作精神,和叶子菁开玩笑道:“叶检,你怎么也跑来了啊?让我们那位王副省长一人呆在看守所里不寂寞嘛?还是这么目无领导啊,啊?”

叶子菁也开玩笑说:“哎,唐书记,这你批评错了!我眼中还是有领导的,对王副省长的囚衣问题都关心哩,前几天还专门做了个具体指示。今天一早,我们王副省长就很幸福地穿上了新囚衣!我亲自检查了一下,挺不错的,囚衣上的红条纹十分鲜艳,衣扣很整齐,一粒不少,可我们这位王副省长就是不领我的情啊!”

唐朝阳心情舒畅多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好,好。子菁同志!能让这位王副省长穿上条纹鲜艳的囚衣,我下台也值了!”在桌前坐下后,指着叶子菁,又对陈汉杰发起了感慨,“老书记,你用叶子菁这把扳手拧紧了我这颗螺丝钉啊,不是你这个老钳工和叶子菁这把好扳手,我这颗螺丝钉现在没准还松着呢!”

陈汉杰呵呵笑了,一边给唐朝阳面前的酒杯倒着五粮液,一边半真半假地说:“朝阳啊,这么说你还颇有自我批评精神嘛,啊?承认自己也耍过一些滑头?”

唐朝阳笑道:“事情有个认识过程嘛,当然,滑头也耍了些,应该说是领导艺术、工作策略,我们中国就是这么个国情政情嘛,我们总得面对现实嘛!”

陈汉杰不悦地说:“什么领导艺术、工作策略啊?如果我们各级领导干部都明哲保身,搞这种滑头,我看也就党将不党、国将不国了!所以我就想,有时候我们就是要做孤臣,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不能怕被孤立,不能怕罢官,要有勇气把乌纱帽和身家性命一起押上去!朝阳啊,你做了这个孤臣,我好好敬你一杯!”

唐朝阳将陈汉杰敬的酒一饮而尽,又说了起来,说得很诚恳:“老书记,如果说孤臣,子菁同志算一个,我还算不上。我开始也有私心啊,‘八一三’那夜,看着大富豪娱乐城的冲天火光,我就想到了今天这个结局,也想避免这个结局。可在大的原则问题上,我不敢耍滑头!比如定性放火,比如换检察长,如果在这种事上耍了滑头,今天就不是这个局面喽,上刑场的就不是周秀丽、苏阿福,而是查铁柱了!”

叶子菁举杯站了起来,冲动地道:“唐书记,就为了这,我也要敬你一杯!”

唐朝阳动情地说:“子菁同志,是我要敬你啊,敬你这个优秀的检察长啊!在‘八一三’大案的办案过程中,你和长山市人民检察院的同志们用忠于人民、忠于法律的勇敢行动向世人证明了一种精神,一种人格,一种法律和道义的力量!”

陈汉杰也站了起来:“好,好,朝阳同志说得好。子菁,我也敬你一杯!”

叶子菁举杯站在那里,有些不安了,笑道:“老书记,唐书记,你们二位领导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吃这顿饭了?没有你们二位开明领导的坚定支持,这天大的案子我叶子菁和长山检察院怎么办得下来啊?怎么能把王长恭也办进去啊?还是我敬你们吧,在你们两位党的领导身上,我和同志们已经看到了依法治国的真正希望!”

唐朝阳笑道:“好啊,那么,我们就一起为依法治国的希望干一杯吧!”

这杯酒喝罢,陈汉杰吃着菜,也做起了检讨,话是冲着唐朝阳说的:“朝阳,你做了自我批评,承认自己这颗螺丝钉松过。其实,我这颗螺丝钉也松过,‘八一三’大火烧起来后,我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啊!当时很巧,子菁正好在我家,我是坐着子菁同志的车赶到火灾现场的,看到那片盖到街面上的门面房,我马上想到了城管委女主任周秀丽,继而,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我搭过班子的那位王长恭同志!”

叶子菁接了上来:“哦,对了,老书记,我记得你当时还和我说过一句话:这把火一烧,我们有些领导同志日子就不好过了!当时我就想问:你说的领导同志究竟指谁啊?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问。现在我想问您:老书记,您当时说这话时有没有个人偏见呢?当真是就事论事吗?这个疑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我。”

这困扰也是唐朝阳和许多同志的困扰,唐朝阳便也注意地看着陈汉杰。

陈汉杰抿了口酒,缓缓说了起来:“怎么说呢?要说没有一点偏见不现实,我和王长恭搭班子时毕竟有矛盾嘛!但是,基本上还是就事论事的。其一,我对王长恭和周秀丽的特殊关系心里比较清楚;其二,我对王长恭胆大妄为的作风也比较清楚。而且,更巧的是,第二天我又收到了方清明的匿名信,心里就更疑惑了。”

唐朝阳笑着推理说:“于是,你老书记就兴奋了,就向王长恭发起了攻势。”

陈汉杰摇了摇头,苦笑道:“朝阳,这你想错了!我当时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心情很沉重,连着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啊!我翻来覆去一直在想,长山怎么搞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怎么会酿成这么大的一场火灾?我这个前任市委书记该负什么历史责任呢?越想越不能原谅自己!王长恭是从长山上去的,和他搭班子时,他很多毛病已经暴露了,某些做法是党纪国法所不容的。比如说,他一上任就在人民广场立起了一块牌子:‘一切为了长山人民’。我就对王长恭说,为人民没错,仅仅为了长山人民就不对了,嘴上说为长山人民,实际上只为自己的政绩就更不对了!王长恭听不进去,一再强调党政分开,开放搞活,说是他这个市长和市政府要做实事,做大事,政绩工程一个接一个上。什么农民住别墅啊,什么飞机场啊,还在大会小会上暗示大家先造假,后创名牌,据说这也叫开放搞活……”

叶子菁不太同意陈汉杰的意见,婉转地插话说:“哎,老书记,您也别这么情绪化,还是得实事求是嘛!王长恭在城市基础建设,在我们这座资源型城市的定位和资源的开发利用上,真也做了不少贡献哩!而且,开放搞活本身也没错……”

陈汉杰倒也承认:“这也是事实,这位市长好事坏事干得都轰轰烈烈!”叹息着,又说了下去,“要党政分开嘛,人家又年轻嘛,所以,我这个书记尽管对他干的不少事有看法,还是放手让他干了。这一放手不得了啊,就收不回来了,就变成市长强书记弱了。搞到后来,他政府那边的许多事都不向我和市委汇报了!为了领导班子的团结,为了不给省委和班子里的同志造成嫉贤妒能的印象,我还不好说!这就丧失了立场,丧失了原则,就犯下了严重的历史错误!所以,我才说,我这颗螺丝钉也松过,在和王长恭搭班子时就松了,我才向省委主动打了辞职报告!”

唐朝阳知道,面前这位前任市委书记不但打了引咎辞职报告,还几次给省委写信,主动承担责任,但省委是实事求是的,只给了陈汉杰一个党内警告处分。于是便说:“老书记,我看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了,王长恭的问题只能由王长恭负责,谁也不能替他当保姆嘛!再说,如果当时你老书记真的坚持原则,和王长恭公开对立起来,我看也未必就有好结果,搞不好两个人手拉手一起下台!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一个班子出了矛盾,上面就各打五十大板,谁给你分那些是是非非啊!”

陈汉杰叹息道:“是啊,是啊,这个结果我也想到过,我们有些领导是非不分嘛,见了矛盾绕道走嘛,有什么办法呢?!”看着坐在对面的叶子菁,又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对子菁同志的任用问题上,我坚持住了,没听王长恭的!王长恭私下和我嘀咕过几次,说是检察长的人选一定要慎重挑选,一定要选准,万一选错人就麻烦了。现在看来,子菁同志我是选对了,用了一个好检察长啊!”

叶子菁笑道:“对王长恭来说,你老书记就选错了,给他选了个掘墓人!”

唐朝阳这才问起了王长恭的案子:“子菁同志,你估计王长恭会判死刑吗?”

叶子菁想了想,慎重地说:“唐书记,这不好估计,怎么判是法院的事,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死刑可能判不了,最多是无期徒刑吧!”

陈汉杰也很关心王长恭的结局:“哎,子菁,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检察院到底落实了王长恭哪些罪证?怎么听说王长恭还在做无罪辩护啊?”

叶子菁答道:“是的,有这么回事,王长恭说他是有错无罪,要做无罪辩护。杀人灭口的电话因为没有旁证,难以认定,我们仍在争取。现在有确凿证据认定的就是新世界地产公司的那四百八十万贿款,就这一条已经是重罪了!”

唐朝阳欣慰地说:“那就好,将来公审的话,我一定专程赶来旁听!”

这日的送行酒,因为意义特殊,因为百感交集,因为彼此有着太多的感慨,作为前任市委书记的送行者和作为下台市委书记的被送者都难得喝多了。两瓶五粮液竟让唐朝阳和陈汉杰喝去了一瓶半,不是最后叶子菁极力劝阻,没准就喝光了。

临分手时,唐朝阳眼里闪着泪光,拉着陈汉杰的手颠来倒去地背古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长山市我唐朝阳今生今世恐怕是回不来喽……”

陈汉杰拍打唐朝阳的手背,翻来覆去地发着感慨:“朝阳啊,别说了,啥都别说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个孤臣我们还得当下去啊……”

最后上车的一瞬间,唐朝阳才骤然发现,站在一旁的叶子菁已是泪水满面了。

第十七章 以国家的名义

 五十八

送走唐朝阳以后,叶子菁心情一直不太好受,总觉得唐朝阳的撤职离去有些不合理,不公道,可到底哪里有问题,叶子菁却又说不出来。叶子菁由此明白了什么叫有苦难言:坚持原则太难了,孤臣太难当了!然而,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批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孤臣,这个民族才有了脊梁,这个国家才大有希望。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话说得真不错。事实证明,作为前任市委书记的陈汉杰和作为撤职市委书记的唐朝阳,已经用他们的正确抉择和道德操守为自己写下了高尚的政治墓志铭;而像王长恭这种毫无道德感的政客,则用自身的卑鄙获取了前往地狱的通行证,对这个政客的公审已成定局。

对王长恭起诉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院党组和院检察委员会为此分别召开了专题会议,进行了慎重研究。在院检察委员会的会上,大家对王长恭那个杀人灭口的电话还是有争议。张国靖和起诉处长高文辉希望把仗打得更漂亮些,担心在法庭上陷入被动,不同意将这一缺乏旁证的犯罪线索列入起诉范畴。反贪局长吴仲秋和陈波则持相反的意见,认为还是列入比较有利。双方引经据典,争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叶子菁一锤定音,当场拍了板:“好了,同志们,大家都不要争了!我的意见是这样的:王长恭的这个犯罪事实即使不能被法庭认定,即使会有些被动,我们也要写到起诉书上,拿到法庭上去!这起码可以让人们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个王长恭到底是什么人,胆子有多大!无法无天到了什么程度!”

说到王长恭的无法无天,陈波才突然想了起来:“哎,这旁证我看还有了!”

叶子菁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旁证在哪里啊?陈检,你倒说说看!”

陈波不无兴奋地道:“叶检,王长恭无法无天是有前科的嘛!我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一九九八年冬天,南四矿区的矿工打死了两个外地流窜犯。当然,这两个流窜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被矿工打死也得判重刑,甚至是死刑。可你不能打死嘛,王长恭却不让查这事,指示定畏罪自杀,两个流窜犯就变成了畏罪自杀。这不就是旁证吗?王长恭敢这么违法乱来,就不会下令杀人灭口吗?法庭可以分析判断嘛!”

这事叶子菁倒是头一次听说,认真一想,觉得陈波说得不无道理,便在散会后先找到了原公安局长江正流。江正流证实了这一情况,却叹息说,自己现在已不在公安局了,要叶子菁去找伍成义。叶子菁便又亲自找到了市公安局,要代局长伍成义把当年的卷宗拿出来,把具体办过此案的同志找来,给检察机关提供帮助。

伍成义没听叶子菁说完,就叫起了苦:“叶检,你还叫不叫我活了?我现在可是代局长啊!这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还捣腾啥?把这些同志都抓起来办渎职啊?看在咱们曾经一起垂死挣扎过的分上,好姐姐,你饶了我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叶子菁极力扮着笑脸:“伍局,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既然你还记得咱们一起垂死挣扎过,就得帮我把案子办完嘛!”知道伍成义在代局长的位置上,不敢多得罪人,便又说,“你放心,我们这回要办的是王长恭,不会办你们的同志!”

伍成义根本不信:“叶检,你骗别人行,可却骗不了我!‘八一三’大火案刚办时,我们公安局的人你也说过一个不抓,后来抓少了?!”越说越恼火,“哦,对了,我正要找你呢!上个星期你们检察院怎么又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什么收赃车啊?我们矿区公安分局不过把没收的车借用了一下,就犯法了?!”

叶子菁可没想到,当初和她一起顶着压力并肩作战的战友伍成义今天一做了代局长,说话办事的口气就和当年的江正流一模一样了。由此看来,压力压不垮的好同志,却很有可能被一顶破乌纱帽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是代字号的乌纱帽。

伍成义还在那里叫:“关于矿区公安分局办案借用没收车的问题,江正流在任时向你和检察院解释过,我到任后也和你解释过!你倒好,一点面子不给!”

叶子菁这才苦笑道:“伍局,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收赃车的事有实名举报,事实确凿,你们就必须立案侦查嘛,老这么拖着,我们矿区检察院当然要行使法律监督职责嘛!”又说起了正题,“哦,伍局,咱们还是说说那个流窜犯案子吧!”

伍成义手一摆,一口回绝了:“别,别,我的检察长姐姐,这案子你可别和我说!一九九八年我分管交警支队和后勤,有关交通事故和后勤的事你可以找我,其他的事你该找谁找谁去!你们不是说这案子是江正流办的吗?你们就找江正流好了!”

叶子菁忍着气道:“伍局,现在的局长可是你啊,你给我公事公办行不行?”[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公事公办?”伍成义瞬间换了副模样,变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哦,可以,可以!叶检,我看这么着吧:你呢,回去后以你们市检察院的名义开个正式介绍信来,把你们的要求写写清楚,我这边呢,就让分管的刘副局长尽量安排!”

叶子菁实在忍不住了:“伍成义,我这个检察长还代表不了检察院吗?”

伍成义仍在笑:“哎,叶检,这不是公事公办吗?你们又是查卷宗,又要找人调查,我们这边手续必须完备嘛!”像似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对了,我的好姐姐,还有个事得先和你打个招呼:你们检察院十几台车年检都过期了,要罚款,车管所的同志可能会去找你们,你们一定要正确对待啊,千万别闹出什么不愉快!我和车管所张所长说了,我们公安和检察是一家,款照罚,但执法要文明!”

叶子菁被弄得哭笑不得,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才好,看着伍成义,怔了好半天才气狠狠地说出了一句话:“伍成义,我但愿你这代局长就这么永远代下去!”

伍成义一点不气,手一摊,夸张地道:“看看,多好的姐姐!多美好的祝愿!可叶检,我告诉你:只要我能像今天这样公事公办,这代字很快就会去掉了!”

叶子菁再也不愿和伍成义嗦了,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把门摔得很响。

伍成义是这么个态度,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当年的卷宗根本查不到任何违法事实,接受调查的几个办案人员也口径一致,这件事的证明人仍然只有一个江正流。

偏在这时候,那个被钟楼区法院以贪污罪判刑两年缓刑三年的方清明又意外地跳了出来,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着,四处乱飞乱撞了,搞得叶子菁心里一阵阵作呕。

起源又是匿名信。这封厚厚的匿名信是省纪委批转给省检察院后,由省检察院办公厅转到长山检察院来的。匿名信点名道姓把叶子菁告了,信口开河诬陷说:身为检察长的叶子菁收了放火犯查铁柱和方舟公司的好处,把放火案办成了失火案,已经引起了广大长山人民极大的愤慨,署名是“长山一批正派的党员干部”。

叶子菁见匿名信的笔迹有些眼熟,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位曾经打过交道的卑鄙小人方清明。便让院里技术人员拿着这封匿名信,和方清明以前存档的匿名信对照验证了一下,结果证明了叶子菁的判断。还有个没想到的情况是,就在收到这封匿名信的同时,一份和匿名信内容大致相同的小传单也出现在长山街头了,十几个火灾受害者家属们看到这份小传单,又跑到法院门口闹起了上访。叶子菁接到法院的情况通报后,不得不重视了,便把副检察长张国靖和陈波找来,三人碰了一下头。

在此之前,张国靖接待过方清明的上访,知道方清明的心态,张国靖便先介绍情况说:被钟楼区法院判了缓刑的方清明委屈得很,说自己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功劳更大,不但奋不顾身地举报了犯罪分子周秀丽,客观上也协助检察院搞出了大腐败分子王长恭,检察机关不该起诉他,一口咬定长山检察院和叶子菁对他有偏见。

叶子菁讥问道:“照方清明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该给他立功受奖?判二缓三就是考虑到了他客观上对我们的协助,已经对他够客气的了!他还闹什么闹!”

张国靖苦笑说:“叶检,这话我当面和方清明说了,就怕他再乱写匿名信,没想到他还是写了!不过,他见我那次态度还算好,只是向我诉苦,说是他在长山根本没人理了,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都不说话了,大家躲他就像躲瘟疫似的……”

叶子菁挺不客气地评论道:“我看方清明这种人就是瘟疫!如果这种人有市场,大家不躲着他,反而追着他,我们这个社会还健康吗?还不早就乱了套?!”

陈波说:“是的,叶检,不能让方清明这么胡闹下去了,得下决心收拾了!就从这封匿名信收拾!你是检察长,也是普通公民,就到法院告他诬告陷害罪!”

叶子菁头脑很清醒:“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问题啊,我看是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涉及到社会秩序的稳定,他那个小传单已经起作用了嘛!一些不明真相的受害者家属跑到我们法院上访了嘛!方清明恐怕要收监啊,他现在不是在缓刑期间吗?我建议和有关部门联系一下,收监执行,并依法追究他煽动闹事的责任!”

张国靖和陈波都表示赞同,陈波态度尤其积极,主动请缨道:“叶检,这事就交给我负责吧,方清明在匿名信里告了你,你最好回避一下,免得方清明耍赖!”

叶子菁看得出,陈波对她内心有愧,千方百计想讨她的好,便也同意了。

陈波倒也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在法院和有关部门的配合下采取了行动,在方清明家里把方清明抓个正着,不但当场查到了那封匿名信的底稿和部分复印好的小传单,还找到了一堆尚未寄出的匿名告状信。其中有一封是告唐朝阳和林永强的,说唐朝阳和林永强二人相互勾结,干扰办案,拼命包庇腐败分子周秀丽。还有一封信是告陈汉杰和叶子菁的,像写了一大半,还没最后写完。信的内容很荒唐,说陈汉杰长期以来和叶子菁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为他亲眼所见:某年某月某日,在市委办公室,他按周秀丽的指示去给市委书记陈汉杰送城管委的汇报材料,正见着陈汉杰搂着叶子菁干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接下来是不堪入目的细节描述,还引用了毛主席语录: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现在是剥开叶子菁画皮的时候了……

看着面前这一堆匿名信,尤其是看完那封关于她和陈汉杰乱搞男女关系的匿名信,叶子菁反而不怎么气了,倒是怀疑起了方清明的精神是否还正常。如果方清明精神还正常的话,就不可能像疯狗一样这么四处乱咬人,逮着谁咬谁。更不可能幻想出她和陈汉杰在市委办公室里开着门做这种事,就算诬陷也诬陷得大失水准了。

于是,叶子菁提醒陈波说:“陈检,方清明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啊?我建议你们把方清明送到市精神病院检查一下,如果没病就收监,有病还是要给他治病!”

陈波根本不相信方清明会有什么精神病:“叶检,你看看他写的这堆东西,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哪会有精神病啊?我看一般的作家记者只怕也写不出来!”

叶子菁叹息说:“还是送他去检查一下吧!精神病有多种类型,偏执狂就是一种,方清明现在的表现很像这种偏执狂患者!你看看这些信,啊?满嘴文革语言,引用了这么多毛主席语录。哦,对了,还有,直到现在他还死咬着放火不放嘛!”

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陈波敏感了,陈波怔了一下,婉转地道:“叶检,当初在讨论火灾定性的检委会上,我……我可是按你的要求,才提了不同意见啊!”

叶子菁发现陈波误会了,忙笑道:“哎,陈检啊,又重提当初干什么啊?这件事我并没批评过你嘛,有不同意见和看法很正常,我最初不也以为是放火吗?!”

本来,叶子菁倒是想和陈波谈谈王长恭私下对他的许诺,和搜查周秀丽那夜的电话,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面前这位副检察长本质上不是王长恭这类野心家,只要没有大的政治风浪,不涉及他个人重大利益,平时干起工作应当说还是不错的。

叶子菁便又和陈波谈起了仍在停着的检察大楼,要陈波再去市财政局交涉。

陈波搓着手说:“叶检,这事恐怕得你亲自出面了!我几次请汤局长吃饭,汤局长都不答应,说是要廉政!如果你能出面请他一下,也……也许他会给面子!”

叶子菁不无悲哀地想:现在连伍成义都变成了这种样子,和人家财政局汤局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公事公办,把人家亲弟弟办了,还不准人家有情绪?只得苦笑道:“行,陈检,只要汤局长能来,你就安排吧,该花的钱就花,别廉政了!”

五十九

对王长恭的公审近在眼前了,虽然具体的日子还没敲死,但大体定下来了:根据省委的要求和最近召开的省政法工作会议精神,王长恭重大受贿渎职案必须在二○○二年春节前开庭,和南坪市市委书记卖官案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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