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文物贩子在唐朝-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泰忽然举酒对卢鸿说道:“今日之会,可说尽欢。只是本王还有一事,要相求占用卢公子一点时间,不知卢公子可否方便。”

卢鸿见李泰这般举动,一时心下踟躇,口中含糊道:“不知魏王何事,尽管吩咐。只要是卢鸿可行得地,必然从命便是。”

李泰一笑说:“卢公子切莫多心。本王前时,曾在一位高僧之处,见过一件东西,很是奇异,只是无法确定其真伪。那高僧爱之如性命,须臾不肯离身,不便取到府中。因此只得劳烦卢公子暂屈尊趾,劳驾一趟了。”

卢鸿一听,虽然心中不愿去,也无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心中对魏王李泰,也不由生起一份好感。以他魏王之尊,知道了僧人身上的宝物,也不愿强夺,宁可带人上门去看。虽说或有故意在众人面前做秀之嫌,但也算难得了。

众人尽兴而返,卢鸿却没有随同孔颖达一同返回孔府,而是随了魏王李泰一齐去所说僧人处。李泰所说的这位僧人,其所在的庙宇也在终南山上,只是还要转过两个弯,离此倒也不算太远。卢鸿心中想了一下,便向孔颖达禀明,请他天黑前,便叫洗砚带了马车来那庙中接自己。

李泰请卢鸿与自己一同登车,向那庙宇行去。终南山山势也颇为险要,但因为这一片俱是皇族的别业,因此不惜人工,修了道路直达山下。李泰这府第到那庙宇相距不远,也有简陋山路,虽然不甚平坦,马车倒也可通行过去

一路之上,李泰与卢鸿相谈甚欢。二人绝口不提前时李泰招揽以及在卢鸿书房中看扇时所谈之事,只是议论书画篆刻之学。李泰本就博学,更兼眼界极广,言语之中,甚有见地,即便以卢鸿之才,也颇感佩服。

二人谈谈笑笑,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二人下了马车。卢鸿这才见这座庙宇规模不算太大,香火倒很是旺盛。李泰并不由正门而入,而是转过一角,由一个偏门进了庙中,早有一个知客僧人迎了上来,满面堆笑地将李泰、卢鸿二人请了进去。

二人由知客僧引着,穿过几个小院,来到寺院最里一个破旧的小院门口。那知客僧恭恭敬敬地说:“了然大师便在室中相候,魏王千岁请进。”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七章 观音与地藏

泰与卢鸿进了小院,见这院子不大,正中几间禅房,整齐。这时一个中年僧人急忙迎了出来,对李泰说:“见过魏王千岁。师父正在后面坐禅,还请魏王先稍待。”

李泰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点头,便与卢鸿进了禅房中。房中四壁空空,只地上几个蒲团。李泰直走到蒲团上坐下,又示意卢鸿也坐在自己身边。

李泰坐下后问那中年僧人道:“神秀,不知了然大师今日功课,还须多久出关?”

神秀恭敬地说:“师父自早起入定后,至今未出。前几日师父他说似有所得,或许此次坐禅时间会稍长些。”说罢,叫过一个小沙弥来,为李泰二人奉上茶。

僧人因要吃斋,因此饮用的茶中不会放入葱、姜等物,小沙弥奉上的清茶,虽然不算是名品,倒也清淳可人。卢鸿慢慢品茶,细细打量这位神秀和尚。只见他面色微黑,浓眉阔口,双目炯炯有神,相貌颇为端正。

只是此时乃是唐朝,虽然佛家宗派众多,但禅宗并不特出。适才听神秀说其师在坐禅,显然是禅宗一系。

禅宗即是所谓“教外别传”,据说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人皆默然,唯独大迦叶破颜微笑。佛祖便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这便是“拈花微笑”的典故。华夏禅宗,据传乃是达摩东渡时传入。于初唐时并不为世人关注,直到中唐时方大放异彩。

李泰向卢鸿介绍说:“我知道卢公子本是儒门才俊,不见得喜读佛经。但了然大师乃是遥承禅宗衣钵,其所解佛法,大异其他宗派,深有奥义。少时可听大师为卢公子一解佛家经义,也是他山之石,或有助益。”

卢鸿微笑不语。虽然他不喜佛门经义。但若说起禅来。只怕房后那位了然大师。也不见得便超过自己呢。

李泰与卢鸿二人静坐了有大半个时辰,那神秀也在一旁蒲团上坐下,双目微闭,一言不发。只有刚才地小沙弥,奉完茶后,便到一边自己做功课,听他念的正是一本《观世音经》。声音抑扬顿挫,很是流畅。

《观世音经》全称为《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所谓观世音,即“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因其观世间之音而救之,故称为观世音菩萨。

卢鸿等了又等,心中略有些不耐。听小沙弥正念到《观世音经》中谒语道是:“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

卢鸿摇头叹道:“唉!素闻观世音大士。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这《观世音经》中,怎会有此荒唐之说!”

李泰及神秀都是一惊。神秀皱眉道:“卢施主。虽然贫僧修的乃是禅宗,并不拜念观世音菩萨,但那观世音大士,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观世音经》习者众多,深得敬仰,似不容施主这般砥毁呢。”

卢鸿淡淡一笑道:“适才小可听这位小师父念的《观世音经》中言道: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可是不错?”

神秀说:“戒念他并非贫僧禅宗中人,乃是本寺拨来的洒扫僧人。不过他勤学精能,倒还有些可取之处。贫僧闻他适才所诵《观世音经》,似无差错之处啊?”

卢鸿听了,便对那小沙弥说:“如此敢问小师傅,此几句谒语,当做何解?”

那小沙弥合十道:“此谒之义,乃是言道若世间诵持观世音菩萨的信徒,必有观音之力护持。若有那等恶人,欲以毒药相害的,不仅无法伤及他人,必然反遭毒物反噬,以为因果相报之义。”

神秀听了,连连点头,神色甚是欣慰,显是觉得这戒念说得甚是中规。

卢鸿摇头叹道:“小可闻说,佛祖当年曾见鹰追白鸽,为免白鸽之灾,情愿割股喂鹰。更见猛虎凶残,为免其饥饿,舍身相饲。可见佛门慈悲广大,世间万类,无论贵贱善恶,统为一体视之。”

戒念听得连连点头,适才他见这卢公子说《观世音经》荒唐之语,甚是不喜。此时又见卢鸿称赞佛门慈悲,不由看着他又顺眼了起来。李泰、神秀却若有所悟,料卢鸿还有后语,均不出言,静听下文。

卢鸿又道:“想那等恶人,虽然或因一时错念,生了害人的心思,但佛光普照,渡化其心,也非是不可能吧?怎可恶行未成,便将毒药还施其本身,以杀止杀?想那恶鹰猛虎,佛祖都愿舍身相饲,怎地那恶人只因一念之差,方有

便不教而诛,岂非荒唐?”

戒念听卢鸿这般讲来,不由目瞪口呆。听这位卢鸿公子这般一说,心中也觉得《观世音经》中怀地宗旨。便迟疑地问道:“那……。以施主之见,当如何说才好?”

卢鸿笑着说:“依小可看来,此语便当改作: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两家都没事。如此一来,方显佛门平等慈悲,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李泰一听,差点便笑出声来。这卢鸿确实一张口,能把死地说活了。刚才他挑的那毛病,便是佛门高僧,也只得回避。只是这等改法,明显便是打趣了。

戒念小和尚一闻卢鸿的改法,不由愁眉苦脸,心中为难。他觉得如此一改,经文似乎是更讲理了。只是以后自己若念经时,念成“两家都没事”,岂不是要惹人嘲笑?

神秀见戒念暗暗发愁,“咄”的一声唤醒他道:“戒念,如此执著,岂非着相?岂不知五蕴皆空,那识念只在心中,如何这般执念?”

戒念一听,连忙收摄心神,不再深思。

神秀这才对卢鸿道:“卢施主好锋利的言辞。只是观世音大士,虽以慈悲为怀,但佛门之中,亦有雷霆手段,因果循环,方显善恶昭著。若说渡化,地狱轮回,何尝不是渡化?我佛门地藏菩萨,曾有空,誓不成佛”之语。如此慈悲之怀,难道公子能不为之动容?”

卢鸿说:“哦?不知这地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语,乃是何意?”

神秀脸上浮现出无限景仰之色,沉声说道:“善哉善哉,地藏菩萨愿力深厚,‘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秘藏’,故得名为地藏。其在无量劫前为婆罗门女、光目女时,为救度生前造诸恶业而堕入恶道的母亲,而发大誓愿,所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想地藏菩萨,宁弃自己成佛之机,而以普度众生为任,如此大慈悲、大毅力、大智慧,怎不令人钦佩!”说罢,口中连诵“南无地藏菩萨摩萨”,连那戒念小和尚也诵读不已。

卢鸿却摇头叹道:“我道神秀法师本是禅宗高僧,定有超人见识,不想也是同于俗流,难有真见。可惜,可惜!”

神秀闻听卢鸿之语,脸色依然平和道:“贫僧追随师父时日尚短,未能悟通禅宗真谛,见识自然无甚过人之处。只是卢施主有何高明之见,还望指教。”

卢鸿道:“我闻佛门皈依三宝,是为佛、法、僧;禅宗教外别传,依自性三宝,是为戒、定、慧,而以慧为无上宝。若只人云亦云,谈何慧字?请问法师,地藏菩萨发誓愿时,距今不知数千万载,则这地狱,今日是空了未空?若还未空,其中罪苦众生,概减了多少?”

神秀一听不由为难,半晌才道:“卢施主所问之言,佛经之中并无记载。只是佛经云‘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只观世间人沉沦红尘而不自知,则地狱难空,罪苦之人难减。”

卢鸿一笑,却转身问李泰道:“请问魏王千岁,若有地方官吏,为官一任,而治下盗匪不见平息,百姓不闻安居,民风不曾教化,只如任前一般无二,则当何论?”

李泰愁眉苦脸地说:“食君之粟,自当忠君之事。若如公子之言,尸位素餐之辈,即不言其渎职付有司治罪,亦当坐怠慢去职,以明吏治。”

卢鸿点头道:“魏王千岁英明。”

然后又转头对神秀道:“适才魏王言道,便是一官一吏,若无实绩,亦当坐免。请问法师,如地藏菩萨,发誓度化地狱罪苦之人,因此倍受世人膜拜。却不想数千万年,而地狱中未见其减,不知何年方见其空。如此枉受世间亿万信徒香火,却无半点实绩,空以大言见于世人,不知神秀法师以为如何?”

神秀眉头紧锁道:“虽然如此,但地藏菩萨之意,本是先人后己,舍己为人,其宏愿不可贬毁。何况地狱本为六道之一,怎会真的为空?”

卢鸿笑道:“神秀法师也知地狱本不会空。若地藏知地狱不可为空,犹发此誓,则是以此妄言欺世;若地藏不知地狱不可为空,骤发此誓,则是智慧昧见不明。地藏此誓,不是妄言,便是昧见。请问神秀法师,更有何解?”神秀面红耳赤,口张了数张,无言以对。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八章 是什么在动

在此时,只听后面传来一个苍老地声音道:“神秀,精深,但于佛学要旨,总是囿于旧说。我禅宗本不以经义为重,一切法直指本心既可。但得机缘,自有顿悟之机,何须说长道短,徒惹人笑。”

随着声音,一个老僧步入堂来。

神秀一听,满面惭愧神色,低头道:“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李泰呵呵笑道:“了然大师数日不见,想必佛法更有精进,可喜可贺。”

卢鸿也忙起身施礼,却见这位了然大师,身材矮小,穿着一件破旧僧袍,其上重重叠叠打了有几十个补丁。看其面貌形容消瘦,头发想是有些时日未理了,长有径寸;颌下一部花白的胡须,对着李泰满面笑容,露出口中牙齿来,倒也缺了七八个。

了然笑着对李泰道:“魏王千岁一向可好,老僧这个不争气的徒儿总是放下不争胜之心,全没个出家人的无争之心,真叫老衲汗颜。”说着又转向卢鸿道:“这位便是名动长安的卢公子吧。久闻公子精于经义,最擅辩术。今日得见,果然高明。”

卢鸿见这了然倒不似一般高僧似的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架子,为人甚是随和,心中也顿生好感,笑着说:“徒逞口舌之利,终是下乘,大师见笑了。”

了然又看着神秀摇摇头道:“神秀,为师非为责你经义为人所屈,而是不当执著于经义。佛说世有八苦,略五阴盛之苦,奈何总不能脱去?何况禅宗之义,本在一‘空’字。万物是空,经义又何尝不是空?“

神秀恭恭敬敬地做礼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

了然笑着点点头说:“你也不必如此。禅义本自精微,便是我这老和尚,也是囿于其中,日夜颠倒而不自知,何况你这小和尚。唉,都说看破,又有几人真能看破!”

说罢摇头叹息两声,又对李泰说:“老衲却是这个毛病,一说起禅门义旨,便放不下去。唉。终是尚欠了修行。”

李泰笑道:“大师过谦了。大师精于禅宗微意,淡然深致,本王是很佩服的。”

卢鸿却笑道:“若不拿起,如何放下?禅学虽然高远,却稍有片面,大师执著于放下,只因未全拿起呢。”

了然一听,深思道:“敢问公子,所说片面为何意?”

卢鸿道:“佛门虽然亦有各宗,但论及人生。无非是‘因果轮回’。渐宗论道世间,无非一‘苦’字;而禅宗论道世间,无非一‘空’字。却不知,若无乐。何来苦?若无有,何来空?不有是空,不空是有,二者不只相对qi書網…奇书。亦彼此相存,决无可能只存其一的道理。贵宗只以‘空’字为论,本自偏颇。拿都拿不起。如何放下?”

了然肃然道:“是空是有。无关本心。有的他自有去处。只是禅需向空处坐,悟需由空处得。”

卢鸿摇头说:“若说行事。由空处入手,自然不妨;若说观理,只由空处,终是占偏。只说由空处悟,若不见实,怎能见空?大师可知,何为空,空自何来?”

了然一时沉吟。他一向精研《金刚经》,对‘名’、‘相’、‘空’均有得于心,却从未想过何为有,何为空,而空由何来。

卢鸿见了然还在思索,又笑道:“大师请看院外天空,可是空的?”

众人见院外天空如洗,静无风色。了然道:“自然是一派浑然空冥。”

卢鸿道:“不错。那请问,若不立于大地,如何可见天空?大师只仰头见天,却忘了脚下大地。”

了然道:“有大地时,天自然为空;若只观天,天依然是空。”

卢鸿道:“既然大师以为天必然是空,为何天空下经幡,摇动不休?却是何人动他?”

了然道:“自然是风在动。”

卢鸿笑道:“既然天是空的,则风在何处?”

了然一时语塞。卢鸿之意他已然明白,若说天是空地,则风自然无可由来。卢鸿所说,乃是以物之空喻理之空,说明空未必空之理。

此时神秀却出言道:“经幡摇动,自然是幡在动。若身自端庄,八风不动,又怎会摇晃?”

神秀此言虽然有些强辩,却也有其道理。卢鸿道空未必空,但神秀却解为空本是空,不空的乃是经嶓本体,与外无干。

卢鸿却道:“神秀法师,若以禅解之,既不是风在动,也不是幡在动,其实,是你的心在动。”

神秀听了此言,不由“啊”的一声,立时呆住。李泰与了然,也都不由动容。

卢鸿此心时却把肚皮都要笑破了。这风动幡动的典故,原见于《坛经》,没想到今天用来忽悠二位禅宗高僧,倒是实在好用。

然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依然严肃庄重,不敢露出半情。

李泰先开口道:“不想卢公子学贯诸家,佛家经义,也能这般信手拈来。李泰佩服。”

了然笑着道:“以后公子若得暇时,还望多到老衲这里走走。若能得公子棒喝点醒,实是善果。”

卢鸿连道不敢,口中说着不过是拾前人牙慧,心中却道:“拾前人牙慧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象我这拾后人牙慧的,怕真是绝无仅有了。”

三人又笑谈几句,李泰才又起话题道:“了然大师,上次在尊庐中见过那卷东西,本王心中很是疑惑。因此今日,特地请了卢公子来一鉴。卢公子法眼如炬,想来必能解本王心中疑窦。”

了然呵呵笑着说:“这有何不可。总是些身外之物,也不值得魏王如此上心。”说罢唤神秀道:“神秀,你去把那卷《临河序》拿来。”

神秀做礼退出,片刻之后,手中拿着一个长方锦盒而入。这锦盒也有些年头,看来已经颇为老旧,颜色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了。

神秀将锦盒恭恭敬敬地奉到了了然手中,了然随手递给魏王道:“魏王请便。”

李泰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接过,又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件卷轴来。

卢鸿见了这件卷轴,便“唔”了一声,从其纸色等看来,若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件旧裱书画真品。只是究竟是真是假,还需打开细看方才能最后定论。

李泰对着卢鸿神秘地一笑,缓缓解开这件卷轴,一点点地展开了。最首乃是三个古隶大字“临河序”,笔法古拙中又有淡然之意,显然非是寻常手笔。

随着卷轴渐渐展开,露出已经发黄的纸色来。首行开头几个字半真半草,却是“永和九年,岁在癸丑”两句。卢鸿一见,不由“啊”地惊叫了出来。

李泰手下不停,一件长卷徐徐展开,全文出现在卢鸿眼前。这件东西书风为小草,开头还比较平稳,越到后边,越是放纵潦草。

卢鸿不敢怠慢,先细细审看了长卷的纸张、墨色以及款识。以他地眼力来看,纸墨绝是古物无疑,其形式体例,也均合古法。只是说来也怪,除了开头三个大字外,通篇竟然没有一件跋文,就连收藏章记,也是绝无。整件作品文字,与通行的《兰亭序》开篇百余字基本相同,只有一两句偶有出入。但其书法风格,却与内府那件《兰亭序》大异。

世间通传的《兰亭序》乃是太宗皇帝收得兰亭后,命各大臣中工书者临写,又使妙手如冯承素等人响拓摹本,此外又将其雕刻上石,拓本由是流传日广,世人方能略窥其大概。内府《兰亭》,乃是行书长卷,共有三百余字,笔法妩媚多姿,气韵流畅。而此篇则仅有一百余字,自“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之后概未见录。其笔法颇有隶意,且运笔草草,大有无意为之的感觉,却自然生动,别有一种疏狂之态。

卢鸿只觉得口中发干,双手不住微微颤抖,心中“砰砰”直跳。他强自按下激动的心情,反复将此卷书法文字、笔法从头至尾再三查过,直至觉得再无疏漏,这才直起身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看到这般情景,魏王李泰也忍不住略有紧张,见卢鸿已经看完了,出声问道:“怎么样?”

卢鸿沉吟不语,此事实是匪夷所思。眼前此卷,无论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晋时古物无疑。其书风大似王羲之《姨母》、《初月》风格,按其笔法追索,便应该是传说中的《兰亭序》。

只是如果此卷乃是真正的《兰亭序》,那内府中收录的一卷流传后世的《兰亭序》,又有何解?

卢鸿心中翻腾,也是难以断定。在前世记忆中,后人对于流传的那卷王羲之《兰亭序》推崇倍至,但也一直存在疑问。质疑最多地,便是其书风大异于晋时文字,更与记载中王羲之“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的雄强之风不符,过于妩媚缠绵。

此时见了此卷《兰亭序》,虽然不知内府中那一卷究竟是何等模样,但卢鸿却隐隐觉得,自己眼前这一卷,才应该是真正的《兰亭序》。

只以书风而言,此卷中的那份疏狂磊落,便不是内府本所能敌地。而晋时人物,确实不当有那般回转缠绕的笔法。

沉吟再三,卢鸿才含糊说道:“此事委实难以断定。除非在下能亲眼见过内府中所藏《兰亭》真品,不然终无法确论。”

魏王李泰“哈哈”一笑道:“若是卢公子要看那卷《兰亭序》,倒也不难。”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九章 大衍之数

鸿听魏王李泰道看那内府《兰亭》不难,一时未敢接事,处处透着玄异。自己并非魏王心腹,何以他居然带自己来看这件东西?

若是其他书卷,要自己看下真伪,并无什么干系。但这卷《兰亭序》,世人皆知为太宗皇帝最为喜爱的书法作品,对其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书作。单说命诸工书大臣临摹一事,就足以证明《兰亭序》的地位。

而今此卷《临河序》,若自己看得不差,十有八九才是右军真迹。则内府中那一卷,虽未亲见,但很有可能却是西贝货了。

卢鸿思及至此,不敢多说,只道:“内府中《兰亭》真品,其书迹自然为真无疑。虽然在下未曾亲见,但经多位方家鉴定,何须小子置词。只以此卷而言,必是旧物无疑,只是晋时书风,多有相似者,因此难以骤下定论。”

李泰点头道:“在下也按卢公子高论之法,细审其纸墨,确如公子所说,系是真品。”

卢鸿笑着道:“魏王天份本高,何须在下置喙。其实不必说其他,只看这纸墨书迹,淡然古远,毫无火气,但可知为真了。此卷书法水平之高,为卢鸿平生仅见,不管其为何人所作,称是天下奇珍,绝无可疑的。”

鉴赏古物,种种理论自然可供为鉴,但最可信的,却是鉴者的感觉。若说纸质墨色等等,鉴者明白,造伪者也有高人在,早晚也能仿得相似;若说笔法,学得七八分,鉴者也难以此辨别。唯有真品中因年代差异而独有的气息。却是怎么仿也仿不来的。

李泰也连连点头道:“卢公子此言深得我心。古迹自有高远疏狂之气息,便如世外高人的气质一般,纵你是再出色的捉刀之人,也是模仿不来的。此卷能得卢公子青眼,身价也必然不凡,了然大师却要好好收藏了。”

了然笑着露出缺齿道:“魏王说笑了。老衲一个出家人,原也不看重这些,只不过是先师留传,不敢毁坏罢了。它是古物也好,是一卷废纸也好。又有什么分别?魏王所说甚是,这等奇珍,收在老衲手中,却是可惜了。既然卢公子为此卷知音,可见缘法,便以此卷相赠卢公子吧,也不算负了此前迹。”

卢鸿一听大惊,忙道:“君子不夺人所美,此事万万不可。”

李泰也帮着推脱道:“大师切勿以本王适才之言为意,李泰绝无觊此卷之理。若真这般行事。倒成了本王强索宝物,岂不要惹天下人耻笑。”

了然笑着摇头说:“魏王、卢公子莫要多想,老衲绝非因势而献此宝。不瞒二位,老这卷东西。也曾有人闻得风声,巧取豪夺,倒也经过几起。只是这些夺宝之人,只不过是因一‘贪’字而起。老虽然不成材,总也成因怕了他们,便乖乖交出先师遗物。今日见了卢公子高论。实是心中欢喜。禅宗视一切均为空。何况这一卷旧纸。这东西跟了老衲。也不过天天锁在箱子中,明珠暗投。也是埋没了它。若得卢公子这样地主人,才堪为伯乐,岂非宝剑得名士。二位万勿推托。”

卢鸿笑道:“大师视一切为空,我虽然一介书生,却也知道身外之物如浮动。如何大师便要以此相托。若大师真怕明珠蒙尘,不若便托付于魏王千岁。千岁素有文名,精鉴古物,则此物所托得人,必无辜负之说。”

李泰听了,也连声推托。三人推来推去,倒如那书卷是烫手的山芋一般。最后还是李泰劝说下,了然道暂时保管此卷。若李泰并卢鸿愿拿时,随时取去便了。

正在此时,知客僧来报,道是孔颖达府中派来接卢鸿的马车已然到了。卢鸿一听,便起身向了然告辞,李泰也便告辞出来。了然也不相送,只是神秀陪了二人相送到院门口,宣声佛号便掩了门。还是知客僧相送二人到了寺门外,早见洗砚已经在门外候着。卢鸿便与李泰作别,随即上车,回转长安城中。

在车上,卢鸿又想起那卷《临河序》来。虽然卢鸿也多见晋迹,就算是二王手卷也见过几宗,却绝无如今日这卷这般精彩的。虽然看来写得随意疏狂,却笔法精气勃勃,真不愧游龙惊凤之谓。一边想着,一边手上不由自主的比划起来。虽然他只过眼几番,但此时想起来,笔迹便如在眼前一般,再细思其笔走龙蛇之态,心下大为钦服。

再想想也是好笑,往时自己见了宝贝,再无放过的道理,不管想什么办法,总要弄到手才好。不想今日是人家上赶着要送自己,自己倒不敢要了。不由摇头叹息,果然身不由己。魏王今日之行,不知是试探,还是收买。看来自己表现得太过,只怕以后还有得纠缠了。

山路不算是很好走,因

得甚慢。卢鸿在车上不由又想起今日射覆时以《归~之事。按说起卦本由《周易》之法所得,何以《归藏》解之亦有效验。难道此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不成?

想到这里,卢鸿忍不住叫住马车,然后吩咐洗砚道:“洗砚,你且下去,帮我采些草茎来,我想起卦用。”此时没有草可用,也只得以寻常野草之茎代替了。

洗砚听了就跳下马车,此时正在山道之上,左方乃是矮崖,右方坡下一派野林,林外俱是荒草,甚是荒凉。洗砚跳到其中,选那长茎的野草,折了一抱回来。

到了车上,洗砚将这一抱草茎抱到车上对卢鸿道:“不知道少爷要用多少,看这一抱总够了吧?”

卢鸿看了不由笑骂道:“你这家伙全不读书,起卦哪有用这么多的?那《易经》少爷我也教过你的,不知道大衍之数是五十么?”

洗砚听了,笑嘻嘻地为卢鸿数草茎,一边数一边还说道:“少爷这可不怪我,前些时候听你讲易经,少爷可是说那河图中天一地一啥地,说天地之数是五十五。我怎么知道又变成五十了。”

卢鸿一听,不由呆住。按河图中所载,天地之数为五十五,但起卦为何要用五十舍一,以四十九根为用,历来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有人道,起卦之法,本是天地之数减六。六为六合之数,只是为何要减去,便再无人能说清楚了。”

此时卢鸿却突然想起,那《周易》中的系辞方位本为后天,而所传的伏羲先天八卦方位与后天不同;莫非起卦所用之数,也不一定便用五十之数?若以五十五为起卦之数,依然以分二之法,而之以六,则其得数,自然是七或八,恰合《归藏》用七八之法。

再一想,卢鸿觉得大有可能。一分为二,本是象征太极分阴阳,其后若说分为四时,不如分六合更为合理。

所谓六合,便是上下左右前后方向。天地初判,阴阳乍分,之后出现的当然是空间六合,而不应该是时间四象。

想到这里,卢鸿便叫洗砚道:“洗砚,数出五十五根来我用。”

洗砚一听又呆住,边数边道:“原来公子便如街上卖肉的,这要的数儿也是时时要涨的。”

卢鸿心情甚好,笑骂了洗砚几句,待草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