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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春 热夏 (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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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浮现一派森冷,缓缓抬起头逼视我:“发火了,嗯?看来惹毛你并不是难事。”猛地,他也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领口,狠命地吻上来,热辣辣的舌头横扫我的唇齿,有点蛮横粗鲁、霸道无情,我的脑子一下炸开了锅。他也太大胆了一点,随时会有人从这儿经过──在吮吻的空档,我一拳击中他的腹部,他吃痛地推开了我。 
“你这种公子爷,不吃点苦头怎麽懂得放手!”我一语双关地警告他,“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想寻刺激寻开心,我可以奉陪,但不要试图威胁我,不要习惯性地发号施令!你最好记住,在我面前你还嫩点儿。”说完抬脚就走,实在不想再陷入难堪的境地。 
“喂──”身後传来一个懒洋洋但极度不满的声音。 
我停了停,没有回头。 
“下个月我就会动身去斯坦福。”他突然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表情似是而非捉摸不定,然後吐出一句让我当场怔住的话,“杜震函,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 
沈默了很长时间,我才无力地答复:“发什麽疯?你到底想怎样?” 
他轻轻开口,那眼神我一直忘不了,执著到近乎天真无畏:“你昨晚离开之後,我一直待在那个房间里,直到我走出去对艾莉说,她不该利用你。还有,我打算找到你,然後再跟你做几次,因为,你实在很对我胃口。” 
“你到底是谁?说清楚!你是谁?”我开口恼怒地接上去,“黑社会、大少爷、高材生、艺术家、搞音乐的,还是纯粹的享乐派?” 
他舔了舔嘴唇,灿烂地笑笑,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过这种表情:“我?我也不知道。你认为我是什麽人我就是什麽人,你要是不确定,我就什麽都不是。” 
我耐下性子提醒他:“那只是一场游戏,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有很认真吗?”他摆出对感情很不屑的样子,“我还没那麽天真。如果只是游戏,你愿意和我继续──玩下去吗?” 
“我玩不起。”调头就走,再不敢多作停留。 
“杜震函!”他冲著我悠悠地喝一声,“夏天很长呢,我们总会再见。”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身著礼服的挺拔身影在兰花的映衬下居然出奇的俊逸不羁,我甚至觉得昨晚那个堕落的身体是别人的,感觉这个世界乱了套,什麽意外都可能发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他,还是心虚,傍晚,在婚礼仪式结束後,我借故提早退了场,我想我是应该适时地冷却一下头脑。 
夏天很长……但愿,它能为我的荒唐做出解释。 
第二日清晨一醒来,我便决定尽快赶回旧金山,并打算转道去趟波士顿见一个人。 
可要在观礼後的十二小时内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赶回加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亲大人首先发难:“你可是不喜欢霍家的人?”她的直觉如此精准,这几乎令我有些惭愧了,“震函,你昨晚後半场的表现差强人意。”原来她早已发现我的反常。 
如果知道自己一向成稳大方的儿子在外头做出如此越轨的行为,而且对象是……後果简直不堪设想。若干年前,我就开始努力扮演好各类社会角色,成功获得了我想要的一切基础,偶尔带著不可一世的张狂,但多年的历练使我假戏真作,我开始觉得自己变得索然无趣。在外人眼里,我是标准青年才俊,可事实是事业的成熟使我失去了所有的娱乐,相信再不用几年,我的激|情会全数退潮。 
原本,我把自己这种个性演变过程视作理所当然,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直到面对前夜突如其来的变故,体内某些禁忌细胞倾巢出动,我才知道自己也有缺陷。如果一个诱引不足以致命,那我就应该真正吸取教训。 
可对於母亲的质疑,我矢口否认:“霍家人个个出类拔萃,儿子我怕是站在一旁自惭形秽。” 
“臭小子,又同我贫嘴。”电话那头传来叹笑声。 
“Miss章,我明天下午的班机。” 
“我也不勉强你多留几日,今晚来吃顿饭吧,算是为你饯行。” 
“好的。”我没法拒绝。母亲是个开明至极的女人,不论见与不见,我与霍家人是牵扯不清了,与其耿耿於怀,还不如过往不计,希望与霍均森的交集能到此为止,我需要让自己的情绪复原。 


04 
这还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家庭聚餐,母亲喜欢泰国菜,於是大家围著咖喱汁其乐融融。虽有点不习惯面对一桌前一周还未曾谋面过的“家人”作亲密无间状,但也并不觉得勉强。 
直到上菜,霍昀森也没有到场,他的缺席令我多少放松了许多,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失态地演完全场。我承认,经过那一晚,稳定的心性发生动摇,就像食物变质,窜了味的东西吃下去总会觉得不安…… 
对方从现在起,已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摆脱的陌生人了,照目前看,他与我或多或少有了某种家族形式上的牵连。糊涂过後,我开始意识到那场“意外”的主因在自己身上,我的风流显然用错了地方,也招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难堪,内疚的阴影短期内很难抹煞,所以只有通过自我调整尽量漠视和遗忘,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 
其实,并不是我真的不够大方理性,只是有些问题直面起来并不如想象得坦荡,况且我也绝不是一个对自己没有要求、不懂划分人际界限的人。 
这次聚餐一并邀请了霍家的世交──香江富商周建霖一家三口,餐桌上,华莱士对我赞许有嘉,这引起了所有在座人士的关注与附合,也包括周家千金周晴,她向我频送秋波,行动相当大胆洋派。 
她一边优雅地调均各类酱和香料,一边主动坐近:“震函,听说你在斯坦福专攻工程学,怎麽却做起了传媒业?” 
碍於一桌子家长,我也不得不认真应付:“跨行业是需要冒险的,但其实多数领域并非完全没有关联,何况,媒体各界华商友人给足面子,自然就走稳了。过了创业期压力骤减,等一切上正轨,便也不觉得传媒是非常难为的事业。”场面话我一向说得很圆,男人不能酸气,但不能错过任何树口碑的良机。 
“这只能说明震函你八面玲珑。” 
我笑:“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不过,很客观。 
“我在法国学了三年现代美术史,一点前途都没有。” 
难怪气质是绝佳的,但我知道像周晴这样家境无忧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并不是真心的,她内在的优越感应该比任何人都强。 
她接著问:“听说你明天就要飞回加州?” 
“是啊,公司需要我尽快赶回去,只能提前结束香港之行,今天是特向大家来告别的。” 
“如果改日我去旧金山度假,可否来探望你哪?”再明显不过的示好,作为男人必须识相,要紧关头诚心实意地接受小姐们的好意。 
“那可真是荣幸啊。” 
周晴被逗乐,我却已察觉一直“循规蹈矩”坐一旁的霍昀齐听了我们的对话之後在暗自偷笑,还趁无人注意时冲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揶揄:“人气极旺啊震函,好比最近的道琼斯指数,有望破新高。” 
我被她的幽默感染,在举止上不禁更为松弛一些。 
突然,阿齐回头扬起手,佯装生气地冲外头走进来的年轻人轻嚷:“老钱,你怎麽不通报就来啦?不像话。” 
一个略显老成的大男孩稳健地走到餐桌边,恭敬地向长辈们打过招呼後,笑眯眯地回应:“是阿森批准过的。” 
“好啊,居然跟老哥串通一气。”阿齐亲密地起身上前揽住他的手臂,然後对我介绍,“震函,这是我男朋友钱永。” 
“幸会。”我们握一记手。 
“难怪阿齐说她一下子就白捡了一位样样出众的大哥,猛得意一阵。”钱永取笑女友。美好健康的女孩理应配殷实的大好青年,有时候,世上的公平事倒也不只一两件。 
“昀森呢?怎麽还不见他来?本来说八点到的。”母亲意外地插口问道。 
“他正是让我来向章阿姨和周伯伯道歉,好像是大学有事急召他回去帮忙。” 
“嘿,真不够意思,也不亲自来讲,最近老哥搞得神秘兮兮的。”阿齐稍不满,“敢情家里人还比不上学校那些人重要?” 
“阿齐!”钱永好脾气地制止女友的敏感发言。 
我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於是起身走到窗边接听:“喂,你好。” 
“我是霍昀森,我现在在玛丽医院,两分锺後就要手术,你能不能过来?” 
“什麽?!你在医院……” 
他迅速打断我:“别嚷嚷,我不想让我爸和阿齐知道。” 
“发生什麽事了?”听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头脑清醒应该没有大问题,但是“手术”这个词还是令我心里发怵,“什麽伤严重到要手术?” 
“真罗嗦,你到底过不过来?勉强就算了,反正你明天就要回去。”说著就挂断,留下我莫明其妙地盯著手机屏幕。 
重新踱回座位,对周围的对话声置若罔闻,渐渐的,还是生出许多犹豫来,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你明明对一件事一个人很避讳很厌恶,但却无法对其熟视无睹。出於对“家人”的体贴,我理应表示出额外的关心,但目前情况是,我不想在出行前一天还遭遇什麽不良事件耽误行程。据经验判断,跟霍昀森有关系的事最好是少管少碰,免得再惹火上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与我之间的通话总有些闪烁其辞,不想说明也无法说明的隐患涌动其间。 
等盘碟撤下,我突然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场面,事情还是要分轻重急缓,不能因为意气而破坏自己的行事原则,所以我借故提前告辞。霍家长辈讲究文明宽容,并没有强迫我留下坐阵。 
我并不知道玛丽医院在哪里,沿途问了两位巡警,赶到那里,已经是四十分锺後。我在医院的前台登记处立即查到了霍昀森的名字,护士对其情况似乎还知根知底。 
“他伤得怎麽样?”我的语气大概不经意地流露了些意外的急迫。 
“您是霍先生家属?” 
“呃……” 
“他被利器刺伤肌肉,刚做完手术,左上臂缝合八针,没有伤及骨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怎麽会发生这种事?” 
“霍先生见义勇为,追赶一名抢劫犯,结果对方有三个同夥,还携有利器……” 
对我来说,这个理由还真是──新奇。 
以前只有在好莱坞动作片中才见过这类追歹徒结果追进贼窝遭围攻的场面,如果是普通斗殴,让他吃吃苦头无不可,可现在他是除暴安良,不表示些慰问似乎说不过去。 
我无奈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一言不发地走进医疗休息室,终於体会什麽叫是祸躲不过。 
病房外的长条凳上,我一眼望见霍昀森,他安静地坐著,散乱的衣扣,脏污的牛仔裤,凌乱的黑发,紧抿的嘴唇,倔强的眼神,俊逸的面部轮廓,此刻因为安静倒流露出几分忧郁优雅的气息来。由於失血过多,他略略皱著眉,放下戾气和激进,除去邪气和强硬,他整个人因为折翼的白布而显得异常柔和颓废。 
霍昀森,为什麽每一次你都要我看到不同的你?多面手也有真实面,那哪一面是真的?我不禁自嘲地想:如果将他换作一个美丽的女人,我大概要为此神经错乱。即使是眼前这个男人,也著实令我头疼,我为他一回又一回突破底线,屡犯禁忌,刚刚还对自己说不再触及那个交集点,现在又很自然地出现在医院里,真是见鬼。 
他感觉到我视线的侵扰,缓缓抬头向这边看过来,一见是我他微微一怔,又立即恢复常态装作一副散漫平静的表情,似乎我的出现他完全不以为意,好像我赶来是多余的。稍前是他打电话给我,可他为什麽要打电话给我?他不会不知道,我是一个想远远躲开他的、理智到极点的人。 
“你不是明天要回美国了?怎麽还有闲工夫管闲事?”等我在他旁边坐下,他就开口不驯。 
“你以为我很情愿来?” 
“算我说错话。”难得他服软,我倒有些接不上话。 
我看了看他手臂的伤:“你常出这种状况吧?” 
“哼,你可真幽默。”他扫了我一眼,“现在不怕我了?” 
“我什麽时候怕过你!”跟他相处,似乎永远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不承认就算了。”他站起来。 
三个警察询问过医生,便要求霍昀森去警局协助录口供,原来刺伤他最後被他摆平的其中两个的匪徒是最近在旺角多次抢劫行凶的惯犯,这回落到见义勇为的霍昀森手里,也算是气数已尽。 
从警局出来,已经十一点。 
“你没法开车,我送你回去。” 
“我这样回去,家里人又要大惊小怪,送我去酒店吧,顺便吃夜宵。” 
“去哪家?” 
“你住哪家?” 
我无奈地踩下油门,也不费话了。车内异常沈默,我也奇怪怎麽总和他在奇怪的场合下会面,而且每次都有一方狼狈亮相,伤痕累累退场。 
到达丽嘉酒店,他的形象就引起大堂保安部人员的注意,在出示完证件後才得到礼遇,正打算给他订房间,他却说:“我和这位先生住一间,谢谢。” 
我也不想失态,只得领著他上楼去换一换行头。 
“你勇斗歹徒,是不是有机会获得‘好市民’勋章?”我只是想调节一下沈闷的气氛。 
“哈,如果你要,我双手奉送。”他取出冰箱里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你今晚──要留在这里?” 
他这时的表情只能用邪恶来形容:“怎麽?怕我吃了你?” 
我按住额头,尽力保持住耐性:“我必须说明三件事:第一,彻底忘记那晚的事情,因为是个错误;第二,你我有义务管好自己的大脑和手脚,不要再有不良反应;第三,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再说暧昧不明的话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听完,只是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你似乎更适合当律师。”他向浴室走去。 
我提醒他:“你是带伤人士。” 
“我会小心伤口。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品味男人,是否有牛仔裤备用?” 
等他围著浴巾出来,一眼望见我丢在沙发上的两条裤子,眼睛一亮,捡起其中一条吹起口哨:“Lee与Issey Miyake全球限量版牛仔裤,行家啊。” 
“不清楚你尺寸,凑合穿吧。” 
他大方地掀开浴巾,露出精壮完美的身体线条,手臂上的纱布触目惊心。我稍稍避开目光,他居然就这麽什麽都没穿套上牛仔裤……心理学上说,这样的人对性非常随便,我倒是领教过了,所以不敢再接近。我回头走进房间去整理行李,他跟进来。 
“你真是个不诚实的家夥。”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睨他:“你没资格这麽说。” 
“你的身体真的没有一点记得我?” 
我怒了:“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答案,那我告诉你,那不过是一次性!我已经释怀了,你难道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你是在戏弄我吗?为什麽要揭这个疮疤让彼此都觉得隔阂和难堪呢?” 
“你觉得我跟你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个烂疮疤?”他皱眉道,“杜震函,那一夜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以为有感觉就可以继续。是我太自以为是,会错意,我说声Sorry,以後,也不会再随便自作多情。” 
“你……”我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局促,“怎麽可能?我们──” 
“算了,没可能的事就别再说了,我不该为难你,也不该留下来过夜。”他突然上前拥抱我一下,“後会有期。” 
他转身离开,留下头疼的我站在原地无法消化他的话,更不知道怎麽理顺这笔糊涂账,霍昀森…… 


05 
我跟他就这麽又一次擦肩而过了,不过这次,我觉得松了一口气。 
眼前还是先想想给波士顿的知己带什麽礼物去吧,总是要挑不俗的,可在不同人眼里,特别是在有钱人眼里,俗的概念又别有“新意”,为什麽我们的人生当中要有那麽多不成文的规矩?如果规矩是用来打破的,那为什麽在遵循旧规时要那麽放心投入? 
现在,事业是我的一切,并无时无刻不给我注入新的能量。总是在运筹帷幄时才能感受到生活中硕果仅存的点滴澎湃,这次的香港之旅曾一度令我掌上的缰绳脱手,伴著莫名的懊丧和心神不宁,这感觉对我来讲有些陌生。 
母亲和华莱士执意要送行,阿齐在最後一刻奔赴机场,只为赠我一小株兰,我说带它到美国去它就枯萎了,她说没关系,这花只负责在路上陪伴我,我也有幸第一次当“护花使者”。 
其实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真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结果到达目的地,我却没能见到要见的人,所以难得制造的惊喜也白费了,去哈佛走了走,拜访了一位教授,又到波士顿公共图书馆呆了半日,便启程回去。 
回到旧金山住所,脱下外套,摊坐在书桌前,香港的事突然就像走马观花似地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後我告诫自己:忘了吧,欢迎你卷土重来,杜震函。 
打开留言机,信息早已超出储存范围,听了最後几条── 
“老大,和麦迪公司的自动续约事宜,我和约翰不敢确定是否还有补充,等你回来定夺。”一级助理汤米。 
“老板,我是莉莉,卡伦先生打电话找了您五次,看来有急事,希望您一回来就给他回电。”行政秘书莉莉。 
“哇噢,不可思议布莱恩,莫德赛设计院对我们主动表示出好感,他们的首席设计师查理.莫顿想在下星期三来风行洽谈合作方案,甲方初稿已让莫妮卡和麦克起草。”艺术总监迈尔斯。 
“这星期接了下个月纽约时装周春夏新装发布会的全案策划,细节问题已经发邮件给你,请把关。”文案总监克理斯。 
“我们成功啦震函!本社杂志《风行》发行量创新高,纽约时报想对您作一次人物专访,有兴趣的话不妨考虑看看?”杂志首席编辑阿默。 
“老天啊,布莱恩你什麽时候能回来?时尚版十月扩版我怎麽事先没有得到过通知?阿默简直想要我自杀谢罪。”同窗好友兼时尚版总编凯文。 
“啊哈!意大利时尚杂志《Vogue》负责人想与你通话,具体谈一谈广告合作的事!我们走运了,杜先生!”广告总监大卫。 
“真不幸,你的设计主管詹姆斯刚向我诉苦,说你自己有工作狂倾向,却一并使员工也遭受虐待,他想向我这劳工部要员投诉,哈哈。震函,我现在人在洛杉矶,你回来的话,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只须搭乘火车我们便可以见面。”红颜知己张莫华,让我留落波士顿街头的人。 
“纽约大街的第42号广告牌喷墨时出现色彩偏差,可能需要返工,如果重新改造灯箱会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布莱恩,我并不想这麽小的事都向你通报,但对象是我们的重要客户范斯高,最好你亲自跟财务部知会一声。”忠诚的客户执行总监丹尼尔。 
“火车罢工,搭不上公车,我被困在法国东部小镇欣赏爵士乐,如果耽误了写稿,是否还能报销车马费?”海外特约编辑兼万能大姐大堂娜。 
嘟── 
事实证明我的事业兴兴向荣,“风行”一片光明。叹口气,抓起话筒一一解决问题。 
首先,还是先安抚一下自己受挫的心灵:“嗨,莫华。” 
也许是声音里透出些疲倦,所以对方一开口便戏谑:“旅途顺利吗?怎麽听起来不那麽兴奋?” 
“想听官方发言还是内部声明?” 
“都想听。” 
“不虚此行,不过仍有些後悔赶这一趟。” 
“放心,这话我会原封不动转述给伯母听。” 
我笑了:“莫华,你怎麽到了洛杉矶?” 
“还不是为了离你更近些,你半年才来一趟波士顿,我现在终於熬到毕业,重获自由身,当然首先想到要来投靠你。” 
就是半年一次的会面,也这样阴错阳差失之交臂,不过我没打算告诉她我特意转机去波士顿的事,有些情节,过了兴头就应该永远埋起来。 
“何不现在就来三藩市发展?”我还是说了这句话。 
“我也想啊,正在同现在的Boss谈判,就不知风行肯不肯接收我这资质平庸的小女子。” 
“什麽话!凭你在哈佛的表现,做个行政总监绰绰有余。” 
“你可是你说的噢?”听得出双唇已经咧到耳根了。 
“君无戏言。” 
那头终於开朗大笑:“行啊,准备好一张空桌子。两个月後我搬过来,你可别到时候嫌我碍手碍脚。” 
其实这样的发展在我意料之内,与莫华柏拉图式这麽久,也该往前迈一步了,这样对她公平些。其实在孤独苦闷时也会兴起结婚的念头,想想,这是人生一条必经之路,没有人会想孤独一世。左胸有时还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缺口需要更多东西填补,只能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吧,可我不一样,我不能再不知足了。 
沐浴後再睡上一觉,待睁开眼时就又得重新披甲上阵指挥作战,脚还没踩进办公室,已经被凯文截住。 
“灵魂人物终於归位,谢天谢地!下午就杂志扩版的事要同你好好商量,希望你不会走开。” 
我对他的乐观予以残酷地反驳:“凯文,不好意思,恐怕没法安排了。我一点要去见卡伦.佳尔斯,说不准要陪他打上几杆高尔夫;四点半要同汤米去谈麦迪公司的续约合同;晚上七点要赶回公司跟大卫讨论广告合作条款,要知道对方可是一丝不苟的《Vogue》。为此,我推掉了时报的人物专访和巴巴拉夫人的晚宴,明天克理斯的纽约时装周新装发布会方案会把我逼疯,下周三与莫德赛设计院的协议大概会耗去我八分之一的脑细胞。” 
凯文苦笑著举手投降:“当我没说。” 
“谢谢。” 
我转身推门进入办公室,只有近乎麻木的忙碌才能令我恢复战斗激|情,物竞天择是商界规则,作为领袖,我的头脑就好像一台计算机,什麽都不能落下,满满的计划表给手下这些年轻人加入源源不断的热力。 
莉莉端进来一杯黑咖啡,我喝了一口,然後拨丹尼尔的内线:“42号广告牌的损失由我们负担,别让范斯高抓把柄。” 
“老板英明。” 
这时老搭档迈尔斯已经跨进来,给我递上莫德赛草案:“莫妮卡、麦克的工作效率值得嘉奖。”接著就直捣主题,“去香港,有没有忘记给我收集情报啊?” 
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设计稿给他:“早知道你会问我要,哪,香港同业的绝密人才库资料,我没来得及整理,你自己看吧。” 
“好本事,不愧是布莱恩,待我回去仔细研究,说不定能掏到宝。” 
“祝君好运。” 
迈尔斯乐呵呵地捧著一堆资料走了,他一直想为风行物色更顶尖更投契的平面设计师,几乎在世界各地搜刮人才,不过收效甚微,要知道,他是个对自己苛刻对别人更苛刻的艺术总监。 
我拨电话给堂娜姐,对面劈头就是一句:“长话短说,别浪费我电话费,我被困穷乡僻壤,已经快用光身边的盘缠。” 
这女人总有方法让人忍俊不禁:“我立即派手下来救你。” 
“不必,我有手有脚,还有美貌,肯定安全杀回来继续替你这小老板卖命。对了,你有没有拐个香港女仔回来?” 
“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麽英俊全能的男人私生活自然是神秘的啦,不想说就算了,堂娜姐只是提醒你:如果遇到真心的人不要错过。” 
“嗯,我会的。”轻叹。 
挂断电话发了会儿呆,打开手边的首饰盒,里面躺著本预备送给莫华的黑珍珠项链。 
公司运作至今已小有规模,也受到了行业的举荐和媒介的推崇,渐渐地,“风行传媒”在华人界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这使我感到男人只有在搏击中才能获得瞩目,能量和气概并非唾手可得。 
今日这一整天下来,成果丰硕,每一个合作都是良好开端,而不是终结。百忙之中我仍可以巧妙利用实践经验来不断充实我的博士论文。站在浪尖的人总有些无所畏惧,我喜欢操控感,就好像宇宙在自己手里,虽然也常常会感觉不为人知的寂寞,但我却从来不习惯表达寂寞彷徨。 
就这样在疯狂的节奏中度过了三星期,有条不紊,成绩显著。公司重点也转移到《风行》杂志的扩版和纽约时装周春夏新装发布会的筹备推广工作。 
作为幕後的主要策划参与者之一,我已前往纽约亲临现场指挥,风行的人马也大部分出动,那些好莱坞明星和顶级模特都是我们需要安抚和组织的对象。 
发布会当天,正在与此次活动的创意总监沟通,却见阿默一脸愉悦地站到我身边静静等待对话结束,直到我转身询问,她才道出乾坤:“震函,原来你认识Diesel的亚洲区代言model伊森! 
“伊森?我确定自己跟他的上司比较熟。” 
“你是贵人多忘事吧。”她的表情显然不相信,“他自己都说了跟你熟,难得遇上这样的大牌,怎麽能错过!迈尔斯正跟他谈得欢,Mendel系列正在邀请伊森参加下一场秋冬季的新装发布会,风头正劲。” 
这样的人我应该会有印象,我的心微微一沈,有了奇异的预感,不会是…… 
“贵胄气质,俊美无敌,智商过人,还是华泰集团的继承者,你说一个人怎麽可以拥有那麽多?现在才知道什麽叫天之骄子。”有人开始即兴发表身世之感。 
我甩甩头静默片刻,最终,还是准备迎接“挑战”了,既然躲不过也顾不得了。 
阿默看我发怔於是提醒道:“震函,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好……我先去处理些事情,半小时後我来找你们。” 
“OK,一会儿可得帮我稳住伊森,我争取约他共进晚餐,他可是我的梦中情人。” 稳重的阿默难得流露女性情怀。 
我突然笑了:“脱线。” 
约定时间一到,就主动转到後台去找人,结果是迈尔斯先看见我。 
“布莱恩!这边。” 
一回头,脚步还是滞住了,我与他就这麽隔著人潮对视著,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他的形象如同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被化妆师处理过的乱发显得很有视觉冲击力,强健的体魄涌现生动的原始野性,似逼人的Las Vegas牛仔,在这星光熠熠的氛围中越发衬托出他一身异於常人的感染力。他可以渲染舞台,可以将手臂上的伤疤化作一条龙,可以用眼神在敌人和对手身上生生烧出痕迹来,但我不希望他真正动摇我,就在突然间,我放开了。 
举步行进,一笑泯恩仇,先伸出手与他一握:“最近好吗?” 
“还不错。” 稀疏的语调,淡定的表情,适应能力超群。 


06 
我希望自己能更坦率一些,无须再拐弯抹角:“什麽时候到的美国?” 
“上周二转机到纽约见设计师试装。”他的眼神像是透视一切,突然有些直白地望著我,“原来你的风行早已在三藩市享有盛誉,是我孤陋寡闻。” 
“我们之前只是──缺乏一些必要的了解和沟通。” 
“这我同意。”他笑了,很淡的那种,蕴含著不动声色的试探,“如果肯给彼此机会的话,我们有可能融洽。” 
我渐渐发挥正常:“如果到斯坦福,记得通知我,我替你提前引见几位教授。” 
“多谢。” 
迈尔斯在一旁站著,听我们说他听不懂的中文,仍表现得有些兴奋过头:“伊森,请一定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风行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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