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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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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所堵塞,从而失去入海通道,在流域范围内产生内涝,这是黄河夺淮的最大危害。
淮河两岸是中国的中原腹地,历史上曾经是米粮仓,养育了数以百万计的华夏儿女。黄河夺淮之后,淮河变成一条害河,灾害频发,严重威胁到了百姓的生计。
从常理上想,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应当积极堵塞黄河的缺口,使黄河回归旧道,归还淮河的出海口。然而,政府要考虑却不仅仅是淮河的问题,还有另一个问题对于政府来说是更为重要的,那就是运河的槽运。
运河由淮安至徐州段,走的是黄河故道,也就是泗水。为了避免黄河改道影响槽运,自明初以来,政府就制定了所谓抑河夺淮保运的方略,也就是牺牲淮河,用以分流黄河水,保障运河的通畅。
运河槽运关系着大明中枢的供给,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淮河中下游的上千万百姓,不过是草芥而已。任何一个治河方案,如果影响到了运河的通畅,那么在中枢就无法通过。要想在保障运河的前提下治理黄河和淮河,无异于戴着镣铐跳舞。
多年来,明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用于治理黄河,其中最有成效的,就目前担任河道总督的潘季驯所做的工作。潘季驯治河,先后共有四次,历时20余年,从嘉靖四十四年,一直到目前。他的治河理念,据他自己总结,共有六点,即“塞决口以挽正河,筑堤防以杜溃决,复闸坝以防外河,创滚水坝以固堤岸,止浚海工程以省靡费,寝开老黄河之议以仍利涉”。
在所有的治河方法中,他最为得意的一项,就是“束水攻沙”。
所谓束水攻沙,就是后世人们常用的泄洪冲沙的方法,以通过建筑水坝来提高水位,然后再用高水位产生的势能,冲刷下流河道上淤积的泥沙,从而达到疏浚河道的效果。束水冲沙的理念,最早是山东虞城县的一位秀才所创,但到了潘季驯手里,才转变为现实。
潘季驯首先加固了黄河南北两岸的堤坝,使之不易决口。随后,他亲督役夫,修筑了长达60余里的高家堰大坝,以抬高洪泽湖的水位。洪泽湖是淮河蓄积而成,湖水含沙量少。潘季驯通过高家堰大坝,引洪泽湖水入黄河河道,达到稀释黄河水、冲刷下游河道的作用。这个过程,称为蓄淮刷黄利运,一度曾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然而,好景不长,蓄淮刷黄并不能完全解决黄河河道抬高的问题,为了保持洪泽湖水位与黄河河道之间的落差,潘季驯不得不持续地加高高家堰大坝。洪泽湖水位的提高,使上游的泗州、凤阳等府面临着洪水的威胁。近年来,泗州、凤阳水灾频发,甚至一度淹没了明皇的祖陵,这说明潘季驯的治河方略,已经难以为继了。
这一次,万历和王锡爵派苏昊到淮安来治河,其实也是病重乱投医。在整个大明朝堂,最懂得水利的,也就是潘季驯。潘季驯办不好的事情,其他人更无法插手,内阁虽然知道潘季驯的治河方法出了问题,但要想找到一个替代他的人,却是万难。
苏昊的出现,让大家有了一些希望。苏昊是一个另类,其另类之处,就在于他所学的并非大家所熟悉的那些知识,而是披着佛郎机外衣的知识。万历和王锡爵都存了一线希望,觉得苏昊也许能够独辟蹊径,找出一条不同的治河方略,摆脱当前的窘境。
有什么样的方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呢?苏昊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治理黄河和治理淮河,在后世有不少经验,但放到明朝来,有些经验不一定能够适用,还得到现场看看情况再说。不过,苏昊相信,自己肯定不会是一筹莫展的,至少自己精通的地质学、测绘学,在流域治理中都是能够发挥作用的,大不了自己给潘季驯搞搞水文测量,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吧。
在苏昊沉思的时候,马玉已经把治河的情况介绍完了,往下就是江以达向苏昊介绍有关淮安府的经济和社会状况。
“这淮安府,原本是鱼米之乡,素有江淮熟、天下足之说。三国时邓艾就曾在此屯田,是一个富庶之地。现如今,由于黄河夺淮,淮水内涝,此间已然是民不聊生。我朝开朝以来,淮安府冶内水旱雹蝗,各种灾害连绵不绝。弘治十五年,盐城连遇三场大灾。先是大旱,随后是蝗灾,蝗食苗尽。接着又是地震,有声如雷,坏城垣。一遇这种大灾,就有人相食的记载。”江以达说道。
“人相食……”苏昊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得惨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改之兄,听完小弟的介绍,你对这治河之道,可有何想法?”马玉问道。
苏昊摇摇头,说道:“这潘总督在此处治河20余年,若是有什么明显的好方法,想必他早就想到而且做到了。我等迄今为止还没有见着这黄河,现在说什么想法,怕是为时过早了。”
马玉点头道:“改之兄所言甚是,倒是小弟急躁了。”
谭奇道:“改之兄,你素有大才,小弟相信,你定能找出比潘总督更好的治河方略,届时我等兄弟都能沾改之兄的光,也博一个青史留名啊。”
苏昊笑道:“丙南兄过誉了,小弟所学,不过是一些测绘、勘地之术。治河对于小弟来说,也是一桩新事,小弟也没有把握。要想做出一些成绩,恐怕还需要咱们兄弟共同努力,集思广议才行。”
马玉道:“改之,依小弟在丰城修水库时候的经验,在我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最重要的一条,是军、政、民齐心协力,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根治水害。如今,这三方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简直是两眼一摸黑啊。也不知道这淮安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一个贪官,或者是一个庸才,我们的事情怕是都不好办呢。”
苏昊点点头道:“独文兄说得对,我想等我们到淮安之后,先去拜见潘总督,随后就去拜见淮安知府,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贪官也罢,庸才也罢,我们弄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另外,就是得去探访一下民意,真正的力量,蕴藏于民众之中。最终决定治河成败的,必定是民众。”
第217章 人如草芥
从京城到淮安,一路都是走水路,客舱昼行夜歇,众人并不见什么辛苦。苏昊每日与徐光祖聊些行军打仗方面的闲话,又与马玉等人探讨一些治河方面的思路,逐渐也形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船过微山湖后,苏昊让船工不走中运河,而是转往徐州方向,走徐州至淮安间的黄河河段,这也就是朝廷委派苏昊前来协助潘季驯治理的河段了。
船行在黄河河道上,苏昊等人站在船头,抬眼望去,可以看到河道两岸有着雄伟的大堤,把一河浊水牢牢地束缚在河道里,无法向两岸肆虐。堤坝上,有来来往往的役夫,挑担推车,运来土石继续加高河堤。隔不多远,就能看到几名身穿官服或者胥吏服饰的管理人员,对着役夫们指手划脚。有几次,苏昊还看到了管理者挥着鞭子抽打役夫的场景,这种事在那个年代也不能算是什么暴行了,周围的人对此都是一片淡定。
时值黄河的枯水期,河道水位不高,人在船上,无法看到河堤外的地面。但是,通过露出河堤的大树树顶来判断,苏昊知道这一段河道已经远远高出了地面,成为一条新的陆上悬河了。一旦大堤溃决,河水还不知会奔涌到什么地方去。
“黄河河道,一年抬高三寸有余,30年就能抬高一丈,若是不决口另外取道,长此以往,河道就变成一道山梁了。”马玉说道。
江以达也说道:“自宋元以来,至国朝,黄河多次决口改道,每一次改道都留下一段这样的山梁,把整个淮河下流分割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洼地,许多地方良田因积水而成湖,已经无法耕作了。百姓之苦,即源于此。”
“我们此次的差使,名为治河,实是河、淮、运都要治理。这么多年,朝廷的方略就是牺牲淮河两岸的百姓,确保槽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希望咱们到这里来,能够给百姓带来一些福祉吧。”苏昊说道。
客船在黄河河道上又走了三天时间,沿途经过了房村、下邳、钟吾、桃源、清口等水驿站,最终来到了淮安港口。
远远地,苏昊就看到港口码头上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一个个衣衫单薄,站在寒风中向着运河上眺望。船再近一些,就能看得更清楚了,那些人大多是男人,从六七十岁到十三四岁不等,间或也有几个女人,混在男人的人群中,似乎有些局促,但又不甘置身于圈外。
所有这些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灰扑扑的脸上透着几分菜色,显然是穷到了至处的一群人。
船还没靠岸,那些人就开始喊叫起来,有些人说的是淮安土话,有些人倒是说官话,但混在一片喧闹声中,苏昊也听不出个究竟。看着那些人又是招手、又是喊叫的样子,苏昊很是诧异,连忙叫过船老大,询问个究竟。
“这些都是在码头上扛活的。”船老大说道,“长工短工都干,给几个馍的钱,就能雇他们干上一天。若是赶上来淮安当官、做生意的,想买几个奴仆、丫头之类,也可以,价钱都不贵。”
“奴仆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丫头啊?”苏昊问道,“我看这些人里面,虽然也有几个女的,但那岁数也就是当老妈子吧,哪有四五十岁的丫头。”
船老大道:“这小丫头当然不能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她们都在边上等着呢。等船靠岸之后,你上岸去看看就知道了,墙根底下蹲着一溜,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给几十文钱就能买走一个。”
“几十文……”苏昊只觉得暴汗,好歹也是一个人,怎么就值几十文钱啊。
船老大摇摇头道:“官爷,你久在京城,不知这民间疾苦啊。去年、今年,淮河都涨大水,地里的庄稼,十停去了九停。这些人都是周围乡下的灾民,能逃到淮安城里来就不错了,官府三天两头施粥,碰上机会还能打点零工挣点钱。若是能够被卖进大户人家,起码能吃上饭了。没本事逃出来的那些就惨了,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吃人的都有。”
“你是不是说,这些人如果能够卖身为奴,反而是一种幸运?”苏昊问道。
船老大道:“官爷说的正是,这奴不奴的,哪有吃饱肚子重要?”
苏昊很想跟船老大讲讲什么叫“不自由、毋宁死”的普世原则,细想了一下,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只有没挨过饿的人才会奢谈什么不吃嗟来之食,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讲其他的东西纯粹就是蛋疼了。
“老陈,你过来一下。”苏昊回头喊道。
“东主,我来了。”陈观鱼应声而到。自从苏昊被任命为工部主事之后,他就正式改聘陈观鱼当自己的师爷了,而陈观鱼对苏昊的称呼,也从原来的“苏师爷”变成了“东主”。若不是怕把苏昊叫老了,他都恨不得称为苏昊为“东翁”的,据说这样显得更牛气。
苏昊对陈观鱼小声交代了几句什么,陈观鱼连连点头。苏昊又叫来几名勘舆营的士兵,让他们换了便装,一会陪同陈观鱼去办一些隐密的事情。
船靠上了岸,岸上那些扛活的一拥而上,喊叫声更为迫切了:
“官爷,要扛行李吗?”
“官爷,要不要雇看家护院的,俺在少林寺练过。”
“官爷,要暖炕的丫头吗,我闺女才十四,长得特水灵……”
众人喊叫归喊叫,多少还守点秩序,不敢拦住客商上岸的通道。邓奎在船上吆喝一声,一队勘舆营的士兵端着长矛先下了船,矛尖闪着寒光,正对着那群扛活的人。那些人立马就哑声了,一个个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只是用满含希望的目光默默地看着跟在后面下船的苏昊等人,不敢过于造次了。
“我问过了,从前曾有扛活的为了抢生意,惊扰了路过淮安的官差,官差的随从出手,当场砍死了五个。”江以达走在苏昊身边,小声地介绍道。
“谁干的?后来呢?”苏昊惊愕地问道。
江以达冷冷一笑,道:“谁干的,我也没问出来。不过,事后听说就是给每个苦主家里赔了几钱银子了事了。对于这些人来说,被人杀死或者自己饿死,有什么区别,死几个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去闹的。”
“乱世人命贱如狗,古人诚不我欺啊。”苏昊叹道。
“改之兄所言差矣,现在可是太平盛世,你这话如果让言官听见,参你一本,就够你受了。”马玉在一旁提醒道。
苏昊摇摇头,也不和他们争了。看着眼前这些人灾民的样子,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晚明时节,各地灾荒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最终酿成了明末的农民大起义,大明江山毁于一旦。若是朝廷能够及时消除这些隐患,强大的明朝又何至会土崩瓦解呢。
工部和淮安卫前来迎接苏昊一行的官员也已经来到了,由于苏昊也不算什么大官,所以码头上并没有搞什么迎接仪式,只是双方互相见了面,寒喧了几句而已。
苏昊同时兼有工部和军方的双重身份,对此,工部和淮安卫双方也进行了协调。协调的结果,是工部给苏昊在淮安城里安排了一处官衙,称为河道主事衙门,简称主事衙门。苏昊连同陈观鱼、马玉、江以达、谭奇等人,都住进主事衙门,前衙是办公场所,后衙是他们的住处。
淮安卫方面,则负责给邓奎以及勘舆营的士兵们提供场所,包括在淮安城里的一处勘舆营千户衙门,和位于城外的兵营。勘舆营的日常指挥是由副千户邓奎负责的,所以他驻在勘舆营衙门里。日后勘舆营还要招兵、训练,这些工作就要在城外的兵营里完成了。
徐光祖作为苏昊专门聘来的顾问,随着苏昊入驻主事衙门。另外苏昊还带来了五名绣娘,因为担心她们和士兵们住在一起不太方便,所以也安顿在主事衙门里。苏昊自己没有带家人来上任,正好把供官员家眷居住的小院子腾出来给这几位绣娘居住了。
苏昊随身带了五十余名士兵,所以也用不着再雇挑夫帮忙搬运行李。码头上那些扛活的人观望了一阵,就悻悻然地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陈观鱼带着几名穿便衣的勘舆营士兵也混迹在他们之中,不知干什么去了。
工部派来的联络人名叫章襄,是工部都水司的一名典吏。他领着苏昊等人,步行了两刻钟,才来到主事衙门。从外面看去,主事衙门的大门有一些破旧,据章襄介绍,这是原来淮安府一个什么仓库大使的衙门,后来这个仓库也不知道怎么撤了还是搬了,就把衙门的场地空出来了。
接到朝廷有关苏昊等人前来任职的消息后,淮安府专门派人把这个院子清理修缮了一番,又挂了牌子,就成为河道主事衙门了。
苏昊等人到来的时候,主事衙门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口没有站岗的门子。章襄推开大门,先走了进去,对着院子里高声地喊道:
“老张,老李,快出来,苏主事到了!”
第218章 老江湖
早在从码头过来这一路上,苏昊已经了解到了章襄以及另外几名工部派往淮安的吏员的情况。
治理河道是帝国政府的一项大工程,需要各个部门的协作。围绕着河道治理,工部要派人监督工程情况,户部要派人来审计资金使用情况,刑部要派人来处理各种征地拆迁的纠纷,兵部也有人在这里管理河道总督府里的几千名士兵。除此之外,什么都察院、十三道、大理寺等等部门,也都在济宁至淮安这一带派有自己的人员。
尤其是淮安,因为其地处河、淮、运的交汇处,治河、保运、赈灾等事项十分复杂,在这个地方的官吏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小朝廷了。
章襄是20年前就被派到淮安来负责河道工程的,与他先后到来的,还有张官莲、李士柏等人,也都是工部的典吏。在苏昊之前,工部在淮安府并没有设立专门的派出机构,也没有官员在此办差,章襄等人没有自己的衙署,一直都是在河道总督衙门里办公的。总督河道治理的潘季驯是个强人,对于水利工程很有经验,章襄等人一直都是直接接受潘季驯的指令,然后再组织工匠去完成这些任务而已。
这一次,工部突然往淮安府派了一个河道主事,章襄等人算是有了组织了。不过,从章襄与苏昊的谈话中,苏昊感觉不到章襄有什么喜悦的心情,相反,倒是感受到了几分敌意。由于有了此前在丰城县衙与戴奇做斗争的经验,苏昊完全可以明白章襄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于何处。
在此前,工部在淮安做的事情是章襄等人包揽下来的,潘季驯只做宏观管理,根本没有精力去考察细节。河道治理一年的投入是数万两银子,其中大多数是用于工程建设,直接分管工程建设的章襄等人,从中能拿多少好处,苏昊用脚后跟都能够估算得出来。
苏昊这一来,就把章襄等人的权力给夺走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从这个意义上说,苏昊完全得感谢章襄的不杀之恩了。
随着章襄的招唤,从衙门正堂旁边的廨舍里跑出来几名吏员打扮的人,他们衣冠不整,嘻皮笑脸的,来到苏昊等人面前,一个个站住脚,大大咧咧地拱手行礼,口中称道:
“小的给苏主事请安!”
“给马所正请安!”
“给所副请安!”
章襄用手指着,给苏昊介绍谁是张官莲、谁是李士柏,这几位长得或圆或长,但无不是那种江湖老油子的嘴脸。看到苏昊、马玉等人一脸的稚气,他们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一些不屑之色。
“各位兄弟辛苦了,本官临离京之前,陈郎中托本官代他向各位问候了。”苏昊呵呵笑着,向众人拱手回礼。他说的陈郎中,是指都水清吏司的郎中陈九畴。苏昊在离京之前,倒的确是与陈九畴见过一面,但至于说托苏昊向派往淮安的各种典吏问候,就是苏昊自己编出来的了。几名小小的典吏,还真入不了郎中的法眼。
“我等多谢陈郎中的关怀,谢苏主事。”众人乱哄哄地说道,从他们的语气中,也听不出几分恭敬的意思。
几声寒暄之后,章襄等着引着苏昊、马玉等进了衙门的正堂。苏昊倒也不谦虚,直接来到公案后面,一屁股坐在正座上。屁股刚挨着椅子,苏昊就隐约看到一股尘土扑腾起来,跟着鼻子里就开始有些痒痒了。
“啊齐!”苏昊本想维持点主事大人的形象,但打喷嚏这种事情,实在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一个喷嚏打完,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得他差点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主事大人恕罪,这主事衙门刚刚拾掇出来没多久,衙门里也没有杂役,所以这大堂里的灰尘,我等一时也来不及擦拭。”章襄半低着头解释道。
“哦,各位先落座吧。”苏昊向下面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有了苏昊的教训,马玉等人都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座位,吹了几口,这才敛衣襟坐下。马玉等人是有品级的官员,自然是坐在上首。章襄等人只是吏员,就只能坐在下首了。这些人虽然对苏昊等空降下来的官员颇为不屑,但基本的礼节方面还是不敢造次的。
“章典吏,工部派到淮安的,就是你们几位吗?”苏昊问道。
“正是。”章襄答道。
“那你们手下就没有其他人了?”苏昊又问道。
众人迟疑了一下,李士柏答道:“回主事大人,我们在淮安也雇了一些马夫、库秤、皂隶、书办等等,做一些日常的事情。大人没做过工程,可能不知道,这河道上的事情多如牛毛,光靠我们兄弟几个哪能忙得过来?”
听李士柏说苏昊没做过工程,马玉一抬手就想说话,苏昊及时地向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不要露底,然后笑着说道:“李典吏说得对,本官所长,乃是道德文章。这河工之事,还得靠你们各位多多操心。李典吏,我刚才听你说雇的人里面有马夫、库秤、皂隶啥的,名头甚多,不知道一共雇了多少人?”
“多少人?”李士柏扭头看看另外几名典吏,然后支吾道:“这多少人嘛,可说不好。闲的时候就少一些,忙的时候就多一些,还真没个定数。”
“嗯,这倒也是。”苏昊没有追问下去,他点了点头,说道:“李典吏,咱们这么大一个主事衙门,没有几个杂役也说不过去。我考虑,衙门里也要雇几个皂隶、书办,门口得有门子,院子里需要有土工、扫夫。既然建起了衙门,日后肯定会有其他衙门的官员前来拜访,咱们弄得太寒酸了,也不合适,是不是?”
“确是如此。”张官莲抢着说道,“前几天我就跟老章说了,要把衙门里的杂役都备上。老章还说,要等主事大人来了再说,听由主事大人吩咐。若是早备上这些杂役,何至于弄得这大堂上满是尘土啊。”
章襄也说道:“主事大人,此事是小人的不是,老张的确提醒过我。我主要是不知道主事大人会不会带些自己用惯的杂役一同来赴任,是以没敢先斩后奏。”
苏昊道:“章典吏……还有这位弓长张典吏,你们考虑得都对。这样吧,本官的确也带了几个人过来,就是门外那几位。”
说到此,他指了指守在门外的几名勘舆营士兵,那些士兵手持长矛站在门外,军姿挺拔,威风凛凛,让章襄等人都暗暗抽了口凉气。
苏昊接着说道:“我带来这些人,可以担任衙门的警卫。至于杂役,还是得在淮安当地找,你们可有合适的渠道?”
“这个倒是不难。”李士柏道,“淮安府这两年天灾不断,想进衙门做事的人很多,小人随便到街上找找,就能够把人找齐了。”
苏昊微微一笑,道:“李典吏说笑了,衙门里的杂役也代表着衙门的脸面,随便找找可不行。这样吧,本官还带了一名师爷同来赴任,等他来了,麻烦李典吏带着他一同去募人吧。他看人倒是有几分老道,这募人之事交给他办,本官就可以放心了。”
李士柏点头道:“谨遵大人之意。”
“对了,照朝廷的规制,我这个六品衙门里用的吏役,是有定数的,若是超出了,这工食银两,可有处开销?”苏昊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章襄等人问道。
章襄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章襄说道:“回主事大人,若按朝廷的规制,咱们的人手可远远不够,哪个衙门都是超额雇人的。至于这工食银两嘛……”
说到这,他看了看一屋子的人,不往下说了。他这番做作中的暗示意味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说肯定有潜规则可循,但不宜当众说出来。
苏昊却装出傻傻的样子,问道:“章典吏,怎么不往下说了?”
李士柏道:“主事大人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太了解。这吏役的工食银子问题,甚是复杂,待小人日后再向大人禀明吧。不过大人请放心,衙门里要雇多少人,大人尽管吩咐,小人肯定能给您办到就是了。”
“也好,那就依你们的旧例办吧。”苏昊从善如流,扮足了一个既要假清高、又想摆阔气的新晋官员的样子。
接下来,苏昊又问了问河工方面的事情,章襄等人欺负苏昊不懂工程,虚多实少地胡诌了一通,听得马玉拳头痒痒地直想揍人。苏昊却张着嘴,像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专门挑一些与工程无关的八卦问题向章襄等人打听。
聊了一阵,苏昊推说自己累了,示意大家可以散了。章襄等人起身告辞,章襄说道:“主事大人远来辛苦,就早点安歇吧。这淮安府倒也有些名胜,改日若是有闲,小人来带大人去赏玩赏玩。”
苏昊道:“那就多谢章典吏了。对了,你们不住在衙门里吗?”
章襄道:“回主事大人,河道上事务繁多,我等兄弟几个要日夜守着,所以就不在衙门里住了。主事大人若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差个下人到河道上去传我等即是。”
“也罢,那各位就辛苦了。”苏昊站起身,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不过脚底下却没有动窝。不管章襄等人如何傲慢,苏昊毕竟是他们的上官,是没有必要亲自相送的。
第219章 绣工队
“一群腐吏!一看就知道都是贪污成性之人,改之兄,你对他们太客气了!”
看着章襄等人离开主事衙门,江以达用手拍着身边的案子,大声说道。
马玉也愤愤然地说道:“这几个人,仗着自己在河道上当差多年,还真没把咱们几个放在眼里。改之兄,你没有觉得他们给你讲河工之事的时候,是存在着诓骗之心吗?”
苏昊笑道:“我如何听不出来?我还知道,在你们几位修过水库的专家面前,他们这番表演,实在是太可笑了。”
“实在是可笑之极!”江以达道。
谭奇问道:“改之兄,我见你刚才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的伎俩,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苏昊道:“咱们初来乍到,先不急着打草惊蛇吧。这贪腐的官吏也不只是他们几个,反腐的事情,好像也不归咱们管。等我们多了解一些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他们,也不迟。”
“改之兄处事缜密,小弟佩服。”谭奇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分配各自的住房和办公室了。
淮安府给的这处衙门,规模不算大,但用作一个河道主事的衙门,还是绰绰有余的。苏昊是衙门里的最高领导,自然是在正堂办公。在正堂之后,还有二堂、三堂,可以作为会客以及开一些内部会议的地方。马玉等人在正堂旁边找到了几个房间,作为各自的衙署。
衙门的后半部门,是主官的住宅,苏昊住了正房,他带来的五名绣娘住在旁院。马玉等人,每人都找到了一处带有卧室、书房和小客厅的套间,住了进去。除此之外,衙门两侧还有几排杂役们住的廨舍,苏昊带来担任警卫工作的几名勘舆营士兵占了几间,余下的房间都空着,等着给新招来的皂隶们居住。
把住处落实下来之后,由苏昊亲自带头,众人开始打扫衙门里外的卫生。马玉等人虽然是秀才出身,倒也没什么清高的架子,换上短衫之后,便和那些大兵们一样,抡着扫帚扫地。
几名绣娘与苏昊和勘舆营的士兵们相处了有一年之久,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如兄弟姐妹一般,已不需要忌讳什么抛头露面的问题了。她们一个个挽着袖子,露出藕节般光洁、圆润的小臂,卖力地擦试着各个房间的家具、门窗,让各处逐渐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雅梅啊,咱们勘舆营升格成千户所了,你可知道?”苏昊一边干活,一边对旁边一位名叫袁雅梅的绣娘说道。这个袁雅梅是丰城县城里一个普通匠户家的女儿,长得挺漂亮,也颇有几分灵气,在这五名绣娘之中是本领最为突出的。
“大人,雅梅听军士们说起过此事。听说大人已经荣升千户了,雅梅还没来得及向大人贺喜呢。”袁雅梅浅浅地笑着说道,脸上露出两个秀气的小酒涡。
苏昊道:“都是自家人,还贺什么喜。雅梅,你有没有想过要当官呢?”
袁雅梅抿嘴笑道:“雅梅是女孩子,哪能当什么官?”
苏昊道:“若是本大人让你当官,你敢不敢?”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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