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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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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民仰看了看刚刚配发下来的瓷碗,摇摇头道:“这管什么用,就算装一满碗,咱们也就是吃个二分饱,你总不能一直拦着众人吧?”
“咱们找个大家伙来装饭,一次装上10碗。”熊民范道。
“这里哪有什么大家伙?”熊民仰道。
熊民范四下看看,除了一个尿桶之外,兵舍里还真没有其他的大容器了,他叹了口气道:“唉,还是不晓得规矩,早知如此,我们就把家里的桶带一个过来了。”
熊民仰眼珠一转,道:“我倒有个办法……”
开饭的时候到了,郝彤和邓奎来到兵舍前,吹哨命众人集合,然后草草地排成了两列纵队,前往作为膳堂的一间板房去吃饭。熊家兄弟有心想排到队伍最前面,结果被郝彤踹了一脚,命他们排到事先规定的位置上去。
还没走到膳堂,众人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用足了荤油炒出来的菜,香气自然是没说的,就连那大米饭,都比自家的要香得多。乡下人家,哪里舍得蒸这种实实在在的大米饭,谁家不是放进大量的菜叶,煮成半稀半干的菜叶粥来充饥的?
进入膳堂,眼前赫然出现六个大桶,每个桶足有半人高,合抱粗细,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白灿灿的米饭,正热气腾腾地冒着蒸汽。众人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圆了,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把饭桶抢到怀里,尽情地吃个够。这一桶饭差不多得有一斗米的量了,但每个人都坚信,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把它吃完。
“各小旗排好队,按顺序取饭,每人一碗,吃完再盛。取饭之后,各小旗自围一桌吃饭,不得喧哗,饭菜不得剩下……”
郝彤和邓奎大声地宣布着纪律,然后又费尽气力地让各个小旗排好了队,然后让他们依次去饭桶边盛饭,自己则在膳堂里来回地巡视。
熊家兄弟排在本小旗的中间位置,看着前面的同伴盛饭,心痒难耐。前面的同伴显然和他们的心思一样,拼命地往瓷碗里装饭,一直堆得像像一座小山一般,实在装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木勺,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往指定的桌子走去。
“这厮鸟,装了这么多,这一桶饭看着就下去一大截了。”熊民范小声对弟弟嘀咕道。
“我琢磨着,这一桶饭,也就够咱们一人装一碗,什么吃完再盛,吃完一碗,连桶底都没了。”熊民仰道。
熊民范道:“老三,还是你聪明,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那叫一个啥成语来着?先生教过的,叫什么釜的……”
“釜底抽薪。”熊民仰道。
“没错没错,轮到咱们的时候,咱们就把饭全部包圆了,至于后面的人嘛,哼哼,让他们找当官的去。”熊民范道。
熊民仰摇摇头:“不可,咱们一定要留一个桶底,不能在咱们手里就把饭盛完了,要不,当官的会记恨咱们的。”
熊民范道:“也对,不过,少留一点,够一小碗就行了。”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轮到他们了。熊民范探头一看,只见一桶饭果然只剩下了一半。他伸手到兜里一探,摸出一件洗干净的小褂子,在手上摊开,熊民仰抄起木勺,开始往熊民范捧着的小褂子上装饭。熊民范的褂子摊开来,差不多有三尺见方,熊民仰就一勺一勺拼命地往上面堆着米饭。
“喂喂,二位,你们干什么呢?”排在熊家兄弟身后的兵卒们看出苗头不对了。每个人都是用碗装饭,装得再多,这一桶饭也是够分的。但这二位居然拿衣服来兜饭,这可是奔着要包圆的架式了。大家都是大肚汉,谁能够容忍自己名下的饭被别人截走了,一时间,四名排在后面的人全都冲上前来了。
“我们盛饭呢!”熊民范嚷道,“总旗说了,让大家排队,你们想犯军规怎么的?”
“有你们这样盛饭的吗?大家都是用碗,你们怎么用衣服兜啊?”兵卒何本澄怒道。
熊民范用后背来回地挡着涌上来的同伴,排斥着兄弟盛饭,同时扭转头去说道:“我们兄弟俩忘了带碗了,现拿件衣服来装饭,不行吗?”
“你们装了多少了?别人还吃不吃了?”
“我们兄弟肚子大,装少了吃不饱。再说了,你看谁装得少了。”
“别人装得多,有你们这么多吗?你们这一兜,抵得上别人十几碗了,你看看,都快到桶底了。”
听说饭已经到了桶底,四个没有盛饭的士卒都没法淡定了,有人开始推搡熊民范,何本澄则冲上前去,抢夺熊民仰手里的木勺。
“干什么,你们要打架还是怎么着!”熊民范吼了起来,他身体强壮,在乡下的时候就惯于斗殴,看到何本澄等人都没有他这样高大,便开始以武力相威胁了。
“打架又怎么样,别以为你个子大就了不起,我们可有四个人呢!”有士卒喊道。
“我一个打你们四个也无妨!”
“你打打试试!”
“娘卖X的,你敢推我?”
“推你怎么啦!”
“老三,你抱着饭,别洒了,我先把这几个小子收拾了!”
“哎哟!”
“扑哧!”
“咔嚓!”
一串象声词过去,六个人打成了一团。熊民仰开始还打算站在一旁,保护来之不易的米饭,见哥哥以一敌四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便把装着米饭的褂子一包,就手放到旁边的桌上,也加入了战群。
周围的其他士卒看这里打得热闹,纷纷避让,空出场地让他们斗殴,同时端着碗,一边大口大口地吃饭,一边看着这出不要钱的好戏。
“都给我住手!”
只听一声怒吼,邓奎冲了过来了。他刚才只是稍稍走开了一下,没想到这里竟然出了这样大的漏子。几个打架的士兵激斗正酣,哪里听得进邓奎的命令,依然不依不饶地挥动着拳头。
邓奎两步走上前去,伸手揪着两名正在打架的士兵的衣领,往后一拽,两名士兵就踉踉跄跄地摔到围观的人群中去了。
邓奎又拽开了两人,场上只剩下了衣衫凌乱的熊家兄弟。
第100章 军法
“跪下!”
邓奎对熊家兄弟怒目而视,大声地喝道。
“邓总旗,是他们……”熊民范战战兢兢地辩解道,刚才他一门心思都在米饭上了,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如今见着军官,他才意识到此事不妙。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让他马上跪下,他也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的。
“跪下!”邓奎根本不听什么解释,他再次大声吼道。
“我……是他们……”
熊民范抬起手,想指一下那几位与他打架的人。邓奎已经等不及了,他伸出手,抓住熊民范的手腕,往上一抬,另一只手反手用力一抡,手背正拍在熊民范露出的软肋上。这一着可是搏击中的必杀技,熊民范诺大的个子,一下子就被打得岔了气,疼痛难耐,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
邓奎抬起腿在熊民范的膝弯里踹了一脚,熊民范膝盖一软,便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哥!”熊民仰见哥哥挨了打,眼睛蓦然红了,他也不顾自己的战斗力还不及哥哥,张牙舞爪地便向邓奎扑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他还没有能够贴近邓奎,就被邓奎一脚踢翻在地,与哥哥滚在了一起。
“还有四个打架的,也都过来,跪下!”邓奎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人群。何本澄等四名参与打架的士卒哪里还敢犹豫,一个接一个地低着头走上前来,跪在邓奎的面前。
“是怎么回事?”郝彤也走过来了。他是和邓奎一起到的,但邓奎收拾几名士卒的时候,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以邓奎的本事,对付六名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农家子弟,是不成问题的。
以何本澄为首,几名士卒颠三倒四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旁观者中有好事者还把熊家兄弟兜在小褂里的饭也呈上来了,这算是证据确凿的意思。
“他们说的,属实吗?”郝彤对熊家兄弟问道,这二人挨了邓奎的打,已经变得老实了,低着头跪在四名同伴的对面,不敢站起来。
“禀报总旗老爷,我兄弟俩用小褂装饭不假,可是,这是因为我兄弟俩忘了带碗的缘故。”熊民仰说道。
“没有带碗?我看你们是故意吧?”郝彤冷笑道,“别人都记得带碗,就你们兄弟不记得。就算不记得带碗,你们总记得带脑子吧?别人一碗装多少饭,你们这小褂里兜了多少饭?”
“这……总旗老爷,我看别人都是有多大的碗,就装多少饭,所以我们兄弟一下子没留神……装得稍微多了一点,请总旗老爷恕罪。”熊民仰装出一脸悔恨的样子说道,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兄弟这件事做得有些过火了,惹下了大麻烦,现在只有装可怜、装天真,以求蒙混过关。
“你,去把苏百户请来。”郝彤随手指了一名军士,那名军士答应一声,飞跑着找苏昊去了。
苏昊实在是白天忙了一天,累着了,所以没有到膳堂去和士卒们一起吃饭,而是呆在自己的百户官衙里,和马玉等几名生员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未来给士卒们上课的事情。听说有士卒因为抢饭而打架,苏昊脑袋像有斗一样大,也顾不上摆百户的架子,一路小跑着就来到了膳堂。
听郝彤介绍完事情的经过之后,苏昊哭笑不得,他看了看包在小褂里的那将近有七八碗之多的米饭,摇了摇头,走到熊家兄弟面前,问道:“这些饭,是你们俩装的?”
“是。”熊民仰答道。
“我认识你们俩,你们俩是亲兄弟吧?”苏昊问道。
“是,谢百户老爷还记得。”熊民仰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苏昊的马屁,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副追悔莫及的表情,希望能够唤起苏昊的同情。
苏昊又问道:“你们装了这么多饭,能吃得完吗?”
熊民范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答道:“能,别说我们兄弟俩,如果饭够的话,我一个人都能够吃得下。”
苏昊寒了一个,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是如何能够吃得下比自己胃的体积还要大出几倍的食物的。看来,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当年的人的饭量。
明代就经济发展水平而言,甚称历朝历代的最高峰,如果不考虑产品的科技含量,单就人均拥有的实物量产出而言,比同时代的欧洲也要强出几分。但即便如此,百姓也仅仅是能够达到低水平的温饱,大多数人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因此饭量的潜力是无穷的。
“那么,你们平时在家,也吃这么多吗?”苏昊又问道。
熊民范摇摇头:“如果平时在家也有这么多吃的,谁还来当兵啊。”
“我明白了。”苏昊点头道。
他回到郝彤身边,对郝彤问道:“郝总旗,依照军法,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郝彤道:“营中斗殴,依军法当鞭挞30。此事因熊家兄弟而起,起因是抢了袍泽的饭,这个……可否按抢夺财物论处?”
苏昊道:“如果按抢夺财物、引发斗殴来论处,当如何处置?”
“当斩!”郝彤毫不犹豫地答道。
“斩?”熊家兄弟一听,只觉得魂飞天外。熊民范当即就想跳起来,结果被熊民仰一把拉住。熊民仰知道,自己兄弟这点本事,在郝彤和邓奎手下根本走不了两个回合,此时反抗,只能死得更快。他看出苏昊是个白面书生,料想必是心慈手软之人,自己兄弟的性命,就取决于苏昊的一念之间了。
“百户老爷,饶命啊!”熊民仰向前爬了两步,眼泪鼻涕哗哗地流淌,“我兄弟二人只是往日饿极,今日见了这许多米饭,不该起了贪心,还请百户老爷念我兄弟无知,饶我们一命,我们兄弟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百户老爷的善心。”
“这……”苏昊也支吾起来,他生于一个讲人道的时代,还真的无法适应古代这种把人命不当一回事的传统。在他看来,为了抢一碗饭,就要掉脑袋,这个处罚未免太重了一些。
“百户,军令严明,方可百战百胜。古人云,慈不掌兵,百户断不可因为一点善念,而荒废了军法。”郝彤沉着脸说道,也不知道他一个当兵出身的人,怎么会懂这么多成语的,也许是在邓子龙身边熏出来的吧。史书上记载,邓子龙也是文武双全之人,写得一手好诗的。
苏昊道:“军法当严,这是没错的。但对于这样一群刚入军营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农家子弟来说,犯个错就砍头,还是稍微有些过于严酷了。人非圣贤,孰能无错,还是应当给人一些改过自新的机会,郝总旗,你说呢?”
郝彤抱拳向苏昊行了个军礼,道:“苏百户宅心仁厚,卑职替熊家兄弟谢过苏百户不杀之恩。”
郝彤自然也不想随随便便就砍掉两个下属的脑袋,抢个饭的事情,毕竟比不得战场上临阵脱逃那样的大罪,为了一碗饭就砍人家的头,郝彤自己也是做不出来的。他之所以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其实也是想和苏昊唱个双簧,恶人由自己做,好人让苏昊去做,治军之道,从来都讲究宽严并济的。
听郝彤这样说了,熊家兄弟知道自己的脑袋算是保住了,而且这个恩情该记在苏昊的身上。他们俩就算戾气再甚,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造次,只能磕头如啄米,口里连声地说道“谢不杀之恩”这样的话。
邓奎与郝彤也是同样的想法,他面上凶狠,但内心也还是一个农家子弟,不愿看着和自己一样的乡亲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掉了脑袋。见苏昊饶过了熊家兄弟的性命,他走上前来,行礼说道:“苏百户,这熊家兄弟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如何治其抢饭之罪,还请百户示下。”
苏昊道:“打架的六个人,不分彼此,一律鞭挞。念其初犯,又是初来乍到,不熟军规,先各打10鞭,余下的记在账上,日后再犯,一并处罚。”
“诺!”郝彤和邓奎同时答道。
苏昊又道:“熊家兄弟,不顾袍泽之义,抢夺饭食,依律当斩。同样念其无知,死罪免掉,罚其二人关禁闭三天,不许吃饭。”
“禁闭……”郝彤诧异道。
“军中没有禁闭一说吗?”苏昊也纳闷了,他想了想,说道:“就是找个黑屋子,把他们俩关起来,关三个整天,谁也不许和他们说话。以后营中谁犯了错,都依样处置。”
“诺!”郝彤应道,他想不出这能算是什么惩罚,不过既然主官这样说了,他也不便当众质疑,还是等到事后再和苏昊讨论吧。
“禁闭的时间,就从现在算起。”苏昊道,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旁边抄起一个不知什么人的碗,从熊家兄弟包起来的那一大包米饭中舀了半碗,搁在桌上,对熊家兄弟说道:
“饿饭的处罚,也从现在算起。不过,这之前,你们兄弟已经饿了几个时辰了,晚饭还没有吃。本百户可怜你们,特赏你们兄弟这一碗饭,你们一起吃吧,吃完之后,就去禁闭室饿36个时辰。”
“这……”熊家兄弟面面相觑,看着那半碗饭,谁也不肯伸手过去。
第101章 与子同袍
“都站起来,把饭分着吃了,然后随邓总旗去领鞭挞之刑,打完了再去禁闭室,记住了,你们要饿36个时辰才有饭吃。”苏昊命令道。
熊家兄弟站起身来,走到放了那半碗饭的桌前,互相对视了一眼。熊民仰对哥哥说道:“哥,我还不饿,你把饭吃了吧。”
熊民范道:“老三,你没听百户老爷说吗,咱们要饿36个时辰呢。你现在不饿,一会就饿了。我身子强健,饿36个时辰没事,你身子骨弱,还是你吃了吧。”
熊民仰道:“哥,还是你吃了吧,你个子大,平日饭量就比我大,我饭量小,饿三天没事。”
“我饭量大,肚子里存的多,你肚子里没食,熬不过三天的。”
“哥,你平时吃饭都让着我的,这次轮到我让你了。快吃了吧,哥,别惹百户老爷不高兴了。”
“谁说每次都是我让你,老三,你记得吗,上次咱俩去集上卖菜,把钱弄丢了,剩一个米粑,你让给我吃了,你饿了一路。这一次,算我还你的。”
“哥,小时候你总帮我找吃的,兄弟欠你甚多,还是你吃吧……”
“……”
刚才还在与袍泽抢饭的两兄弟,面对着未来36个时辰里仅有的半碗饭,居然互相推让起来。周围的士卒们一开始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听到他们兄弟俩的对话,众人都不禁有些黯然了,眼窝子浅的士卒,已经开始偷偷地抹眼睛了。
乡下孩子,有谁没有挨过饿的。尤其是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都有过这种把仅有的一碗饭、一个米粑等让给同胞的事情。其实,他们出来当兵,又何尝不是想把家里的口粮省出来,留给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们呢?
听着二人的对话,众人再看那用褂子包着的一大包米饭时,先前似乎那种痛恨和愤怒的感觉似乎也有些淡了。
“百户老爷,打架的事情,是小人惹出来的。小人愿替熊家两兄弟各饿饭一日,求百户老爷把他们的处罚减到两日吧。”跪在地上的何本澄突然抬起头来,对苏昊说道。
“你与他们有旧吗?”苏昊不动声色地问道。
何本澄迟疑了一下,磕头道:“百户老爷,这熊家兄弟与小人有恩。白日里马生员考校我们学识之时,小人有一个字不会写,是熊家老三偷偷告诉了小人,要不小人就考不上了。如今出了这事,小人想还他的情。”
“哦?”苏昊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何本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又拼命地磕头道:“百户老爷恕罪,此事与熊家老三无关,是我反复央求他,他奈何我不得,才告诉小人的。百户老爷若要治此罪,罚我一人即可。”
“看来,你这个人还挺仗义的。”苏昊说道。
何本澄道:“小人不敢,只是小时候听先生说书,讲那江湖侠客忠义之事,小人心甚向往。这熊家兄弟相敬相爱,让小人想起自己的兄弟了,所以不忍心看他们饿三天,饿伤了身子,愿替他们一日。”
“小人也愿意替那熊家兄弟顶罪一日。”另外三名参加打架的士卒也跟着学样,他们不见得对熊家兄弟有什么感情,但却有着一种非常朴素的价值观念。他们觉得,在这样的时候,自己如果不有所表示,日后是很难见人的。
“熊家老二,熊家老三,你们对这几位袍泽的举动,有何感想啊。”苏昊拖着长腔对熊家兄弟问道。
熊民范扭头看着何本澄等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道:“几位兄弟,是我熊老二迷了心,竟想出这等卑劣的法子与诸位兄弟抢饭。熊老二已经知错了,万万不敢让各位兄弟代我受罚。各位快快收回刚才的话,莫要让百户老爷恼火了。”
熊民仰也跟着哥哥跪了下来,说道:“何兄弟,其他几位兄弟,是我们兄弟错了,该领百户老爷的罚。百户老爷没有砍我们的头,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各位兄弟千万别再替我们兄弟求情了。”
苏昊呵呵笑着,回头去看郝彤和邓奎二人。那二人脸硬得像块铁板一样,但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几许欣慰的神色。军队里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袍泽间的兄弟情谊,这一幕争着替打架的对方顶罪的场景,让两个铁石心肠的老兵有些感动了。
苏昊摆摆手,示意熊家兄弟和何本澄等人住嘴,然后说道:“何本澄吧?还有你们几位,都站起来吧。刚才光顾着打架,还没吃饭吧。先拿碗去吃饭,然后一起去领鞭挞,领完之后,6个人一起关禁闭一天,不准吃饭。”
“诺!”何本澄等人大声应道,他们这还是从郝彤和邓奎那里学来的说法。
“百户老爷……我们能吃多少饭?”一名名叫余钧的士兵拿着自己碗,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昊哈哈一笑,指着熊家兄弟包起来的那一大包饭,说道:“这一包饭,就是你们六个人分了,能吃多少算多少。只是要说明一点,你们既是为抢饭而打架,那么就不许剩下一个饭粒,否则,本百户要治你们浪费粮食之罪。”
“小人不敢!”六名犯了事的士兵异口同声地应道。
熊家兄弟向队伍中的同乡借了碗,与何本澄等人一起围着那一包饭开吃。在往碗里舀饭的时候,大家都互相谦让着,谁也不好意思盛得太多。结果,各自吃完一碗之后,布包里的饭还剩下了一半,于是众人又非常自觉地按着每人六分之一的比例,把余下的饭盛到了自己碗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吃掉了。
由抢饭而起的一场斗殴,最终变成了一幕战友之间和谐共处的狗血剧,这也算是一个神一般的反转了。围观的众人见状,也是唏嘘不已,那些提前盛了太多饭的士兵,在面对自己的同伴时,也多少有了一些羞愧的神色。
“大家都看到了,我减了熊家兄弟的刑罚,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面对着半碗米饭,能够互谦互让,这说明他们两个人长的还是一颗人的心,不是一颗兽心。
他们明知未来要饿36个时辰,面对着半碗救命的饭,能够互相谦让,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弟。那么咱们大家伙呢?难道我们就不是兄弟吗?
我希望你们记住,从迈进军营,穿上军服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我大明的军人了。在军营中,每一名袍泽,都是你的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
古语云,打虎还须亲兄弟,未来我们到战场上,面对着凶悍的敌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你的袍泽,就是这些与你在一个桶是舀饭吃的兄弟。什么是袍泽?袍泽就是你可以把后背交给他替你防护的人,是你可以把生命、财产和未婚妻都交给他而不必担心的人。
我们既为军人,以后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要与这些兄弟生活在一起,共同吃饭,也共同战斗。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把同营的袍泽视为自己的兄弟,像这种抢饭的事情,绝不可再次发生,明白吗!”
苏昊对着所有围观的士兵,大声地说道。
“诺!”所有的士兵都憋足了气力,大声地答应道。
“以后我们营中做饭,会按着大家正常的饭量,差不多就是每个小旗一桶。你们谁的饭量大,谁的饭量小,要互相说清楚,互相谦让一些。给你们吃的这些饭,比你们在家里的时候要多得多了,完全能够吃饱。大家想多吃,不过是因为过去饿怕了,看见饭就舍不得放碗而已。我们虽然不限制大家的口粮,但也没必要浪费粮食,大家说对不对?”苏昊继续说道。
“对!”众人答道。
“好,饭后各小旗回兵舍议一议今天这件事情,互相认识一下,约定一下日后如何相处之道。第三小旗,你们的会就搬到禁闭室去开。开完之后,今天未犯错的兵卒回兵舍睡觉,你们六个打架的,就呆在禁闭室里,明天这个时候才能出来,明白吗?”
“明白!”
苏昊说完这些,挥挥手让郝彤和邓奎去处理后面的事情。郝彤和邓奎把兵卒们带到膳堂外的空场上,让大家围成一圈,观看对六名打架士兵行刑的过程。
邓奎亲自抡鞭子抽人,他手上把握好了力度,抽下去的鞭子打在人身上,疼痛无比,但却不伤筋骨,也不会留下太大的伤口。饶是如此,这一通鞭子打下来之后,六名士卒还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郝彤喊来营中的医生,那是此前从县城里请来的一位大夫,让他给六名士卒敷药。
全部结束之后,第三小旗那些没有受刑的士卒扶着自己悲摧的战友,去了临时充当禁闭室的一间小木屋,郝彤监督着他们一同前去,其余各旗的人则在邓奎的统一带领下,返回兵舍,分头召开小组会不提。
等到郝彤和邓奎回到百户官衙的时候,看到苏昊正在让马玉帮着写一个条幅,上面写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第102章 仗义半从屠狗辈
“苏百户,卑职以为,你还是太心善了,慈不掌兵啊。”郝彤走到苏昊面前,对他说道。
在百户官衙里,除了苏昊、郝彤、邓奎这三名百户所的正牌军官之外,还有马玉、江以达、罗余庆、谭学等书院生员。这些生员如今都是苏昊的心腹之人,苏昊与郝彤、邓奎商量什么事情,是不需要回避这些生员的。
郝彤和邓奎在士卒们面前对苏昊恭恭敬敬,但到了私底下,就比较随便了。在他们看来,苏昊只是一个文人而已,要论带兵,还得他们说了算。
苏昊抬起头,笑着问道:“郝彤,你觉得我哪点心善了?”
郝彤道:“你定下了对熊家兄弟饿饭三天,最后却因兵士求情,改成只饿一天,这样一来,恐怕日后士卒就有恃无恐了。还有,这关禁闭的法子,标下也觉得不妥,士卒平日练兵辛苦,你不让他出来,他还正高兴呢,这算什么惩罚?”
苏昊道:“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呢?”
“对于士卒来说,最好的惩诫就是打,打板子或者抽鞭子,不打到身上去,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邓奎插话道。
苏昊扭头对马玉等人问道:“邓总旗说惩诫士卒的方法就是打,你们觉得如何呢?”
谭学道:“小弟对军中之事不甚了解,不过,从道听途说的事情来看,军法倒的确是以打为主的。”
罗余庆也答道:“小弟以为,邓总旗所言甚是。慢说是这士卒,就是我等读书人在书院里犯了错,先生也是打板子的。窃以为,这个法子比较有用。”
苏昊又看看马玉和江以达,发现他们脸上也是一副赞同的态度,不由得摇摇头道:
“这世间的事,除了打之外,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案。人都是有羞耻之心的,若能够讲理讲得通,不是比单纯的打要有效得多?
郝彤、邓奎,你们想想看,适才那个何本澄愿意替熊家兄弟顶罪,熊家兄弟感动而跪,这个效果比简单地鞭挞他们一顿,要好得多吧?军士若只是一味畏惧挨打,而心中不服,真到打仗的时候,他们真的能够做到视死如归吗?”
郝彤道:“苏百户,你看到的只是个别,我们在军中见的事情多了。在军中,讲理是没用的,只能靠鞭子来使士卒服从。你抽他抽得越狠,他反而越服你呢。”
邓奎也道:“苏百户,我初给邓总兵当亲兵之时,也是经常挨打的。当兵的犯了错,自然就要挨打,只要长官处事公正,当兵的挨了打也是心服口服的。”
“这个道理,恕我无法接受。”苏昊道,“其实关禁闭也是一种非常好的惩罚方法,如果你们不相信,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到一个小黑屋子里,呆上一整天。我相信,你们呆过一次之后,就绝对不想再进去了。”
“这法子听起来倒是新鲜,以后我们也试试吧。”郝彤说道。
苏昊道:“既是让我当百户,规矩就要由我来定。我们这个百户所与寻常的军队不同,我们培养的,是技术兵种,这是需要士兵用心去做事的,所以,培养士兵的尊严非常重要。若是士兵没有尊严,他们在未来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不会尽心尽力,你们也不希望拿到手上的地图是错误的吧?”
“这……”郝彤无话可说了,苏昊说的话也有道理,这批兵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与军队中寻常的那些大兵不同。这样的兵要如何培养,郝彤自己也没有经验,所以他也没法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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