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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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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轻轻道:“只怕等不得那一日呢,他素来小气,尊亲那样对他,只要得志,必会寻个由头叫尊亲吃亏。”

小雷无所谓道:“我姑姑待她都是看两个小的面上,姑姑不吃亏就好了,理他呢。真真姐,这个白白是什么团子?看上去甚是好吃的样子。”

尚真真取筷夹了一团与他,笑道:“肉丸子。你喜欢多吃两团。”当下吃饭不提,饭罢小雷想看姚滴珠合王慕菲打架,寻了个借口出去。相京生在偏厅里捧着茶碗,看着真真不舍得就去。

真真奇道:“相大哥,这是怎么了?”

相京生摇头道:“无他,这几日为家父做事呢。这一桩做完,我自是我,他老人家就管不得我的事。”突然道:“真真,有件事要合你说。我当日气不过那王举人那样对你,所以使计赚了王家的银子,如今这些银子现在,多是他们搜刮你地。”

真真摇头道:“我不要。”

相京生笑道:“我晓得你不要。只是这笔银子却不少,我寻思着散与各处的抚孤院,再分出一些来济助各处学堂,你看如何?”

真真点头笑道:“甚好。还可修路修桥,区区数万两哪里够花?”

相京生因她笑的有些异样,怕她恼,大胆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过心狠手辣?”

真真微微摇头道:“炼银母之事哪一年不听人家说一二回,原只有贪的无厌的人才会上当。其实……我听说王举人丢了银子穷的叮当响,极是快活。”冲着相公子笑着福了一福道:“谢你为我出气。”

相公子只是傻笑,连真真何时出去都不晓得。翠墨过来请道:“三公子,您老是回相家庄。还是在小雷少爷院里歇?”

相公子回神,看翠墨笑的贼兮兮地,不大好意思道:“我就忘了尚大叔最喜欢修桥铺。我自家去。这几日叫守夜的看着些,半夜有人敲门。先把女眷藏起来,若是有事,使人飞奔去报我。”

他回到家,耳边还是真真那句“谢你为我出气。”就觉得那十数日地功夫不曾白费,为着花这十来万银子一夜都不曾睡。到天明方才打点分派好,就使他地心腹去办。

过了几日,渐有流言,说是要加税,从前苏州人曾经抗过税监,这一回市面上就有些不太平起来,滴珠的酒铺子也有人来收过两圈税,再加上打点使用,还不曾开张。就去了几十两。

松江闹得更狠,一台织机一年地出息还不够税捐。本是收丝的时候,织户们都忙着卖织机改行。姚员外原花了数万两本钱订下丝棉要做布商。只一个税就吃不消。无奈学着李家把织作坊尽数献出去才得抽身。转眼绸缎地价钱就飞涨起来,就是细棉布也比往年贵上几分。

苏州本来样样都要贵些地。更是贵得住不得人。

小雷在尚宅住了十几日。听说苏州跟松江两城极是热闹,想回去替姑姑想法子。都吃相京生拦住了,合他说:“你是聪明人,当晓得我为何禁你在宅里。”

却说那姚滴珠不到一个月功夫又叫小吏敲了数十两银的竹杆去,极是心痛,头一回酿地酒出来,甚是中吃,她一门心思扑在酒馆上,连小桃红都拉了去助忙。自以为清风明月在看,必能看着姑爷,可是她两个都只得十三四岁,小姐不在家,哪敢管姑爷事体?。

王慕菲在后园坐不住,腰里又有几两银子,潜出去耍了几次,胆子日渐变大。这一日大清早滴珠带着小桃红出去,他就倒扣了房门,跳窗出来,打开后门到城里去耍。

苏州本来就是个好耍处,最多的是那穷秀才,招一只小船,泡一碗雨前,再加几十个钱的点心,就可消遣几个时辰。若是再加几个钱,叫船家慢慢在河里荡,两边河房里有的那婉转的歌喉,轻挥的红袖,不消再花分文自由你赏玩。

王慕菲就寻了条小船坐着,在花街柳巷的河道里荡着看美人,美人也自看他,极是逍遥。转过一个湾,对面一条精致花船正停在小码头上。撑船的极是在行,笑道:“王秀才,这是清倌儿出门,等闲看她还要一二钱银子的茶钱,今日却是便宜咱们了。”

这个船家地官话说的不大好,王慕菲看见船上有几个窈窕的少女,笑以官话道:“近些瞧瞧去。”使泥金川折扇在小桌上轻轻地敲。撑船的因他身上穿地几件旧衫其实料子甚好,也猜他是从京城里来耍地贵人,忙撑到那花船边上去,妆着要过去的样子,好叫王慕菲瞧个仔细。

王慕菲取了一粒瓜子丢过去,正巧弹在一个背对着他地妇人头上。那妇人摸到是颗瓜子,一口又软又糯的吴语不晓得说些什么,掉了头看见是王慕菲,突然笑起来,用官话问他:“是勿是王小舍人?你勿记得我啦?济南,济南呀,你替我赎的身!”自舱里挥手叫船家撑船,喊道:“我是醉娘呀。”

王慕菲忙摇手道:“你认错人了。”叫船家速速的撑船到枫桥,那花船一路跟来,王慕菲与了船家二钱银子,合有鬼追一般逃走。

第二日醉娘寻到王家来扣门,恰好滴珠在家,听说外头来了一个妖艳的妇人,也不叫管有到后园去喊举人老爷,换了两件新衣出来,客座里坐着,那个妇人把滴珠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笑道:“你是王公子新讨的姨娘?请你们少奶奶出来说话。”千……还昨天一千,还有欠的加更七千字数,现在只欠五千了,OHOH,求推荐票。

第三十章 其实他是故意的(中)

姚滴珠气得面色铁青,忍着气道:“我就是王举人明媒正娶的娘子,你有什么话合我说罢。”

醉娘再上下打量王举人娘子一回,笑道:“原是我认错人家了。举人娘子宽恕些个。敢请这里有个同是姓王的,娘子尚氏名真真的人家么?”

姚滴珠愣一会,才想明白这个妇人合尚真真是旧识。没想到尚真真看着甚是老实的样子,居然有这样叫人看不上眼的朋友,想了许久,笑道:“你说的尚真真是我家相公的妾,过年时失足落水死了。”

醉娘听她说真真是妾,微皱眉头,笑道:“原来如此,却是小妇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真真小娘子已是殁了,请问葬在哪里?”看滴珠一脸的不想说,解释道:“我欠她一个大人情,想去坟上烧三柱香。”

姚滴珠哼哼道:“在松江呢,在哪里我却不知。”

那醉娘本是风尘中打滚的人物,看情形也猜测得到三五分,必是那尚氏是私奔的,王小舍人发达了,嫌她上不得台盘后来另娶,尚氏本是个柔顺的人,这个举人娘子又不像个宽厚的,吃她磨死了也不见得。忙站起来万福,笑道:“打撑了。”

滴珠送她到门口,看见她坐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去了,后边跟上一辆驴拉的小车,在泥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大凡妇人若是以为有事,就是真的无事她在那里胡思乱想,也要想出许多事来。何况王举人极是不老实,从前合尚真真私奔在前,近日又合小桃红偷吃。姚滴珠越想越怒。冲到后园去质问。

王慕菲正在那里捉了一本书在念,看滴珠满面通红冲进来,唬得丢了书贴墙站着。

姚滴珠恼道:“那个什么醉娘是你什么人?都寻到家里来了!”

王慕菲本是昨日撞见了醉娘心虚。所以今日不敢出门,听得醉娘找上门来。暗叫一声苦也,妆糊涂道:“我不晓得什么醉娘酒酿的。”

滴珠冷笑道:“她还认得那个淹死鬼尚真真呢,连你姓名年甲都说的清楚,会合你没有干系?”

王慕菲生怕滴珠使铁砂掌,赔笑道:“那原是真真的手帕交。在济南认得地。我合她从来不说话的。如今真真已是死了,越发合我不相干。”

姚滴珠冷笑道:“是么,原来尚二小姐的手帕交是粉头?”

“不是不是……那个时候醉娘还是清倌人,为着不肯接客,吃玉姨打了几十鞭。”王慕菲提到从前心慌意乱,口不择言起来:“也不是,是醉娘想赎身,玉姨不肯……还不是,是醉娘……”

PIA!姚滴珠吃疼。捧着手掌吸气,转身合守在门口地管家说:“把内院二楼收拾出来,请姑爷到楼上去读书!”

王慕菲眼冒金星。心里庆幸自己是靠着墙,不然必要跌倒。捧着脸嘟喃道:“真的没有什么地。滴珠。真的没有什么。”

姚滴珠冷笑道:“人家都合我说了,你敢当面扯谎?不然你合我去寻那醉娘当面对证?”

王慕菲深恨滴珠逼迫的太狠。怒道:“姚滴珠,我堂堂一个举人做你的夫婿,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要休了你!”

姚滴珠吃了一惊,讽道:“你舍不得我家白花花的银子。纸笔都在这里,你写呀!”

“写就写!”王慕菲奔到桌上取笔,舔了舔墨,举笔才写得一个休字,就觉得头晕眼花,哼哼道:“娘子,我眼花。”

姚滴珠掉头就走,速把内院楼上五间房都收拾起来,唤小桃红道:“你去后园叫姑爷把书本搬到楼上来,那后园还有十几间屋,我要换几两租钱用。”

小桃红这几日吃小姐几句软硬话哄住了,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到后园劝说王慕菲搬书房。

王慕菲捧着半边紫胀地脸给她瞧,抱怨道:“你看,一言不合,就下这样狠手。我哪里是举人,分明是小厮!”

小桃红极是心痛,自怀里掏出那盒药膏来,一边替他抹药,一边掉泪,道:“好哥哥,你看在孩子份上,千万顺着她些,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王慕菲怒道:“我是那样的软骨头么!从前真真比她有钱大方的多,还不是一样要看我脸色过日?如今她仗着有几个铜钱,动辄掴我耳光,是男人,都忍不得她。”抱着发抖的小桃红道:“你莫怕,此时还不是与她翻脸的时候,就是为着你合咱们儿子,也要忍耐。将来……”他仿佛牙齿痛一般吸气,冷笑道:“等我做了官,咱们带着她到任上去,她自然任我处置。”

小桃红破啼为笑,道:“只吓吓她罢了,小姐只是从小吃老爷惯坏了,一不合她心意就要甩巴掌,不只是对姑爷如此。将来,就是她自家有了孩儿,想来也是一样。”

王慕菲恼道:“她休想,我的孩儿,她哪里打得。总有一天要收拾她。”想起来问小桃红有何事。

小桃红说了,帮着他收拾了几匣书,又收拾出一个小书箱,两个提到自到楼上去。姚滴珠端坐在太师椅上等他两个下来,冷笑道:“可是亲热够了?小桃红,你就是不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儿,为着你小姐我的名声,也要晓得不能合姑爷再同房,若是胎滑掉了,人家必要说是我做了手脚!明日起你搬去守铺子罢。”小桃红低低应了一声,不敢朝王举人看。王举人坐在一边,明月捧了碗茶与他,他就极专心的吃茶。滴珠正要发落他,突然奶娘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笑嘻嘻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箱子。

那箱子滴珠认得是方才醉娘地,因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慕菲抬首看了一眼那信封上写着一个王字。伸出手正要拿,奶妈把信交到滴珠手上,笑道:“那个妇人方才又来过。说是来还银子的。”

王慕菲落了个空,因奶娘不把他放在眼里。连不曾挨打的那半边脸也紫涨起来,姚滴珠看见心中极是快意,故意笑道:“取四钱银子与这两位管家。”打发了两个人出去,方拆了信慢慢看。她地脸,先是涨红。后是发青,再转通红,冷笑道:“王举人,原来你还唱过这样一出好戏,亏她尚真真把你当眼珠似的供着。”把信纸丢在他脸上,啐道:“滚到楼上去读书!清风,使大锁把两边楼梯门都锁起。”喘了几口气又道:“王慕菲,你明年若是考中进士还罢了,若是考不中。我自休了你!”用力推他上楼,亲自取大锁锁起,唤全家奴仆来。道:“从今日起,举人要静心读书。不肯再下楼一步。若是谁敢误了姑爷地功名。休怪我姚滴珠无情!”

过不得一两个时辰,消息传到王老太爷合王老夫人耳里。老夫人暴跳。道:“我地儿自有爹娘,已是中举,哪里轮得到她管教,吃她锁起,将来做了官人不笑他?”

老太爷喝道:“你放屁,媳妇极是贤惠,不是为着儿子功名,她为甚要背这样骂名?”扯着老伴回屋,小声道:“姚滴珠是个泼的,你休惹恼了她。上一回你在那个傻小子跟前骂了她几句不好,我两个一连三日吃地都是腌萝卜,你忘了?”

一提到吃,王老夫人极是伤心,拍着大腿唱起来:“我——那苦命的——真真呀,你闪得为娘——好苦啊!”

王老太爷用力一推,王老夫人跌了个平沙落雁,住了声瞪他。王老太爷低声骂道:“你现在哭真真,难道那尚家会把燕窝鱼肚与你吃?儿子忍得,你就忍不得?如今我们无钱,自是要看她脸色过日。”

王老夫人实是跌的痛了,这一向姚滴珠在家吃饭,也有肉有鱼,若是滴珠不在家,奶娘做菜只得三样到老太爷桌上:一碗腌萝卜,一碗臭咸鱼,再有一碗时鲜,却是日日换的,都是极贱的素菜。王家老太爷合老夫人自儿子中举合儿子住,哪一日不是真真好吃好喝供着?到得新媳妇手里,吃块肉都难。

老夫人地金头面送了媳妇做定,衣裳首饰又叫老伴当了血本无归,比不得老太爷想吃肉了,还能掏十个钱去熟肉铺切一斤白煮肉吃了来家,所以王老夫人格外的抱怨,吃老伴几句话点醒,突然想到:我一辈子无钱,才对老头子低头。来还要靠着儿子,儿子是我生的,没的不向着我。现在老头子也是精穷,为何他还对我又打又骂?如今他合我一样吃媳妇的,我怕他做什么?也要打他两下出出气才好。老夫人想到这几十年,有事无事都要挨几下巴掌的老脸,奋起,用力掴了老太爷一巴掌,道:“你已是合我一样吃媳妇的,也叫你吃我一巴掌,尝尝被人打的滋味。”

王老太爷暴跳,骂道:“老虔婆,翻了天了,你敢打我!”挥拳就上。王老夫人也不示弱,拨出她那对长簪来,两个战成一团。他们房里的老妈子搂着儿子站在一边,看他两个打够了,才去东院合女主说知。

姚滴珠清点过银箱,里头足有八百两银子,心中甚喜,收藏妥当了坐在那里吃茶,听得说公公合婆婆打起来,大乐,道:“劝什么,两个都是我长辈,一边是公公,一边是婆婆,我偏着那边都不好,且等着罢。”

王慕菲在楼上听见,下来拍门道:“滴珠,你开门,我去瞧瞧,若是打伤了,不要花银子瞧么?”以为提到银子,滴珠自是心痛,必放他出来,

谁知姚滴珠想到他上回趁自己不在家翻箱子,这几百两银子原是人家还他地,还是小心为妙,就喊明月道:“你去叫轿夫备轿,我还要到城里去一回。”看着管家抬银子出门去了。

小桃红在厢房里听的分明,趁清风合明月都跟小姐出去,捡块石头丢到二楼,对伸头出来的王慕菲道:“我去瞧瞧,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把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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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唔,明天有真真地戏,本来是今天的,可是我脑子好乱,还是放到明天吧。

第三十一章 其实他是故意的(下)

王慕菲道:“你去把竹梯移来,我自爬下去,滴珠这一向出门,不到傍晚不会回来。无妨。”

小桃红忙出来,故意走到厨院去望望,奶娘早锁了厨院的门出去耍子,一架竹梯就靠在墙边,忙搬到院里来靠墙。

王慕菲脱了长衫先丢下,捏着一把冷汗下来,心里却突然想到:那梅小姐后宅封了园门又如何?我自有竹梯。他下来先不去西院看爹娘,把竹梯搬到后园靠梅家界墙一株大树上,爬上去张望。

果然那梅小姐在后园耍子。除她之外,还有十来个美貌待女散落在周围。因着天气渐热,家常都脱了比甲,仅着纱衫纱裙,隐约能看见里头或红或绿的小衣,极是香艳。王慕菲见了这样一副春闺图,赞叹道:“不晓得谁家恁有福气,娶了梅小姐去,还得这许多美人做赔嫁。官家小姐见识都是不凡,听说不必夫婿说,自家就把使女梳洗好了推到书房与夫婿做妾,极是贤惠。”

小桃红在下边等的心焦,拉他道:“姑爷,西院里还在吵闹呢。”

王慕菲道:“无妨,我娘哪一日不叫爹爹打几回?爹爹手下自有分寸。”

小桃红听得隔墙莺声笑语,不忿他偷看,道:“是老夫人合老太爷撕打呢。已是打了这一会,你听。”王慕菲也自听见吵嚷,忙爬下来道:“怪哉,我娘叫我爹教训了一辈子,怎么到老番了脾气?”忙跑回西院。

王老夫人积怨倒像是有几百年的样子,一朝举起拳头,正应着那句话:能挨打的才会使拳。夫人苦练几十年金刚罩的功夫。王老老太爷纵然是拳拳到肉也不过替她搔痒痒罢了。王老太爷却不曾炼过外门横练,吃不得痛,叫王老夫人十数拳打得全身上下二百七十二块骨头无一处不痛。只是大丈夫输阵不能输人,纵是战死也不能告饶。所以两个相持不下。

王慕菲闯进来,正看见老娘坐在老爹身上,一边喘气一边挥拳,老爹横睡在地下,使手指头扣老娘腰眼。喉咙里嘶嘶作响,看见儿子来,就合那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用力喊道:“我的儿,爹爹吃你娘打死呢。”

王老夫人挥拳道:“老娘吃你爹爹打了一辈子,到如今才晓得原来他打不过我!死老头,快与我二两银子买燕窝吃!”

王慕菲做好做歹,拉开老娘,扶着爹爹到房里去。老人家吃这等拳打脚踢地羞辱,哭的各泪一人般,拉着儿子的手泣道:“这是为何呀。你娘老实了几十年,合滴珠这样地泼妇才合住半年。就变成这般。”

王慕菲看那个刘八嫂进来。冲老子使了个眼色,轻声道:“爹爹。你要吃茶否?”瞪刘八嫂一眼,唤她去倒茶。

王老夫人拍着衣裳上的灰,笑嘻嘻走进来,道:“我地儿,照常你爹这门打我,你都当没看见,如今老娘打他几拳,你怎么合天塌了似的?”冲王老太爷要箱子的钥匙。

王老太爷因儿子在边上,硬气道:“休想。”

王老夫人一个巴掌甩过去,把坐着的老太爷又抽睡倒,笑道:“与你脸面不要,非要吃我巴掌,你不给我不会自家翻。”自翻出一把钥匙,开了箱翻出一包银子来,尽数揣在怀里,拉着站在一边愣了许久的小桃红道:“走,咱们街上耍去,中饭自到酒楼吃去!”

小桃红想到刘八嫂瞧见她合姑爷一道进来,若是小姐来家她必没有好果子吃,不如先把老夫人哄她,忙笑着应了一声随她去了。王慕菲合老太爷相对无言,突然想到滴珠不在家正好去搜箱笼,忙道:“爹爹,你安心歇歇罢,儿子还要回去读书。”看刘八嫂合她那个傻儿子都不在院子里,速到耳房搬了一张竹梯,照上回旧路,就从老太爷后墙爬上墙头,又把竹梯抽到另一边下来,神不知鬼不觉赚下一张梯子,日后要偷看隔壁易如反掌。他扛着梯到自家卧房里,随手把梯子架在墙上,一猫腰就钻进卧房,然三间正房子四间耳房都翻遍了,都寻不出钥匙来,只有他那十几只箱子地衣裳,还不曾与他上锁。王慕莫存着万一之想去打开一只,里头俱是真真替他做的细毛皮衣。再翻一只,是大毛衣裳。每只箱子四角都放着小包驱虫的药香。王慕菲抱出一件来,伸手进皮袄的暗袋去摸,居然摸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宝蓝绸面荷包来,绣着百年好和的花样儿,四角还绣着吉祥如意纹,正是真真的手泽。王慕菲捧在手里,想到当初才中举的时候,尚家送了许多衣裳来,他还合真真抱怨:“如今虽有有钱了,想你亲手做双鞋却不能了。”真真手里正绣着这只荷包,笑眯眯回说:“我与你多做几个荷包配衣裳穿呀。”

这个荷包甸甸的还握在手里,真真不肯合他过好日子,早弃他去投水。王慕菲还是想不通她无名无份跟着自己许多年,偏把那张婚书看得比数年地情份还要重。他越想越是烦燥,用力把荷包丢出去,只听得“扑”一声,正撞到一只箱子角,那箱角却是活动的,吃他大力撞过,就脱下来,咣浪浪丢出一块银子来。王慕菲忙把银了拾起,箱角照旧拧上。又把那三只角也试拧一回,只有一只角是活动的,里头也有银子。这却是旧俗所谓压箱银了,这尚家地压箱银藏的甚是巧妙。

王慕菲每只箱子都试过,也有金也有银,拢了拢一共也有二百来两银子。这却是他翻身地本钱了,他寻了只旧包袱包起,又去翻那只荷包,里头也有两锭金裸子,并二三两碎银子——王慕菲地性子是有多少花多少,所以真真备了许多小荷包藏在衣里。防他出门无钱使。王慕菲翻了许久,又翻出十来只这样的地荷包出来。把银子都倒出来,使那旧包袱一总包起。就藏在耳房上头房梁处,还捡了两块砖挡住。自问万无一失,方才把箱子照原样放好,使衣裳下摆兜着这十来个荷包,却是无处藏。姚滴珠素来眼尖,荷包这种贴身东西若是叫她瞧见。必不得讨好。王慕菲不肯睹物思人——想到真真宁肯死也不肯做他的妾,他举人地心肝儿就好似在油锅里煎过一般。所幸这十来个荷包收藏的极好,还合新的一般,正好拿到那卖荷包地铺子里卖了。

王慕菲换了件旧衣,取了块帕子包起这十几只荷包,满怀着对真真弃他的恨意出来。姚家地奶妈拎着一大篮菜进来,看见姑爷不好好在楼上读书,反倒要出去逛,上前拦道:“姑爷。你不读书,只想着耍,哪里能考取功名?”

王慕菲怒道:“老太婆。你想明白些,我不中还罢了。若是得中进士。转眼就是官,就是你家小姐也要让我三分。你这样的,立是就叫差役使大板子打死!”

奶妈想到小姐一心张罗要姑爷做爷,若是姑爷做了官,小姐合他是夫妻也话讲,她这样的,实是泥菩萨过江,小命不保。忙改口笑道:“原是老妇人糊涂,姑爷自去。中午可回来吃饭?”

王慕菲哼了一声,不理她出来。一路心里甚是畅快,如今手里银子也有,又收伏了滴珠的两员大将,就合那戏文里唱的一般,甚是得意。

他哼着小曲儿进城,到最繁华地闾门,寻了个卖香包荷包的铺子,妆不得志的穷书生说话,道:“学生的娘子绣了几只荷包,敢问贵铺收不收?”

那掌柜的正有大生意要忙,不肯理他,道:“小铺自有绣坊,不收人家的零碎活计,客人,你去小巷里寻小铺问问,或者有收的。”

买货的客人本是嫌他这里的荷包不大好,听见有人要卖,忙道:“那秀才,你过来与我瞧瞧。”

王慕菲在街巷里混过几日,晓得行情,笑道:“掌柜地不收,学生自去别家罢。”

那人扯住他道:“与我瞧瞧,休怕这个胖子,我看中了自把钱与你。”

那掌柜的心里虽恼,面上还要妆出大方,笑道:“客人与他瞧瞧也罢。就是这位老爷不要,我自收下也使得。”

王慕菲方解开小包袱,抖出十来个各色荷包。掌柜的合那买荷包地都是识货之人,各取了一个细细赏玩,都赞叹不已。客人出到四两一个拢共六十两尽数买去。王慕菲就使旧包袱装了六个大元宝,谢过掌柜的要走。那掌柜地拉住他道:“客人,这荷包实是做地好,若是还有,尽管拿来我这里来,我照三两五钱一个收购。”

王慕菲摇头道:“这是我浑家所做,如今我浑家已逝,新娶的房下却不会呢。”

那个买荷包地听说,叹息道:“原来这样,照理说这几个荷包你当留做念想,只是我原等着急用,也罢。还一个与你。”随手挑出一个丢把王慕菲,勿勿出门去了。

王慕菲握着这个荷包,也自感慨:这个人好大方,几两银子说丢就丢了。那掌柜的以为他思念亡妻,推他道:“年轻人,已是再娶娘子,还是把心思放在活人身上罢,这个荷包小心收好。”好心送他出去,回来还感叹不已:果然是佳人命薄,绣活做的这样好法,必是个慧秀的妇人,若是还活着,揽到自家绣坊来,却不是一棵摇钱树?

王慕菲因这荷包人都说好,又甚是值钱,就拴在袖内,这六十两银子万无带回去的理,不如换对金镯子套在脚上。横竖滴珠合清风明月又不替他洗脚,不会晓得。就转到一个金铺子去,五十六两银子换了七两重的一副金镯子,还有四两碎银丢在荷包里,寻了个茶室,要碗茶吃歇脚。

此处离滴珠买的酒店甚近,坐在窗边就能看见去打酒的人不少。王慕菲摸摸脸,长叹一声,若是当时只纳她为妾,她为着固宠,必是服服帖帖。又可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真真就是与她婚书也罢了,自在家里当家,想必他如今的日子也合神仙般。不叫为着这区区几十两银子在太太阳底下跑半日,连自家铺子都不敢进去。果然妇人并无一个好东西。

他正在那里腹诽。突然见一队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冲到自家铺子里去,驱赶客人,砸碎酒坛。

王慕菲忙冲出去,喝止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胡作非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一个满面油光,肚子圆的合油篓一般地老衙役看见砸出正主儿来了,笑道:“你是那姚氏的夫婿?你娘子将了一箱假银子去钱铺,已是吃钱铺的老板出首了,想来你也逃不脱干系,与我去府衙罢。”

王慕菲心惊,滴珠早上抬走地是醉娘还来的八百两。那醉娘原就不是个好东西,必是旧恨不曾消,故意抬假银子来害他地。不想却叫滴珠顶缸。王慕非想到滴珠使那大枷枷起,心中自是快意,然毕竟是他王举人的娘子。不好这样出来丢脸,忙道:“我是原是松江府的举人。寓居在此的。你们锁不得我。”

那衙役听说是举人,就是他不济事。也有同年,老师门下,却也有些胆怯,说话就客气了许多,喝止了手下。因王举人不济事,还替他安排关门,吩咐伙计扫地收拾。又替他主张道:“其实不是大事,只是那钱铺深恨尊夫人坏他生意,所以一边主张经官,举人老爷,你若有银子打点些,县尊极是个好话的。若是闹到府尊处,还有许多为难处呢。”

王慕菲皱眉道:“我娘子在何处?”

那人摸着油光光地胡子笑道:“尊夫人由县尊夫人伴在后衙呢。”王慕菲听说是后衙,觉得吴县知县甚会行事,合衙役到了县里,那知县已是自夫人处晓得他是举人,也不叫升堂,请到偏厅坐着。

奉茶毕,王慕菲就道:“这银子原是人家还来的,贱内原不晓得。”

知县道:“尊夫人也是这般说,咱们斯文一脉不消说得,只是此事已是出首了,若得窝伴住出首的人,或许还可设法。”

王慕菲哪里晓得人家做官的说这个话,就是叫他请出孔方兄来攀交情,极老实道:“我只把这银子取回去就是。”

那县尊因他说话还不如那姚氏不在行,银子又是他娘子拿去钱铺,酒坊也是他娘子张罗,猜他是个不治生产的书呆子,就歇了合他说话的想头,请他去一间厢房合姚氏说话。

滴珠哭肿了眼睛,左右清风明月陪着。王慕菲看见有两个使女陪着,就放下心来,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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