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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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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副头发散乱不修边幅的样子,他展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
打开门,只见办公室内坐满了人,他赶忙关上门,庆幸没被看见。
望一眼手表,原来只是8点多,他狼狈地脱去工人服,穿回恤衫西裤,从工具箱取出那张胶片与少量工具,把工人服与工具塞进公文包。
他整理一下仪容,不断用手拨弄只有半寸长的头发——手指沿一双耳朵绕一圈,拨拨前额,分分发线,抓抓后颈。
开门。
保安部的门铃响起,拿着咖啡杯叼着香烟的Damon步伐不稳地过去开门,眼前站着笑容可掬的他。
“干吗?”Damon发音含糊地问。
“你们这里的烟雾探测器发出警示,我来看看。”
“是吗?我没听见啊。”
“是最轻微的警示,警钟不会响的,我可以进来检查一下吗?”
神智不清的Damon没心思去深究,让他进入。
只见阿晖已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打着鼻鼾,Damon见状半走半爬的上前叫唤他,然而自己也是有气无力。
“喂,onduty呀,快醒……过……来。喂……”Damon气若游丝地说。
“你这样死撑也不是办法,他们才刚刚出发,睡10分钟吧,我临走前叫醒你。”他说。
Damon的意志一松懈,登时昏睡过去。
他走到杨锦荣的房门前,正要取出开锁工具,可轻轻一按门柄,房门根本没有上锁。
走到柜子前,他驾轻就熟地扫出密码盘旁的指纹,一个拇指,一个食指。
从工具箱取出那张画了红圈的透明胶片,贴近柜子,与胶片上拇指与食指的位置对应,他深呼吸一下。
第七章(2)
胶片上的刻度,是他根据杨锦荣在开柜子时的扭动幅度与方向所记录的,他小心翼翼地扭动,一次,两次,三次,还是未能成功。
单凭从计算机屏幕上的观察去判断密码,不免有误,他尝试了老半天,双手颤抖,满头大汗,但仍未能把柜子开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静止下来,闭上眼睛,倒抽一口大气,他跟自己说再尝试多三次,假如还是失败,便拿起手枪去干掉他。
“咔嚓”一声,柜子被打开了!
他喜上眉梢,拉开门,里面只藏着一盒录音带。
这时,手提电话铃声响起,他赶忙接听。
电话另一端的人,竟然是杨锦荣!
“喂,你在我房间干吗?”
他心惊胆颤,不发一言把电话关上。
杨锦荣在保安部门外,用智能卡刷下阅读机。
办公室内,阿晖与Damon在沙发呼呼大睡,房间内空无一人,柜子被打开,窗户也被打开了。
杨锦荣望出窗外,一个身影刚从清洁工人用的吊车走下,踉跄地奔窜。
杨锦荣冷冷一笑。
在他的桌上堆满了录音带,他手握录音机听着其中一盒,脸上绽放出兴奋莫名的笑容。
他昂首阔步走出房间,向着内务部的众警员发号施令:“全部人,随我出发!”
张Sir愕然:“出发到哪儿?”
他高兴得差点儿就要呵呵大笑起来,嚣张地说:“今晚我们要请保安部的老大回来喝咖啡!”
张Sir闻言色变。
刘建明领着内务部的警员浩浩荡荡逼近保安部,保安部的警员完成疑犯移交手续,纷纷回到警局。阿晖与Damon坐在一旁,神情恍惚,仍未完全清醒过来,直至密集的脚步声传进耳中。
站在大厅中央,为今晚的行动作出总结的杨锦荣停止了发言。
刘建明一马当先:“杨锦荣先生,现在怀疑你与韩琛集团有不寻常的勾结关系,请你到内务部协助调查。”
杨锦荣把身躯完全转向他,一脸轻蔑:“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文件也没有一份,要我跟你回去协助调查?”
他展示信心十足的笑容:“无须文件,因为你的犯罪证据已经落在我手上。”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录音机,高举于杨锦荣的面前。
杨锦荣依然神态自若:“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冷笑一声:“听了你便明白。”
一阵金属磨擦声从众保安部探员的后面传来,沈澄从人群走出。
沈澄是执行这次移交罪犯手续的公安代表。
“哈,连你也来了,那更好。”说罢,他大力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所有人屏息凝气,都想知道在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星期再入货。”这是韩琛的声音。
“这阵子重案盯得很紧。”这一句是谁人的声音?
“你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
“上头已勒令调查谁是内鬼,我怕我办不来。”
“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刘Sir!”
“OK,我尽快帮你搞定。”
这是1年多前,韩琛与刘建明在一间影院中的对话。
刘建明竟然在播放刘建明与韩琛的对话录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更出人意表的是,在录音带播出之后,他面不改容,不,应该说他的气焰有增无减。
这荒诞的处境,任谁看见后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张Sir,拘捕他!”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杨锦荣,同时满有威严地呼叫身后的张Sir采取行动。
张Sir几乎无法抬起双腿走路,他魂不附体地走到他旁边,激动得浑身发抖。
“刘Sir……”张Sir连发音也变得困难。
他毫无反应,置若罔闻。
“刘——建——明!”张Sir在他耳边嘶喊。
他同时望着杨锦荣喝道:“刘建明,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
张Sir感到被愚弄,愤怒得全身发烫,吼道:“刘建明,你已经被拘捕!”
刘建明仍然面向杨锦荣,大力点头。
忽然,他感到手腕有一点凉。
刘建明低头瞄一瞄自己的手,发现手腕被套上了手铐,他顺着握着手铐的手抬头看去,把自己扣上的,竟然是张Sir!
他大惑不解:“你在干吗?”
张Sir看见他一脸迷惘,哭笑不得:“刘建明,你是否疯了?”
他也感到哭笑不得,“该是我问你是否疯了才对,刘建明是他呀!”他直指杨锦荣。
他见张Sir毫无反应,一股介乎恐惧与愤怒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用力推开张Sir,同时拔出手枪。
众人见状,纷纷退后两步,同时拔枪戒备。
只有沈澄与杨锦荣气定神闲,沈澄开腔说话。
“你以为自己是谁?陈永仁吗?认命吧,刘建明。”
沈澄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
他心头一凛,仍然不肯相信。
杨锦荣凑近,嗤笑一声:“我不是提醒过你要小心的吗?刘建明!”
他突然呆住了。
他目瞪口呆,并不是因为他相信杨锦荣的话,而是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七章(3)
他从杨锦荣的眼镜镜片中,看见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他的五官扭作一团,痛苦万分。
“不,不……”他抱着头喃喃自语,口虽然硬,但记忆仍如不速之客闯进他的脑袋。
他忆起当日在四方大厦升降机内的真实情况。
大B开枪击毙陈永仁,把陈永仁的尸体拖进升降机,替我解开手铐,把手枪塞进我手里。
我惊魂未定,大B却神态自若,我问他怎知道我在这儿,大B解释他到我家找我,然后跟踪我。他找我,因为他收到一盒速递包裹。
“嘿,今天多险!大清早就有个速递包裹送到内务部,寄给梁Sir的,你也知道我和梁Sir同名,邮件中心的人把包裹给了我,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他用阴森的眼神望我,“是我们与琛哥的谈话录音带,我翻看邮包的抬头名称,写着LeungKwokPing(大B叫林国平),字体龙飞凤舞,你说多险?!”
我听得心惊胆丧:“那个包裹呢?”
大B抬起脸:“放心啊!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不会留在警局,在我的车上。”
然后,然后我杀了大B,取走他的钥匙。
录音带总共有32盒,其中有4盒是从1998年至今我与韩琛的谈话录音,其余28盒,收录了11个人与韩琛的对话。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帮会内的部分手下也被录了音,当中包括陈永仁。
不过,陈永仁的录音到2002年7月便终止。
韩琛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我估计他是从1998年稳住了倪家的江山后,想出这偷录的玩意,把所有或许会成为他心腹大患的人录音。
我把录音带整理,剔除韩琛的党徒,余下7人是被派进警队的卧底,我以职级区分,在7个人当中,我排行第一或第二。
我不能够肯定,因为有一个人的录音带只有一盒,盒面写着:“杨锦荣,I,1999”。
I代表Inspector,督察。录音带内只有一段噪音。
我在警察部的计算机系统中输入杨锦荣,搜寻结果显示有两人,一个是水警支持科的杨锦荣督察,一个是保安部的杨锦荣总督察,两人在1999年初职级同样是督察。
原来除了我和大B之外,韩琛在警队中还安插了5个人。
想起来,其实这不足为奇。
10年前在青松观的仪式中,不是有7个少年吗?尽管我不肯定是否就是他们,但韩琛的卧底,绝对不止我和大B两人。
我盘算下一步该怎样走。
一方面,有其他“同党”在警队中存在使我安心不下,另一方面,我想也是赎我的罪孽还债的时候了。
我与Mary的婚礼如期举行,但她对我的态度变得如同陌路,我跟她赌咒发誓说会重新做人,她没瞅我一眼。
她是觉得我在空口说白话吧?那我就要证明给她看。
我决定把其他韩琛的余党逐一铲除,他们全部都是坏人,罪有应得。
由职级最低的开始,我将录音带逐一寄出,署名陈永仁。
一个月后,一名警长落网,三个月后,一名小队副指挥官畏罪潜逃,我将我的“成绩”跟Mary报告,她表面上显得漠不关心,但我察觉到她背着我偷偷地笑了。
不,这绝对不会是幻觉。
我再接再励,寄出第三盒录音带,没多久一名见习督察因抵受不住内部调查的压力,自杀身亡。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Mary,她不发一言凝视我,眼眶变得湿润。
她感动了,Mary终于能够感受到我痛改前非的诚意,她刻意把情绪压抑,是因为怕我自满,怕我就此停下脚步。
我的情绪亢奋,我在她面前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当我凑前去亲她时,她……她竟然狠劲地把我推开。
她怒瞪我:“你要把韩琛的所有余党绳之以法吗?”
我大力点头:“对,现在只差一个陈俊,我今早已把录音带寄出,很快便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你自己呢?你会如何对付自己?”她笑着问我。
我结结巴巴:“我……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陈永仁与黄Sir死了,我有责任延续他们的遗志,维护法纪……我是警察,我是警察……呀!说不定除了这四个人外,还有其他韩琛的人,我要留在警队中好好看守,一秒都不能松懈……对,我有责任。”
我挤出笑容,Mary的眼泪沿脸颊滑下:“我的小说在昨天出版了,你读过了吗?”
“嗯,我已经看了三遍,写得无法再好了!女主角与男主角重新开始,两人终究可以得到幸福,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他们会白头偕老。”
Mary拭去泪水:“你知道这本小说是写给谁看的?”
我心里一甜:“我知道,Mary,多谢你能够……”
“给我自己。”她打断我的话,情绪变得激动,“我想透过写这本书来催眠自己,说服自己我和你可以重新开始……”
然后我们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她垂下头,不时用掌心揩擦眼眶,深吸一口气,抬头:“但是我不能。”
我呆住了,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又开不了口。
我感到情况不妙,欲借故退下,Mary把我叫住:“建明……”
我故意不去看她,挤出轻松的笑容,抓起一把头发:“呀,昨晚才洗过头,今天头又痒了,老婆下次替我换一种洗发水好吗?我的头皮越来越敏感……”
第七章(4)
“建明。”她加重语气。
我索性转过身,望向墙上的挂钟,夸张地说:“哇,11点多了,老婆我要去洗头……”
“刘——建——明!”Mary喊叫。
我维持着背向她的姿势,停下所有动作,一句比死更冷的话传进我的耳里。
“我们离婚吧。”
蓦地,我感到自己失去了知觉,如同一个在子午线上排队等候上帝输入灵魂的空壳。
等到灵魂被注入躯壳后,我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声泪俱下,去哀求去要胁去命令Mary收回那句话。
“成!我明天就去自首,告诉他们黄Sir、陈永仁、大B、韩琛……所有所有人都是我杀死的,等我被判终身监禁,等你终身守寡,好吗?”
她只冷漠地说了一个字。
“好。”
我感到窒息,我竭尽全身的气力嘶叫:“好——!”我退后两步,举手指向门口,“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Mary并没阻止我,我冲进书房,从一个暗格掏出四盒录音带,举在Mary面前:“这就是我的犯罪证据,我现在就回警署交给梁Sir,你想我死吗?我现在就去死!”
Mary依然没阻止我。
我难以置信,瞪着Mary不断点头,然后,我真的飞车回警署找梁Sir。时间是凌晨一点多,梁Sir不在,我回到庶务部,把值班的员工赶走,我坐进办公桌,拿起电话筒打给梁Sir。梁Sir接听,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连呼一口气的勇气也殆尽,我赶快把线挂断。
我在庶务部坐到天亮。
当晨曦照进室内,刺眼的阳光叫我无法面对,我闭上眼睛,用双手去把眼睛掩盖,那黑暗,令我毛骨悚然。
我怎么可能在牢狱中度过余生?根本不可能。
我怕光,也怕黑,我怕生,也怕死。
我可以怎样?
突然,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我渐渐分不出真实与虚幻。
我是刘建明吗?
我可不可以不是刘建明?
砰——!!
陈俊在杨锦荣面前倒下的一剎那,刘建明与陈永仁的脸在我脑中闪过。
在读李心儿写的病历时,我想像自己是他。
每次在信封上写上陈永仁的名字,我感到一阵舒坦。
站在邮箱旁的那个黑影,用摩氏密码跟我联络;在黄Sir堕楼身亡那天,刘建明同样用摩氏密码跟陈永仁联络……黑影是刘建明吗?
那我是谁?
我与李心儿坐的车子失事,我抱着她跳下的士飞奔进医院,她苏醒过来,紧紧握着我的手,像不能失去我。李心儿不能够失去的,是陈永仁,是陈永仁……我把她放到病床上,护士推她进房,在与她分离前我问她,假如陈永仁真是一个黑社会,你还会爱他吗?她不假思索答:“会。”
她会。
我不祈求什么,只希望拥有一个能够爱我、包容我的女人。
我坐在散发着冰冷白光的急症室登记处,像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我看见黄Sir,我看见陈永仁,我看见刘建明,我用枪压着刘建明的眉心……砰——!!
我杀死了刘建明。我亲手杀死了刘建明。
我把坏人杀了,我是好人,我……我是谁?
李心儿带我到她的医务所,我躺在那张水牛皮卧椅上,那触感,很亲切。
她坐在我跟前,向我描述湛蓝的天,湛蓝的海,她要把我催眠。
她问我问题,同时在自言自语,在诉说有关陈永仁的事。
他说我们两个很相似。
很相似?很相似。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影像,不,是他的心像。
他是刘建明。
我能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甚至他的心情,他说自己很后悔,很困扰,我冷笑,我讥讽他罪有应得。
他问我是谁,我说:“我不像你,我是警察。”
他说:“我也是警察。”
慢着!
刘建明原来还未死,他仍然对我纠缠不休。
这恶贯满盈的家伙,我要把他绳之以法。
刘建明在哪儿?对,他一定仍然在警队中颠倒黑白,拨弄是非。
我要去对付他。
回到警署,我的座位在哪儿?
依稀的记忆指引我回到内务部的房间,在桌上计算机屏幕中有个男人。
我正在严密监视这个男人,对,他一定就是刘建明。
我从口袋里掏出李心儿给我的录音带,在信封上写着:“寄件者:陈永仁”。
录音带是我寄给李心儿的吗?我望着信封上的字迹低头沉思,我随手拿了张纸,写上我的名字,对照,这是我的笔迹。
对,我曾经寄出过几盒这样的录音带给梁Sir,结果陈俊等韩琛的余党逐一得到应有的下场。
但是,何以我要把这盒录音带寄给李心儿?而非寄给梁Sir?
我知道了,录音带一定与刘建明有关。
我曾经寄过他的录音带给梁Sir,结果被谁人截收了,刘建明这家伙太过神通广大,我怕重蹈覆辙,因此把录音带寄给李心儿保管。
我把录音带播放,听罢,我知道该怎样做。
我潜入保安部,找不到刘建明的房间,只有一间门牌上写着杨锦荣的房间。
第七章(5)
我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间隔与我在屏幕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杨锦荣?这名字有点熟……印象中,我曾经见过一盒写有杨锦荣这名字的录音带……啊!我明白了!
嘿!亏他想得出来。
刘建明这个狡猾的混蛋,竟然把姓名也改掉了!
我花了许多时间才把柜子打开,从中取走录音带,返回自己房间。
一听,那录音带的内容,竟然与李心儿给我的一模一样。
我大惑不解。
我环视房间,发现桌上有一个翻倒的相架。
翻起,相片中是一名穿红衣的女人,我一眼就认出她是刘建明的太太。
我有见过她吗?为何我会认得她?
不管了,但是……在我的房间里怎会放了她的相片?
我打开门,看看上面的门牌,写着刘建明高级督察。
我关上门,感到匪夷所思。
原来这也是刘建明的房间,怎么可能?不管了。
我走到柜子前,在思索密码,几组数字跃进我的脑海。
我尽管一试。喀嚓!柜子应声被打开,里面放了四盒录音带。
是刘建明与韩琛的对话录音!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刘建明的罪证。
我立即动身,到保安部拘捕他!
刘建明终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他顿感身躯软弱无力,颓然垂下双手,摇摇欲坠。
自信的杨锦荣认为刘建明已是败兵之将,打一下响指,向保安部的手下示意上前把他锁上。
岂料刘建明突然挺直身躯,回头向众人怒吼:“我已经铲除了韩琛的人,我想做好人,为何你们都不给我机会?为何你们全部都想让我死?”
他转了一圈,再次面对杨锦荣,杨锦荣坚定地说:“对不起,我是警察!”
这四个字,对刘建明来说是最煽动的挑衅,最剧毒的诅咒,他怒火冲天,大声疾呼:“我也是警察!”
而在同一时间,他向杨锦荣开枪。
杨锦荣冷不防刘建明突然发难,正要举枪之际,“噗”一声胸膛中弹,他本能地扣动扳机,只击中刘建明的左腿。
刘建明、沈澄与杨锦荣的位置刚好在众警员的中央,众人一方面慑于刘建明的疯狂,一方面怕会伤及围绕在对面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把刘建明制服的重任,便落在沈澄身上,他开枪射中刘建明的右手与胸膛。
刘建明中枪往后倒,在倒地之前,尽管他的右手已经中了枪,但仍能再开一枪。
这一枪,竟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杨锦荣的眉心。
杨锦荣一脸不相信,没想到自己过分自信的性格,会吞噬了性命。
他的记忆随着血与脑浆流泻,决堤而出。
我分别对陈永仁和刘建明表示见过他们,我并不是胡扯的。
12年前,我和陈永仁是同一届的。
从投考到第一天踏进警察学校,教官们都对我另眼相看,这对我来说没丁点儿特别。
我在中学会考中拿了九个A,那些一脸傻笑的传媒记者前仆后继来访问我,我只跟他们说一句:“这有什么特别?值得大惊小怪?”
多所名校希望招揽我入读他们的学校,原校的校长紧张兮兮说服我留下,我对他们所有的人说:“我要读警察学校。”
我的父亲母亲想尽千方百计劝告我收回成命,我说:“我已在中学忍受了五年,读那些无聊透顶的课本,你们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了。”
我投考,我知道一定会被录取,我进入警校,我知道成绩必然名列第一。
结果竟然不是。
在警务程序、法例、步操中我成绩最好。
在体能训练、武器处理、和急救中我竟然败给他。
这对我来说简直匪夷所思,每次看见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更是气上心头。
我不服气,我不眠不休加紧锻炼,发誓要在终期考试中把陈永仁击败。
岂料,我根本没有机会。
眼看毕业考试还有两个星期便到临,陈永仁却突然被警校革除了。
我看着他离开警校,心里愤怒到极点。
一个月后,在毕业典礼中,校长叶Sir颁发银鸡头给我,在台上我忍不住问他:“假如他没有被革走,这荣誉是不是该由他获得?”
叶Sir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没说话。
这算是什么?默认吗?
做了两年多军装警员,我闷得发慌,当初以为加入警队工作富挑战性,有发挥机会,原来一样要循规蹈矩,对上司唯唯诺诺。
听说陈永仁加入了黑社会,而且泊了倪坤这个大码头。
难道在正道的体制下工作,就一定要看年资,论年龄吗?
有能者居之,不是最健康的游戏规则吗?
每次对着我那个无能的上司,我就想揍他一个痛快。
到底我何时才能够摆脱他?
终于,机会来了。
在我的小队中有一个笨蛋拍档,外表精明能干,实际上只是个空心皮囊。
那天我心情恶劣,那笨蛋邀我下班后到酒吧喝一杯,我百无聊赖,就跟他去一次。
他喝得醉醺醺,不断在说风凉话,大概我的眼神相当不屑,他突然凑近问我:“知道我何以屡建奇功,小朋友,你循规蹈矩如何出头?”
第七章(6)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
我灌醉他,阿谀奉承地称赞他,终于给我套出了他与韩琛的关系。
韩琛,不就是倪坤的手下吗?我立即想起陈永仁。
第二天,我直接要求他带我去见韩琛,他错愕,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说过什么。
起初他不肯,我要胁他要向上司告发他的恶行,他胆小如鼠,只有应承。
其实我没证没据,根本奈他没办法。
当然,我明白此举非常危险。要带我去见韩琛,陈俊他当然要先问准韩琛,韩琛一追问原因,他就会把我要胁他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韩琛有三个选择,一是见我,二是干掉我,三是连陈俊这个口没遮拦的家伙也一并干掉。
韩琛选择见我,他比我想像中平易近人,说难听一点我觉得他像个公园阿伯,这令我感到有点失望。
当然,往后我才领教到他的厉害。
后来的发展,令陈俊措手不及。
跟了韩琛两年后,我在警队中晋升为警长,陈俊成了我的手下。
原因,自然是韩琛认为我比陈俊干得出色。他开始把陈俊投闲置散,变成我的后备。
我凭借韩琛提供的线报与自己的才能,在警队继续扶摇直上。
我发觉韩琛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也不排除是我对他的态度改变了。
1998年,我进入保安部做督察,我开始对韩琛的指指点点感到忍无可忍。
令我最反感的,是他竟然偷录我和他的对话。
我知道,因为在进入保安部后,我身上长期携带着一个防窥录仪器。仪器不单能够以震动警示在我身边10米范围内有没有录音设备在运作,还可以干扰磁带记录器进行录音。
韩琛偷录我和他的对话,是想掌握我的把柄,永远把我控制于股掌之上吧。
我怎会给他得逞?
我估计韩琛在警队中的各科都安插了人,但在保安部能够真正帮助他的,就只有我一人。
我认为这是我跟他谈判的筹码。
没错,我要摆脱他的控制。
“我的声音动听吗?”在跟他会面时我这样问他。
他瞄我一眼,“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从磁带播放出来的声音,与真人的声音有分别的吗?动不动听?”
他狠瞪我,想了想,垂下眼帘微笑一下:“做保安部的果然格外安全,怎样?不喜欢我录你音吗?杨Sir。”
我笑了笑,然后迅速板起脸孔:“是。”
韩琛一怔,万料不到我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他的笑容依旧,然而目露凶光:“对,我差点忘了杨Sir现在是堂堂保安部督察,今非昔比了。”
我微笑:“没有琛哥,我那有今天,”我顿一顿,“昨晚我看DiscoveryChannel,看到一部讲述美洲豹的纪录片,那些豹妈妈把子女养育成人后,便要驱赶他们离开。琛哥和我非亲非故,我受了琛哥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想也应该自力更生了。”
韩琛忽然大笑:“那么节目上有没有说,在豹小子离去后,当豹妈妈有天再遇上它们,还会认得它们吗?”
“这个倒没有说。”我在暗自盘算他的言下之意。
韩琛仍然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告诉你,”他骤然把笑脸收起,露出阴森恐怖的表情:“不止不认得,豹妈妈还会大开杀戒,把豹小子生吞活剥。”
我强自镇定,点点头,凝住:“也不尽然,节目说如非必要,豹是不会自相残杀的。我想假如豹小子在遇上豹妈妈时,可以提供豹妈妈她想吃的食物,那我看豹妈妈便没必要大开杀戒,毕竟杀豹与杀人一样,存在风险,万一豹妈妈一不留神被豹小子反咬一口,多么不值?”
韩琛眯缝眼睛,睁眼,抬起脸,“别再跟我兜圈,说,你想怎样?”
“继续与琛哥合作,我是警察,你是黑帮,两个个体,没有高低,合作的形式:交换情报。”
韩琛冷笑:“哈!说来说去就是想摆脱我,但又稀罕我的情报。”
我谦逊地垂头一笑:“彼此彼此,当然琛哥可以拒绝给我情报。”
韩琛瞟我一眼:“而你也可以拒绝给我,对吗?”
我微微摇头:“不,我从不拒绝金钱。”
韩琛嗤笑,像恍然大悟:“原来你除了升官,还想发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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