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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同袍-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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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随著一声清脆叫喊,一名粉雕玉琢的孩子跑进孝昌殿。他左右看了看,见书房外站著一群人,连忙跑了过去。
书房前有个水池,池水碧绿,衬著粉色荷花青绿荷叶,令人见之忘俗。此刻正是盛夏,暖风过,圆叶舒展,甚是漂亮。
水池前跪著一名少年,旁边是七八名太监宫女,其中为首的太监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小郭子,所有人中,只有他在说话:“你说你这是何苦,跟太子求个饶告个错也就罢了,太子年纪小还是孩子脾气,罗侍读你年纪比他大,让著他点有什麽关系……”
他说著说著,眼角看到跑过来的孩子,身体一激灵,猛地住口。那小孩走到他身前,笑嘻嘻地问道:“郭公公,这人是谁啊,我怎麽从来没见过……你跟他在说什麽?太子哥哥怎麽了?”
小郭子可知道这小祖宗年纪虽小,论起狠毒可绝不逊於太子,当时脸上汗就下来了。当此刻,他也顾不得跪著的少年,笑著回答道:“这位是罗相的儿子罗敛衣,皇上新封的太子侍读。今儿他刚刚进宫来伴读,这不就得罪了太子,太子让他反省著呢。”
“哦?得罪了太子哥哥?”那小孩侧头打量罗敛衣,见他十岁上下年纪,已经开始长身体,虽谈不上雄壮,俊朗中也带了英气。
那孩子是当朝将军之子,偏偏相貌上承了母亲的美豔而非父亲的英武,他自己生得可爱,就讨厌长得帅气的同龄人。此刻见这罗敛衣一脸倔强,心下不快,便走到他面前:“喂,你是罗丞相的儿子?你怎麽得罪太子哥哥的?”
罗敛衣跪在水池前,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那孩子素来娇惯,见他神情中有几分轻蔑,不禁大怒。
小郭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他得了罗丞相托付,要照顾罗敛衣。虽然有些胆怯,也还是开口:“罗侍读,这位是唐将军和凤阁长公主的长子,唐鹏云……”
罗敛衣却连头都不抬了,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带了层嘲讽。唐鹏云年纪不大,世子脾气可不小,小眼瞪得溜圆,脸上却现出一个笑来,转头问小郭子:“郭公公,这家夥得罪了太子哥哥是吧?”
小郭子心知不好,却只有点头:“是。”
“太子哥哥最疼爱的人是谁你知道麽?”唐鹏云笑吟吟继续问道。小郭子脸上汗下来了:“当然是唐世子你,谁不知道太子最疼爱唐世子,上次藩国进贡一盒七巧玉石,皇上给了太子,连贤妃来要太子都没给,世子一提……”
“太子哥哥就给了我。”唐鹏云笑得灿烂,秀气的眉一挑,“太子哥哥最疼我了,所以……”
他抬起脚来,飞快踢了出去,正踢在罗敛衣身上。他父亲是将军,他从小便练习武艺,因此尽管人小,力气却大,一脚便将罗敛衣踢进池中。
“所以既然这家夥得罪了太子哥哥,我就替太子哥哥收拾他!”唐鹏云笑道,“太子哥哥要你反省,你就在水池里面反省吧。太子哥哥饶你之前,不许你出来哦!”
他大笑著进了书房,找太子玩耍去。两人不过六七岁年纪,哪里坐得下读书,一会儿便偷偷跑出外面玩了。那些太监宫女守在书房门口,却不知两个孩子已从书房後面小门溜走。
直到天暗下来,唐鹏云出宫,而太子回卧房。找到太子的小郭子跟著他,一直欲言又止。
太子玩耍半天,心情很好,问道:“小郭子,你有什麽话想说?”
“那个……罗丞相的儿子,他已经在书房外面的水池里跪一下午了,太子是不是要放他出来?”小郭子迟疑地斟酌语言。
“他认错了麽?”太子听他提起罗敛衣,脸色难看了几分。
“这……”
“让他在那里反省吧!”太子一摆手,示意小郭子不要再提此事。小孩子易困,他上午被罗敛衣逼著读了半天书,下午又玩了半天,已极为疲累,打著哈欠去睡觉。
直到翌日早晨,他方知罗敛衣被唐鹏云踢进水池中。现下天虽热,水中却也是冰冷,何况罗敛衣这麽过了一夜。少年被救出水池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惨白的,连唇都失了血色。他淡淡看了太子一眼,在炎炎烈日下,太子竟然打了个寒颤。
那一年是承元七年,太子宋筝七岁,世子唐鹏云六岁,而罗敛衣十岁。
一
京城的道路不比别处,南北东西规整得很,宽敞程度也是其它地方难以相比的。须知寻常城镇要做生意要住人,城内繁华处街道通常只能容两辆马车并行。而京城政治意义大於居民生活和行商,主要道路至少要能容下车辇经行。
因此一座八抬大轿在街上穿行时,几乎可以完全不碰到行人。
自然行人也不敢离得太近。当朝朝律,官员六品以下出门只能叫轿子,三品到六品方可两人抬轿,三品以上四抬轿。而八抬,只能是超品大员才能坐的。眼见这轿子外表朴素,却有八人来抬,轿中人身份如何,不想可知。百姓在轿旁经过时大多轻声缓步,神情中满是敬重。待走过轿旁,也大多驻足目送轿子远去,直至消失。
轿中人听外面一片安静,倒有些奇怪。他微掀小窗上帘栊,向外看去。见百姓面上神情,不由一愣。稍往远看去,百姓聚集成群,向著轿子望来,似还在说些什麽。他极少坐轿,此刻忍不住诧异:京城百姓不至於这般没见识吧,怎麽见到个大官就像看热闹似的?
他正在疑惑,便听轿外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沿著声音来处看去,见一群人熙熙攘攘拥成一团,似是有什麽争执。拥攘渐渐近了,他能听到人群中有女人在哭男人在喊,只是听不清具体说话内容。
正要让下属去打听,但见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人,直向轿子冲过来。轿旁自有不少随行侍卫,立即刀剑出鞘:“站住!什麽人?”
跑出来的是一名老者,他跑到轿前,“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大喊:“大人为我作主啊!小老儿没活路了,大人救我!”
轿中人一挑眉,唇角微微勾起,似笑却非笑。他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外面更一阵骚乱,有人喊:“错了错了,丞相刚过东宁巷,这轿子里的不是丞相!”
跪著的那老头马上起身,向动跑去。随即“哗啦啦”声音响过,再看周围,人已三俩散去。只听远远有声音传来:“奇怪,怎麽会认错?”“是啊,不是只有超品才能八抬吗?虽说三公翰林院大学士还有亲王都是超品,但他们的轿子怎麽会这麽朴素……”“你白痴啊你,不懂不要装懂……亲王虽是超品,却是要十六抬的……”“十六?难道一根木头四个人抬?”“就说你没见识吧,我跟你说……”
被普及常识後,进入了对轿中人身份的猜测。
“最近没听说朝廷有升什麽人的官啊,现在又不是述职的时候,怎麽会突然冒出来这麽一抬轿子?”“对了,我听说定北将军打退北楚国,皇上召他回京,会不会是他啊?”“也别说倒有可能,虽然唐老将军已被封王,但定北将军还是武职将军,属於超品。”“封王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定北将军可是先帝亲妹之子,听说还是跟当今一起长大的呢。”“你知道什麽,若不是提防他掌握兵权,今上怎麽会刚平定北疆就把他召回来?”“嘿嘿,狡兔死走狗烹,定北将军识相就把兵权交出来,自己做个太平王爷多好,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还不用上战场冒死冲锋……”“瞧你这点出息!”
轿中人又笑了,笑得更让人觉得发冷,低声道:“几年未归,倒不知京中百姓都变得如此爱擅论朝政……”
眸光一闪,掀开轿帘让轿夫快些,那人把身体靠在轿壁上,自语道:“丞相……罗敛衣麽?看起来倒很受百姓爱戴啊……”
百姓喜欢议论朝政,大臣们自然更喜欢。等待早朝时,大家便三三两两成群,讨论定北将军回朝这件事。
九天朝中局势复杂,太子继位时尚年幼,国家大权三分之一落入皇叔容王手中,另三分之一则是外戚掌握,新帝能控制住的,不过是忠於正朔的少部分。
“唐鹏云这一次回京,就等於容王势力去了一小半,朝中又会生变啊!”
“是啊,唐老将军本就对儿子投靠容王不满,以前唐鹏云在北疆,想管也管不了。现下他回京,皇上肯定会削他兵权……手里没了兵,容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吧。”
“齐国舅那边也不好过,他儿子仗著老子势力,在京城为非作歹,上次被罗相抓到,差点没定个死罪。如今皇上也二十多了,外戚大概也影响不到什麽了……”
“嘿,照说这齐国舅之子犯的事,怎麽都该送到你刑部处置吧,怎麽轮到百姓在路上拦罗相了?”
“你就别笑我了,除了罗相,还有几个人敢管齐家的事?再说了,一般百姓哪里敢到刑部或大理寺告官,自然都是去拦罗相的轿子……那民告官的三十杖可是罗相亲自动手,拍上去就是给人挠痒痒。要到刑部,那些刁民敢吗?”
“噤声!这话要是皇上听到,或者有心人参上你一本,小心乌纱不保。”
厅内声音稍歇,忽然响起一声:“诸位大人,上朝时间到──”
众臣马上停止议论,向朝堂走去。适才一直在廊柱後站著的男子转了出来,脸上又挂上在轿中露出的笑,快走几步跟上众人。
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他,只有少数几个回头看了眼,立时木住。想要说话,男子一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朝堂上臣子间无需见礼,那些人虽十分惶恐,却也不敢多语。到了堂上,文武分班站立,那男子在人群中走了过去,站在前列。
但见他官服绣紫系玉带,带悬金鱼,竟是超品的衣饰。诸大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看起来很眼生的人,必是定北将军唐鹏云无疑。
唐鹏云数年前就随军出征,少年到青年时期本应变化极大,他却没有变得太多。他相貌肖似凤阁公主,虽是纵横沙场的将军,长相却偏阴柔,出战时常以面具覆面,得到青龙将之名。
百官虽熟知此节,亲眼见他相貌,也都是一呆。尤其唐鹏云和皇上是表兄弟,相貌上有几分相似,只气度有所不同。皇上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而唐鹏云是沙场征伐的萧杀豪迈。故此二人容貌虽都略现女相,气势上却没有半分弱了。
众人正偷眼看著唐鹏云时,皇上到了。
炅泽帝宋筝坐上御座,眼光向下转了一圈,见到唐鹏云,唇边露出一丝笑:“定北将军回京,朕怎麽也该派人迎接,以庆祝我军凯旋……这麽突然上朝,百姓若知,恐怕会说些什麽闲话。”
将军凯旋,久别重逢,这位皇帝竟然来这麽一番话。殿下诸臣听得清楚,都知皇上对唐鹏云忌惮已深,这是给下马威来著。当下众人也便各有计较。
唐鹏云忙道:“皇上,臣这麽做,正是为防悠悠众口。”
“哦?这话怎讲?”
“我朝与北楚国多年征战,不知多少将军马革裹尸。臣下侥幸,靠得先贤经验得来一场胜利。若过於看重这场胜利,一来是容易使百姓有骄傲轻敌的心理,二来那样也会显得对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不敬……”唐鹏云道,他声音不高不低,极为悦耳。殿下臣子们听得不住点头,竟是不知不觉被他声音蛊惑了。
“那朕就不多此一举了,五日後在宫中摆宴为定北将军接风……诶?丞相呢?”宋筝说著说著,忽然冒出一句来。
群臣面面相觑,却有一人迟疑了下站出列:“启奏皇上,丞相大人在上朝路上被拦住,恐怕会迟一些……”
“又被拦住了?”宋筝挑眉,表情倒有几分笑意,气氛顿时缓和下来,“这次又是什麽事啊?”
“臣罗敛衣参见皇上。”他话音刚落,殿门口便传来声音。唐鹏云向门口看去,只见一名清俊男子进得大殿,跪倒在地,“臣早朝来迟,请皇上降罪。”
宋筝一笑:“听单侍郎言道丞相又被百姓拦住,不知是何事?”
罗敛衣抬头,唐鹏云一眼看去,只觉他竟也没变多少,依然是数年前那个在上书房教训自己和宋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伴读。自然长相和身量都是青年的了,少年特有的秀气已然褪去,清俊中夹杂著成熟。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是皇上倚仗百姓爱戴,九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罗敛衣,也是被他和宋筝欺负过无数次的太子侍读……
幼时种种还在眼前,如今,他们却都大了。
唐鹏云一出神,就漏掉了几句话,再回过神来时,便听一人高声道:“丞相,你单听一面之词,怎可擅自说来污蔑於人?”
罗敛衣看向那人,道:“梁常侍,圣上是问我路遇何事,并非问我有否查明。有百姓状告令兄,我自当如是禀告,至於令兄是否真的有错,还要之後查证才能定论。”
“那人分明是血口喷人!绝无此事!”梁常侍喊道,“家兄并无断袖之好,就算有……也不用做出欺男霸女……这种事情!”
“分明是欺男霸男吧?”唐鹏云突地一笑,道,“梁常侍何必焦急分辩,清者自清,公道却在人心……满朝文武皆在,查这麽一件事难道还费事麽?”
“那请皇上下旨,责成大理寺查证,给臣下一家一个公道!”梁常侍道。
“这种事何须劳烦大理寺?”罗敛衣道,“田家老汉的状纸已送上,自然该是我来处理。”
唐鹏云冷眼看他二人争执,再看周围人神态,不免好笑。
文官不是比武将城府更深麽?这些人怎麽把什麽都写在脸上,无端地让人看了笑话。
倒是罗敛衣,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不露半点其它神态。明知大理寺由齐国舅把持,而梁常侍是齐派的人,表情语气也并不显急躁。相比之下,梁常侍倒是有些失态了。
其实到也是唐鹏云标准太高,他多年率兵打仗,对己方和敌方心理研究得极为透彻。战场上差之毫厘就是生死攸关,他的眼力,又岂是这些肉食者可以瞒过的?
数句话间胜负已分,宋筝让罗敛衣去办案。唐鹏云心念一转,出列道:“皇上,臣数年不归京城,已是生疏。罗相既要查案,定会四处奔走,我可否与他一起做个副手,熟悉下京城,也尽些心力。”
宋筝自然应允,众臣神情各异,便道这定北将军刚刚回京,就急著拉拢丞相了。罗敛衣看了唐鹏云一眼,低头应是,道:“还请将军多加指点。”
早朝继续进行,当朝政局清明,此时又开春,属於风平浪静的时候。因此众臣禀奏的不过是些小事,很快便处理完毕,退朝。
唐鹏云被留下,罗敛衣要和他一起,便也留了下来。到偏殿,宋筝赐二人座,道:“鹏云,你这一出征便是六年,可还记得罗侍读?现在已是罗丞相了。”
“自然是不会忘的。”唐鹏云看著罗敛衣,唇边浮起一丝笑,“那时我尚年少,做过不少顽皮之事,还请罗相不要见怪。”
年少顽皮?
罗敛衣眼神微一闪烁,心下不由苦笑起来。
若那些几乎可以害死人的恶作剧是年少顽皮,那麽天下大概所有的错误都可以不存在了。能从皇上和这位大将军手下逃生,活到现在,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心中这麽想,嘴上却还答道:“将军言重了。”
在唐鹏云出征之前,他就跟容王走得很近,但也自然一直跟他的“太子哥哥”关系不错。因此两人久别重逢,还是有不少话可说。唐鹏云谈谈战场杀敌,说说北楚风土人情,倒也让宋筝听得津津有味。
“北楚姑娘真那麽大胆?那有没有被你抓起来然後倾心於你的啊?”宋筝听唐鹏云说到北楚女子,倒来了精神,笑问道。唐鹏云摇头:“我对那些女的没兴趣。”
“对哦,你只小朕一岁,今年也二十有二了。这几年在外征战,你弟弟腾云都娶妻了,你还未娶。”宋筝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道,“怎样,有没有什麽中意的姑娘,朕替你指亲如何?”
“皇上取笑微臣。臣刚刚回京,怎会有中意的姑娘?”唐鹏云笑道。
“那朕帮你留意一下?朕继位以来一直没选秀,朝中不少大臣之女待字闺中,必有你看得上的。”宋筝道。
罗敛衣看著这二人表演,听到这句,终於微微垂下头去。
“皇上还没立後,臣怎敢居先?”唐鹏云道,转头看罗敛衣,“对了,罗相已经二十六了吧,可有娶妻?”
罗敛衣脸色略微变了下:“没有。”
“罗相为国辛劳,朕几次想为他指婚,都被他退却。”宋筝道,“鹏云,你和罗相有总角之谊,也替他多留意一些……”
“皇上,臣下兄长已有子息,微臣婚娶与否,并不重要。”罗敛衣终究开口,“臣……也并不想随便娶一名女子,免得……”
最後两个字已是轻不可闻,而“误人误己”四个字,被他放在心中,没有溢出半点。
叙完旧情,唐鹏云和罗敛衣出宫。唐鹏云这是回京第二天,很多地方看著都不一样,便忍不住四处多溜达了会儿。到了中午,二人还未到那田家。
“罗相,现下已是午时,我们去前面酒楼进餐如何?”唐鹏云道,指著前面一家挂了四幌的酒楼。楼上牌匾描金花红,煞是耀眼几个大字:长醉楼。
罗敛衣同意,二人进得酒楼。他二人都是相貌不凡,虽是便服,也显出气度非凡,立时吸引住楼内大多数人目光。当然绝大多数的人看的都是美胜女子的唐鹏云,偶尔有些许眼光漏向罗敛衣,也只是扫扫。
只有一人视线经过罗敛衣之时停住,端详了半天,忽道:“罗丞相,您是罗丞相!”
罗敛衣一惊,楼内已是满座哗然。铁面丞相之名太过响亮,没见过他的人怎麽也想不到他相貌竟是这般端正俊朗。他有大恩於百姓,诸人听到是他,连忙围了上来,争相看这位铁面丞相。
罗敛衣早已惯了这等事情,一边对诸人道他只是来用餐,大家无需惊讶;同时又问小二是否有雅间。长醉楼掌柜亲自出来,便要带他们去雅间。
认出罗敛衣那男子抓紧时间道:“罗丞相你还记得我不?我就是拐子巷苏家表亲……”
“我自然记得,令表妹现在还好吧?”罗敛衣微笑问道。
“就是有时候念叨丞相几句……”男子侧眼偷看唐鹏云,“令夫人这般相貌,难怪丞相看不上我那表妹,上次真是唐突了。”
罗敛衣一愣:“我夫人?”
男子打了个哈哈:“呃,丞相尚未娶亲,那就是未来的丞相夫人。”他又看了唐鹏云一眼,低声道,“罗相,这位姑娘容貌太显眼,就算扮作男装也是瞒不过的……”
罗敛衣严肃面上也忍不住现出一丝笑,看向唐鹏云。唐鹏云眉一挑,倒也不生气,露出一个笑:“这位公子,难道不觉得我身量过高,声音太粗麽?”
他一挑眉,眉梢眼角便带出萧杀之气。男子再想不到会有人将杀气和笑容融合得这般完美,心下一阵冷一阵热,觉得这人很可怕,却还想亲近。
唐鹏云自然不管他做何想法,拂袖转身,跟著掌柜去雅间。罗敛衣摇了摇头,道:“苏家表哥,有些时候,还是慎言一些的好。”随即跟著进了去。
雅间是专门区隔开的,青玉屏风衬著精巧木架,上是古玩数件──自是赝品,却也温润精致,看著就很舒服。漆成深紫色的桌椅给人一种厚重感,二人对面坐下,唐鹏云点菜,掌柜的退下。
“那苏姑娘长得很漂亮吧?你怎麽不娶?”唐鹏云坐下之後,马上问道,“听那家夥的话,好像对你还挺有意思的……”
“将军,这是在下的私事。”罗敛衣低眉道。
“私事?你我也算一起长大,怎麽这麽多年不见,反而生分了?”唐鹏云道,脸上忽然笑得更是灿烂,“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呃,当时还是太子……”
“住口!”罗敛衣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军,你我已非当日年纪,过往种种,还是莫提为好!”
“罗相生这麽大气做什麽?当初我可是什麽都没做。”唐鹏云单手拄著桌子,似笑非笑道,“难道罗相……还对此事耿耿於怀?”
罗敛衣脸色白了下,随即敛去异样:“那麽久以前的事情,提它做什麽?我早便忘了。”
“那是,若皇上知道罗相还记得,想必会生出些奇怪的念头吧?”唐鹏云笑道。
雅间外传来叩门声音,唐鹏云高声道“进来”,将这一室怪异气氛打破。
长醉楼的饭菜是典型的京城风味,口味偏重偏油。唐鹏云久居塞外,倒觉新鲜,吃了不少。而罗敛衣被他弄乱了心情,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罗敛衣很清楚,自己这次陪唐鹏云,查案还在其次,让唐鹏云游览京城才是主要的。宋筝虽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也知宋筝意思:看住唐鹏云,尽力拉拢。
本是一起长大,曾经亲密至极的二人,为何会变成这般样子?权势,地位,天下……这些东西有那麽重要?
罗敛衣无法明白。
用过午饭後,两人闲逛著慢慢走到田家所在巷子。田家地处偏僻,只是狭小巷子中一户寻常住家。但也有不寻常之处,便是气度──在这种地方住的人,大多贫寒而无甚知识,能维持房舍干净整齐,已是难得。而田家,门外挂著幅对联:闲看门中木,思间心上田。
“那田老丈考过取解试省试,只是在殿试时屡试不就。本可以被赐个进士出身,但他似乎是不肯接受……”罗敛衣解释道。早上被阻了那麽长时间,可不是只接下诉状那麽简单,“他是书生出身,生活虽贫困,儿女倒也都习文明经,尤其幼子……”
正在说著,唐鹏云忽然喊了声:“小心!”伸手揽在他腰间,将他抱起。罗敛衣大惊,正要挣扎呵斥,只觉身体腾空,一阵头晕目眩之下,已随唐鹏云跃出丈外。
“我砍死你……罗丞相?”在他们适才所站的地方立著一老者,手里菜刀砍进巷边一棵树里,愕然看著二人。
罗敛衣从唐鹏云身边离开,整了整衣冠:“田老丈,皇上已下令让我清查令公子之事,我此次过来,是有些问题想先问清楚。”
田老汉怔了下,他没想到罗敛衣竟会便服来自己家里,身边还跟著一人。随即马上道:“丞相请进,这位……公子请进。”
他顿一下,便有询问唐鹏云身份之意。罗敛衣却不回答,让唐鹏云走在前,进去他家中。
罗敛衣先问的都是一些细节,例如梁常侍之兄梁观尽如何认识田家小公子,又是如何强迫如何向田家施压,甚至将田老丈长子抓去胁迫。田老丈有问必答,说得是老泪纵横。
“我可以见一下田公子麽?”罗敛衣似是不经意地问,田老丈立即摇头:“不!”
说完之後,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合情理,田老丈忙道:“不是我不诺,只是礼书被那姓梁的纠缠怕了,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最好不见外客……”
“但提起告诉人既然是令公子,到时他还要上堂……”罗敛衣道。
“上诉状的是草民,我这把年纪,也不怕民告官那些板子。”田老丈道,“但是礼书身体不好,怎能去上告……”
“令公子今年已过十六,若是女子,还可由家人代告。既是男子,便断无不露面的道理。”罗敛衣摇头。
然而田老丈始终不肯松口,最多就是说等田礼书情绪正常再正式提出告诉,他对梁观尽的诉状已递出,请罗敛衣先处理。
他这态度倒让罗敛衣疑惑更重,正要多加探问,外面却有人叩门。竟是皇上派人找罗敛衣,宣他进宫。
罗敛衣匆匆离去,让唐鹏云继续询问,或是回府休息。
二
“丞相来得正好,陪朕下这盘棋。”罗敛衣入宫觐见,宋筝正坐在桌前自奕,见他来便是一笑,道,“那帮奴才,连个棋都不能好好下,真是无聊。”
那是自然,他是皇上,谁敢赢他的棋?除了没有眼力的自己。
罗敛衣苦笑坐下,看著宋筝摆出的棋局,眉头皱了起来。
眼下局势很微妙,看是黑白分明的棋局,布局敌我判然; 偏偏後手数著变化使得局势微妙。不论敌方或我方都无法过早稳据任何一块领域。腹中那一块棋若想发展壮大,边上的那一劫便得让对方堵了眼去。得此失彼; 反之亦然。
棋势在他脑中不断变化,让罗敛衣计算得头疼欲裂。他善於奕棋,只一点,便是他比较惜子。平时还没有大碍,在这种局势下,便显得格外缚手缚脚。行不过数十著,便被杀得左支右绌。
“当弃则弃,丞相难道还不懂取舍麽?”宋筝放下一子,道。
罗敛衣一震:“臣……”
“不管是旧情也好,立过汗马功劳也罢……一旦成了障碍,就该弃。”宋筝笑道,看著罗敛衣。
罗敛衣只觉後背生汗,手一顿,棋子在坪上发出清脆响声。
“臣明白。”
这一场棋自然是罗敛衣输了,接下来宋筝让罗敛衣帮忙处理政务,罗敛衣便在御书房中忙了一下午。君臣二人早已熟悉这样的相处方式,极有默契,做事也快得很。到晚间,完成大半,於是传膳,二人共用晚膳。
“天也暗了,丞相你今晚就不用回去,在敛衣居住一晚吧。”宋筝道。皇宫不宿外臣,不过罗敛衣原为太子侍读,在宫内有住处。後来太子继位,也就将那住处改为罗敛衣入宫留宿之处。
反正太子的孝昌殿本就与後宫距离甚远,倒也不必拘泥太多。罗敛衣告退出去,迎面正见小郭子,打了声招呼,小郭子进去,罗敛衣清楚听见他的声音:“万岁爷,今晚去哪位娘娘那里?”
宋筝年过二十,虽未正式大婚立後,後宫妃嫔却也不少。皇後的位子关系到朝中势力斗争,一时倒也没有定论。因此上後宫斗争极为激烈,已入宫的妃子莫不极力讨好皇上,以求成为後宫之主。
罗敛衣低下头笑笑,离开御书房。
天黑,夜凉如水,月明光皎。
月光射入些微,透过纱幔,照在床上。床上躺著的男子紧闭双眼,眉头皱成一团,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似的。
梦中是青涩的少年,习惯了被那两个孩子戏弄,每日劳累,故此到了晚上,一沾枕头便会熟睡。刚刚成年的少年还有些贪睡,身边异动再大也难惊醒。
但少年这一晚感觉到了异样,身体从内而外感染上炽热,难受得翻来覆去。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著他全身上下,脱下他里衣,解下他腰带……
少年难以抑制欲求和快感,在沈睡中呻吟出声。人渐渐地清醒过来,却被从未有过的令人战栗的欲望侵袭,眼明明已睁开,然而只是模糊著视线,看不清眼前情形。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样美丽和高贵,带著无尽的恶意看著少年,却让人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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