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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 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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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地一声,不知是谁手中的刀,碰上了一样物事,发出金属相击的清亮声音。众人不待吩咐,都围了过去。整理出周围泥土,赫然便见一块数尺见方的铁板,数名士兵合力抬开,下面黑黝黝地竟是一个不算小的地洞。火折子照进去,洞里倒有一大半都装著米麦之属。
  叶长风伸手拾了粒谷粒,放入口中,嚼了一嚼,只觉谷粮虽有些陈,食用却无大碍,不由大喜,忙吩咐众兵士将粮运去灶上,又看向唐悦,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连我身为宋吏都不知,你又怎会知这里有粮仓?”
  唐悦却也有样学样,哼了一声:“你既要粮,要到便罢了,这些小节,谈它作甚。”
    
  叶长风知唐悦还在气自己不理会他,却实在好奇这粮食从何而来,要知他职尚在户部,调拔往辽边的粮草,一谷一升的进出都瞒不过他,怎会有偌大的一个粮仓在眼皮底下而不被发觉。越是不解越想知道,望著唐悦只是笑:“说来听听也无妨。”
  唐悦一挑眉,见人人在忙,无人注意,竟伸手将叶长风搂上马来,笑道:“回去的路上,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叶长风不由庆幸蓝珊已被自己派出探听消息,否则那小子见了眼前这幕,还不定如何勃然大怒……恍惚间,身子已被後面双臂有力地拥著,温暖的气息却是早就熟悉了的。
  该对他说了罢,否则他终究不会死心……叶长风心中有苦涩泛起,然而,说了他便能死心麽?
  唐悦的唇已柔柔地递到耳边,几乎便贴住耳廓,吹气不绝如缕:“你不肯恕我也好,我明白,你越是在意,才越是不能轻易谅我……你心里有我,我开心得紧……”
  不能再拖了。
  叶长风暗叹一声,低低道:“有件事,我或许该告诉你。”
  “嗯?”
  “我们,不能相守的。” 


15
  座骑不知不觉已行至僻静处。放眼望去,片片断垣焦壁,正是辽军大火肆虐所过之痕,再无人迹。
  唐悦拥著叶长风的双臂紧了一紧:“为了他?”
  “不是。”
  “那是?”
  奈何上天要你我相遇。叶长风微闭了闭眼,压住心中苦涩:“你不是不知,还用我说麽?”
  “我不理。”唐悦突然紧紧抱住叶长风,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语声沈闷,“我试过了……可我办不到,当真办不到……我再不理那些,什麽你是官我是匪,你我不两立的鬼话,你不许我带走你,我便不带,可我会等……一年,十年,直等到你肯让我带走……或者……我先命归黄泉罢……”
  “不要胡说。”唐悦素向豪迈潇洒,几时有过这样悲凉入骨的话,叶长风纵再豁达,也禁不住动容,“好端端的说什麽死生,且须记著你此身已不由你,正如,”声音渐低,化为轻叹,“也不由我一样……”
  
  一入江湖,身不由已。红尘里多少密密的人事纠葛,多少层恩怨难解,便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开尘世这张无形的罗网。
  唐悦心中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再也无法自已,猛转过叶长风身子,托起那张朝思暮念的脸庞,对准了便狠狠地吻下去,唇舌如火,似要将怀中这人炙痛炙化了一般。
  叶长风也不挣扎,半启双唇,任唐悦予取予求,间或夹以生涩的回应,唐悦震了一震,吻得更深,二人唇舌交互缠绵,反复不已,心中泛起的却是一丝丝绝望,均知这般毫无荠蒂的相会,往後已极难再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气息都有些喘促,唐悦才放开叶长风已然嫣红的双唇,低哑道:“别让他这样碰你,我会心痛。”
  叶长风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对他。何况,他……再也见不了我几日了。”想起端王,心中突地又是一阵迷惘。
  “你要回京师?”唐悦敏锐地听出了话音。
  “是。”身中醉飞花之毒一事,叶长风不愿去想,却也不能忘却。解药仅有六个月,算上回程时间,其实已是极紧急了。
  “他肯放你走?”唐悦轻拥住叶长风,不以为那个同自已一样沈迷的铁腕男子会任他离去。叶长风或许还不很清楚,唐悦却是看一眼就明白了,端王的眼神……分明也已动情。
  “总还有法子的。”叶长风微微一笑,不欲再谈此事,“说说你那粮草罢,倒底怎生来的?我不信你能有这先见之明,早年便知我们今日会被困此城。”
  “知道你便忘不了这个。”唐悦一手控缰,寻路缓缓而行,笑道,“其实说穿了殊无意趣……陈汤这个名字,你该知的罢。”
  “西汉校尉陈汤?”这名字太过响亮,叶长风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却还是不明白他与今日之粮草有何关系。
  “我少年时读汉书,甚慕他风范,”唐悦眼神悠然,“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快哉此言。再长些武艺学成,出门游历时,我还特意沿了他的行迹一路追怀,曾来到过此地。”
  叶长风略一思忖,皱眉道:“陈汤当年由赤谷而入乌孙,离这里可还远著哪。你弄错了罢?”
  “没错。你说的是出西域,却不知他回程是由此地过的。”唐悦轻轻笑道,“陈汤此人沈勇多谋,每到一处必细察当地山水城防,再记之於笔……我费了些力气,找来他的残稿,上面便有此地的记述。”
  “所以你便知那里有个粮库,还想法存了批粮草进去?”
  “既有粮库,没有粮,岂不可惜。”唐悦莞尔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唐悦说得轻松,叶长风却深知其间辛苦。何况,唐悦思虑缜密,从不做无谓举动,在此伏下粮草,显然是为日後起事准备,此刻却为了自已拿出来,这一番默然中的情意,可实在深得很。
  只惜……今世无望,来生再期。
  “长风,你有什麽事瞒著我?”唐悦凝目瞧著怀里恍惚的人,沈声问。
  叶长风一惊,知是脸上神情不觉间露出了几分,忙收敛心神,笑道:“自然有的。你想趁我不备,刺探军情,那可不成。”
  叶长风岂是那等人。唐悦心中疑窦更深,面上却只一笑:“先不忙说这个……怎样破了眼前的局,咱们倒要再计议计议。”

  昔年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两方,谁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同一帐下平和相处的情形。
  端唐二派人马,看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顺眼,恨不能立时扑上去,饱以刀剑拳脚才好。无奈上方有个叶长风压著,却是谁也不敢造次。
   


16 
  一场军事议会足足开了三个时辰还没结束。一方面是情势危殆生死关头,不得不仔细推敲周详,另一方面也是唐悦带来诸人与端王帐下众将互有戒备,暗潮激涌之故。 
  连叶长风也深觉头痛。然而两方数年的纠葛仇怨,不知多少鲜血性命填了进去,又岂能是说解便解。如今唯一可庆幸之事,便是尚未真个刀兵相见,血溅当场而已。 
   
  “两天後出战最好。”唐悦以客卿身份落座叶长风右下侧,眼光平稳扫过全场,语气虽算婉转,气势却是不可错认的强悍,“辽骑征战素不携粮草,两天已是极限,攻城不下,只有撤退,算来我属下也该聚齐了,正可追而歼之。” 
  这想法正与叶长风原先所虑不谋而合,也是最稳妥,胜算最高的打法,在座众将都是沙场历久了的,怎会不知。 
  却有人冷笑。 
  性如烈火的袁七瞧著唐悦,毫不隐藏自己的敌意:“宋县城高墙厚,辽骑自然难以得手,之後定会领兵全力进攻端王爷,那种地势,你还要我家王爷撑两天才出战,是想害死他麽?” 
  这话一出,宋营诸将十倒有九个在心里点头,连老将折遇青也不例外。 
  “你家王爷若这麽容易就死,也不配执掌这三军大印了。”唐悦冷冷一晒。他对端王极无好感,但端王的手段本事,却是连他也要道一声好的。 
  袁七理也不理唐悦,直接向上一礼:“请叶大人准我领兵前去相救。唐悦这贼不怀好意,大人万万不可听他的。” 
   
  “只怕不妥。兵力不够,徒然送羊入虎口。” 
  叶长风微一沈吟,简洁作答,这原是他一贯作风,然而听在心存芥蒂的袁七耳中,免不了便生出些别的想头。瞧瞧叶长风,再瞧了瞧他身边的唐悦,终於还是将到口的话吞下,一言不发,退回原位,自在心底盘算。 
  也难怪他。叶长风心中暗叹。自已与唐悦原就有段说不清的纠缠,旁人不知,眼前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知的,兼之他对端王素来又冷淡不予辞色,袁七必是疑心自已偏袒唐悦,甚或有意不救端王了。 
  放眼望去,日光闪动中,帐下诸将各各沈静面无表情,究竟有几个人内心如此作想,怀有二意,却是再不得知。 
   
  更无它法。 
  从容自怀中取出一物,叶长风声音澄澈似水,静静地在近晚的天色里回荡:“这是你家王爷之物。他此次若死了,我也不独活。各位可明白了麽?” 
  多少道目光一齐盯了过去。时近黄昏,光线开始黯淡,却挡不住这些人的锐眼。叶长风修长秀美的手掌中,一物温润碧绿,篆文古朴,正是端王随身所佩之玉。 
  此物出现在叶长风手中,再加上那同生共死,绝不独活,犹如盟誓一般的话,在座众人还有什麽不明白的?端王诸将俱是面露喜色,会意相视,唐派是看惯首领刻骨相思求之不得的,倒也不见太过惊讶,唯有一起在心底为首领叹惜而已。 
  不少微妙的目光转过唐悦面上。唐悦却是神色宁静,连眉梢也不挑一挑,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事已至此,再无多少争端,几处细节讨论拟定之後,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天边收敛起最後一道霞光,似昧非昧暮色已降。 
  众将各各归营整队,自有人放出烟花通报端王得知消息。叶长风又独自对著地图沈思了良久,直到烛火齐明方才回转。 
  一踏进屋,早有人将他手臂一拉,撞跌入怀,语声隐含怒意:“你为何要如此说?” 
  “你不知道麽?” 
  叶长风头也不抬,轻轻挣开来人,寻觅火石,将烛点了。略一洗漱,回身落座,昏黄光团下那位脸色不豫之客,可不正是唐悦。 
  “我自然知道,你为情势所迫,要整合人心,可是……”唐悦顿了一顿,闷闷道,“那玉佩?” 
  叶长风哦了一声,提起银箸剔了剔灯花:“那玉佩倒在我身上很久了。还是在平阳府,他强暴我时,无意中遗落的。” 
  “你……”唐悦看著叶长风淡然的眼眉,什麽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半晌才微微苦笑,“长风,你这就是儒家所谓的仁义为先,以德报怨麽?” 
  “不是。”叶长风答得自如,“正如你方才所言,情势所迫而已。” 
  只是如此麽?唐悦默然。长风你睿智天纵,有的是手段方法,若将端王换作旁人,你可还会这样说? 
  然而这答案却是连他也不愿去探究。一笑转换话题: 
  “适才有人送过饭菜来,见你沈思,不敢相扰,放在桌上了,我瞧这会儿还没冷,快趁热用罢。” 
  “嗯。”叶长风温顺应了,自去进餐,也不以唐悦在一边痴痴相望为意。心中却黯然,你只怒我要与他共生死,又怎知我命或已在倾刻,先你们而别人世? 
  两厢平静,内里各自多少心潮澎湃,不可而知。 
   
  次日,萧达凛果然敏锐,辽军重心转移,悍然强攻端王所在山头,发动竟比宋营预计还要早上几分。 
  眼望辽军铁骑呐喊如雷,一波波冲击无休,潮汐一样来去,这种剽悍霸道气势,连城头观战众将都不由心惊。端王倚仗地势险峻,兼之用兵老道,一时半刻尚能支持,但若辽军真下了必死心,不要性命地轮番进击,端王能否耗到两日之期,委实难说。 
  叶长风咬了咬牙,心道萧达凛不愧当世名将,这麽早便看穿了宋军用意,反将己方置於两难之地。瞧这情形,昨日计议竟然是无用了,说不得也只好拼了宋军将士的性命,前去相救。 
  只是明知此行极凶险,多半要陪进命去,倒底指令谁去,叶长风第一次有些犹豫。正沈忖之际,身侧一人淡淡开口:“备马,整装,我去罢。” 



17
  语声不大,却自有一股违拗不得的气势。
  叶长风震了一震,转头侧视,晨起微透明的霞光里,唐悦炯炯幽黑的眼眸正同时看了过来。
  两目相接,一瞬间多少意绪流转,无声中彼此心事已知。
  朝阳射在叶长风面上,象是给那张秀美的脸庞镀了层柔和的淡金,双眸清亮坚定如昔,只有近如唐悦者,才能看清其中一掠而过的忧郁。
  唐悦,你这又何苦。
  叶长风唇边浮起淡淡一缕微笑,却温和又决然地摇了摇头:“唐兄,你千里来援,我也不说什麽谢你的话了,但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到此为止罢。”回瞧了身後诸将一眼,复又一笑,“再说,若令你去,岂不是要人笑话我宋营中无人麽?何况……就算我肯,他们也不肯的。”
  城上诸将俱追随端王多年,忠心自不必说,多多少少也都养成些骄傲的性子,叶长风这话倒没说错他们。才听唐悦说要出战,已有多名将领心中急躁按捺不住,在队列中跃跃欲试,若不是叶长风眼光所阻,便要上前主动请缨了。
  
  唐悦只是点点头,笑道:“我知你便会这样说,我不和你争。只是长风,你怎地忘了,我不是宋军,不需受你节制。我要做的事,又有谁能阻拦?”
  叶长风一怔,倒没料到唐悦会这般绝决:“唐悦,你……”
  “我这便走。”唐悦静静截断了叶长风的话。这时已有人在阶下牵过马,唐悦执缰坐上,瞧著叶长风一叹,“长风,还不开城门,定要我自行动手麽?”
  在他身後,尘沙漠漠,数十骑依次排开,冷冷按住刀剑,等候首领命令。
  
  这阵势俨然如敌。守在城门两侧的军士不知所措,直直向叶长风望去。叶长风面色阴沈,沈默半晌,终於缓缓步下城楼,自守军手中接过钥匙,却不便开,只是凝视住唐悦。
  真要去?
  是。
  叶长风闭了闭目,转身开锁,拉开门栓,不看所有人:“请。”
  马蹄答答,一匹匹不缓不急自门洞掠过。最後一匹在叶长风身边停了停,一声轻叹,终究还是什麽也没说。
  
  蹄声如风雨渐行渐远,叶长风霍然回身,黄尘弥漫衣袂翻飞,那一队人已再看不清。
  “叶大人?”不知何时,老将折遇青已到身边,轻唤了一声。
  “折将军,还有诸位,”叶长风神色平静,“昨日计议只有提前了,後半部可以不理,前半部,有劳各位将军尽心。”
  众人皆是训练有素,各部进退又是昨夜便商议好了的,虽大战在即而不慌乱,微微一礼,自去调度兵马不提。

  阳光渐渐明亮,映得苍驳的城墙也仿佛炽烈起来。叶长风独立在城楼最高处,眺望宋军分三队而进,最远那队已隐约有厮杀声传来,而唐悦诸人的身影,却已掩在山路的曲折里,看不清了。
  唐悦啊唐悦,你舍命救端王,不过只为了我昨晚那一句,他若死,我也不独活……是麽?你实是为救我而去啊。  
  风声过耳金铁交鸣,手握军权指挥若定……每个男儿少年时便渴望的梦想,为何此时心中却不见欣喜,反被这众多人的性命,被两个简单的名字,拉扯得刺痛不已?
  正惘思间,叶长风突然心中一凛,极目之处,宋军右翼,无声无息紧围上来的那些铁骑是──
  萧达凛的伏兵!
  
  好个萧达凛,好一场华丽的用兵。竟然耐住性子不动声色安排了最後的陷阱在这里。
  眼瞧著辽军悍然逼近,宋军掉头相迎,右队改前队长蛇变虎翼不可谓不快,却终因首尾遭敌而後力难继;山那侧,两路旗帜依稀可见,却为辽军阻隔不得与中军相会……情势急转直下,危只在旦夕。
  叶长风微微冷笑。
  萧达凛,你会暗渡陈仓,难道我便不会围魏救赵?

  “牵我的马,勇毅营各位,随著来罢。”
  叶长风匆匆步下石阶,边走边道。蓝珊打探军情至今未回,身边侍卫是个名唤褚泽的,呆了一呆,试探道:“是叶大人要出城?”
  “是我。”叶长风头也不抬,与身侧二将嘱咐了数语,一回头,见诸泽还愣著没动,不由微怒,“还不快去!”
  “是,是。”诸泽吓了一跳,急奔去牵马,心中却仍是不解,叶大人不会武艺,出城作甚? 

  不止是他,城中宋军谁不愕然。勇毅营都指挥使曹令正欲相劝,却被叶长风一摆手制止:“适才我在高处察看,已由烟火信息中,揣知萧达凛主帐所在,我若不去,你怎知方位?休要多说,点兵罢。”
  曹令心悦诚服而去,他却不知,叶长风另一用意,却是存心以自已作饵,引开辽军主力了。

  城门再度大开。这次却换作叶长风领军疾驰而出。
  又要见面了;萧达凛。 


18
  探子进帐回报时,萧达凛正抱臂端详著面前的地图,纸边因翻阅过多已微微泛黄,一山一水却还历历分明。
  “宋军来袭?其中还有叶长风?”微愕地抬起头,萧达凛拧起浓黑的眉毛,盯视探子,“多少人?”
  “约摸一营。”
  静默片刻,萧达凛突然大笑出声:“一营人就敢来冲我的中帐?连高丽小国都不曾如此,他叶长风好生狂妄!”
  “可是,”身侧一将领犹豫道,“将军,我们此刻人马尽出,中帐空虚,连半营都未必接得住……是不是现在就司号,令三路回援?”
  “不必。”萧达凛敛起笑容,挥手遣出探子,“叶长风此刻来袭,为的就是要我收兵,难得他竟能摸准我大营的方位。可惜,他错了。”神色一寒,“特里,传令下去,都给我撑著,能撑多久是多久,退後者斩。”
  “是。”特里不敢多言,匆匆走了出去。
  
  想围魏救赵逼我主力回转,好叫端王趁虚突困?叶长风你果然机变,只是却未免太小觑了本帅的精悍兵马……萧达凛忖思著,面上浮著若有若无的莫测笑容,眼神却是棋逢对手时的光亮。
  特里传完令回营,见到的正是主帅半出神的一副模样,不由试探道:“将军?”
  “哦,布置完了?”
  “是。兵士们都已在马边待命,只等宋军一到,便上马应敌。”
  “很好。”萧达凛点了点头,一眼看见特里的面色,不觉失笑,“特里,何来如此担心?宋军远驰必疲,步兵辛苦更不必说,我们以逸待劳,本就占了便宜,何况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撑到翼军打赢回来,你害怕了?”
  “哪里。”特里吓了一跳,忙分辩道,“属下跟随将军,再没有害怕的……刚才只是担心将军的安全。”
  “不用。”萧达凛淡然一笑,“幸好叶长风不谙武艺。”下面的话,他却没有再说。
  叶长风率宋军远远到达时,却没立刻接战,简短一个命令後,宋军齐齐止住脚步,呈倒雁翅排了开来。
  淡淡审视军士一番,叶长风声音清亮平静如昔:“各位,我知你们跟著端王已久,征战多年,怕死这条,是不会有的。今日这阵仗,我也不用隐瞒各位,极险极峻,能活著回去多少人,实未可知。”
  时已过午,风越起越大,黄沙漠漠掠过上空,连日色都给遮掩住了几分。
  宋军一片静寂,目光投向叶长风,沙尘中只闻衣袂猎猎,和那不疾不缓的有力语声:“既已至此,我再没有别的话好说,只有两条。一,我叶长风不爱带死士,再困顿之境,我都要你们尽力求生。但谁有一息尚存,不许轻言放弃。二,无论战况如何,叶某必在此陪同各位到底,生死与共。”微抬手止住想说话的曹令,叶长风声音放缓,柔声道,“我们能多拖一分,那边几倍於我们的兄弟就多一分生机,诸位尽力吧。”
  眼光再次扫视过宋军,见人人身形如标枪般挺直,虽不言语,面上尽是激昂之色,叶长风微一颔首:“放箭!”

  行动是来之前早就计议好了的。端王帐下的弓箭队又是别出一格的精悍,闻言也不出声,立时有数十名手执长弓的军士站出前列,箭头却不似寻常那般锋锐,而是都裹上吸满了牛油的棉絮,为首之人一个手势,数十枝火箭一起点燃,齐齐向辽军帐营处飞去。
  一排火箭射出,另数十名弓箭手立刻上前,越过数步,迅速拉弓射出。箭方毕,身後自有已搭上箭的同伴向前。如此层层推进,火箭更不间隔,如金蛇般直向辽营飞去。塞上时令天干物燥,极易燃著,当时便见火焰一处接一处地烧了起来,营帐,草木……更有风助火势,一时黑烟浓浓,火舌四卷,辽军措手不及,惊马四处乱窜,惊叫声怒骂声呼马声诸般起伏不绝。
  你辽军惯用火计断我粮道,今日总算也教你尝到这种滋味。众宋军心中俱大快意,默默如是作想,手却不约而同都握紧了刀枪,警戒辽军铁骑下一波的猛烈反噬。
  
  “按原先计划,放烟花!”
  叶长风稳稳坐在马上,见时机已到,立时沈声喝令。风吹过些许烟火,熏上头身,他都浑若未觉,只是微眯了眼,仍紧紧盯住辽营。
  端王军中所用烟花均是特制,色彩各有不同,白日与夜晚所用又有不同,配以间隔长短,传递消息最为迅捷方便,那是出征每队必备的。闻听发令,负责消息之人流水般地取出烟花,时缓时急地一一将迅息送入空中。

  萧达凛南下征宋之前,也对宋各资料作过一番研究,端王鹰军中的消息之语是极有名的,萧达凛又怎会不知。此时凝注空中诸般色彩,不由啊了一声,恍然间明白了敌方之意,心中对叶长风又是惊又是佩,又有些恨得牙痒痒的,一番倾慕之情,却是更加放不下了。
 
  那烟花亮亮丽丽,显示的竟然只是三句话:萧达凛已死。即将来援。合而歼之。
  这消息自然是传给端王那方看的,然而端王麾下诸军士瞧见欢呼激腾之际,辽军又岂能不知。相隔如许,激战之际,谁又能分清这消息是真是假?何况看辽主营这边火光熊熊黑烟冲天而起,便再谨慎的辽将也不由生疑,虽然不信心中战神萧达凛如此轻易便死,慌乱却是免不了的,诸辽兵更不在话下。
  
  萧达凛哼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道:“吹号。传我萧达凛之令,诸部分队回营,勿自乱阵脚,勿放过袭营之军。”
  心中却道,叶长风,果然叫你如愿,只是我辽数军既合,你倒还能往哪里走。
  想到那个清劲平和的男子即将堕为阶下囚,推倒於自已面前时,便沈稳豁达,见识过人如萧达凛者,也不由微微地血脉贲张;不能自禁。 


19
  呜咽一声,如水面被砸开,自辽军中营传出的号角声低沈而粗旷,连空气都仿佛为之回震。顿了一顿,又是一声。如是再三。
  这正是叶长风一行来此想要的结果。萧达凛号主帅令,急召回援。
  也是危险的开始。
  “我们来不及回宋县了。”叶长风目注辽营,烟光闪动风沙弥漫中看不清脸色,只听到他清楚明晰,一字一顿的声音,“传令,全力攻城。”
  曹令也明白叶长风的话意。辽军三路回援,已方正被围在中央,眼睁睁是个全军覆灭之局。唯有全力攻城,固守待援,才尚有一线生机。
  
  辽营那边的火光已渐渐黯淡下去,想是被人扑熄了。然而一应寨棚,拦马却全被烧得七七八八,曹令眉梢微扬,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一声号令,前队已迅速地推了上去。
  与此同时,萧达凛也遣出一队骑兵,以悍猛之姿直穿营门,极快便与宋军前队相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事至次,两军再无客气,均是挥刀便砍,尘沙漠漠战袍猎猎,不多时鲜血便染上了大地。

  叶长风突然噫了一声,转头道:“辽军这次为何没按惯例,令骑兵自两侧迂回冲击?”
  “应是人手也未足够。”曹令仔细瞧著辽军,一语道破,“否则他又何需这麽早回援?”
  两人正低声议论之间,轰然一声,更夹杂著金属铿锵人声惊沸,抬头一望,都不由愣了一下。辽军中营奔驰而出的马队浑身闪亮,锁环相扣处叮当作响,气势极是骇然。
  
  “原来他还伏了道铁甲马在此。”叶长风喃喃而道,面上神色瞧不出是惊是怒,沈声道,“曹令,小心了,他必择我一翼强攻,再撕开缺口。能否抵挡,全看此时了。”
  话犹未落,辽军铁甲马果然微斜了方向,向右侧而去,不多时便与右翼宋军相接,刀光血色,刹那再现天际。
  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於耳,血腥气充斥空中,中人欲呕。叶长风坐在马上凝目一切,心中反而十分平静。
  眼见著宋军确实坚韧,然而终抵不过铁甲马之强悍霸道,不多时阵线便被撕开一个小口,渐渐扩开,叶长风暗暗一叹,衣袖中的手腕轻翻,一柄短剑已握掌中。
  “你也去罢,不用在这里照护我。”
  “可是大人……”曹令微微迟疑。
  “我只恨我当年未曾学武,否则何至於只能在此作壁上观。”叶长风慨然一叹,“去罢,你也该知的,败局已定了。作官兵者不战死沙场,难道还想屈膝投诚麽?”
  “是。”曹令也是血性汉子,闻言并不退缩,反而不再犹豫,深深一礼,“多谢叶大人指教,我先去了。”
  “好。”叶长风颔首相应,两人目光一触,同时微微一笑。

  目送曹令纵马疾驰冲出,叶长风掌中之剑已缓缓地对准自已心窝,剑气侵骨,虽未及肤,已见一股森森寒意。
  战到现在还未见有一人过来对已动手,这必是萧达凛有令要活捉了。固然落在萧达凛手中未必便死,然而事有可为,有不可为。
  唐悦,能死在你所赠的承影之下,也算不辱没於我。叶长风淡然一笑,只待最後一人身亡时,便要动用此剑,以完自已先前之诺。
  无论如何,我都将与你们,生死与共。
    
  “长风不要!”
  伴随一声轻呼,一道身影自人群里闪出,迅若惊鸟,左弯右绕,最後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叶长风的身後,随即紧握住叶长风的双腕。
  这声音太过熟悉,调笑戏闹不知在耳边出现过多少遍,叶长风想也不想,叹息一声:“蓝珊,你怎在此时来?放开我罢。”
  蓝珊身上服饰仍是辽军兵士的模样,想是一直扮成辽军打探消息,闻言将双臂收得更紧,固执道:“你想死,是不是?有我在,你再也别怕,我一定会将你完完整整带出去。”
  “胡闹!”叶长风从未对蓝珊沈过脸色,这回却是真正动怒,“你救得出我,救得出他们麽?我已说过要与他们同生共死,你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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