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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斩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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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对你有此心,倒是真的天诛地灭。要给我安罪名,也找个象话点的,如何?”
息红泪涨红了脸,无话可说。戚少商沉声道:“顾惜朝,你这样做,已经违了武林道义,我连云寨既未叛乱,又未谋反,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逼?”
顾惜朝笑道:“这才是我第二次来,何必说到第三次。何况,也不会有第三次了。老实说,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想理会,他们说你叛乱,你就是叛乱,我管的只是铲平连云寨,取你人头。这次比上次还要轻松,既无秘密,也无忌讳,我要做的,只是斩草除根,永无后患!”
戚少商喝道:“你逆天行事,绝无好报!两年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顾惜朝冷笑道:“我已不是两年前的我,已没有晚晴的牵绊。现在的我,肆无忌惮,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傅宗书不信任我,那是他自己的失策。我败在你手下一次,但,戚少商,决不会有第二次。”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划出一道月华般的冷光,戚少商不由得暗赞一声好剑。“杀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了,杀不了你,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戚少商隔得如此之远,依然能看到他剑尖隐隐有月华闪动,灿然生辉。光芒闪得他头脑中有些发晕,那天晚上,琴声铮铮和着刺目的鲜血,难道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吗?如果是,为什么那双空空洞洞的眼睛和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眼前晃动?如果不是,面前那个青衣男子,笑容中为什么会有嗜血的戾气?
顾惜朝收了剑,笑道:“不肯出来与我比试吗?好,息红泪,两年前在毁诺城外,我险些在你的机关消息下送了命,今天我就要亲自来破你的机关。”
息红泪见到今天的阵势,已知今天可能是有死无生,但,顾惜朝若要凭己一力攻破自己竭尽全力所布置的阵法,也是决不可能的。她深知顾惜朝狡狯,不由得起了疑心。心想他莫不是像铁手那般,带了什么破阵的高手来。
顾惜朝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没闲功夫去找什么机关消息的高手,照样能攻破你的防线。不信?好,咱们就试试,一个时辰内,我定为破了你精心设计的消息。”
转头喝道:“薜惊雷!”
薜惊雷应了声“是”,挥挥手,一队兵士带了一批人过来。戚少商大惊,原来竟是一批他连云寨的弟兄,大约有百余人,想来必是一路攻上山腰时被抓的。
顾惜朝笑道:“你也不必懊恼,反正今天你们都要死。抓这些小兵小卒,百余个也不是难事,我一个人要上你连云寨,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让军队长驱直入。”
戚少商大怒,正要开口,忽然发现那些人已经目光呆滞,随即明白顾惜朝已用九幽的魔药控制了他们。息红泪恨恨道:“又是这一招!把好好的人变成这样!”她女子心细,定睛细看,那些人个个身上湿淋淋的,但仿佛又不是被水弄湿了,心下奇怪,瞪大了眼睛再看,觉得颜色泛黄,且又粘又稠,顿觉不妙。机关消息是她亲手设计,她比谁都清楚它们的弱点,已隐隐约约想到了顾惜朝的计划,顿时脸上变色。
她对戚少商道:“你细看看,那些人手里都抱着些什么?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顾惜朝却已笑道:“不用看了,我告诉你罢,是火药。他们身上浇的,是油。火药爆炸,再加上他们自己,足够把你的机关消息给炸毁。如果这百余个人还不够毁完你的机关,没关系,人我有的是,我一批一批地往里面送便是,直到这些人的血肉,给我铺好一条上你连云寨的大路。”脸色一沉,喝道:“全部进去!”
那些人果然抱着火药,如傀儡般走进阵去。戚少商低声问息红泪:“会被炸毁吗?”息红泪点头道:“短时间内仓促布就的机关,都是临时的装置,能有多牢靠?百余人的血肉之躯,连同威力强大的火药,足够了。好狠的顾惜朝,居然想得出这种主意,还要连云寨的兄弟去陪葬!”
戚少商又痛又悔,道:“我明知道他人已到了,就应该注意些的,这些兄弟的命,又是送在了我手中!”他怒视顾惜朝道,“我悔不该放过你,我早应该杀了你!”
顾惜朝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戚少商,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不过,你等会还会说的,相信我。”
他喝道:“点火!”随即勒马退后十丈,脸上挂着个冰冷的笑容。
薜惊雷挥了挥手,一队兵士将手中的火把尽数掷入阵中,随即迅速退后。
轰隆隆一阵巨响,犹如雷鸣,接连不断,一直响了半柱香的时分。所用的都是威力极强的火药,真可炸平一座山,不要说一个阵了。
黄沙飞扬,灰尘漫天。顾惜朝闭上了眼睛,耳边隆隆作响,别的什么都听不到。想必那夜戚少商听自己弹广陵散时,本来就气势如虹的音乐在他耳中听来,更是如同雷鸣吧?若不是自己的手还在隐隐作痛,若非那张琴还在帐中,他真的要怀疑那夜的锥心刺骨只是一场梦。即使不是一场梦吧,也已恍如隔世了。
救了你,却要来毁了你。我们两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我们纠纠缠缠了多久?从旗亭酒肆的第一眼开始,就已注定了我们要相互纠缠。爱恨情仇,人生也不过就这四个字罢了,而你我把这四个字已经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可是,再怎么样的纠缠,也终究会走到终结的那一天。你不忍杀我,我也不忍杀你,我们就在玩着这个追逐的游戏。现在,我累了,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全部,我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全部。所以,我弃权,我退出。然而,你是我永恒的羁绊,你的存在便是我最大的痛楚,所以,我要毁了你。
今天,戚少商,我要亲手斩断你我之间的爱恨情仇,我让一切都有个了结。就用我手中的剑,斩断我长久以来的悲,痛,恨,怨,愁,还有——不,那是我永远也不会明了的,也是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永远……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依然不会说。就像你也永不会说出口一般。
“回禀将军,机关已尽数攻破!”
顾惜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砂尘已渐渐散去,眼前,仍然是一天,一地。不禁奇怪,为何天永远在变,又永远不变?为何这片寸草不生的黄沙之地,却是自己梦魂所系之处?为何自己有心,如果没有心,那岂不是永不会痛,永不会伤?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还是伸手放开了?
顾惜朝下马来,抓起一把黄沙,慢慢松开手,看它自指缝中渐渐泻出。摊开手,手掌中已什么都没有。
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攻寨!”
一声令下,已再不能后悔了罢。我,永不承认我会后悔。因为,你是戚少商,我是顾惜朝。
16
今天的风,似乎格外地猛。像无数人在狂啸,在怒吼。天已近于全黑,却是雷声沉沉,自天际响起。
顾惜朝无意识地一笑,看来自己今天是选了个好日子。
大批军队已经朝连云寨拥上。连云寨,你再坚固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一群山贼草寇!连云寨里英雄好汉再多,就算能以一当十,又如何能以一当百!我带来的人,是你们的十倍,所以,胜负早已定。这一点,我在两年前就已经很明白了。两年前没杀了你,是老天助你,也是我意志不坚。如今,老天都已闭上眼了,我,也闭上眼罢。
回转头,对身边的杜眠风道:“传我命令,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若有一人逃出了这连云寨,我就在那个放跑他的人身上挖掉一块肉!”
杜眠风暗自心寒,这顾惜朝比起赵佚,狠得毫无逊色,而且更要肆无忌惮,狂得不是一般,直有凌云之概。连云寨,你怎可能不毁于他手中?
他应了一声,正要前去传令,顾惜朝又道:“且慢。”他眼珠转动,道,“还是给我留下几十个人的活口罢,伤可以伤,不要杀。”见杜眠风领命前去,又补上了一句。“用不着刻意留活口,到最后哪些剩下就是哪些罢。反正,都是一样要死的。”
薜惊雷纵马下山,到了顾惜朝面前拱手道:“禀将军,大多数山贼都已伏诛,现在戚少商、息红泪、其他几大寨主都在山顶大帐上。”
顾惜朝一提缰绳,道:“带弓箭手,跟我来。”纵马向山顶奔去。
戚少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救你了。我是带着杀意而来的,而你,却永不忍杀我。从开始,到现在。再到最后的终结。
愿这段路永不走到尽头,可是,路,终究是要走到尽头的,即使是你一直走,走到天边。
所以,现在,自己就站在大帐前。
仰头看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惜朝,你来了?”戚少商的声音在帐内响起。中气很足,看样子伤得不重。顾惜朝皱了皱眉,这人可真强。
一切都像在重演,不过,只有一点会不一样。那就是,结局。
“里面还有多少人?”
薜惊雷道:“不多了,十余个吧,不少也都受伤了。”
顾惜朝点点头,背转身,喝道:“围住大帐,放箭!不等里面的人全部死光,就不要停!”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虽然我其实很想。
带来全是硬弓铁弩,连珠价射出,你们武功再高,终究体力有限,能挡一时,挡得了一世么?戚少商,你死定了。
背转身,猎猎风响,他的衣襟在风中狂舞。
好大的风,雷声也越来越响,看来,是要下倾盆大雨了罢。
很安静,除了风声,雷声,就只要有的破空之声。
我不想再跟你花力气动脑筋,我只要你死。想得再多,我怕我会动摇。所以,我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杀了你。
从此,我不再迷惑。
“回将军。里面没有动静了。”
顾惜朝回转身来。
“戚少商,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也知道你不甘心,你出来。”
薜惊雷和杜眠风面面相觑,都觉得顾惜朝是发了疯,不要说那整整一柱香时分的连珠箭,再怎么厉害的人都躲不过,就算还不死,也不可能凭你一席话就乖乖地走出来。他们都觉得,顾惜朝是在异想天开。
可是,看顾惜朝脸上那半是自信半是嘲讽的笑容,薜惊雷跟杜眠风竟然觉得,戚少商似乎真的会走出来。
帐门一动,果然一个人走了出来。
薜惊雷看着这个人,这个名动江湖的九现神龙。虽然受伤不轻,身上处处鲜血淋漓,但仍然气宇不凡,站在那里,仿佛真是顶天立地一般。
一个女子扑了出来,众人眼中都是一亮,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女息红泪了。她伤得比戚少商更重,乱箭之下,考量的实在是真实本领,一分一毫都差不得。
她虽然容颜惨白,头发散乱,但仍不掩天然丽色,艳光照人。她厉声叫道:“顾惜朝,你好狠!整个连云寨弟兄,尽数死于你手下!你连一只蚂蚁都不放过!”
顾惜朝笑道:“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做善事的。难道我来了连云寨,你却要我烧香拜佛?那岂不是走错地方了。”
息红泪眼光一寒,右手挥处,伤心小箭已出手。
顾惜朝有意试试这把湛卢剑的威力,挥剑运力一挡,伤心小剑竟化为粉尘。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收剑细看,笑道:“当真好剑,用此剑来杀戚少商,倒是不错。”
息红泪冲上一步,怒道:“你实在不是人!”
戚少商见她冲上,急喝道:“红泪回来!”正欲上前拉她,顾惜朝喝一声:“放箭!”此时距离更近,劲力更强,两人都已重伤,要避开或是把箭尽数打落,更是艰难。眼见一箭射来,息红泪手臂肩头本来血流如注,劲力已衰,已避无可避,眼见要一箭穿胸而过。帐内忽然窜出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
顾惜朝冷冷地看着,挥手命停止放箭。赫连春水,枉你也是朝廷贵胄子弟,你对这个女人舍命相救倒也罢了,为这戚少商你却也肯豁了性命,倒真让我佩服。你有机会走的,你却不走。你们却偏要这一个义字,也罢,反正都是要死的,谁先死,谁后死,都一样。不过,相识一场,我就让你们死之前说两句话罢。
“赫连,赫连!”息红泪支持不住,坐倒在地,扶着赫连春水,流泪道:“为什么?”
赫连春水握住她的手:“不要哭……不要哭,红泪。你笑起来比哭更好看,你知道吗?你是天上的仙子,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爱上你……”望着戚少商,笑道,“你们不必难过……若换作你,你们也一样可以为我去死……不是吗?……”
戚少商心中痛怒交集,忍痛道:“是。”
眼看着赫连春水的眼慢慢合上,戚少商只觉仿佛是窒息般的痛楚。是我,一切都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喜欢上了这个狼子野心的人!我明知道这个人心狠手辣,为了名利权势不择手段,我却还天真地幻想可以打动他,改变他,让他走上正道,不再胡作非为。
戚少商抬头望了顾惜朝一眼,那眼光森冷如冰,让顾惜朝陡然心寒了一下。顾惜朝,我实在是太天真了。枉我戚少商纵横江湖,难逢敌手,却是一次又一次栽在了你手中。
好,好,顾惜朝,你够狠,够绝情。一直到最后我都对你抱有幻想,毕竟,那一夜我们都醉了。我无时无刻不忆起那一夜。如今看来,那一夜,只是个梦,在月光下,在琴声中,我们有了以为是感情的错觉,如此而已。
这个错觉,这次沉醉,却是永不能原谅的错。,我,绝不原谅!戚少商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眼中的愤怒,在逐渐燃烧。
息红泪呆呆看着赫连春手的手从自己手上松开,一时间心神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人间?是耶非耶?鸳鸯蝴蝶,总归一梦。她惨然一笑,手上使劲,一支伤心小箭没入胸口。
伤心小箭,插入心口,本来就只会痛那么一下,就像人伤了心的那种痛一般。一种很温柔的疼痛。
“红泪!”戚少商仿佛五雷轰顶,伸手抱住她,只见她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竟似照亮了黑夜。
“少商,我死了,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只有拖累你……”
戚少商心痛如刀绞。“红泪,你不该来这里。”
息红泪微笑摇头,“不,少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少商……你,爱我吗?”
戚少商含泪点头:“红泪,我一直都爱你。”
息红泪眼泪滴滴滑落在光洁如玉的面颊上:“我总觉得……你的心,你的魂,都不在我这里……也许,你对我的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怀中的躯体慢慢冷去,戚少商的眼神恍惚,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从十八岁认识这个女子开始,她就一直等着自己。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江湖第一美人,却是在如冰如雪的孤寂中度过,一年,两年,直到今天。死在自己怀中,最后却连自己是否爱她都不敢确定。她的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女人,永远都是如此罢,只要付出,不要回报。嘴上说恨他,心里,却是爱他。自己说了爱她,而心里,是不是真的爱她?爱情,原本是世界上最难明了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明了。说出的话,究竟能不能作准?爱情,又究竟该如何定义?
曾经,是说过爱她,虽然那句话已经像是前生的事情。与雷卷为了她断袍绝义的那一刻,就像一页残破的诗,静静地沉淀在记忆里。想起她的时候,便泛起波波涟漪。不想的时候,就静止在心底。
以为,爱情是天长地久,是缘定三生,是至死不渝。可是,今生今世,都保证不了,又何来前世,何来来生。天长地久?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你看得了几时?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红泪,是我负了你。至少,让我杀了害死你的人。为了你,我再不能手下容情。
17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戚少商,你若是要为她殉情,就请便吧?也省得我动手了。”
顾惜朝的声音响起,似远,又似近。戚少商慢慢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睛已被怒火与悲愤燃烧成血红。
“顾惜朝!我要你的命!”
逆水寒带出一串血珠。顾惜朝大吃一惊,立即拔剑回击。戚少商震怒一击,当真有雷霆之势,两人相隔本近,猝不及防,仓促一让,左臂已被划伤。
“将军!”薜惊雷和杜眠风大惊失色,便要抢上。顾惜朝喝道:“退后!全部让开!”
戚少商剑上压力越来越重,顾惜朝心中也越来越惊,越来越怒。杀了一个息红泪,而且还不是自己动的手,你就恨得这副样子,非要把我置于死地?也不禁佩服戚少商的体力和斗志,已经剧斗一个多时辰,又受了伤,还能占自己上风。
戚少商剑法威力更强,雷霆万钧。顾惜朝见他眼睛血红,招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下也不由得一寒。两人缠斗在一起,弓箭手也不敢异动,生怕误伤了他,眼下戚少商既与自己交上了手,不管他是想杀自己,或是想逃出生天,都定然会步步相逼。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心下大悔。转念一想,在跟戚少商的多次交锋中,自己后悔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吗?
顾惜朝心下愈来愈怒,戚少商剑剑沉重,当是要把自己一剑斩于剑下的架势。他手伤未愈,使剑不如往日灵活,加之本身武功稍逊戚少商一筹,面对戚少商如疯虎般的缠斗,实在是有些吃力,时间长了,恐怕吃不消的反而是自己。心念一动,转身飞掠,只要能离开戚少商一丈以上,就能以强弩取他性命。
戚少商看出他的想法,哪里肯放,立即跟上。两人一追一赶,登上了一个峰头。戚少商横剑在手,怒道:“顾惜朝,我悔不当初杀你!”一字一顿,字字如刀。
顾惜朝面无表情地道:“我先前就说过,你今天还会说这句话的。”
戚少商喝道:“你杀我无妨,你不该杀红泪!”
顾惜朝怒道:“我还没有出手,她死了你都怪我杀的,如果是我一剑杀了她,你还不把我千刀万剐?”
戚少商道:“不错!”
顾惜朝一口气涌上胸口,不再说话,一剑刺了过去。两人又斗在一起,这确实是生死相搏,一方稍有个闪失,逆水寒乃切金断玉的利剑,湛卢更是上古神兵利器,刀剑无情,立判主死。
天色已浓黑如墨。雷声已在头顶响起。
戚少商大喝一声,一剑劈了过去。两人相差,本不在剑术精妙上,而在内力修为上,顾惜朝好多务杂,所精甚多,内力修为便不如戚少商精纯。况他年纪本比戚少商小了几岁,也不如他深厚。戚少商悲愤交集,全力出剑,他本来手伤未愈,喀地一声,右臂臂骨已脱臼。他手伤不久,此时大痛之下,长剑险些脱手,不由低呼一声。
戚少商逆水寒已递自他左胸,眼看便可一剑毙他于剑下。听他闷哼一声,心中一凛。一个闪电劈下,把顾惜朝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依稀,那脸上有孩子般的痛楚,和惊讶。戚少商心上仿佛一个大铁锤重重击下,这些时日来的一切如电光火石般在脑际掠过。剑顿在半空便缓了一缓。一瞬间心中犹豫:是刺下去,还是不刺?
顾惜朝反应何等敏捷,见他迟疑,剑交左手,一剑直刺下去。戚少商心神动荡,不防他突然出手,“啊”地一声,那湛卢剑何等锋锐,竟已穿胸而过。
戚少商抬头望他。一股鲜血狂喷而出,两个人的脸上、衣上都是殷红点点。闪电过处,两人互相凝望,眼中都是无尽的惊疑。
一个霹雳从天而降,仿佛要把人世间的一切都炸得粉碎。
不,不,不。我不想杀你,我真的不想杀你。不,我想杀你,但我不想你死。是剑太快,快过我心中所想,我还来不及想,我的剑便已出手,是湛卢,是剑太快,太利!不,不,不,我不想杀你,不,不,不,不,不!
你真的杀了我?那夜你笑着弹那曲广陵散,真的只是我的梦境?我只是你通向野心的阶梯?我对于你,除了利用,别无价值?你笑着抚琴,任鲜血四溅仍始终平静如故,你宁愿毁掉你的手也要救我的命,而现在,你却亲手杀我?
如果我还在做梦,就让我快点醒来。告诉我,这是噩梦,这只是个梦,会醒的!
如果那夜真是梦,就让我永不醒来。告诉我,那个梦境,是我的真实,永不醒!
不,不,我会说,不用等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天,不用等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天,我承认,我现在就承认,我在意你,非常非常在意你,所以,我宁愿跟你纠缠,追逐!我不要我的野心,我不要再去复仇,我不计较世俗的眼光!为什么时间不能倒转,岁月不能回头?上天,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你让我收回这一剑!
你终于还是杀了我。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对你做得还不够?你说我总问你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如果你要杀我,你又为什么要救我?你带我一同升到云端,又把我自云端上推下来?你要我尝试从天堂到地狱的感受?为什么?
我要杀你,是因为我在意你,在意到我恐惧的地步。我本是翱翔九天的鹰,却被你羁绊在此,无法挣脱。杀了你,我就可肆无忌惮,任性妄为。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在意你,在意到我害怕的地步。我被称为九现神龙,可是,这条龙,却因你的一笑,再无法脱身,为你所绊,为你所迷,为你痴狂。
所以,我只能杀你。如果时间倒转,这一剑,我还是会刺下去。即使,我醉心于你的笑容,你的温柔,你的一切。即使就想在你的怀中合上眼,永远睡去。
所以,我终究会死在你剑下。即使知道你下一剑便会刺穿我的心,那一剑,我还是刺不下去。你握剑的手,曾经为我而鲜血淋漓。你的唇角,曾对我展现最美的笑容。
好罢,一切都结束了。
好罢,一切都结束了。



顾惜朝抽出了剑。真奇怪,自己从来没发现,剑穿过一个人血肉之躯时,感觉竟是如此恐怖。那种感觉,让人发疯。
戚少商站立不稳,往后退去。
后面便是山崖。
这个山崖,总该是不归路了罢。
那个人在眼前消失。
不自觉地伸手去握他的手。
可是,在指尖即将相触的一瞬间,又都缩回了手。
真奇怪,两个人仿佛在照镜子似的,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模一样。
于是,对方在眼里消逝了。
如果,用力握住那只手,一切都会改变。
可是,他们都放手了。
放弃了去爱。
毕竟那是奢侈的东西。
是的,结局只有一个。不会变的结局。
顾惜朝弯腰拾起遗在地上的逆水寒,望向深不见底的崖底。很黑,比夜更深更黑。有如人心。
又是一个响雷劈下,大雨瓢泼而下,仿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冲个干净。
顾惜朝举起逆水寒,掷了下去。一道寒光,直坠崖地。
从你开始,从你结束。
从此之后,天地之间,再无任何人可束缚我,任何事可羁绊我。
晚晴已逝,戚少商亦死。
顾惜朝从这一刻起,便重新活过。
大雨落在身上,倾刻间,浑身便已湿透。
只是为何,落在脸上的雨水,流至口中,竟品出咸涩的滋味。



赵佚一行人一路打马狂奔,已连换了三次马。偏逢这狂风暴雨,赶起路来更是艰难。眼见边关离此还有数十里,坐骑却已不支,赵佚深吸一口气,喝道:“弃马!”
一跃下马,展开轻功,如飞奔去。
随从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王爷究竟在急什么,连夜自京城赶往边关,当真是十万火急。
赵佚站在赫连大将军府前,盯着紧闭的大门,眼睛里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很安静,太安静了,但此时本来就是深夜,不,凌晨,安静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随从跟上:“王爷,让属下先去看看……”
赵佚皱眉道:“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是你们武功高还是本王武功高?走,一起进去。”
18
越墙而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脚下触处,竟是软绵绵的。赵佚一凛,凌空翻身跃开,借着星光看时,竟是一只人手。
他吸了一口气,抬头四望。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偌大的将军府,竟是尸横遍地。断肢残躯,遍布府中。一个莲池,竟生生被鲜血染红。饶是赵佚心肠如铁,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随从惊道:“王爷!这……”
赵佚不语,快步向正厅行去。整个将军府,只有那一处,灯火通明。一路上,踩着死人的身体走过来,嘎吱,嘎吱,感觉很是奇怪。
正厅里,尸体倒不多,只有一具,便是赫连春水之父,赫连将军。他双目圆睁,满脸是惊讶的神情,似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毙命于此。
赵佚只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死人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青衣男子坐在厅上。青衫上沾满血迹,,但神情却安闲自在,脸上带着个淡淡的笑意,手中端着一杯酒。
“今宵有酒今宵醉,莫使金樽空对月。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也来喝上一杯?赫连家的藏酒,味道确实不一般啊。”
赵佚凝视着他。他显然已是有几分酒意了,脸上薄薄一层潮红,仿佛似肌肤内渗出来的红色的水光。眼睛斜睨赵佚,眉梢眼角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唇角微挑,勾勒出一个极动人的弧度。赵佚虽然知道时候确实不对,心中仍是一荡。
赵佚坐到他对面,倒了一杯,一口喝下,道:“果真是好酒。”
顾惜朝又喝了一杯,笑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会须一饮三百杯……”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去拿酒壶。
赵佚这时才确定他当真是喝醉了,心里好气又好笑,又是奇怪。这个时候,他却跑到这里来喝酒?喝一杯便罢,本来没几分酒量,还拼命灌,这不是胡闹吗?
“惜朝,你好大的胆子,私自来杀赫连将军,你可知道如果这事我遮掩不了的话,后果如何?”
顾惜朝睨着他,笑道:“这赫连将军可是老顽固,古有高祖杯酒释兵权,我把他儿子尸首带来,趁他失神,一剑就把他杀了,这般他的兵权王爷就可尽数接收了,岂不是好?今日我顾惜朝平定连云寨,确有失职之处,让一批乱贼跑了出来,为求活命,他们想要出关,出关便要赫连将军的令牌,他们前来抢夺,却是与赫连将军府上之人同归于尽,这又干我何事?我不过是追赶逆贼到此,便看到尸横遍地,如此而已。”
赵佚刚才在外便已看到尸体中除了赫连府上之人,还有一些原本已受伤之人,隐约猜到了顾惜朝的想法,也不由得佩服他心思灵敏,且行动力强,说做便做,确实为自己解了一个心腹大患。只是他不请示自己便擅自行动,收到飞鸽传书时已知他乘夜出击,自己才星夜赶来,不过也正好顺手把赫连的兵权收入自己中。赫连一死,连云寨一灭,这边关是开是关就全凭自己的意思了。
再看顾惜朝,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后来,干脆抱着酒壶喝了起来。赵佚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心下奇怪,难道这顾惜朝杀了人就是这副德行?
“对……对了王爷,赫连家的死士格杀了一些,剩的已擒获。不……不要……不要杀,尽数带走,我有用……”
赵佚看他醉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心下暗自嘀咕,你这时候喝成这样,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不送命才怪。他心中本来甚是恼怒顾惜朝自作主张,但看他这副样子也发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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