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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之花落如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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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
第章
听嬷嬷说,在我出生的那天御花园里的绯寒樱一夜之间开了个繁盛,幽红幽红的,就像艳丽的火一般缭乱了众人的心。
绯寒樱,一瓣一瓣,都是高洁。
于是父皇大喜,抱着刚出生的我向群臣宣布,“御园祥瑞,天择贤子,赐名景贤,钦立为太子。”
大殿上朝臣们齐呼着“万岁”,就在这响彻皇城的呼声中,我的命运被选定了轨迹。然而讽刺的是,这命运可以说是由我的父皇定的,我的母后定的,甚至可以说是由御花园那千层万叠的绯寒樱定的,却独独不是由我。
也许我该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至少母后欣慰的笑容,其他皇子欣羡的目光,大臣们恭谨的态度都这样告诉我。但不知为什么,我不快乐,从来都不快乐。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得到的同时又意味着失去——我得到了天下的景仰,却永远失去了我心中真正的梦。
当御花园的绯寒樱第二度花开时,天朝迎来了他的第二位皇子,而那一年,我正好两岁。
母后来寻我时,我正在御花园兀自玩得开心。嬷嬷捧了风吹落的花瓣漫天地洒着,轻红的雨,落了我满身,拂过我的脸庞,带着轻柔的芬芳。
我在花下咯咯的笑。
当母后来抱我时我哭着闹着不愿离开,最后无奈之下嬷嬷折了花枝放我手里。含泪地看着,我终于破涕为笑。
幽幽的艳丽在我手中绽放着,我摇晃着手里的花枝,看着花瓣一片一片地落,在抱着我的嬷嬷身后飘零着,直至落到地上,化为了尘土,红艳艳的尘土。
进了长乐宫,见过父皇和榻上苍白的燕贵妃,我睁着纯真的双眼好奇地看着父皇手里抱着的襁褓。
“贤儿,来,见见你的皇弟。”父皇和颜悦色地唤着我。
我一下欣喜地奔了过去,父皇弯下腰,给我看那小小的生命,我好奇地伸出我的手指戳了一下那个看起来有些干皱的小脸,碰着的刹那我又赶紧缩了回去。
父皇大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们也跟着轻笑,一种刻意讨好的笑容。
我不喜欢那种笑容,一直都不喜欢。于是我又低下头把玩我手里的花枝,却是已经只残留了孤零零的几朵挂着。我有些伤心。
“贤儿,给你的皇弟起个名字好不好?”我抬起头,看见父皇柔和的目光。
我并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只好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又低头看着手里基本掉了干净的花枝,然后举了起来,对着父皇用我稚嫩的声音口齿不清地喊着,“花……花……”
父皇看着我,似是沉思了半晌,然后他笑了,“好,就照贤儿的意思。”
于是我看着他直起腰,巡视了一圈,威严地说道,“瑞花为名,取谐音,赐名景华。”
榻上的燕贵妃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的让我看不懂,然后她向着父皇颔首,“臣妾谢皇上,谢太子。”
周围的众人又一起齐喝道,“皇上圣明,万岁万万岁。太子贤明,千岁千千岁。”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家,等了半晌,终是发现原来父皇并没有照我说的再命人去采花给我,于是我仰起头看向满脸春风含笑的父皇,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花……花……”
父皇将手中的襁褓交给了边上的宫女,俯下身来,“贤儿乖,父皇忙,不能陪你玩,父皇找别人陪你好不好?”
边上的母后笑吟吟地将我抱过在怀里,“贤儿最懂事了对不对?”然后她转望向父皇,“臣妾陪着贤儿就好了,皇上尽可放心。”
我失望地被母后抱在怀里看着父皇领了一大批人离开,然后又被母后转到嬷嬷怀里,跟着母后离开了长乐宫。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过一个又一个亭台,我看着嬷嬷,眼里含着泪,“花……贤儿……要……”
“好,好,贤太子要花,我们现在就去采花好不好?”
我使劲地点着头,眼眶里的泪珠就势滚了下来,又被嬷嬷温柔地擦了去。
那一刻的我还不知道,我的命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与一些人,一些物纠缠了上,直至天荒地老。
三皇子景明出生的时候父皇请来了传说中的隐世高人来为我们兄弟三人算命。
既为隐世,又如何能寻得来?如今想来竟有些好笑。
临月阁内,我拉着三岁的景华的手乖乖站在新封的柳德妃的床边,看着那个所谓的大师一身道士装束摸着胡须仔细地审视着景明小小的脸庞,我有些想笑,却是被站在对面的母后一眼给瞪了回去。
半晌,道士抬起了头,“贵人富命,伴帝星。”
一句话听得柳德妃原本一直紧蹙的眉头舒展了稍许,隐隐舒了一口气,父皇也掩饰不去的欢喜,“那有劳大师再替两位皇儿看一番。”
那人微一颔首,向着一旁的我和景华走来,眼神在我们之间游移。
下意识地,我拉着景华向后退了一步。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是要伸手抓我,结果却是牢牢拽住了景华,将他从我手边拉了过去。
他死死地瞪了景华半晌,然后闭上了眼睛,从脸庞到肩臂,又顺着胳膊滑到手肘,再到手心,那样的缓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动。
景华有些无措地回过头望向我,“贤哥哥……”
听见他唤我,我上前了一步想拉他回来,却被父皇一声低喝止了住。
父皇望向那兀自沉思的人,“大师怎样?”
道士沉吟了半宿,复又慢慢睁开眼,望向站在一旁的我,低低轻轻说了声,“孽缘。”
我愣在了那,傻傻看着他直起身站了起来,然后仰天喟叹,“命带孤星,冲帝气,克潜龙,孽缘啊……”
我看见在他身后燕贵妃一下变的煞白的脸和父皇越来越深沉的神色,“大师可要看准了。”
那道士只是轻笑,“暗血浮动,贫道又岂会看错?”然后他看向我,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下一刻他竟是一甩袖子,“不算了,不算了,贫道告辞了。”说罢竟真是抬腿便走。
“大师又想去何方?”父皇沉沉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偌大的临月阁一下便被侍卫包围了住。
道士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在他被侍卫架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又看向了我,眼神闪烁,然后他便被拖了出去。
我知道,他被关进了天牢,一辈子都不会再出来,除非他死。
屋内一下安静地有些可怕,父皇的脸色很阴沉。我又拉回了景华,看着他忍着眼眶里转动的泪水,紧抿着嘴不让它流下来,我轻轻把他拥入怀中。
三年的相处,我已经习惯以哥哥的姿态去保护他,照顾他,虽然他的母妃并不喜欢我,甚至说,是怨恨着的。
父皇看着我们,死死地看着我们,我看见母后在父皇身后一直示意我到父皇身边去,可是我只是拥着景华,没有动分毫。
然后我听见父皇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飘荡,“贤儿也不小了,该挑起太子的责任了。”
我疑惑地看向父皇,却只是看到他轻摔了下明黄|色的衣袖,兀自转身走了出去。
母后跟着走了过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景华,然后硬生生将我拽离了他,“贤儿,该跟母后回去了。”
一步三回首,我看见脸色苍白的燕贵妃一下瘫软在地上,人们惊呼着奔了过去,其中有惊恐的景华。
“不许再看,今后也不许你再跟他在一起,知道吗?”母后停了下来,低下头看我,她的声音是冷硬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母后……”
也许是我的表情像御花园里那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母后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母后也是为你好,记着母后今天的话,不要再跟他来往了,他会害了你。”
“不会,华弟不会害我——”
“听话!”
我的话被母后硬生生打了断,看着母后阴霾的脸,我终是低了头,“贤儿知道。”
从那以后,我竟真再没和景华一起玩过,因为父皇说过是时候该我挑起太子的责任了,于是任命了太子太傅。我的日子不再清闲,里头写满了帝王之道,先哲圣理,治国之术,虽然我才只有五岁,五岁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记得那道士临走时的那一眼,那种眼神明明在说,“来寻我。”
于是三天后在我偶然迷路到天牢外围时,我决定进去看一看。
我不知是我幸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一路竟没碰到侍卫,沿着幽长的阶梯,我慢慢向里走去,似是有什么牵引着我。
然后我看到了他,那个道士,看起来有些脏污,头发蓬乱,眼睛却异常清亮,他也看着我,然后对我说,“你终于来了。”
那神情仿佛他已经知道我会来,并且等了我很久。
他向我伸出手,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终还是慢慢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他手心中。
他一瞬不变地看着我,手下却在慢慢捏弄着我的右手,有些生疼,我微微皱了下眉头。
“好一个紫薇星相,却是命犯情劫。”他有些摇头,“孩子,局中者自迷,执迷不悟只会断了自己的路,切记破则生,应则亡。”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满脸疑惑,“什么叫情劫?”
那道士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了我良久,然后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响彻在阴恻恻的地牢里显得格外阴森,我突然害怕起来,想抽出被他拽住的手,却是被他牢牢抓了住怎么也动不了。
于是我大哭了起来。
外面终于有卫兵听到动静冲进了牢房,深沉的铠甲印着微弱的火把闪在我的眼里,有人冲过来抱住我,有人扳开道士紧拽我的手,也有人鞭打着道士叫他放手。
一时间叱骂声,疯笑声,混着我越来越微弱的哭声,一起充斥着我的耳朵。
终于,我昏了过去。
我醒来已是一天后,睁开眼便瞧见坐在床边的母后正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看见我醒过来她欣喜地冲着外面宣太医。
不过是惊吓过度,太医开了些安神的药方。
我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摇晃的花枝,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我拉住母后的手,“母后,什么叫情劫?”
母后的神色有些怪异,她看了我许久,“小孩子家的问这些做什么。”
于是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床顶沿上被风吹动的流苏。
母后又陪了我一会,然后她起了身,我知道她要离去,于是我忍不住又拽了拽她的衣角,“母后,那个道士怎么样了?”
母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俯下身子,轻拂着我的发丝,“那是个疯子,妖言惑众,你的父皇已经下旨斩首了,贤儿,你累了,睡一觉,然后忘了他说的话吧。”
看着母后,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忘记道士说的话,因为那印象太深刻,但我知道我一定要听父皇和母后的话,她让我忘,我便要忘。
没几日宫里便流言纷纷,寻了个小太监问了才知道那疯道士在斩首的前一日竟然在天牢里突然不见了,父皇下旨全宫禁严捉拿逃犯,但却是遍寻不着人影。
于是下人们传开了天人下凡之说。
天人,也许是吧,至少他的出现他说的话改变了我们几个皇子的命运,尤其是景华。
景华是幸运的,因为他聪明,漂亮,又有整个天朝的军队系统为他撑腰——他的母妃来自将门之后,但同时他又是不幸的,因为那道士的一番话使得他顿时失去了父皇的宠爱,连带他的母妃。
我不知道父皇在忌惮什么,但很明显,自那以后父皇几乎不再去看景华,连见面时也对他冷淡异常。
这些对于五岁的我来说都是难懂的,我无法明白其中的缠绕曲折,我也没有时间去懂,因为此时的我正成天面对着太傅严肃的脸,从文章典籍到天文地理术数,从诗词歌赋到音律乐器,从防身武术到应对举止,从来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是我的责任,生来便肩负的责任。
于是我再没时间去看景华,只能任凭三岁的他在冷漠中落寞。
在我七岁那年的春天,母后又诞下了一位皇子,景毓。
毓是个漂亮的孩子,看着襁褓中的他,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景华,仔细想来,才发现自己竟已经两年不曾去看过他,却是身不由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着我,然后会在我要接近长乐宫时提醒我父皇的口谕,母后的嘱托。
我和景华之间,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越隔越远,越来越远,直至遥不可及。
我十岁庆生时父皇为我举办了一次宫宴,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皇宫一下热闹起来,前厅有百官,后院有宫中大小嫔妃,整个宴会不可不说极尽奢华。
坐在父皇身旁,看着朝臣们逐个参拜,接受着周遭的欣羡目光,不能不说父皇对我是宠溺的,连这帝座也让我坐了一半。
“机敏神赋,心智缜慧,善加循导,他日必是国之明君。”太子太傅如是向父皇陈述,父皇听后得意地笑了起来,母后也含笑望着我,众人纷纷上前恭祝,我却只是静静地坐着。我知道,太傅漏说了一点,那便是他时常叹息我的过分安静,似乎所有事不在心上,只是安静地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一切。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另一件事,那便是我空有帝王的才,却没有帝王的心。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这是致命的。
当父皇放我坐到母后身旁陪伴年幼的景毓时,我看见了景华,与他的母妃一道叩见父皇。谦恭,有礼,他的举止得体的让人忘了他不过才八岁而已,父皇只是微微颔首,便让人赐了席位,疏离的态度与接见其他皇子形成了落差。
我抱着景毓,眼睛却是一直随着他,直到燕贵妃拉着他一道来向我恭贺,他清稚的声音清晰响在大殿上,“景华敬祝太子殿下福泽安康。”
完美的应对,我却看得到他眼中一直隐含的冷漠,以及望向我时的一丝波动。
终于他还是记得我这个他昔日唤作贤哥哥的人,我朝他一笑,他一愣,然后看了一眼我身旁的母后,匆匆低下了头。
我有些无奈,只能看着他与他的母妃一道坐在我们对面。面对着面,他却是再不曾朝我这看过一眼。
直至宫宴结束,他都只是独自坐着,只偶尔与他的母妃或是邻桌的景明讲上几句话,我很想走上前去拉着他一起聊天一起玩,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我知道我那样做只会害了他。
父皇离开时召了我到身边,命下人拿来了一个托盘,盘上蒙着明黄的布,他揭开了布,里头躺着两块晶莹剔透的佩玉,在宫灯下闪着光华。
“这个你要收好了,千万不能丢。”父皇拿了其中一块里头雕刻着一条龙的玉珏放到了我手上,嘱咐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贤儿知道。”
父皇离开了,我抬起头,却正好与景华的目光对到了一起。他正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佩玉,看见我看他,他别过了头,佯装与身旁的景明聊天。
我无声地笑了,回到母后身边,母后笑着把佩玉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贤儿,你要把这东西看成你最宝贵的东西,甚至比你的生命更宝贵,知道吗?”母后对我说。
我看看这通体碧翠的佩玉,再看看母后,虽不明白,但还是点了头,“贤儿知道了。”
二
第章
坐在书房,我静静把玩着脖子上的佩玉,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玉上,折射出七彩丽色。
父皇刚刚差人来寻了太傅去商议国事,只留了我独自温书。
却是看不进,于是从脖子上拎起悬着佩玉的红绳,看着佩玉轻轻摇荡,印着阳光带出迷离的华晕。
没由来地我突然想起几天前庆生宴上景华看着佩玉时充满童真好奇的眼神,只稍思量了番,我就跳下椅子,不管身后宫人们的惊呼,奔离了书房。
长乐宫里繁花似锦,漂亮的就像仙境一般,我站在院门口半俯着身子气喘吁吁。
平顺了些由于奔跑乱了的气,我直起身慢慢向里走去。
整个院落都很安静,异常的安静,一路走去几乎没碰到什么宫人,我有些诧异,记忆中的繁华竟是遍寻不着,只除了满院飘飞的绯寒樱。
然后在那层层彩云之下,我看见了一个静静站立的小小人儿,仰着头,看着空中片片翻飞的花瓣,任其拂过自己的脸庞。
一切就像一幅画一样,我不忍心打破画的美丽与静谧,于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回过头,看着我。
“景华。”我先喊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些不确定,“贤哥哥?”
“恩。”我狠狠点了下头,然后他笑了,犹如纷落的花瓣,轻轻柔柔。
于是我也笑了,走上前,很开心地从脖子上取下那碧绿的佩玉,“这个送你。”
我伸出手,玉珏静静躺在我手心。
他有些诧异,看看佩玉,又看看我,然后摇头,“我不能要,这是父皇给你的。”
“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有权处置它。”
“可是——”
“拿着。”不管他的拒绝,我有些强硬地拉过他的手,将佩玉塞到他手上,“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他盯着手里的玉珏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真的?”
我笑了,“我是太子,一言九鼎。”
他想了想,终是笑了起来,然后跑了开,边跑边回头,“贤哥哥来追我呀,你肯定追不着。”
我先是一愣,而又笑着追了上去,旋起的风卷起身旁的落花,片片飞舞。
这一刻我想我是快乐的,因为我的心里没有诗书礼仪,没有帝王学修,没有太子职责,有的只是我的天真,我的童趣,我应有的无忧无虑。
只是当时的我却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竟为景华带来了最深刻的灾难。
当父皇铁青着脸迈进书房,怒气冲冲将佩玉扔到我面前时,我整个人都吓呆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温和地看着我,就算偶尔的训诫也不曾如此盛怒过。
屋里屋外已经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太傅也跪在了一旁,我看着父皇,不知所措。我不知道父皇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紧紧咬着下嘴唇,颤抖着跪在父皇面前,“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太傅曾经告戒我的。
整个书房里静的可怕,每个人大气不敢出。我跪着,双手撑地,垂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帘明黄衣摆,不敢动分毫。
“范晋。”父皇沉声道。
“老臣在。”太傅低着头应道。
“太子教导失利,不明书理,不知祖训,谁之过?”
太傅身子一僵,一叩到地,“老臣之过,老臣甘愿受罚。”
“那朕罚你官降半职,减俸一年,可有异议?”
“皇上责罚得当,臣不敢异议。”
“好,朕命你将功补过,日后好好教导太子,不可失职。”
“臣遵旨。”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抬头,僵直着背板,等着父皇发落,却是等了半晌,只听到父皇一声冷哼,而后便是众人恭送父皇离去的声音。
然后有人扶起了我,“太子爷,东西收好了,今后可别乱送人了。”我抬起头,父皇身边的陈公公正拿着那块佩玉递到我面前。
垂眉,我接过,见陈公公转身要离去,我连忙喊住了他,“皇弟怎么样了?”
陈公公顿了顿身形,微微转头,“太子爷还是不要管别人太多为好。”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没由来突然觉得心慌,然后我转身朝门外奔去。
“太子!快拦住太子!”太傅在我身后惊叫了起来,门口的侍卫匆忙冲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放开我!让我去找华弟!放开我!”我挣扎着,踢打着,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架进了书房,强按在椅中。
太傅垂手恭身立在一旁,“还请太子不要让老臣难做。”
我喘着粗气,愤愤盯着他,却是没有半点法子。
“太子是否觉得很愤怒?很委屈?这是自然,但太子知道原因么?”
我继续瞪着他,没有接话。
“那是因为太子自身还不够强,所以只能受他人之困。这世间,唯有强者得以生存,太子若想摆脱现在这种局面,就只有想方设法使自己变强,太子是否明白老臣之意?”
我看着他,仿佛明白了又仿佛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太傅是在说现在的我是保护不了华弟的,我太小,就只能听父皇母后的话,做父皇母后叫我做的事,别无选择。
我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在心中蔓延,于是颓然垂下挣扎的胳膊,“还请太傅继续授课。”
太傅欣慰地笑了,我却觉得心里一阵阵酸疼,疼得我想哭,却是怎么也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窗外,原本艳阳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起风了。
风起花落。
遇到景华是我不曾想到的,长长的花廊,我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
他明显的消瘦了,衬得眉目更加清俊,却也更加陌生。
怎会陌生?我有些恍忽,才忆起我们两人竟已有两年未见,从那时起,整整两年未见。
也许该说我在逃避,我怕他怪我,怪我明知父皇当初的嘱咐还将佩玉送给他,怪我给他带去了那么多的磨难。
那次佩玉之事给他和他的母妃带去几乎致命的打击,谋夺国之稀宝,皇权象征,罪责重可灭族,最终,他的母妃被打入冷宫,而他,差点丢失了皇子的称号。这些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犹记得当自己听到这些时那种从头凉到脚的绝望,因为我知道,景华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
乍一看到他,我有些无措,牵着景毓的手一瞬间有些冰凉。
他应是也看到我了,步子有些微的停顿,然后他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却发现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过我一眼,只是漠然地望着前方,冷眉冷眼。
终,擦肩而过。
只是经过的瞬间,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得他低低一声冷语,“我恨你。”
我整个人僵了住,直至身旁的景毓轻轻拉了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
跟景毓回到凤临殿时,我发现自己竟是已经泪流满面。
我问母后他为什么要恨我,母后轻轻把我搂在怀里,掩去我哭泣的面容,“因为你将来会成为这帝国的皇帝。这个世上有资格当皇帝的人很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而最后当上皇帝的却只有一个。”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我抬起头,“那我不要当皇帝可以吗?”
“胡说!”母后的声音顿时严厉起来,看着母后薄怒的面容,我终于明白,我跟景华之间的鸿沟是永远也无法逾越的,任凭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变强,一切都只是徒然。
景华对我的恨意让我伤心,我多想扮演好一个哥哥的角色,从小照顾他,直至长大,但事实却是我失败了,失败的彻彻底底。
而如今,我有的,就只有毓了,我不再容许自己的失败,所以我更周密地呵护他,尽我可能护他周全,不让他受丝毫伤害。
看着日渐依赖我的毓,担心不是没有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如何在这个复杂的宫廷中生活下去?
母后说的很对,这个世上有资格当皇帝的人很多,想当皇帝的人更多,而最后当上皇帝的却只有一个,所以每个人都极尽自己的手段去争抢。阴谋,刺杀,诬陷,从一开始的惊心,到习惯,再到漠然,多少年的磨练终于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无欲则刚,所以我学会了凡事一笑置之。皇家血脉又如何?被废,被黜,被流放,最终不过如此下场。
也许我真的幸运,除了两次有惊无险的刺杀之外,几次大的朝堂风波我都全身而退。父皇依旧对我万般恩宠,我的太子之位不曾动摇分毫。
渐渐皇宫里的皇子皇侄越来越少,整个朝堂经过各种党派划分后最终形成两大派,一边是我的太子党系,一边是景华与景明的皇子党系。
我与景华,竟走到了这一步,天堑两端,决绝的对立。
真真隔世如梦。
“太子殿下。”小德子垂手立在门旁。
“事情怎么样了?”我问。
“已经办妥,奴才照太子的吩咐给几位大人送了书函。”
“那就好。”我微颔首,挥手遣了他下去。
今儿个早朝时分,边关来报说临国北狄蠢蠢欲动,有调兵迹象,朝堂一片哗然,父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人心真是贪婪,从一国之内争王夺权,到两国之间争地夺民,大家汲汲争取的到底是什么?我唯有轻叹,只可惜了黎民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竟是平白被人当做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和牺牲品。
堂上已开始出现争论,从是否安抚到如何武力征服,从边关戍守到将领人选,各家争论长短。有些大臣看向我,我却没有回应,仍旧保持我的冷眼旁观,只是犹如看戏般看着堂上众人姿态。
真真就像一出戏,有红脸有白脸,而每张冠冕堂皇的脸下又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一己私欲。
我只觉好笑,却不期然与对面的景华对了上,他看着我,眼神深沉,我知道他在揣测我的心思,于是我朝他微微一笑,他眯了眯眼,别过头去。
我们是政敌,却同时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因为我们时刻都在揣测对方的用意,对方的行径,目的只是为了寻得机会一举扳倒对方。呵,多么矛盾可笑的事情。
最终还是没有争议出个结果,父皇有些烦躁地宣布退朝。我慢慢退出大殿,一个人远远走在最后,然后我看着景明向朝中一位将军走去,看似只是微微寒暄了番,但我已经知道了。我微扬嘴角,无声地笑了。
一回景阳宫我立马喊来贴身服侍太监,吩咐他前往几位军中要员处,看起来我也该准备我的计划了。
“哥。” 竹帘掀起,一道清越的男声伴随着几丝午后薰香的风翩然而至。
我抬头,毓大步走来,略带清稚的年轻脸庞闪着桀骜的笑容,眉目如画,俊逸非常。
“怎么想到来了?”我伸手替他整了整稍许凌乱的发丝。
“路过,进来瞧瞧。”他如儿时一样将头埋在我怀中,轻轻蹭着。
看着他的样子我轻轻笑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孩子一般。”
他抬起头看定了我,“再大我还是毓啊,就像贤永远都是贤一样。”
“是吗?”我却是怔了怔,垂下眼眸,喃喃轻语,“那为何世上又有那么多的物是人非呢……”就像这皇宫中的每个人一样,哪个还能说自己一如既往,从不曾出卖过自己的灵魂?就连亲生手足也为了争那九重阙上的帝位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己是重重朝代中经年累月的凄惨,无论宫墙中横了多少尸体,即使烂了,朽了,怕也是乡野闲谈,聊以一资。
我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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