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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传奇 by画楼(ssdwxys)-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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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在一间幽静的竹屋中醒来。
外面风雪早已停了,周围有竹林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药香。
推门而入的是那曾凝神看了七天七夜的人面兽心的狡猾狐狸。
眉眼还是那惑人的眉眼,华贵的狐王锦袍却换成了一袭简洁的青色长衫,凭空多了份儒雅来。
结果道人一瞬间没别开眼。
妖狐魅惑一笑,端了药碗进来,扶起那病弱的身躯,揽之入怀,软语相劝。
道人抵不过温柔攻势,一会儿就把那苦死人不偿命的浓黑药汁乖乖的全喝光了。
妖狐又用千年狐珠为他疗伤。道人明白,自己看来死不了了。
之后的一月,道人安心的养伤,妖狐时时刻刻都陪伴身旁。
闲时便天南地北的闲聊。妖狐的年龄大些,知道的趣闻也多些。同为修行中人,行内的话题更不少。
道人的伤势日有起色,几十天已痊愈了泰半。
然后在那个月夜,每每搂着他安眠的妖狐,忽然欺身上来,不由分说的覆上了他的唇。
窒息的吻。
道人惊慌失措的抵抗,被妖狐轻而易举的化解。
何时起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了?道人扪心自问,终得到一个结论,——无心的抵抗,哪有实力可言?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劫数。
由心引领,道人生涩的回应起来。
妖狐大喜,愈发大胆起来,激吻的同时,手已探向道人的衣襟。
那一夜,翻云覆雨,道人和妖狐,注定了生生世世解不开的情缘。
道人的伤势终究痊愈,却没有离开。妖狐也没有再害人。
那间竹屋,是一人一狐完整的世界。
朝看日升夕看日落,风听竹海雨听芭蕉,幸福淡淡的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道人依常修习水系“凝心诀”时,忽然间经脉逆流,走火入魔。
妖狐及时用法力镇住他的心脉,才保得他一时性命。
道人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清醒的时候总能看见一双焦急的憔悴的美丽的惑人的凤目。
我,不,后,悔。
道人发不出声音,动着口形说。
凤目瞬间盈满了笑意,和雾水。
隐约透着某种坚定。
道人仍然时昏时醒,却是昏的时候越来越多,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然后又一天,道人在半昏半醒之间,断续的听到似梦中的几句话——
“我把我的千年狐珠给你,可助你渡过此劫,功力犹胜从前。”
……
“我给你下了‘千年醉’,可保你千年之内忘记我的一切,只愿千年之后,情淡如风,你就不会再来寻我了。”
……
“我害了你,我不后悔。我救了你,我不后悔。我为你而死,我也不后悔。”
……
“因为我爱你。”
……
不!不要!道人猛地惊醒,直直坐起来,冷汗一身。
……不什么?不要什么?
似乎……想不起来了……
记忆好像空了一块,心好像空了一块。
窗外有竹林沙沙作响,听起来却像吹过心里那块空洞的冷冷的风。
就好像有一件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再也片寻不着……
“然后呢?”玉虚子静静的听着,眼里渐渐也起了雾气。
云归子淡淡笑着,“然后在昨天,‘千年醉’的时效过了,道人想起了一切。千年前的一切,那么久远,却又恍如昨天。”
云归子笑着叹了口气,似有某种满足,“的确是情淡如风。淡得像清风一样没有激|情。然而天地间何时风停过?千万年来不停瞬息片刻。所以情也如风般不绝,千万年来不绝瞬息片刻。”
云归子些许不舍的看着心疼的小师弟,言语间已在诀别,“所以道人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他。”
“四师兄!”水样晶莹划过脸庞,玉虚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泪水的味道。
云归子笑着拭去他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你没看到,四师兄现在其实是很快乐的么?谁说大道无情?四师兄的道里就有情。生亦乐,死亦乐,轮回亦乐,你明白么?”
玉虚子哭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云归子笑笑,替他拂了拂清风吹散的鬓发,“等你亲身经历过,就真正明白了。……四师兄先走了。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找你那位小魔头分担。你的事就是他的事,别让他那么轻闲,知道不?”
“四师兄……”玉虚子有点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云归子轻轻松松的一笑,“有人问起,就说我出山了。师父出关后,替我禀告一声,师父会理解的。”
“嗯。”玉虚子点点头,听语气已不似方才般悲戚,仿佛四师兄真的只是出山一趟而已。
云归子最后放心的笑笑,在小师弟若有所思的注视中,沿那条积雪重重的山路,如赶赴情人的约会一般愉快的,走了……
黄昏时分,天玄宫弟子在名山半山腰发现了云归子的尸体。
令玉虚子扼腕的是,云归子并非自绝命脉,而是被一种前所未见的魔功打散了经脉。
玉虚子忍着锤心剧痛,检视了四师兄的尸体。
经脉寸断。这般掌力,打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看向那总是淡淡笑着的容颜,竟然发现,此时此刻,也是淡淡笑着的。
忍不住问,四师兄,你走的快乐么?
那个瞬间,有一个晶莹剔透的淡紫色珠子,泛着柔和的光,从云归子冰冷的胸膛中冉冉升起。
珠子缓缓移到云归子头部,慢慢旋转起来,仿佛在召唤什么一般,三匝之后,倏地不见了。
下一个瞬间,云归子的身体化成了无数色彩斑斓的星星点点,飘浮在空中,清风偶过,便半点痕迹不在了。
四师兄真的走了。
脸庞有泪划过,玉虚子却在笑着,四师兄,是他把你接走的吧?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吗?生亦乐,死亦乐,轮回亦乐,你真的做到了吗?
第二章 血祭
名山之巅高耸云天。可此时那片云天却是灰蒙蒙的。
绝不是云归子阴魂不散。云归子含笑而逝,肉体没有在世间留下半点痕迹,灵魂也已伴爱人而去。
死者长已矣,徒留生者长悲长忆。那片灰,是存留的人心中的一片悲凉。
玉虚子亲手为四师兄刻了墓碑,——天玄宫自存在以来的第一块墓碑。
墓碑之下,却只有一件月白色的道袍。
风雪飘摇中,天玄宫掌门沉静如海的声音诵着铭文,“死生相继,因果相生,善恶相报,天道有宗……”
肃立一旁的,是除天玄和无极外,天玄宫上下二十三位入室弟子。
绝顶处,墓碑前,几十张道袍下摆劲舞风中的猎猎之声,凝成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令风云为之变色。
天玄宫窥得长生之秘的道人们,虽于生死早已参破,却无法控制此刻心中悒郁的悲戚和膨胀的义愤。
云归云归,合该乘云而归,却暴毙在他人掌下!
面对那淡如清风的微笑仍能狠下杀手,那个人,究、竟、是、谁!
短短百字的铭文,随玉虚子低徊的吟诵,回荡在悠悠云海里。
玉虚子心底深深一叹,“四师兄,一路走好。”
“哈——哈——哈——哈——”
惊雷一般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的玉儿,你四师兄死的时候经脉寸断,痛入骨髓,怎么可能走好?”
玉虚子漆黑的墨瞳一瞬间寒如冰雪!
“感觉怎么样?看亲人惨死眼前,很好受吧?哈哈哈哈——”
狂笑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有了固定的方向。
绝顶上众人寒冷如刀的目光“唰”的转向不速之客现身之处,似欲将其千刀万剐。
来者冷笑,“你们这群伪道学,两万生灵涂炭之时眼都不眨一下,死一个区区同伴倒义愤填膺起来了,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是草?!”
玉虚子一瞬间心如明镜,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豹冠黑袍的不速之客,正是六百年前容城北郊重创败走的突厥狼军统帅颉利可汗。
虽样貌变化很大,但那双透着刻骨恨意的琥珀色瞳仁,即使事隔六百年依然仇火不减。
面色一沉,玉虚子淡淡道,“两国交战,伤亡难免。生死有命,仲玉所为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漫漫轮回道,生而作,死而息,一世之寿实不足道。然而亲者逝,悲愤亦是人之常情。只是不曾想到,颉利可汗竟因此踏入魔道,隐忍六百年携怨而来。”
黑袍青年冷哼一声,“我的玉儿真聪明,一句‘生死有命’就推脱得干干净净。可叹那追随我转战南北的两万儿郎,一心马革裹尸,最后却死在同伴的刀下,他们的冤魂,现在还在怨灵原上徘徊不去呢!不替他们讨回个公道,我怎么舍得死!”
玉虚子幽幽一叹,“他们早已轮回了不知几世,哪里来的什么冤魂?徘徊不去的,只怕是你的一口怨气吧。”
黑袍青年大笑,“是我的怨气又怎样?这口怨气支撑我活了六百年,吸食了无数人的血肉,成就了绝世魔功,这口怨气,让我想极了你绝望的样子。我的玉儿,你悲痛欲绝的样子,一定美得让我心驰神荡吧?”
“不得对掌门无礼!”几十把长剑同时“唰”的出鞘,清亮的金属声直冲云霄。
黑袍青年戏谑一笑,“无礼?你们的掌门更无礼的事情也做过。对不对?玉儿?我那个小小后辈的技术怎么样?能不能满足你?要是他不行,我倒不介意勉为代劳……”
“住口!”二十三人异口同声喝道。小师弟自小就是天玄宫师徒们的心肝,哪容得他人轻谩!
玉虚子却只淡淡笑了,“不必了。我与藏楼真心以待,相处甚欢,颉利可汗实不用为此担忧。倒是可汗自己,除了复仇,还有何可为?三千世界,何人为你停留?倘若可汗不幸身死,又有何人为你神伤?”
黑袍青年低低笑起来,笑声中却夹杂了不易觉察的颤动和怒气,“我的玉儿,何时起你也只会在口舌上讨些便宜了?你说的那些,我统统不需要,我只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绝望,就能获得无上的快感!你等着看吧,云归子只是个开始,等你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因你而死,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冰蓝的闪电划过,黑袍青年所立之处“轰”一声炸开丈许深坑。
然而待激雪飞沙散去,却连青年的影子也片寻不着,只有那久久不散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如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
第二日清晨,天玄宫弟子进太极殿时,发现二师兄长青子的尸体被自己的佩剑钉在殿中堂柱之上。
玉虚子拔出剑接下二师兄的身体时,双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那个最爱拿小时候自己的种种劣迹开玩笑的二师兄,如今,也不在了。
长青长青,却因为自己,再难长青。
是夜,玉虚子携了长青子的随身佩剑,来到名山绝顶,两处坟前。
中秋将至,冷冷夜空中,星稀月朗,银汉无声转玉盘。
夜风呼啸而过,带走泣诉的冤魂,四方星星点点,如山鬼贪婪的妖瞳。
玉虚子淡淡一笑,带着苦涩,带着妥协,“四师兄,二师兄,仲玉这就来陪你们。”
下一刻,长剑不带分毫犹豫的刺穿了心脏的位置。
玉虚子闭上眼睛,嘴角噙着满足的微笑,缓缓的,仰面倒下。
“想一死以谢天下?做梦!”
黑袍青年不知从何处忽然现身,在远处冷冷的站了一会儿,眸光一闪,快步走到似已断了呼吸的那人身边。
俯下身,检视伤口,伸出手,探鼻息。
那个瞬间,玉虚子猛地睁开双眼,积蓄已久的内力一吐,一支血剑从口中喷射而出,堪堪将黑袍青年的胸口穿出了一个杯口大小的窟窿!
黑袍青年捂着胸口飞退三丈,急点了几处大|穴止血,冷笑,笑容已因疼痛些许变形,“我本已怀疑你是用计诈我现身。奈何你的演技实在逼真,竟将我一时蒙蔽。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看准你刺穿了心脏,怎么现在你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莫非你是没有心的?”
玉虚子已站了起来,拔出长剑,也点|穴止了血。
他直直的站着,看不出丝毫勉强,可他的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他微微一笑,“难道颉利可汗不知道有种内功可将五脏六腑移位片刻么?”
黑袍青年莞尔,“原来如此。你们中原的武学果然博大精深。可惜我六百年来惧于你的法力,竟未敢涉足中原半步,不然你也不会轻易得手。”
玉虚子两掌倏合即分,幻化出太阴冰剑,微笑道,“颉利可汗还站着,还能说话,仲玉就还没有得手。”
黑袍青年哈哈大笑,“我的玉儿真是风趣得可爱。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样吧,在我对你的兴趣磨光之前,我绝不杀你,也绝不会让你死,就用你身边的人作为我们这段感情的祭品,一天一个,嗯,明天不如就用那个红毛小子,你看如何?”
玉虚子微笑不变,目光却寒冷如冰,“不必了。仲玉今天就跟你了结了这段感情。”
如惊鸿展翅,玉虚子猝然飞掠而起,直逼对手而去,那种凛冽绝然,竟似有去无回一般。
太阴冰剑泠冽的寒芒划出夜空里一道最灿烂的流星的轨迹,那消逝前自焚的绝色,美过天地间最幽凄的一现昙花。
黑袍青年直觉感到,倘若接下这一剑,即使全力而为,恐怕也难逃同归于尽的结局。
暗自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蓄积真气,黑袍青年准备在那抹燃烧的暗紫欺身而至的瞬间向右后方的山路口全力旁移开去。
却在这一刻,霍然发现,一股霸道而炽烈的强劲真气,正是从右后方向火速袭来!
暗道可惜,心念电转间,黑袍青年已有了计较。此番想全身而退,恐怕是痴人说梦了,因为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天下间绝无人能撄其锋!
哈哈一笑,黑袍青年运气在掌,在二人同时欺身而至的瞬间,猝然朝紫色的方向全力发了一掌,凭借反震之力,幽灵一般飘出左方的悬崖,转眼消失在崖下深沉的黑暗里,无影无踪。
放荡的狂笑声回响在暗夜里静谧的名山绝顶,中间夹杂着复仇者声如鬼魅的诅咒——“是你害死他们的!是你害死他们的!……”
太阴冰剑凌厉的锐气撕碎了那一掌形成的暗黑色的真气屏障。
玉虚子轻飘飘的落地,望向黑袍青年遁去的悬崖,目光一瞬间寂如死灰。
逃了,他逃了……空气中游荡着冷冷的咒语,将玉虚子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是你害死他们的!……”
火一般温暖的是谁的怀抱?
流连在额前的是谁的轻吻?
不知所措的怜惜的担忧的痛心的是谁的低喃?
“玉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玉儿,别怕,有我在,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玉儿,你看看我,我是藏楼啊……”
藏楼,藏楼。无情最是楼中玉,奈何相逢玉藏楼。
“我看到了。”
玉虚子闭上眼睛,似十分满足的笑着,放松全身倚靠在他的怀里,任他成为身体全部的支撑。
好累,好想睡,似乎在这个火热的怀抱里,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安然入睡,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他顶着。
四师兄和二师兄的面孔在眼前交替的出现,还有千千万万模糊的面孔交织成昏暗的背景,依稀还有一张赤发血瞳的邪美的脸……“是你害死他们的!”
胸口一窒,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口里涌出来,仿佛身体里有一个奔涌的血泉。
玉虚子的脸色苍白如纸。耳边是藏楼震惊地声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第三章 醉秋
大辰王朝瑞宗初年中秋前的那一夜,黑袍青年自名山绝顶跳崖遁去,身负重伤,遁入深谷休养三月不曾出谷一步。
同一时间,不堪相思之苦偷偷潜入名山、却正好间接化解了玉虚子同归于尽的一击的恒夜圣君,患得患失的抱着昏迷不醒的爱人,匆匆下了名山。
不用问藏楼也知道,此时此刻玉虚子一定希望离开名山,离开所有亲近的人,独自承担一切。
但是自己,却是再也不会离开他半步了。
随意走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山村,一锭金字掷出,立刻有一间打扫干净的屋子空了出来。
榻上之人睡得安详,脉搏虚弱却稳定,藏楼知道他的水溟大法已开始运作。
习惯性的握住他的一只手,藏楼静静的等待,等待也成了一种习惯。
玉儿,听得到我心里的话吗?
你的世界哪怕天崩地裂,也会有我陪着粉身碎骨。
你不会孤独。
十天之后,玉虚子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醒来。
入眼是那个红衣红发红瞳的男子颠倒众生的微笑,“早啊,小懒虫。”
玉虚子眼角一跳,懒虫?我是在疗伤好不好?
墨瞳一转,微笑回敬,“早啊,小魔头。”
藏楼眉梢一挑,魔头是当之无愧,这个“小”字实乃可恨至极。
他一直以来就对两人的年龄差距耿耿于怀,而玉虚子三不五时的提及此事更是令他心有不忿,结果积到此时已忍无可忍,所以他十分干脆的,吻住了那个人的唇。
“唔……我才刚唔……醒唔……”
手脚并用欺身而上,藏楼暂时离开他的唇,笑得奸诈,“没错,你是该醒悟了!”
……
一番云雨过后,藏楼轻轻的搂着他,陶醉在那若有若无的檀香里。
“玉儿,你的修行……是不是遇到瓶颈了?”
闭着眼睛淡淡一笑,“不是瓶颈,是完全停步了。”
良久无言。
藏楼慢慢把脸埋在那纯黑的绸缎里,像犯了错不敢见人的小孩子。
“你……在怪我吧?你打算怎么办?”不敢抬头,怕听到令人心碎的答案。
“这不是你的错。”玉虚子偏着头,好笑的看着那只鸵鸟,漆黑的墨瞳里是不自知的如水温柔,“人间情爱实在伤身又伤神,真是要不得。”
鸵鸟全身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可是情不是物件,怎么能想放就放呢?心告诉我放不下就不要放,道告诉我顺从我的心,所以我还是决定不放了。”
鸵鸟黯然神伤了半天没动静,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猛地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是惊喜,“玉儿,你、你……你真是太好了!”
于是俯下身狂吻。
“唔……怎么又唔……来唔……”
……
中秋之夜,藏楼拎了两坛酒,拉着玉虚子来到山顶上,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月亮格外的大格外的亮,倾泄一地银光,幽明清冷。枯枝败叶,借月华洗练,摇身一变化作玉树琼枝。
几棵秋枫,红叶满满,在爽朗的秋风中沙沙作响。
藏楼右手袖袍一拂,劲风骤起,红叶纷飞,再落下时,已铺成一层厚厚的红毯,满意一笑,“玉儿,我们坐。”
在松软的枫叶地毯上相对而坐,仰头可见玉盘悬空、银河洗练,闻到的是秋草的清香,听到的是枫叶枝头随风弹奏,只觉已分不出何为天地何为自己。
玉虚子闭上眼睛深呼吸,眉宇舒展,子夜的空气一向为他所偏爱。
清风过,睁开眼,有白色的蒲公英在空中飘啊飘,像纯净的灵魂。
玉虚子不由自主的微笑道,“真美。”
“那以后我们天天来看。……不如就在这里留下吧?”藏楼笑意盈盈的看着爱人。
玉虚子笑而不答。
藏楼“啪”一声拍开一坛酒,顿时沉香扑鼻,满满斟了一大碗,递过去,“玉儿,你酒量如何?”
稳稳接过,玉虚子不经意道,“应该不错。从没喝过。总不会输给你。”
“呵,呵,”藏楼有些被他的话呛到,“玉儿,你可知,我十二岁那年,除了被人称作‘江南第一才子’外,还有什么名号?”
“什么?”
“江南第一酒鬼。”
“……又不是什么美称,你那么得意干什么?”玉虚子笑着,心里却有点打鼓。
藏楼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忍不住笑意,“玉儿,你不用怕。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嘲笑你,哈哈哈,来,干!”
“干就干……怕了你这‘小’魔头不成?”
藏楼眉梢一挑。
对面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叫得意?
好你个玉儿,你故意的!
结果才一大碗下肚,玉虚子的脸就红透了。
藏楼笑得合不拢嘴,“玉儿,脸红不算什么,只要你还没倒下,就不算醉!哈哈哈……”
玉虚子正与旋转的意识对抗,没空理他,扶着额头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有点摇晃,干脆闭上眼……这酒还真厉害啊。
忽然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一只手轻轻揽住他,让他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细细的吻落在发间,低沉魅惑的声音响起,“玉儿,你这个样子……我都快忍不住了……”
玉虚子醉了。
醉酒的人会做什么?
有的人会哭,有的人会笑,有的人会说个不停,有的人会吐。
一双醉眸迷蒙,两颊红润欲滴,身子软若无骨。
玉虚子眯着眼摸到一只酒碗,往身边的人面前一送,含糊道,“倒酒。”
玉虚子醉了,会一直一直要酒喝。
藏楼有些无奈的给他斟满了酒,看他含笑一饮而尽。
一点酒从嘴角溢了出来,在下颌上留下一道透明的水迹,月色下偶尔闪耀着,格外诱惑。
藏楼将它一点一点吻干。
那只酒碗又伸了过来,“倒酒……”
藏楼笑着将软得一塌糊涂的爱人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给他倒酒。
“玉儿,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想不明白,上天何以如此厚待我?我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
“有时候我真害怕,怕遭报应,怕失去你……”
“……不准你比我先死。”
仿佛感应那句话,一阵强风吹来,地上的枫叶卷舞直上,在半空中纷乱翻飞。
藏楼一阵心悸,变了脸色,抱紧了怀里意识飘悠的爱人。
握紧他的右手,心念动处,一道红芒在被握的手心里一闪而逝。
“这是我的九重魔印。”藏楼轻吻爱人的额发,稍稍安心,“生生世世,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休想离开我。”
仿佛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玉虚子的右手一空出来,就摸索着找酒碗,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倒酒……”
直到喝光了整整一坛,玉虚子才沉沉睡去。
藏楼扶他枕在自己腿上,笑看爱人醉颜,自斟自饮,无限满足。
真希望就这样天长地久。
玉虚子忽然动了动,轻声呓语,剑眉皱了起来,眼角竟溢出一滴湿润。
藏楼附耳倾听,依稀有“师兄”两个字。
藏楼心里一揪,重又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怎么才能抚平你心中的痛。
瑞宗初年的秋天是个醉人的秋天。
在这个秋天里,藏楼和玉虚子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过着幸福而平静的日子。
听琴论剑山水间,只愿从此不知愁。
奈何仅仅三个月后,便有消息传来——距容城不远的赵家村,一夜之间被屠,鸡犬不留,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二人即刻踏上了通往赵家村的路。
这三个月,成了此生最后的幸福回忆。
第四章 紫云
时已入冬,寒风凛冽。
行程过半时,二人遇到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铺天盖地,绵绵十几日不绝,仿佛是冤魂的诅咒,要用这最清白的颜色,将十丈红尘吞没,将百态人间冻结。
未达赵家村,便收到了第二个消息——容城内近日发生连环命案,每夜都有一户惨遭灭门,均是死状凄怖,肢体不全。凶手疑似一黑袍男子。
目的地于是更改。
赶到容城时,已是腊月初一的深夜。
玉虚子翩然立于九丈城墙最高处,入眼是一片血海似的怨灵原。
事隔六百年,竟然又回到这里。
然而,天道不正如此?因果轮回,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卷入的人。
身边那个满眼担忧的邪魅男子,不就是一个?
星斗阑珊,紫松道袍拂风轻摆,玉面辨不出喜忧,深邃的墨瞳悠悠望着天外。
那个默立风中看似无情的紫衣道人,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而去。
一件带着体温的火狐披风围了上来,玉虚子些许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人,“你知道我不冷。”
“可你看起来很冷。”藏楼隔着披风轻轻抱住了他。
淡淡笑了,玉虚子靠上那个温暖的身体,放松的闭上眼睛,心里满满的,“那就当我很冷吧。”
容城最高处静静相拥的两人,感受不到寒冬冰冷的气息,融化在丝丝暖流中的两颗心,竟不约而同的想着同一句话——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
暗夜里,城内几乎无人看得清如此高处的事物,然而在一个阴冷的角落,却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里,俊美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仿佛欢迎二人的到来一般,是夜,城内无命案。
第二日夜,藏楼不见了。
几个月来寸步不离的人忽然不见了,玉虚子有点儿不习惯。
然而没有去找,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个人没有危险,而且,他有重要的事要做。
惊鸿一般掠过重重瓦顶,一抹紫色飘到城中央容水寺的高高佛塔之上,立定,闭目,真气内敛,容城内外方圆百里的异动皆逃不过他的听觉。
如果颉利可汗今晚出手,只要在城内,他一定可以感应到。
然而,没有感到敌人的异动,却有衣袂破风之声,足点瓦砾之声,愈来愈近,从下方清晰的传来。
玉虚子睁开双眸,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如鹤的青衣男子,轻轻巧巧的掠上塔顶,悠悠哉翩然落下。
待看清来者面目,玉虚子淡淡笑了。
欧阳兄,好久不见。
似乎没想到塔顶会有人,青衣男子怔了一下,才抱拳笑道,“在下穆紫云。方见今夜月色不错,就想来塔顶看看,没想到道长也有此雅兴,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穆紫云?名动九州的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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