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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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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似乎离得很近,事实却隔了难以穷尽的光阴。
  突然就觉得寂寥。
  站起欲行,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浑身寒毛顿竖,张口欲喊,一双手捂住了我:“别怕,是我。”
  凉凉的指尖,似兰非兰的香,声音温柔。
  
  我一听,松口气的同时,无名火直接往上窜,飞摔了他的手:“慕容毓!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悄无声息?要吓死人的!”
  “进来时,本想知会你,可你一副禅定的样子……”他轻声解释。
  “禅定?我已被你吓得魂不附体……”愤怒的声音,撞在书房安静的四壁,嗡嗡余响。
  透过窗外暗蓝神秘的天光,依稀可见他眼底的笑意。
  
  “坐下吧,”他把我按坐回椅子中,“我弹琴给你听,算作压惊,如何?”
  什么?
  大脑未动,话已先行:“好啊!还从未听你弹过琴。”
  
  他坐下,良久,琴声自他指下泻出。
  我一听,不禁暗吃一惊,竟是那日我在书房中弹奏的《渔樵问答》。
  记得那天因为他对琴曲深切入微的理解,我当时笑对他说过“不是知音者,难教爱此声”。
  想不到他旋律记忆的能力如此非凡,竟是一遍成诵。
  这首曲子,被他演绎得如此苍茫寂寞而又寥廓大气;人世间一切的王图霸业,兴亡得失终化作了浮云舒卷,浪花明灭;繁华如雨,萧萧而下,归于逝水无声,归于苍山寒钟,归于一夕渔樵闲话。
  
  “如何?”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身边。
  回过神来,我由衷感叹:“阿玉,想不到你的琴技如此高妙,当然这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此琴声竟出自你之手,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春华繁盛,最是雄心万丈要成就万古帝业的时候,一边在建设一个强大的帝国,一边却勘透了世间荣华、兴替,……阿玉,你一定很寂寞吧,听琴……”
  “简非——”这声强抑了无数情绪的低喊,打断了我的话,下一刻,我被他紧紧地抱在了胸前,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意和激烈的心跳。
  我反手拍拍他的背,笑着调侃:“很激动?这世上能听懂你琴音的可不止我一人……”
  他身体一僵,却不说话。
  
  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正推开他,一个无限温柔而又无限寂寥的声音自空茫里传来:“简非,简非……”
  又来了。
  浑身紧张,不知下一刻眼前会出现什么。
  脑中想起明于远对我说的话:遇事不可回避。
  面对面对面对。
  我全身戒备,闭目寻找它,一步步地迈出,一步步地接近……
  茫茫沉沉的夜,幽蓝深邃的天空,寂寥空旷的殿堂,风不绝如缕,烟青色帘帷轻翻卷起如水的寂寞,清光凉泻,一人当窗而立,背影修长挺拔,“简非,你来了……”
  声音不尽低徊,无限寂寥消散,只剩无限温柔。
  他转过身来……
  我看到……
  
  不,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忙睁了眼,却对上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
  “简非,怎么了?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声音里是一定要寻根究底的执着。
  
  幽蓝的天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剩下他的坚持,鲜明如霜夜气息,丝丝分明,不容回避的清冷,渗透着人的肌肤,穿透你的大脑;却又似火焰,浓烈奔放,只等一个缺口,就会喷薄而出,把一切隐藏全部照彻。
  
  “简非?”温柔的声音,固执的坚持。
  我转了头,不再看他。
  眼前景物瞬间倒转,头昏目眩间,我被他抱起。
  “喂,阿玉,放我下来……”空旷的深院,我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已经睡着的慕容朗。
  
  他恍若未闻,转眼间卧房已至,我被他扔在了床上,四肢被他钳制了,他整个人覆上来。
  “离西景前夜,裴伯玉找过我,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清冷的声音,耳语般。
  惊慌失措下,我来不及细想,低喝:“慕容毓,你给我让开!”
  回答我的是他的动作,身上一寒,衣服被他褪至肩下,火热激烈的吻落下来。
  带着不再退却的执念。
  
  “对待简非,只要直接动手。”裴伯玉的话猛然冒出来。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刚才话中的含义。
  “阿玉,阿玉,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明明很大声,可听上去却惊慌不堪,颤抖飘忽如风中烛火。
  
  “迟了!”
  “不迟。”我慌张接口。
  卟的一声,气势仿佛一下子被戳破,他全身的重量突然全落在我身上。
  喘息未定,他的颤动阵阵传来,过了好久,我才明白他在……笑?
  
  “阿玉……”迟迟疑疑地试探着喊一声,生怕再次触怒了他。
  “简非,看来你显然还没明白人的欲望……”低笑声中,似无奈头疼又似十分高兴。
  这次我不敢搭腔。
  “说吧,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他伏在我身上,气息温热。
  我被他压得呼吸艰难。
  “别动!”他低喝。
  “我看到了……”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堪负荷,他慢慢起身,坐起来。
  “说吧。”声音清冷。
  
  我想想,问他:“倦勤斋,南书房,我书桌上那只琉璃净水瓶中,你为什么总是选放两枝白莲?”
  颇为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的眼睛一下子灿若星辰,看了我很久。
  “你不知道?你替马取的名字为什么反被钟离无忌拿来喊你?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宫内替你缝制的衣服上为什么绣的全是莲?”
  他接连问出,我却越听越心慌。
  “简非,你纤尘不染的风姿像极了莲,素白的莲。”清冷的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温柔,“莲影……”
  “别说了——”我低喊。
  可他似乎没有听见般:“我希望自己是另一枝,与你同生共荣……”
  他的声音梦幻般迷离而温柔。
  
  为什么会这样?
  我呆坐在床头,十分不解。
  “你这样问我,我已明白你看到了什么,”他微笑起来,“简非,既已深知我的心意,你为何却一再逃避,不肯面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奇怪?你想跟着宋言之去边关,大约也是为躲我了。”
  看着他,我只觉得头脑混乱。
  “简非,你怕我?”
  我想了想,点头不是,摇头似乎又不是。
  “那你是怕自己了。”他说得如此肯定。
  “不,”我终于反应过来,“阿玉,我就是明白了你的心意又如何?我喜欢的是明于远。”
  “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恋?”他看着我,眼神温柔,“今天我这一问,要不是在我皇叔府中,你一定又会跑去找他,对不对?十年来,你已习惯于依赖,一遇问题最先想到的是让他帮你解决。……简非,对着他,你产生过欲望吗?”
  什么?!
  怎么说着说着,竟说到…… 
  我浑身发烫,既羞恼又不解。
  他轻笑:“这么生涩的反应,连听到这样的话都烧得满脸通红、双耳透明……”
  “别说了!”我飞快打断他,“我如何与他相处,是我的事。依赖也好,喜欢也好,我只想……”
  
  他突然站起来,环顾了下四周:“这儿住得还惯吧。慕容朗你多费心些,但也别累着了自己。夜色已深,歇下吧。”
  眼神清寂,语声温柔,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离开。
  背影挺拔,仪态清华端荣,带着淡淡的落寞。
  我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书房和卧室会如此熟悉。
  
  剔灭了床头的灯,黑暗里想着阿玉的话,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慢慢倦意上来,想起明天的艰难,决定睡觉。
  
  往后的日子,是不断的重复。单调而忙碌,忙得我把自身的一切全抛开了脑后。
  每天清晨帮慕容朗穿好衣服,喂他吃饭。上午抱他坐我腿上,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重复着小溪流的画;巳时过一些,抱着他坐在院中晒太阳,不停地给他讲着同样的故事。午饭过后,稍事休息,带着他在院中散步。
  下午,引领他的手指,琴下一遍一遍全是《欸乃》,重复无数遍;黄昏,带他在温泉池里游泳,舒展他的四肢:
  晚饭;讲故事;睡觉。
  
  十天来,我一天比一天焦急,一天比一天失望,一天比一天更难过,因为这么可爱的孩子,因为他的全无反应。
  除了他的肌肤开始现出粉红、泛着淡淡的光泽外,一无所获。
  
  第十一天。
  抱他在腿上,握着他的手又开始画小溪流的故事。
  “这是青山,山上有一条小溪,他的名字叫阿朗……白云也来了,赖在小溪的怀里……”
  我正微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着,突然感觉笔被一股微弱的力量带着,那朵白云顿时变了形。
  我一怔,反应过来时,忙屏了呼吸看向他。
  他面无表情,乖乖地在我怀抱中。
  没有任何异样。
  就在我万分失望的时候,他浓密低垂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阿朗阿朗,”我喜悦万分,在他的小脸上飞快地亲过,“阿朗,答应我一声。”
  他睫毛颤动,蝶翼一般。
  
  我小心地等待,心跳得飞快。
  可他慢慢却又没了动静,浓密如扇的睫毛低垂,再也不肯动半分。
  “阿朗——”强抑下失望,抱着他继续小溪流的画。
  “……小溪的名字叫阿朗,白云也来了,赖在小溪的怀里……”
  画到白云处,手中的笔又被牵动,那朵憨乎乎的白云顿时变了形。
  
  云……?
  心,一阵跳动,看着他,极缓慢地放开他的手,笔在他手上,不动。
  失望,重试。
  “……小溪的名字叫阿朗,白云也来了,它一下子喜欢上了清澈的小溪,整天赖在小溪的怀里,要伴着小溪一路流回家。”
  这次画到云时,我虚握了他的手。
  笔,居然在纸上颤颤地动。
  那朵憨乎乎的白云被这支笔扭成了棉药糖。
  我抑下飞快跳动的心,不动声色,虚握着他的手继续:“温暖的阳光照着,欢乐的小鸟唱着……”
  他手中的笔,不动,分毫不动。
  “阿朗,来,我们继续……”
  我们的手在继续,我在飞快地思考,为什么他只对画云有反应。
  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接下去的两天,仍是一样,除了画云,他仍在他的世界里不肯走出。
  漂亮的小脸,沉颜倔强的味道。
  只剩下两天了。
  可他一个字也没说,如何去参加岁考?
  更重要的是,我要如何去面对那满怀了希望却必将失望的父母?
  十几天朝夕相处,我早已深深地怜惜着这个迷了路的孩子。
  
  第十三天。
  上午,抱他依在我怀中,握着他纤细的手继续小溪流的画,青山没有画完,一个念头冒出来。
  下点猛药试试?
  试还是不试?
  安皇叔说阿朗听不得马字,提不得马,更看不得马,如果试坏了,怎么办?
  试试吧,顶多他还是维持着这样的现状,沉睡不醒。
  
  握着他的手继续画:“……温暖的阳光照着,欢快的小鸟唱着,懒懒的白云陪着,小溪轻快地流啊流,它的旅程再也不寂寞,它越来越坚信一定可以回到温暖的家,找到它慈爱的妈妈。”
  以前画到这儿一张就算画完了,可是现在我决定继续:“咦,前面是谁在向这边张望?毛茸茸的脑袋,乌亮亮的眼睛,瘦棱棱的身子,细伶伶的长腿,它满脸微笑,在这儿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得浑身的毛脏乎乎,只为等它可爱的阿朗流回家。”
  
  随着“流回家”三字的结束,卡通般的灰马已经画完。
  握在掌心的手,慢慢变成一只跳动不安的鸽子,挣扎着要飞出我的手掌;浓密的睫毛快速颤动,怀里的小小柔软的身体脆弱地战栗。
  我把他往怀里搂紧,手不肯松,继续画。
  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却欢快地说:“阿朗也看到了它,认出了它,原来它是阿朗的小野兔啊,一直陪着阿朗长大的小野兔,——阿朗出去了五年,如今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小野兔跑过来,高兴得满脸泪水:‘阿朗阿朗,我可爱的阿朗,你终于回来了。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你的小野兔啊。’”
  浓密的睫毛颤颤颤,他整个人全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我一只手搂着他,亲着他的小脸,另一只握着他的手,飞快地画。
  在他耳边轻语:“阿朗,阿朗,别害怕,我是你的小野兔,你在我的怀抱,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啊,别忘了,还有阿朗的白云,也要一同带回家,家里有妈妈,她一直在等可爱的阿朗。”
  
  灼热的泪,一滴两滴三滴,滴滴落在绢白的纸上,洇开,变成一朵朵墨色的桃花。
  阿朗瘦小温软的身子紧靠了我,泪,自他的脸上飞快地往下滚,无声。
  仿佛无数的恐惧终于决堤,可以一泻而出;仿佛一人绝望中独行,穿过漫漫长夜、茫茫浓雾,越过万水千山,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灯光。
  泪,继续飞速往下滴;他依在我的怀中,一只纤细的小手,慢慢伸过来,掌心全是汗,紧紧抓住我一根手指。
  不知道瘦小的他哪儿来这么大力气,我的食指都快要被他掰断了。
  
  脆弱而又勇敢。
  他似乎十分怕这灰马,却又下定决心面对它。
  漂亮的小脸,尖瘦微翘的下巴,沉毅倔强的味道。
  “别怕我啊,阿朗,”我把自己满脸的濡湿涂抹在了阿朗小小的脸上,“我是你的小野兔,我等了你好久,终于等到你了。亲亲我吧,阿朗。”
  笔在我们的手中飞快地动。
  纸上的灰马把它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激动地亲吻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小男孩慢慢走过去,
  亲上了小灰马的眼睛。小灰马的脸上,泪水,在欢快地奔流。那朵白云飞过来,赖在小男孩的怀里撒着娇:“阿朗阿朗,带我回家。”
  
  怀中的阿朗盯着纸上的画,慢慢不再颤栗,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搂着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很久。
  怀中的身体动了动。
  我低下头看着他。
  他慢慢抬起头,乌黑晶莹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清亮,湛然有神。
  我微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阿朗。”
  漂亮的小脸,似乎有一丝生涩的微笑闪过。 
  我吻吻他的眼睛:“阿朗,回来就好。”
  他依偎着我,仍是一言不发。
  慢慢慢慢睡着了。
  恬静安稳,一派馨宁。
  
  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他在我怀中睡了近三个时辰。
  就那么安安稳稳地睡着,浓密的睫毛偶尔会颤动几下。 
  抱着他,我神思游走。 
  一会儿是边关之行,一会儿亲兵营,一会儿简宁、宋言之……
  明于远。
  十几天来,明于远来看过我几次,每次看到他,阿玉那夜的话就会冒上来……
  唉。
  我叹息一声,觉得烦恼而混乱。
  
  不知是不是这声叹息惊动了阿朗,他在我怀里蹭了蹭,醒了。
  “阿朗。”我微笑着轻喊一声,心底十分紧张。
  他看着我,清澈晶莹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笑着亲亲他的眼睛:“来,阿朗,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简非。”
  他抬手摸摸我的脸。
  一丝笑意自他眼底漾开。
  沉毅倔强的漂亮小脸,顿时柔和生动起来。
  “阿朗!”我一下子搂紧了他,满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这曾经苍白瘦弱的小家伙终于真正醒了。
  
  “阿朗,我们去散散步,好不?”我征询他的意见。
  他迟疑了下,点点头。
  然后就见他自我怀中坐起,下来,站直,在一边静静地等我。
  我笑着站起来,才要迈步,不想腿一软,人已狼狈地摔倒了,左边的脸挨着了地面。
  生怕吓着了他,忙笑着向他解释:“刚才坐久了,腿发麻。”
  小小的脸上,想笑又怕我难堪的样子,慢慢地他伸出纤细的手,要把我扶起来。
  “谢谢阿朗。”我站起来,弯腰拍了拍他的小脸。
  “土……”他温软的小手擦过我的左脸。
  什么?!
  
  我猛然醒悟过来,一下子抱紧了他:“阿朗阿朗,你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乌黑的眼里是晶莹的光彩。
  却沉默地看着我,不再开口。
  对他的醒来,我瞒住了消息,希望后天到来时,能给那从不肯放弃的父母一个天大的惊喜,给那位谦和温文的父亲一份他终生难忘的寿礼。
  
  唉,醒来归醒来,事实是,他除了这个“土”字外,不曾再说别的,也不曾再开口。
  怎么办?
  如何才能让他赢了明天的这场岁考?
  不知出题者,不知出什么题,不知用什么方式考。
  夜已深,我躺在黑暗里,旧愁刚去,新愁又生。
  突然想起晚饭之后的事,不禁又笑出来。
  
  坐在书房里,我问怀里的他会不会写字。
  他微仰起头看看我,点了点头。
  乌黑晶亮的眼睛,莹然有神。
  他握了笔准备写。
  我在他耳边笑着说:“我很期待啊,阿朗。明天你考过后,我就要回家了,可我还没见过阿朗的字呢。”
  他提笔的手停在那儿,不动了。
  圆圆的脑袋耷拉着,浓密的睫毛颤啊颤。
  “怎么了,阿朗?”我暗地里紧张起来。
  不会又躲进他孤独的世界里去了吧?
  “阿朗?”我小心地在他耳边轻喊。
  他扔了笔,抬头看看我,乌亮的眼晴里一丝丝委屈,瘦瘦尖尖的下巴微翘着,露出几分倔强。
  “阿朗——”我微笑着摇摇他。
  他闷坐在我怀里,许久,拿起笔,在纸下写起来。
  字,显然曾经练过,但由于几年不写,显得生涩,不过反而多出了朴拙可爱的味道。
  等他写完,我取过来看。
  不由笑出声来。
  纸上一句话:
  阿朗是小溪,简非是白云。白云赖在小溪的怀里,跟小溪流回家。
  
  写完,笔一放,头也不回地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过去看他时,他已上了床,面朝里,小小的身子蜷在被子里。
  坐在床头,讲了很长时间的故事,他才悄悄转了身,向我这边靠过来。
  
  想着这些,我独自在床上傻笑了半天。
  唉,明天明天,一想起明天,又渐渐笑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愿天下所有的孩子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愿已经长大的我们永远拥有清亮的童心。 
                  一笑驰竞
  这浮世、甚驱驰利禄,奔竞尘土。
  
  早晨。
  来到阿朗的卧房里,他还仰面睡着,小脸上一派恬静。
  “阿朗——”我轻手摇摇他。
  他没有反应。
  “阿朗?阿朗?”轻唤数声。
  居然还不醒。
  心里一阵疑虑,莫不是又……?
  这一想,不由惊慌起来,这两天全好好的,怎么到了现在却这个样子?十几天来,早晨全是我把他从梦中唤醒,帮他洗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喊也喊不醒。
  “阿朗——”这次声音加大,摇着他的肩。
  他细软乌亮的头发被我摇得乱晃,可他的小脸始终是一派馨宁。
  怎么会这样?
  我又着急又难过,坐在他床头盯着他的脸,发呆。
  
  看着看着,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再细看,才发现他浓密的睫毛在几不可察地微颤,薄薄的眼睑里似乎正躲着两匹不安分的小耗子,此刻它们正钻出墙角准备溜出来玩,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左右窥视。
  忽想起昨夜他扔下笔,跑回自己房间里,背朝里睡在床上不理我的事,我恍然明白了这小家伙现在这么古怪的原因。
  
  “唉,”我伤心地叹息一声,“想不到阿朗你又重新躲回了自己的小天地里。十五天期限已到,我就要回去了。本来还打算岁考一结束,就带你到我家去玩,小野兔已经先去了……我这就去回安皇叔,简非无能为力……” 
  说着,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阿朗,再见了。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这话原是诈他,不想说着说着,心里忽涌上浓浓的不舍。
  一时间有些怔忡,倚在床柱上,出了神。
  
  背后一个软软的小身子贴上来,我回头,就看见阿朗清亮剔透的双眼,漂亮的小脸上,有着一些不自在,又有询问之意。
  “阿朗,你醒了?”决定不去揭穿他,见他仍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我笑起来,“没关系的,阿朗,我刚才只是分神了。对了,你说几句话我听听,好不好?”
  他慢慢垂下眼睑,离了我的背,起身,自己一件一件地穿衣,却不开口。
  小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尖尖瘦瘦的下巴,倔强地微翘着。
  
  “好好好,不说,”我揉揉他的小脑袋,笑对他说,“阿朗,待会儿去前厅见你爹爹,他今天生辰,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他一听,看着我。
  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和他商量。
  “如何?”末了,我微笑着问他。
  他仿佛在思考,慢慢地,乌黑晶莹的眼睛里漫上新奇与兴奋,最后,朝我点了点头。
  
  牵着阿朗的手,往前殿与他父母会合,一同去参加岁考。
  按我的要求,十四天以来,慕容越果然没有再往后院来一步;自那天书房外见过一次阿朗的母亲外,她也不曾再出现。
  后院中阿朗醒来的事,除了环儿与阿朗贴身使唤的霁月外,再无旁人知道。而我与她俩约定不将此事外传,只为到时候给安皇叔一个惊喜。
  环儿自是听我的,没有任何异议;霁月却犹豫了,最后看看我,红着脸答应了。
  
  前殿。
  慕容越一身玄色袍服,正坐于清华殿中,旁边是盛装华服的王妃。
  阿朗梦游一般,任我牵着手,走进来。
  慕容越见到我们的瞬间,眼神一亮,下一刻落在阿朗面无表情、浓睫低垂的脸上,那点明亮渐渐暗下去,最后变成灰白,清癯文秀的脸上已是遮也遮不住的惨淡。
  “朗儿……”华服的妇人,这声浓郁而绝望的呼喊途中就变成了低咽,最后曲曲折折、丝丝缕缕,消失在清华殿中每一个黯淡的角落。
  
  掌中的小手从微颤到颤栗不止。
  我松开阿朗。
  就见这小小的人儿走向他的父亲,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沉毅从容,漂亮的小脸上,睫毛颤若蝶翼。
  慕容越紧盯着阿朗,满是震惊、震惊、震惊。
  阿朗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慕容越雷击一般,僵坐着,任阿朗拜下去,又站起来,走到他的身旁,爬上膝头,搂了他的头颈,亲在他的脸上。
  “朗儿……”这一亲,终于亲醒了慕容越,他低喊一声,声音热烈而哽咽,他浑身轻颤紧紧搂着阿朗,文秀温雅的脸上,泪水一下子流下来,奔流欢悦,激动无限。
  那柔美尊贵的妇人,站起来,跑过去,长长的裙裾差点绊倒了她,几步路,被她走得环佩作响,凌乱踉跄。
  礼仪全抛到了天边。
  此时,她只是一位狂喜的母亲,淡施的胭脂,被泪水冲得纵横模糊,可满溢出来的欢喜、爱恋,使这张脸别样地明亮耀眼。
  清华殿前,那位老管家兀自撩起衣角,飞快地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泪,同样擦不掉的,还有不断冒上来的笑。
  
  站在前殿,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的心被欣慰充塞,可慢慢地,欣慰消退,酸涩怅惘潜上来。
  简府里向来是平静而又清寂的;简宁的心里总有浓郁难化的忧愁;而我,从没有让他由衷地开心过吧,他为我,总是担不完的心思。
  想起他极清秀而书卷气的脸,想起他身上薄荷的微凉,想起他时常被我拦腰抱住缠着似无奈实欢喜的笑容……
  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他真正舒怀?
  
  衣袖被人轻轻地拉了拉,回过神,却见阿朗正小心看着我,乌黑清亮的眼睛里,担心询问之意明显。
  “没关系,阿朗,”我弯下腰,抚一抚他的小脸,“我是在高兴。”
  抵了他的耳朵,我小声补一句:“刚才进来时阿朗装得好像啊。”
  他漂亮的小脸红了红,不说话。
  
  “安王爷,”我笑着拜下去,“简非无以为寿,恭祝安王爷寿共松椿,岁岁年年,皆同今朝。”
  “简非——”他站起来止了我的动作,一把将我拥抱住,“简非,他日但有难题,只管吩咐。”
  低沉温润的声音,带着不曾平息的颤抖。
  我笑起来:“安王爷,简非现下就有一个难题,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一怔,大笑着松了手。忧郁之气全扫,清癯文秀的脸上,霎时间倍添爽朗英睿之色。
  
  坐在马车上,我告诉慕容越阿朗还不曾肯开口说话,只怕岁考无法如愿。
  他笑起来:“简非,三十年来,我今天最开心。岁考我们只是去应个景,赢不赢的,我还不曾放在心上。”
  “皇上要简非赢了这场岁考。”
  我轻轻抚着阿朗的背,他温驯地依在我身边,听到这句,抬头看看我,又垂上眼睛,沉默。
  
  昊昂皇宫向西延伸,在陵阳山上建有麟德殿,年年宗室岁考皆在此处举行。
  一路向慕容越打听岁考的事。
  他告诉我慕容皇室包括闲散宗室在内,共五十七户。今年适龄的宗室子弟大约有三十七人,一般按年龄自长至幼,参加考核。岁考结束,赐宴宴请宗室诸人,皇上会到现场,与诸人同乐。
  “我们家阿朗除外,四年来,他都排在最后参考。我想,今年也不会例外吧。”最后他淡淡一笑。
  
  我们到时,殿外广大的空地上,已停满了车马。
  麟德殿朴实无华,门窗殿梁无一雕饰,一派庄重大方。
  按等级划分区域,慕容越一家安置在里面东首上位,临近帝皇的位置。
  里面原本笑声说话声不断,见到我们进去,渐渐静下来,静得诡异。
  
  “一年不见,安王您越发清健,世子更是稳重出色,今日岁考定有惊人表现吧。”一人笑着上前一揖,旁边几人皆微笑相对,眉目之间,十分含混不清。
  慕容越微笑道:“承礼王吉言,谢过。”
  霍,这礼王果然很知礼,我在心里摇摇头。
  那礼王一脸亲厚的笑容,弯腰爱抚地拍拍阿朗的头。
  阿朗垂睫,任我牵着手,面无表情,睡着了一般。
  我心底暗笑这小家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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