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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by 简青远-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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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抬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清减不少,加上一夜没睡,脸色约略有些苍白。
我微皱了眉头,赌气道:“那我要如何高看了自己才行?”
说完我双眼向上,作高山仰止状,又觉得好笑,不禁笑起来。
他见我这样,哭笑不得地伸手一弹我额头。
“昨夜,我们俩一致的看法是,除南书房中人,不对外透露这‘十治’的来历。”他缓慢地说,低沉磁性的声音,少有的严肃。
我不由抱住他的腰,大力一收,笑道:“深合我心。还是我师最了解我,我确实最怕麻烦。”
他又笑起来,一拍我的头:“傻小子,你自己就是最大的麻烦。”
我抚着头,生气地看他。
他一愣。
“嘿嘿,明于远,你惹上麻烦了——”转眼我笑着朝他扑过去,他猝不及防,一下栽倒在床上。
伏在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传来,如二月和风,令人心神俱融。
埋首于他的脖颈间,我很小很小的声音:“明于远,明于远……”
只觉得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只得抱住他,很用力,很用力。
他身体轻战,微一用力,将我覆在了身下。
狭长的眼里是浓郁的温柔,他吻过来,轻如林烟淡笼、蝶翼微颤。
这样的轻柔,却使我的心颤栗起来。
禁不住深吸口气。
他似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我,坐了起来。
见我看他,他微微一笑:“我竟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被他这一说,我也才醒悟过来,忙起身穿戴好。
我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与阿玉有过争执?”
他替我整理好衣带,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你别听慕容敏的。”
“咦,你怎么知道是慕容敏告诉我的?”我真的十分佩服他这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笑着朝我额头一弹,说声“傻小子”算作回答。
“你就安心休息几天,南书房暂别去了,”他温声关照,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转了话题,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以后,昊昂这上上下下怕是全都不得闲了。”
呵呵,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昊昂开始推行一系列的变革。
这当中肯定是有阻力的吧?
吏治一条中,仅仅是对于世袭制的变革,肯定就会遭到很多人的强烈反对的。
豪门大族、世家子弟中,不论长子与否,一家仅限一人可世袭其爵位享有恩荫(且仅是虚衔),若想入仕、参与朝政,所有的人都得靠真才实学自谋晋身之阶。
但这一项,就够令他们头疼了。
不过,若能真正推行开去,我想定会受到更多人的欢迎的。
尤其是民间,无数的蓬门小户。
朝庭在各地免费广办学校,外宽内明,教化为先,给平民子弟提供更多学习的机会。
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走科举之路,朝廷从中再精选人才,参与朝政和地方管理。
百业推广,先进的生产工具与生产方法的推广、商业的鼓励、促进与推广……
……
无数的事。
但却可以令一位帝王欲罢不能的事。
这样,最好。
我成了南书房最闲的人。
这天,正斜依在窗前看一本昊昂县志,上面是关于昊昂常泛滥成灾的河流——青江的记载。
这条仅次于昊昂最大河流——蓝河的江流,是一匹不羁的野马,历代令昊昂朝野上下头疼不已。
呵呵,青江。
美丽的名字,可怕的河流。
正自出神,书却被人迅速抽走。
我抬头看,却是慕容敏。
他一拍我的肩,笑着问我:“有没有胆子跟我去看吵架?”
吵架?
我看着他,这小子笑得一脸坏,也不等我回答,将我一拉就走。
七绕八绕,晕头转向间,已置身于一个暗格。
顶多够二人容身的暗格。
正自疑惑,背后的慕容敏已自墙上弹开了一个小孔。
“……明于远,你这样强行要求变革世袭制,究竟是何居心?”一个声音响起。
虽是责问,可是语速却极慢,如地窖寒风,阴侧侧,令人遍体生寒。
霍,这人是谁?
我们凑到小孔前看,说话人五十岁左右,一部神气的山羊胡子,脸略长而瘦,眼睑下垂,似闭非闭,只偶然睁开间,精光一露。
此刻,此人正微睁了眼睛盯着明于远。
“这山羊是?”我略转过了头,低声问。
“山羊?”慕容敏一怔,随后低笑不已,好半天,才在我耳边轻声说,“国丈,太尉左恂德。”
说罢,挂在我背上笑得直打颤。
“别笑了,”我低声道,“快站好吧,你小子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想闻言他笑得更厉害了,口中却哀叹,“简非,你真小气。”
说着,伸手在我肩头一拍,害我差点儿叫出来。
人却是痞痞癞癞离了我的背。
分神间,明于远已是开了口:“我昊昂立国至今近两百年,豪门大户子弟日渐颓废,只知耳食先人功血,不思进取,委靡不堪用。这样的人如果再继续忝然位列朝班,治理一方,将置我昊昂于何地?置天下苍生于何地?却不知左太尉一再阻止变革是何居心了?”
呵呵,这家伙。
前面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词严,最后一句却又懒洋洋起来,居然还似笑非笑斜眼看了左恂德一下。
左太尉的山羊胡子一颤。
“明于远,”突然一声断喝,就见左太尉身后一人攘臂伸拳,嗔目起立,“世袭制是昊昂开国之主定下的规矩,你擅自更改就是大逆不道。”
“郑都尉,不尊朝仪,公然咆哮朝堂,不知又该当何罪?”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
呵呵,宋言之。
那郑都尉看一眼左山羊,一张黑红的脸涨得越发黑红,恨声退下。
左太尉咳嗽一声,慢条斯理道:“明国师,宋将军,万事总有个‘理’字。你们擅动祖宗成法,只怕抬不过一个‘理’字。”
明于远悠悠然接口:“左太尉,据明某看来,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凡事做成功了,就是合乎天理,又哪来什么空洞无物的虚‘理’?法,是人订的;当时合理,未必以后就合理。错了位,就必须正位,也必然要正位,这才叫理所当然。不知太尉以为然否?”
左太尉眼中精光一露,盯了明于远一眼,“哼”一声算作回答。
“明国师,我可不可以提个问题?”一个稍显尖利而生硬的声音慢慢响起。
这声音听着耳熟,我微沉吟间已经想起。
澡雪。
“这位澡雪的身份?”我问慕容敏。
慕容敏道:“汪澡雪,官拜大夫,向来自诩才华了得。对了,他是山羊的义子。”
说到山羊,他又“吃吃”笑起来。
哦?
我在心里暗自笑一声。
重新看过去,只见这澡雪已站出来,抬了下巴,定定地看着明于远,笑道:“不知这世袭制的变革,打算如何处置目前已经通过世袭取得爵位、并且置身于朝廷的世家子弟?”
他脸上的笑那叫一个僵。如同敷了一层水泥,稍一动,就要冰裂纹般四处裂开。
我微转了头对慕容敏笑道:“这澡雪有意思,他后面说的话我爱听。”
慕容敏缓声道:“简非,怕只怕你想得简单了。”
正欲分辩,明于远似笑非笑看一眼生生硬硬的汪澡雪:“自然得重新考核。有能力的留任,尸位其间的一概清退。”
只听这澡雪冷冷一笑说:“此话当真?据我所知,南书房中现就有一人……”
“对,”那边左太尉似乎猛然想起,立即接口,“请问明国师,不知这简非何德何能,竟然能居于南书房随侍皇上身边?”
“左太尉,请不要偏了今天庭议的中心。”宋言之微笑着提醒。
“偏了中心?这会儿老夫说的正是问题中心,”左太尉冷冷朝宋言之一笑,转向明于远,“这样吧,这世袭制变革今天就从简非开始,如何?”
面有得色。
“哦?就不知左太尉如何开始了?”明于远斜挑了眉,懒洋洋地问。
“只要简非今天……”沉吟间,那澡雪已上前耳语几句,就见左太尉笑道,“只要他当众写幅字,让大家评说,如果公议他写得好,我左某现在就在这儿宣布,关于世袭制变革我将全力支持。”
“那他要是写不好呢?”明于远似笑非笑地问一句。
“就请他退出南书房,退出朝廷。”说着,朝简宁一笑,“不知简相、明国师同意否?”
“可以。”
简宁的声音;较为干脆。
“这个……”明于远却是眉头一皱,作沉吟、难决状。
左恂德听到简宁的回答,一愣,眼中精光一闪,神情间仿佛犹豫起来;听到明于远的回答,他又似有些动摇。
“左恂德,国中大事岂能用如此儿戏的方式解决?”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正是阿玉。
声音雍容,却端严。
那左太尉一听,眉眼却顿时放松下来,站起来,施礼,道:“皇上,此举看似儿戏,实质不然。简非,丞相爱子,明国师高足,天下多少双眼睛看着,要变革,臣恳请从他开始,以向国人昭示朝廷变革的决心。”
我简直要笑出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听阿玉缓慢清冷的声音:“柳总管,宣简非进殿。”
左太尉一笑,归位。
我笑推着慕容敏退出暗格。
慕容敏却微皱了眉头,静静地看着我说:“简非,你要有准备,皇上他……”
我笑道:“放心,这会儿皇上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抬头看看天,蔚蓝而高远。
心神不禁为之一畅。
进殿。
耳边是一片吸气声。
我在心里笑笑,微摇了摇头。
上前正要施礼,阿玉已经开口:“简非,左太尉要求你当众写幅字……待会儿,你得好好写。”
我微笑着躬身答道:“遵旨。”
笔墨已经准备好。
呵呵,效率真不低。
朝明于远看去,他也正看着我。
于是向他微一眨眼,就见他一笑,但是眼神暗敛。
他在担心什么?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
所有的人全在看着我,我微笑着右手拿起笔,刚要写,就听见:“简非,你上前来。”
清冷冷,正是阿玉。
我微愣,只得放下笔。
走到近前,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你要是把字写差了,今晚我们就按那契约来——”
声音冷冽,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大怔。
只抬了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他。
他眼里犹豫之色一闪,却即刻转了头去,不再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里;11;楚行;晓;以及众多的朋友。。。。
里,第二十九章中你回复楚行的话后面,我有一个回复,你有时间看看,可好?
罾罟四方
谁会高情,淡然声利,一笑尘寰,万缘何有。
站在这广大空旷的殿堂之上,只觉得刚才的喜悦短暂得如流星飞逝。
我慢慢转身,心底有些茫茫然。
抬眼间,就见简宁站在面前。
极清秀而书卷气的脸,又清瘦了几分。
此刻他正静静地看着我,容色安恬,如月光下的大海。
可那眼底,温柔、怜爱、担忧、轻愁……诸多情绪,令我眼睛一酸,忙转了头。
正对上宋言之。
他朝我微一点头,眼中关切之色尽显。
我心头一暖,忙勉强朝他微微一笑。
不想他却挨了一拳似的,脸色一白,眼神一恍惚。
怎么了?
我脚步一顿,再看他时,他已站如孤峤岩松,矫矫兀兀,卓尔不群。
案前。素白的纸。浓酽透亮的墨。
我慢慢伸出右手重新拿起笔。
只觉两道清冷的目光直透心底。
握笔的手不觉微微颤动。
“简侍讲,请吧——”这窖风似的声音如今带了几分笑意,听入耳中,竟似尖利的指甲在黑板上猛然、长长地划过。
我抬头朝他看看,笑了笑,又暗自摇了摇头。
唉,刚才差点儿就要对他唱赞歌了,想不到最后功亏一篑。
左太尉的眼睛在我脸上兜一圈,微一失神,话就止顿住。
大殿外,天空一角蔚蓝高远,云流带风。
广阔浩渺的天空。
想想他曾说过不到我心甘情愿决不会碰我的话,心一横,提笔就往纸上去。
一声咳嗽传来,声音清冷。
想到他的真假难辨,喜怒不定,这一笔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落下去。
一双骨节分明、瘦削苍劲的手替我抚平了并不需要抚平的纸。
柳总管。
他眼睑微垂,面笑眼不笑:“简侍讲,请吧。”
我不由叹息一声。
罢了,以后再谋他法吧。
这次,就算是为昊昂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将笔换至左手,在纸的右边斜斜画过。
那边澡雪就“嗤”地一声笑。
我继续。
几笔勾勒,纸的右边出现一棵新鲜水灵的大白菜。
左边留白处,笔力凝重,写下十四个字。
放下笔,我道:“左太尉,请了——”
左山羊看看画,再看看字,竟是不置可否。
澡雪已探头过来,一看,眼睛开始猛然眨巴,再细看,失声道:“这字,这字……”
转头看我时,已是瞠目结舌,满脸的震惊。
左山羊疑惑地看了看汪澡雪,而汪澡雪却石化中,对他询问的目光茫然不知。
左太尉只得缓慢道:“董状元,你来看看。”
哦?他什么时候已经位列朝班了?这小子如今也算心愿小偿了吧?
我朝他一笑,他也微笑点头,上前取过书画,凝神看去。
愣住。
左太尉轻咳一声。
董以仁回过神来,看着我,自嘲地笑笑,再次红了脸:“简非,你捉弄得介甫好苦。”
周围嗡嗡之声渐起。
就听见郑都尉大声道:“你们到是说啊,他这字究竟好不好?”他伸手将纸拿走,随便一看,就递给明于远,“朝中都说明国师的字好,还是你来作评价吧。”
“慢!”左太尉转向慕容毓,“皇上,虽说明国师的书法当世无双,老臣也相信他为了昊昂,会对这字作出公正评价。可是,老臣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人,能否恳请皇上将他找了来?……”
“左太尉说的莫不是宇文老太傅?”清清冷冷的声音,他看我一眼,温存、抚慰之意轻现。
哼。
我转过头去。
慕容毓久不说话。
左太尉疑惑地提醒一声:“皇上,这宇文老太傅……”
“柳总管,宣宇文极。”雍容庄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比起刚才,已是冷了几分。
那老太傅果然很老了,须眉皆白,瘦高的身材,风吹欲倒。
慕容毓雍容开口:“有劳老太傅了。此番是请老太傅来鉴别一幅字的好坏。”
声音温厚,态度谦和。
宇文极只微笑略一欠身,算作答礼。
接过纸去,他随意一瞥,突然容色一整,许久,慢慢开了口:“笔力遒劲,端肃森严。观之有临渊之险、履冰之危。再将这字与画同看,真令人警策之心惕然而生,意味无穷啊。”
说罢,观之再三,啧啧连声,双目迷醉,醺醺然如中酒。
他对慕容毓:“真正的好字好画。却不知这是何人书画,宇文极渴欲一见。”
神情间的兴奋,如荒郊野村独行已久,突遇知己般。
慕容毓沉默。
周围的人听后,又是一阵议论,好奇地接过了字画,传阅。
渐渐声音低下去,无声。
最后齐齐看着我,呆滞状。
忽一人醒悟过来似的,热情地笑对简宁:“简相,有子如此,令人艳羡万分啊。”
众人如梦醒来。
杂沓的话语如河鹭惊起,在空旷的殿堂“卟卟卟”乱飞,听入耳中,如零落的羽毛般凌乱。
有说“恭贺皇上,遇此良材” 的;有说“我昊昂国运昌盛,人才辈出”的;有说“明国师厉害,假以时日,令高足定可成我昊昂之柱臣”的;有建议“简侍讲如此才情,当位列朝班”的,更有立即附和“简侍讲丰神俊秀,骨清神雅,将来同朝共事,我等累了只要看看简侍讲,定会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哈哈哈”的……
嗯,大力补气丸。
我苦中作乐,在心底补一句。
一时朝殿气氛喧嚷如菜市。
简宁看着我,神情喜忧难辨。
左太尉的脸上刷了一层青漆似的,他瞟向汪澡雪,汪澡雪脸色一白,虚虚地看我一眼。
我朝他微微一笑,就见他的一只耳朵渐渐烧成半透明。
明于远咳嗽一声,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字画已到慕容毓的手中。
“民不可有此色,士不可无此味。” 他一字一字读出来,突然顿住。
静静地看着我,眼底光芒流动,很久没有开口。
他身后柳总管微微直了直身子。
他眼神一清,“诚如老太傅所言,意味深远啊。简非,你到说说看作这书画的用意?”
声音端凝雍容,一丝不乱。
我淡淡道:“圣人无常心,当以百姓之心为心。简非只望朝中上下能戮力同心推进昊昂变革。”
朝殿中是更深的静,静得如月下苍山,阴崖滴泉,清晰可闻。
慕容毓缓缓开口,端严清冽:“好一句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他转向我,声音温和,“简非,你且退下。”
回到南书房。
慕容敏也进来了。
他看着我,不说话,眼里一片沉思之色。
我有气无力支着下巴:“阿敏,你小子又跑去偷看了?你可真怪,放着光明正大去朝殿不愿意,却跑去偷听。”
他斜倚我桌旁,痞痞一笑:“我高兴,怎地?”
我看着自由自在的他,叹息一声:“没什么,羡慕你呗。”
他笑道:“你遂了我皇兄的心,就可以像我这般了。”
我恼怒:“什么?阿敏你小子浑说什么哪?”
忍不住朝他飞踢过去。
他闪避不及,抱了被踢中的腿“嗷嗷”直叫。
看着他那样,我再郁闷也笑出来。
他扑过来,整个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我压趴在桌上,口中笑嚷:“想不到你小子脚倒挺快的,踢啊,你再踢啊。”
我挣扎嘻笑间,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由一动,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到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清冷,声线不稳。
犹如漏电的线路,“咝咝咝”,蓝色火光直闪。
慕容敏慢慢站直了,笑嘻嘻模样。
我抬起头。
阿玉站在门口,看着我们,面无表情。
他后面,是神色难辨的明于远,笑意模糊的宋言之,目不斜视的尹文平。
慕容敏正准备说话,被阿玉眼风一扫,话就此卡住,出不来。
他傻站着,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憨憨的笑。
犹如个人正临风漫步作悠然潇洒状,不想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顿时被浇了个稀湿。
我看看阿玉冷冷的眼神,再看看呆掉的阿敏,越看越觉好笑,只得伏桌上,猛咳嗽。
静。
诡异的静。
我直觉有大团乌云。
抬头,果然。
阿玉已悄无声息地踱到我面前,一身黑色镶金丝袍服,折痕全无,无风自动。
高高的冠冕,极清峻的脸,清冽如寒涧的气息。
黑云压城,城不摧。
看着他,心里冒出来的,居然是这句。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想却呛了,趴桌上,真的咳起来。
一只手轻拍我的背。
我转头,又笑起来。
明于远。
他正站我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慕容敏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了他的位子上。
宋言之、尹文平在分类、处理奏章,神情认真专注得犹如正面临人类转折的紧要关头。
阿玉静静地站着,看着明于远的手。
明于远懒洋洋开口:“傻小子,以为这会儿你正躲这儿哭呢,害我担了不少的心哪。”
阿玉的眼神一暗,已是收回了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微抬了头,笑转向明于远:“还是我师知我,……我真的真的很闷。”
原本是句戏语,可是看着这张令我心安的脸庞,我双目突然一酸,忙转了头,看向窗外。
窗外依然是蓝天白云。
蓝得透澈恣肆,汪洋一般。
何时共到天台里,身与浮云处处闲。
想想,不由一声叹息。
明于远按了按我的肩,轻轻开口:“闷的话,就出宫走走吧。”
我忙看他:“真的可以吗?”
他朝我微笑,转眼看着阿玉,道:“有何不可?”
狭长的眼里一片沉暗。
阿玉也看着明于远,眼底沉静如水,慢慢地开了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就自己跑出去。”我接口,微抬了下巴,横眉相向。
“不行!”他俩却异口同声。
哼,我偷偷跑出去,能奈我何?
突然想起阿敏刚才说我脚快的话,不禁懊恼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这招。嗯嗯,现在也不算迟。
我在心里嘿嘿嘿地笑起来。
明于远已伸手在我头上一拍:“傻小子,别动歪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转头看着他,忽觉不对,忙住了口。
那边慕容敏咳了起来。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过几天,我要去青江察看河工进展情况,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吧。”
“真的?!”
“不行!”
我正自惊喜万分,突然听到这一声,不由气恼地瞪着阿玉:“为什么不行?”
他一顿,看着明于远:“目前朝中事务繁多,离不开明国师。”
我简直要哭出来。
他转回目光,静静地看着我,许久,缓慢开口:“你要去,就让阿敏……嗯,让宋将军带你去吧。”
我闻言,不觉又失望,反问:“宋将军就离得开了?”
语气很冲。
“嗯,确实也离不开,”他雍雍容容接口,“算了,你还是待在……”
他边说边准备转身。
“啊?不不不不不,”我一听,忙抓住他的衣袖,“我去我去,宋将军就宋将军吧。”
尹文平又咳起来。
哼,全不是好人。
不过,一想到十年来还未出过都城,这次终于能出去,而且还可以离开皇宫,不禁又眉开眼笑。
阿玉看着我,眼底笑意一闪,雍容优雅转身。
明于远似笑非笑,一拍我的头:“唉,你这个傻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官不可无此味两句;事见于明人张岱《夜航船》。
江湖初涉
鱼龙动陂水,处处生波澜。
我骑着飞云崩雪,走得并不快。
正值初秋,天高云淡。四望绿水人家,阡陌纵横;近水遥山,层林欲燃。
只觉身心一轻,直如脱笼之鹘。
惟一的遗憾,明于远不能同行。
宋言之在我身旁,骑着一匹通体纯黑的马。
可是,他这马极是争强好胜,不肯与飞云崩雪并行,只发力飞奔,黑色的闪电般。
在我的调教下,变得慢吞吞的飞云崩雪竟似受了刺激,居然也撒蹄狂飙,害我惊呼连连,最后直接趴它背上,被颠得头昏眼花。
当飞云崩雪赶上那黑色的妖孽时,我已去了半条命。
宋言之早已好整以暇地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摊上,凉凉地喝茶。
我这才发现喉咙也已要冒烟。
欲下马,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好半天才吭哧吭哧下来,却是腿一酸,直往地上摔去。
“呯”地一声,金星飞舞,尘土飞扬。
宋言之哈哈大笑,笑声如鹤唳九霄。
“宋言之!”我恼羞成怒,挣扎着爬起来,挪到他近旁,将身上的尘土大力地拍拍拍,直拍得他双眼迷住睁不开。
这下轮到我哈哈大笑,可是没笑几声,就觉得浑身散架般,实在笑不动。
“店家,茶——”我瘫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一口气灌下去,呛得直咳。
宋言之拍拍我的背。
我犹记恨,抬头朝他:“这会儿又充好人了?走开,不要你管。”
“那要谁管?明……”他咳一声,“明天就不要再骑马了,我看你还是坐马车吧。”
“不,我觉得骑马很好。”我横他一眼。
他并不坚持,只微微一笑:“行。”
我看着他,这会儿他又像宋言之了。
清逸出尘的宋言之。
他低头喝茶,解释:“刚才没来得及扶,你,还好吧?”
我一听,到不好意思起来,笑道:“没关系,权当舒筋活血了。”
算了,说不定他不愿意这趟出行,却硬被阿玉派了来。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
“对了,它叫什么?”我转了话题,颔首朝路边示意。
宋言之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那黑马正睦邻友好中,与飞云崩雪一处悠闲地啃草。
“小黑。”他转回头,轻描淡写地抿口茶。
什么?
我想起当初与飞云崩雪开玩笑时叫它小黑的事。
疑惑地看他。
他又笑起来,看着我,轻轻吐出两个字:“绝尘。”
我赞道:“好名。一骑绝尘,超光越影。”
他不置可否,一笑而起:“走吧。”
再继续前行时,他的绝尘竟温驯了许多,飞云崩雪走它身边,也不见它再奋蹄撒野。
煤球。
我暗瞪它一眼,在心里恶劣地替它取个绰号,忍不住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宋言之看我一眼。
我说:“天气真好,对不?哈哈……”
宋言之看看天,又看看我,一笑,并不说话。
我抬起头,霍,居然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看看就要下雨了。
重又一路疾驰。
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一座城市,丰城。
宋言之说到丰城就一定要去清风楼。
清风楼有三绝,天下闻名:温泉;梅酒;清风居。
下马踩在平地上,刚迈步,我居然深一脚浅一脚如处舟中。
要不是宋言之眼疾手快,定会再次摔个瓷实。
“原来马骑多了,是连路也不会走的。”我得出结论。
宋言之半扶着我,只笑不答。
也是,看看人家这神清气爽、闲庭信步模样,与我的狼狈真是判若云泥。
走进去,原来房间已经订好了。
整个楼层,只两间房,门相邻,我东他西。
我房间门楣上有一匾额,道:清风。
不一会儿,敲门声起。
宋言之站在门外,手里拿着衣服。
干什么?
他笑了:“还没收拾好?走吧,泡温泉去。”
什么?
泡温泉?
他不等我回答,已自走进来,在我的包裹里捡了一套衣衫,将我一拉就出了门。
可怜我跛着双腿,直嚷着“慢点、慢点”。
他倒也真放慢了速度,很慢。
下楼,向后,走不多远,出现了一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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