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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快哉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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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团。
天宁被混乱的人群拥来推去,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里的马缰,再回头的时候,马已经不见了,周围都是嘈杂的人群,他又惊又怕,想逃走又挤不出去,正急得没有主张,忽然一只手牵住了他的手,道:“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天宁头晕脑涨,只想快点离开此处,便点了点头,那人用力推开人群,带他闯出了重围。
转了几个弯,终于摆脱了嘈杂的人群,那人回过头来,笑道:“你要到哪里去?”
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目英俊,气宇轩昂,衣饰华丽,双目灼灼。不知为什么,天宁不喜欢他,甩脱了他的手,道:“不知道。”
那人被他甩开,也不生气,只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随从下人呢?”他见天宁这般气质风度,早知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落了单,一看就是个不通世务的。
天宁摇了摇头,不想答他,转身走开。
“你去哪里?”那人又跟了上来,伴着他走。
“我饿了。”天宁其实不想这么说的,只是实在饿得难受,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引得那青年莞尔一笑,道:“先去我那里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天宁犹豫了一下,反正也无处可去,又怕见那些混乱的人们,便点了点头,那青年大喜,忙在头前带路,穿过几道巷子,在一处大院墙的后边推开一扇小门,道:“请进,这里就是我家。”
两人穿过一个大大的花园,来到一处院落,院内花木扶疏,清洁雅致,显然主人生活颇为优渥。
那青年引他进了屋,微笑着道:“这里是我的书房,请坐,我这就命人送饭菜过来。”
天宁点点头,也不客气,便在桌边坐了下来,好奇地观看墙上的字画。
那青年见他身形苗条,体态优雅,虽看不到面目,但可以想见是个倾国倾城的人物,眼光不由得更亮了,强自镇定心神,亲去安排茶饭。
不多时他回进屋来,后面两名丫环端着托盘,把各种茶点摆了一桌子,青年笑道:“饭菜一时还不便得,先用些点心吧,这是明前的碧萝春,不知你喜不喜欢?”
天宁早饿得狠了,也不挑剔,看看眼前的茶点,倒是正宗的苏式细点,做工精致,便点了点头,伸出双手。
他态度自然,静静地等待,那青年一怔,随即明白了他是等人给他洗手,忙吩咐丫环去端了水来,也不让她们动手,自己亲自给天宁净手,拿着他细腻如凝脂的小手,只觉得心中一荡,几乎舍不得放开。
慢慢地给他净了手,拿软布巾子拭了,天宁便开始喝茶吃点心。青年自己不吃,只坐在旁边看着,一边殷勤地给他斟茶,陪笑说话,天宁自顾吃点心,也不理他说些什么。
那青年自我介绍,姓李名绍阳,是这淮阳城巡抚的二公子,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
天宁哪里管他姓甚名谁?他胃口浅,各样东西只吃一点便觉饱了,又喝了半盏茶,起身便要走,李绍阳忙道:“贤弟不忙出去,外面那些人只怕还在聚着,很乱的,你的马又丢了,不如在这里歇歇,晚一会儿我备好了马,亲自送你回家。”
天宁忽然想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却回哪里去呢?一时倒怔住了。
李绍阳见他神态,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知他可能是小孩子脾气,跟家里闹了气偷跑出来的,心中大喜,面上不动声色地道:“若一时不想回去,愚兄这里地方倒宽敞,你不妨住上几日,我家的莲花池很有名的,晚上我带你去湖中采莲好不好?”
天宁昨天半夜出来的,一个人走了很久的山路,又晒了大半日太阳,早疲累不堪,听他如此殷勤劝说,又看见书房一角那整洁的床榻,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便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李绍阳见他应允,大喜过望,扶他过去在床上睡下,亲手帮他除了外衣和靴子,再一看,天宁竟已睡着了。
李绍阳犹豫了半晌,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掀他的面纱,轻纱渐褪,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肌肤如象牙一般洁白,细嫩如凝脂,两弯浓黑的秀眉下面,眼睛闭着,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映出两个优美的弧形,他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圣洁之感,令人不忍亵渎。
李绍阳好不容易才喘上气来,着了魔般盯着睡梦中的少年,心头乱跳,好半晌才终于定下神来,轻轻搬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守着他,看着他,心潮起伏,如痴如醉。
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些问题,李绍阳只在脑中微微一晃,就撇开一边,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大气都不舍得喘,生怕惊扰了他,他就像一个非常年轻的,逃出天庭的神仙,流落在人间,被自己捡到了,真是天赐良机……天赐……良缘……
他痴痴呆呆地望着天宁,不知看了多久,眼光在他的全身细细流连,觉得他简直完美到了极处,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他是真实的,李绍阳忽然害怕起来,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忙伸手轻轻摸了摸天宁的手,还好,有一点温热,不过温度太低了,让他疑心起来,又摸了摸,真的是体温太低了,他……他是人吗?
李绍阳的心揪了起来,轻轻地把天宁的头巾拿了下来,那头巾是用一种极细腻光滑的丝绸缠成的,绝非中原式样,头巾正面镶着一块鸽卵大小的蓝宝石,周围一圈细碎钻石,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但更让李绍阳心动的是头巾下披散开来的乌云一般的长发,光滑如锦,柔顺如丝。他着迷地轻轻将那黑发捋顺,长几及腰,他难奈地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焦渴,浑身燥热。
天宁被他弄醒了,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望了他一眼。
李绍阳脑中“轰”的一声,瞬时一片空白,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天宁猛地发现自己的面纱被揭开了,吓了一跳,立即坐了起来,伸手去拿被放在一边的面纱,李绍阳忙捉住他的手,哑着嗓子道:“别……别戴了。”
天宁最不喜欢人家碰他,闪电一样缩回了手,怒道:“走开!”
李绍阳一呆,道:“什么?”
“快走开!”天宁气势凌人地一指门外,怒道:“出去!”他从小颐指气使惯了的,自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李绍阳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听从他的话,又舍不得,忙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让为兄再看看你。”
天宁没想到他竟然不听自己的命令,见他痴痴迷迷地盯着自己看,难堪已极,喝道:“你出去!”见李绍阳还是一动不动,气得伸手便去打他。
李绍阳抬手捉住他的手,那柔滑纤细的触感使他心中一荡,再也舍不得放开,叹道:“你打我吧,我宁可死在你手里,也绝舍不得出去的!”
天宁怔住了,他几曾听过这般风言风语?只当他是疯了,害怕起来,又觉得委屈,大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好似两汪碧水之上泛起了波澜,只看得李绍阳心头剧震,颠三倒四地道:“别怕,好孩子,别怕,哥哥不会伤害你的,让哥哥好好看看你,别怕我,我怎么舍得伤你?”
天宁拼命向床里缩去,用手乱打他,却被捉住了双手,他又惊又怒,更是害怕,两泓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像两颗钻石划过他玉妍般的脸颊。
李绍阳见到他的眼泪,越发忍耐不住,轻轻捉住他的手,把他搂在怀里,怜惜地道:“别哭,别哭,哥哥怎么舍得你流泪?”
天宁不习武功,一向养尊处优,何曾受过别人如此轻薄,气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拼命挣扎,却怎么挣扎得脱?
李绍阳见他大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心痛难忍,叹息着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水,喃喃地道:“好孩子,哭什么,哥哥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别怕,快别哭了。”
天宁身受挟持,哪里还听得进去这话?哽咽着用力挣扎,感觉他热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他的嘴唇碰触到了自己的脸颊,又紧张又厌恶,难过得气也透不过来,几欲晕倒。
李绍阳心疼地抱住他,不让他过于挣扎,一遍遍轻轻吻去他的眼泪,柔声安慰,希望他能安静下来,他本是想好好怜惜他的,不舍得对他用强,怎奈天宁完全不肯听他的话。
突然天宁觉得他抱住自己的手臂松了下来,他再用力一推,李绍阳的身子僵硬地向后倒了下去,脸色发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天宁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急忙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下来,也顾不得穿上靴子和外衣,反正他也不会自己穿,急急忙忙地向外跑去。
门外天色已经昏暗,他一直向外跑,不辩方向,也不知要跑去哪里,只是想快快离开这可怕的地方,慌不择路,直跑到了一处门边,那里有一辆大车,一个青年壮汉正在往车上搬运大桶。
“谁?!”那人在昏暗中见到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的天宁,也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鬼怪狐妖。
“救我!请你,救我走!”天宁抓紧他的衣服,直觉这人不会害他,他的感觉一向很准,当时他见到李绍阳时就不喜欢,若不是又累又饿,被吵闹的人群弄昏了头,绝对不会跟他回家的。
那汉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
“我要离开这里,请你帮助我!”天宁生气地道,虽在向人求恳,依然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那人俯下身来看他,待看清了他的脸,惊得后退一大步,小声道:“你是……你是……你要去哪里呀?”
“我不知道,反正离开这儿就行!”天宁生气地一顿脚,命令道:“快带我走!”
“好好好,你小心一点,坐在这里。”那人不由自主地马上服从,小心翼翼地扶他上马车,这可是一辆拉泔水的大车,两个大桶气味难闻,车子也颇为肮脏,但天宁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即爬上车去,坐在两个大桶中间,那人赶车出了后门,一路出城而去。
第十六章
车子停下的时候,夜已深了,赶车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扶天宁下了车,穿过一处小小的院落,进了一间小土房。
屋里家徒四壁,他急忙点起了油灯,搓搓手,窘迫地望着天宁。
天宁又累又饿,还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一心想要有个舒服的地方休息,再吃点东西,看到他家里这般模样,失望极了,缓缓在桌边坐下,沮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赶车的汉子毕恭毕敬地远远望着他,不敢靠过来,半晌才敢问道:“你……你饿了吧?”
天宁点点头,微微燃起一点希望,抬头看他,那汉子见他对自己有所要求,顿时精神一振,忙道:“我煮点汤给你喝?”
天宁又点点头,他实在是饿得狠了,随便什么都可以吃。
汉子忙忙地跑去厨房,点火烧汤,穷困人家,哪有什么好材料,清水烧开了,扔几片菜叶、干蘑进去,又看到墙上一小片挂了很久都舍不得吃的腊肉,一咬牙摘下来,细细切碎,放在汤里,不多时香气四溢,那汉子口水直流,先不肯自己吃,盛了一大碗,送进屋来。
天宁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眼泪汪汪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饿,原来饥饿的滋味这么不好受,他决定以后一定好好向那些穷苦的人们施舍,再也不让任何人这样挨饿了!
闻到香气,他精神一振,马上坐起身来,望着摆在眼前的汤,兴高采烈。
汉子见他高兴,自己也开心不已,将一双旧筷用力擦拭,双手送了过来。
天宁才喝了一口汤,觉得有一股怪味,“哇”地一声又吐回了碗里,问道:“这里面你放了什么?”
“白菜、蘑菇干,还有腊肉。”
“什么肉?”
“猪肉。”
“啊呸!”天宁急忙把嘴里还余的一点点汤汁也吐了出来,还嫌不干净,拼命地吐口水,懊恼地叫道:“快拿水来!”
那汉子吓坏了,急忙跑去拿了凉水来,天宁嗽了又嗽,呛得咳嗽起来,难过得眼泪直淌。
“啊呀,你怎么了?那肉很香的,没有坏,我一直舍不得吃……”汉子又急又窘,急忙解释。
“快拿走,扔掉!扔掉!”天宁气得冲着他喊,脸都涨红了。
汉子惊惶失措地端起汤碗,却舍不得去扔,只道:“没有坏,真的是很好的东西,你不喜欢吃么?”
天宁知他不懂,只好自己生气,气得肚子暂时也不觉得饿了,走到一边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请求安拉的宽恕。他是穆斯林,当然不能吃猪肉。
汉子惊讶地望着他,又看看肉汤,惋惜地叹气,舍不得扔掉,便自己喝了下去。
天宁祈祷完了,站起身来一回头,就见那汉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摇摇欲坠,手一松,汤碗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
“你……”天宁害怕地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发抖,颤声道:“你为什么喝那汤?”
汉子颓然倒地,脸上涌起黑气,片刻间便已断绝了呼吸。
天宁用手捂住眼睛,几乎想要尖叫,他踉踉跄跄地从汉子身边跳过去,跑出门,直跑进黑暗中去,脸上的泪疯狂地流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门外不远就是大山,他慌不择路,直跑进了山里去,在黑暗的山林间跌跌撞撞地走,失声痛哭。
不知走了多久,实在走不动了,他脱力地躺在地上,眼泪也流干了,伤心地蜷缩起身体,昏错沉沉地睡了过去。
宁静的夜,笼罩着山野,林间偶尔出现几声夜鸟惊飞的啼鸣,不多时又归于了平静,万籁俱寂。
露珠滴在天宁的脸上,弄醒了他,他张开眼睛,迷惑地望着眼前的丛林,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艰难地爬起来,钻过一丛矮树,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平缓的山坡,远处红红的太阳光正温暖地从山岗顶部升起来,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
天宁着迷地望着难得一见的日出,心里挺高兴。
然而太阳再升高一点,柔和的光芒就变得炙热,照在天宁裸露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无奈地再走回树林里去,让浓密的树荫把自己保护起来,山林里一个人都没有,野花芳菲,鸟鸣间关,蝴蝶翩跹起舞,松鼠枝间跳跃,好一派自然天成的美景。
然而天宁却无心欣赏,他饿得好难受,看到灌木丛上长着不认识的小果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摘下来往嘴里放,结果又苦又涩,只好又吐了出来,眼泪含在眼框里,只差一点便又要涌了出来。
忽然旁边的树丛一响,跳出一只黄毛大狗,天宁吓了一跳,急忙后退,那狗儿好奇地凑上来嗅他,天宁生怕它咬自己的手,忙把两手高高举起,心跳得如欲从胸中蹦出来一般。
“哈哈,你看大黄抓了个俘虏。”有小孩子的声音嘻嘻哈哈地叫嚷,接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从林中钻出来,像大黄一样围着天宁好奇地看。
天宁这才明白这狗是有人养的,生气地把手放下来,怒道:“快把它赶走!”
大黄不满意地冲他“汪”了一声,天宁吓得向后一跳,一个大孩子吹了声口哨,大黄向后退开,坐在地上摇尾巴,舌头长长地吐在外面。
“你是谁呀?”一个小孩问天宁,天宁看了看他们,一共五个人,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不过八九岁,都兴致勃勃地望着他,眼光里露出喜欢的神色。
这些小孩的和善让天宁很安心,虽然他还是不喜欢他们盯着他看,但这些孩子明显的毫无恶意。
“我迷路了,想下山去,你们能送我出去吗?”
“可以啊,你家在哪里呀?”
“嗯……”这可问倒天宁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反正离这里不近,昨天他骑马走了快一天呢,原以为很快就有人来接他回去,谁知这一次竟然没一个人来找他,那他怎么回去呢?他们的行踪一向很隐秘,就算别人想送他回去,可能也找不到他们的住所。
怎么办呢?父亲一定是生气了,不要我了!天宁伤心地想着,大大的眼睛里又浮上了水光,对面那几个孩子都看得呆了,一个小姑娘走过来,温柔地道:“别哭,我们会送你回去的,小姐姐,你家在山下吗?”
天宁怔了一下,才明白她把自己当成了女孩,气得脸通红,叫道:“我是男的!”
小姑娘吓了一跳,其它人也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他,他的白衣服虽然弄脏了,但质料极佳,在微风中轻轻飘摆,微含怒气的精致面貌,纤细挺拔的少年身材,确是像个男孩,只不过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使他的美变得中性,有点像女孩了。
突然一个孩子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哈哈大笑,他们的笑声毫无恶意,只是觉得好玩,天宁被他们的笑声感染,自己也笑了,于是双方一下子亲近起来,女孩跑过来拉起他的手,带他到溪水边上去,用自己的小木梳给他梳头,其它孩子一边玩水,一边看着他们,说说笑笑。
女孩子给天宁梳完头发,羡慕地望着他比自己还要乌亮柔顺的黑发,赞不绝口,却听见“咕噜”一声轻响。
“咦?”女孩奇怪地睁大眼睛,天宁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像个熟透的大苹果,小小声地道:“我饿了。”
女孩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饼来给他,天宁早饿得狠了,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虽然这不过是普通的粗面饼,但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比自己以前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甘美!
另一个孩子用树叶卷成小杯,盛了清清的溪水给他喝,见他显然是饿坏了,几个孩子跑去掏鸟窝,想要烤鸟蛋给他吃,天宁先是饶有趣味地看他们爬树掏鸟窝,待明白他们是想给自己吃鸟蛋时,忙摇头拒绝,因为他母亲为了让他增福添寿,从小就命他吃素。
于是孩子们又跑去找了些能吃的野果来给他,天宁终于填饱了肚子,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休息。
孩子们围着他趴了一圈,连同那只大黄狗,都着迷地望着他的笑面,莫名地欢喜着。
“他是不是山妖啊?”一个小孩悄悄地问同伴。
“我觉得像狐狸精。”
“胡说!老人家说要叫大仙才对!”
“大仙也会饿肚子吗?”
“他有没有尾巴?”
“汪!”
休息够了,大家一起在林间玩耍,天宁没有鞋子,脚上的一双布袜也早弄破了,一个孩子脱下自己的草鞋给他穿上,山里孩子光脚跑惯了,穿不穿鞋也不在乎。天宁穿着草鞋踩在草地上,觉得很新奇,开心地笑了。
中原孩子的游戏天宁一点都不会,而且从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只有捉迷藏最好学,于是他们在林间钻来钻去,大呼小叫,快乐得像一群小鸟,时不时夹着大黄的一两声吠叫,使这宁静的山林变得活泼生动。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天宁累得满身是汗,兴奋不已,他还从来没有玩得这样开心过,完全不像什么神仙菩萨,只是一个快乐的男孩。
突然他的手被荆棘刺伤,叫了一声。
另一个孩子跑过来,看到他白玉也似的手指上迅速冒出一滴血,好象一粒红红的珊瑚珠子,便拿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道:“好了,马上就不疼了。”
天宁像被火烫了一样抽回手,惊恐地望着他,脸色惨白。
那孩子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你……”他指着天宁,手突然颤抖起来,脸上浮起一层黑气,摇晃了几下,摔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小田,小田,你怎么了?”其它孩子都跑过来看他,害怕地摇晃他的身体,但他已经没了气息。
“你……”一个孩子指着天宁,愤怒地叫道:“你把他怎么了?”
“他死了,他死了!”小姑娘号啕大哭起来,黄狗冲天宁呲着牙,汪汪地狂吠着。
“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天宁的眼泪扑漱漱地滚落下来,哽咽地叫着:“不是我害他。”
四个孩子惊惶失措地望着他,一起往后退,猛然发一声喊,四散而逃,连大黄都夹着尾巴溜走了,只留下天宁一个人哭着,伸出两只手臂,徒劳地喊:“别怕我,我不会害你们的!”
林间突然暗了下来,太阳躲进了云层,万物失色,天宁呜呜地哭着,一步一步往后退,林间空地上,那具小孩的尸体那么刺眼地摆在那里,刚才他还像一匹快乐的小马一样奔跑,好心地为天宁吮去手指上的血……
“不是我……”天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林边一块大石的后面,伤心地哭泣,默默地祈祷,希望安拉能够原谅他的过错,接引这小孩的灵魂前往圣界。
不知过了多久,天宁被一些嘈杂的声音惊醒,原来他哭累了,就蜷缩在大石边上睡着了,他站起身来,发现天已擦黑,远远的有火光渐渐行近,有小孩的声音在喊:“就在这里!”
他站到石头上眺望,突然林中涌出一群人来,有人咬牙切齿地喊:“在这里!妖孽在这里!”
天宁吓了一大跳,站在石上一动也不敢动,眼见人群呼喝着将他包围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扁担木棍和锄头,群情激愤。
怎么了?他们这是怎么了?天宁糊涂地想着,脑中一片空白。
“杀死他!赶快除了这妖孽!”
“杀了他!叫他再敢害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喊,天宁吓得腿都软了。
“我的孩子啊——”有妇人在悲惨地哭号,又尖叫着:“打死他!打这狐妖!”
狐妖?谁是狐妖?天宁害怕得浑身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滑下面颊,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快杀死他,小心这妖狐使法术迷惑人!”有人小声地喊,引起一片应和声,然而没人敢冲上来。
“狗血呢?拿黑狗血泼他!”
“汪汪”几声提醒了人们还有狗跟来,有人呼喝着,几条狗冲过去围着天宁。
“咬他、咬他!”
“汪汪汪汪!”狗儿们呲牙裂嘴地狂吠,天宁吓得紧紧闭住眼睛,然而狗们并没有扑上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嗅着天宁,终于都向后退开,夹着尾巴逃走了。
咦,怎么回事?
突然有人从草里捉出一条蛇来,向天宁扔去,天宁惊叫一声,那蛇足有三尺多长,在他脖子上盘了几圈,红红的信子吞吐着,就在他的脸前,蛇头三角形,显是有毒。
“咬死他!咬死他!”村民们激动地叫喊。
天宁的心都停止了跳动,浑身一片冰凉,若不是因为早就吓呆了,一定会拼命地叫喊或者晕倒。然而蛇立刻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仓皇地钻进草丛,眨眼间不见了。
村民们目瞪口呆,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他……他是神仙吧……”有人小声地说。
“胡说,神仙会害人吗?他是妖怪!是狐狸精!”
“就是,看他的模样,看他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人!”
“杀死他!”
“用火烧,点火烧死他!”
“对,用火,快点火!”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天宁骇然望着刚才还跟他一起玩耍的几个小孩混在人丛里,向自己叫骂着,吐口水,扔石头,一粒小石头打中了天宁的头,他痛呼一声,捂着额头跳下大石,向树林中跑去。
人群身不由主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看他冲进了树林,又突然醒悟过来,发一声喊,追赶过来。
天宁跌跌撞撞地跑着,拼命地哭,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想要伤害他,明明他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么呢?为什么要烧死他?
眼看着前面跑到一处断崖,他绝望地回过头来,看着拿火把的人们越追越近,转眼就到了跟前,围着他站了半个圈子,他恐惧地后退了几步,再往后就是悬崖,没有任何退路了。
“烧死他!烧死他!”人群又激动起来,几个年轻人从林中拖出许多树枝,妇人们拔起干草,都向天宁身边扔来。
天宁无助地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自己的手臂,伤心地流泪,他想父亲,想母亲,想哈力克,他们从来都把他保护得无微不至,他们在哪里呢?完了,要被烧死了,天哪,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回去天国吗?虽然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还是不能接受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被天主召回。
“父亲!”他痛苦地呼喊,向天空伸出双手,苦涩的泪流进心里,默默地念着:“安拉保佑我!”
“主人,该出手了,不然会出危险!”
“哼,他这回应该明白这人间的险恶了!去吧。”
“是!”
天宁呼喊父亲使用的是西域语言,村民以为他在念什么符咒,害怕起来,纷纷将火把丢将过去,天宁身边已经落满了干草枯枝,顿时燃烧起来,他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抬起眼来,火光对面的人群正激动地向他叫喊咒骂,天宁忽然觉得这些愚蠢的村民是如此可恶,就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野狼,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不分清红皂白就要置他于死地?他并没有主动伤害别人,他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可他们就这样狠心地要烧死他!
天宁厌恶地转开头,不再看那些疯狂的人们,他的眼睛望向崖后无垠的碧空,一轮明月正高挂在天边,无比宁静,无比圣洁,啊,父亲曾经说过,这是他的月宫,是他在天上的归宿,也许今天真的该回去了吧?他在心里留恋地想念了一下在人间最亲爱的父亲和母亲,微笑起来,快步向悬崖边奔去,他才不要被火烧死,他才不肯和这些俗世的凡人纠缠,走吧!这就回自己的天国去!
“巴拉姆!我的雪山之心!”
“主人,我们离太远了!万能的安拉,请帮助我们!!”
突然,一道人影飞跃过熊熊的火墙,扑向前去,抓住了天宁——真是千钧一发!天宁已经把一只脚迈出了悬崖!那人把天宁轻轻拢在怀里,再一个起落,已跃过火堆,落在安全的地方。
村民们先是一惊,马上又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要那个人交出天宁,烧死他。
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相貌平常,气度沉稳,一边扶着天宁不让他倒下,一边问那些村民:“你们为什么要烧死他?”
“他是妖怪!”
“他害死了我们村里的小孩!”
那人看了看天宁,他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纤细的身体颤抖着,无助的样子只是一个受了惊的孩子。他摇了摇头,道:“胡说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村民们乱七八糟地叫着:“他是妖孽,已经害死了好几个人!”
“狗都不敢咬他,蛇也吓跑了!”
“他还会念咒语,不是妖是什么?”
“你看他的眼睛!”
那人皱起了眉头,道:“不可能,那他怎么不害你们?”
村民们语塞,转眼间又人喊道:“那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总不能等妖怪害到自己头上才后悔!”
那人点点头道:“先下手为强,所以就用火烧死一个可怜的外乡孩子?”
村民又鼓噪起来,那人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再多纠缠,一伸手把天宁抱在怀里,几个起纵,已远远离开了这里。
“主人!我们快去把小主人夺回来!”
“跟上去,先不要动手。”
“小主人会有危险的!”
“暂时不会,我们先看一看。”
“主人,那个人不一定会怎样对待小主人,他会再受惊的。”
“他伤害不了巴拉姆,如果他是坏人,巴拉姆会永远记得这世人的恶,如果不是,我要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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