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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之浮世情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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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敢再吐出一个字,我可真要撒手不管了!” 
我就知道琅青最会多嘴坏事,所以先他之前严厉地警告他。 
“我不说就是了……” 
琅青显得委屈似的撅起了小嘴,满腹的牢骚,丝毫不损他的俊美。 
“那你们还不快走!” 
我急欲打发他们一同离开,免得在此滞留误事。 
“走?这个时候,还走得了吗?”那个男人果然听见了我与琅青的谈话,微微侧过身,隔断了唯一的生路,“渚玉棠跑不了,你也别想逃!”勃发的怒气明显是针对我而来的。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我自负地笑了,瞧也不瞧地反手一掌击向琅青,琅青借我之力,带起渚玉棠趁势破窗飞出,蓦地一排密箭袭来,我挥袖筑起一面无坚可催的风盾,替他们挡下蜂蝗箭雨,顺利送他们逃上青云。 
两道拔起的身影联袂惊鸿翩飞,疾如离弦的快弩,连闪即没,犹如殒坠天宇的一抹流星,只争刹那辉炽的一瞬。 
“不要去追了!”那个男人赶至残碎一地的窗前,朝外大声喝道,登时压下一片鼓嗓。 
“我就说了,什么都要先试试看才能知道。” 
我嘴里淡淡敷衍着,并非有意要在人前夸耀什么,低头回顾景儿,难得他小小年纪临危不乱,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那一脸与世无涉的淡泊,好象真的不为任何事物所动摇分毫,心志之毅,胆气之豪,显见一斑。 
然而,我只能说——可惜了这副才具、可惜了这副胆略,着实可惜了……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那个男人厉声惊问,竟有点象酷吏逼供的光景。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为刚才的一幕而摸不着头脑,但他怎能看走了眼,错漏了我的一举一动? 
他以往对我的为所欲为建立在我的神通全丧之上,被封印住力量的神祗宛如人类一般脆弱、不济事,面对神力失而复得的我,人类又倏地退回到原先那微不足道的地位。 
“在我的孩子出生之时……” 
我没有在“我”的后面加缀复词,由他去疑神疑鬼。 
“你的孩子?”他或许早就在疑心景儿的眸采怎会与我满头的发色如此相似,此刻乍听之初,犹如五雷轰顶,狠瞪了景儿一眼,蓦吼一声,“这个小鬼是你跟哪个野女人生出来的孽种?” 
赫然空白的大脑搅拌着浑噩的浊浆,什么帝王尊严、霸主风范,在他肆无忌惮的淫威下全成了无用的废物,一霎时尽遭炙焰焚毁,悉数化作虚墟上的灰烟。 
“与你何干?” 
孽种——究竟是谁的孽种? 
我的心在冷笑着,一种报复的快感在胸坎里弥漫开来,我抿紧了嘴唇,决不吐露半个字。 
要我主动将真相说出来,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的眼睛泛射出血红的光芒,兽性泯灭了理智,竭嘶底里地大肆咆哮着狂天的怒焰,“说!到底是哪个贱人?” 
他接受不了因被背叛而起的激烈感情,势若疯虎地朝我猛扑过来,一下子就把我死死地压制在墙壁上,怒不可抑地逼问着景儿的身世。 
我与景儿互握的手腕被他冲过来的身躯撞得飞脱,肩胛骨传来一阵阵剧痛,好象快要被他捏成粉碎。 
“我从来就不曾顺从过你,何谈背叛?你不够资格来问我!”冰邃的瞳孔寒烁着星芒,我无视于他的怒发冲冠,斜睨着几乎与我鼻尖相触的英俊脸庞,“严格来说,是你背叛了我,是你背叛了我对你的恩赐!” 
“你就那么讨厌我,宁愿和一个女人生下孩子,也不愿意做我皇后?” 
裂帛声猝响,他霸道地撕开我合拢的衣襟,当平坦白皙的胸脯赤裸裸地裎映入他的眼帘时,事实证明了忖度,他失控的神情立时大变,双目几欲喷出毒焰。 
“如果你能捉住风的尾巴,那我就当你的女人好了。”我大胆无畏地回瞪着他的暴烈,讥嘲的口吻活像是从我的肌肤里提炼出来的温度,超越了人类所能抵御的恒常,“我绝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坚决得不掺半丝动摇。 
“就算是我一开始不慎伤害了你的自尊,难道我对你的爱情不足以弥补我所犯下的过失吗?成为一个女性,成为我的皇后,真有这么难吗?你难道没想过,你的拒绝也是对我的伤害?” 
不慎? 
强暴我是不慎? 
凌虐我是不慎? 
他把我当做了什么? 
日日夜夜的折磨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被归纳为“不慎”? 
如果什么都可以凭着“不慎”一词作为全权解释,那要律法何用? 
“究竟是谁伤害了谁?”悲愤中来,我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把凝聚在舌尖上的怨毒象鞭子一样甩到他脸上,“你除了光考虑自己,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是否需要你的爱情?没有了你,我照样是我!我只不过想做一缕自由的风而已,为什么你总是企图用情来困住我?” 
“爱上你难道有错吗?”他的唾沫星子喷溅到我脸上,我有点嫌恶地任其唾面自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敞开心扉,能够真心地爱上我!”他倏地剔竖浓眉,点漆的曜瞳溢流出深绝的沉哀,“我把夺来的江山奉送予你,只想表达我对你的真诚;我要立你为后,只想让你与我并肩共享荣耀……”声蕴金挚,诉语激动,用惶惑的眼神瞅着我,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表现出这番恳切言辞,令我不觉耸然动容,但也仅是动容而已,“我有生之日决不会放过你,哪怕是在我死后,我也会化作鬼魂缠住你,让你永远不能逃避我……” 
“你的要求太高了!”冷冷的语气融进软化的先兆,寒肃的眉宇愀然懈了几分紧张,“我赐你三生福祉,救你重返阳世,助你登膺九五之位,截然改写了你的命运。你已然拥有了南陵,为何还不满足,强求着不该属于你的姻缘?得陇望蜀,欲无止境,是你们人类太贪婪了。” 
我含愁地长吁,他的执着从来即是我困惑的源头,一再的拒绝似乎对他无效,依然顽固地索取着我的情爱,我的情于他真的如此重要?值得他这般浑然忘我,不计生死? 
天界的风曜从来都不是以多情出名的,甚至不曾动过情念,风般的洒脱不羁,由来性情已惯,何曾思及,柔丝的绊勒居然拘束了英雄的威凛? 
情愫是陌生的,虽不似洪水猛兽,但我并非没有见识过其他人的恋爱,由来多情误事,太过痴迷的,徒然生出顾忌,毁灭了刚毅,衍生了优柔,不适合操执生杀大权的裁夺者。 
我与他,世界不同,地位却惊人的相近,立于群峰之巅,发号施令,一呼百喏,接受别人献上的爱情或许可以成为习惯,然而付出自己的真情……这是绝端的禁忌,有害无益,不过是添增了一个可供对手击溃的弱点罢了,这妄动之情绝对应该避免发生。 
“其实我的欲望最少也不过了,单纯地只剩下一个……”他渐敛嚣狂,松弛了双臂的锆桎,一如往昔的强硬姿态,不容抗拒地将我搂进了他的怀中,低颈嗅着我发上的微香,“告诉我,究竟怎么做才能打动御西罗殿下的心?不是神出于对人的垂悯,而是一种平等的爱情。” 
“你不肯放弃我,我也不会屈从于你,你太狂,我太傲,我与你犹如焰与冰的性子,无法做到融洽……”推开他仅是举手之劳,所以我轻轻地推开了他,蜻蜓点水般飘盈地掠开三尺,让自己脱出一个男人的暧昧怀抱,“我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不屑攫夺人夫,尤其是自己妹妹的丈夫,我不够那么卑鄙……” 
旋身一转,紫光飞逸,披挂的碎裳复原如初,还我一身完好。 
“我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你竟如此无动于衷?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真的像你的肌肤一样冰冷?”藏愠的眉眼咄咄地燎燃着炽天的怒火,他一脸的恚懑欲绝,宛若负伤的豺狼,在我面前发出凄绝的哀嚎,“我不会就此死心的,从第一眼看到你之时起,我发誓一定要得到你!”他如影随形地追逐着我,我退一步,他紧跟一步,坚决的神情毫不显气馁之色,“我不管你的卑鄙不卑鄙,我只知道我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我所想要的东西,不论你恨、你怨也罢,我都要你一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 
如同在宣誓一个庄严的誓言,眼里散发出狂热的眸光,那种无可理喻的偏执给我的感觉极为怪异,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好象面对着的是一个疯子,骨子里潜伏着颠乱的危险因子,但愿这仅是我的错觉。 
“早过了年少轻狂,何必捉着幼稚的梦不放?”我略施挪移之术,远离了置身于他阴影笼罩下的窒迫,“以前我是中性体,你或许可以对我抱持希望,如今我已稳定为男性体,我是男的,你真的不介意吗?” 
游历红尘多年,远非初涉人世的懵懂,在人间看来,男人爱女人是天经地义的,男人爱男人……没有人会承认男人对男人的恋情,因为那是一段骇俗的畸恋、一个灵魂的扭曲……皇帝连真正地爱上一个女人也不被允许,而男人……结局不外如此,为尊者讳、为贤者隐,犯错的永远轮不到皇帝本人,是那个勾引皇帝的替罪羔羊,代人承过。 
自身的教训教会我了解人心险恶,我没有那么愚蠢,这“莫须有”的罪名恕我无福消受,原璧奉还。 
“现在才来介意的话,不觉太迟了?”他语含自嘲的苦笑,牵动了一下阳刚的嘴角,“为了你在天上投注下的关切眼神,为了你凌空飞舞的一笑……单为了性别而介意,就显得太没意义了,那种爱还有什么价值可以令人觉得珍惜?” 
“人与人之间尚且存在着诸多的不同,何况我和你并非只有人与神那么简单的区别,不要为了得不到的爱情而枉自作茧自缚了,你永远不可能是我的选择,不要再傻得在我身上浪费光阴。” 
我回首望向孤独地缩在角落里的景儿,他一身的安宁气息,仿佛能够安抚住沸躁的心绪,于是我的脸上展开会心的微笑,转身朝他伸出双手…… 
“父亲——”抹开唇边的笑容,稍舒眉头的轻结,景儿迈动他的小足,步履不乱地向我走来。 
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横掠而出,庞大的躯体挡在景儿身前,将单薄的身子遮掩得密不通风,蒙蔽了我的视线。 
“不——你要做什么?”我惊喘一声,脸部的表情霎时转化为如鬼的凄厉,僵硬得犹如石化。 
“若要保全这个孽种的小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投鼠忌器,我碍于他掌握下的景儿,怎好肆意行为?束手无策地眼瞅着瘦弱不堪的身躯在他手里不停地摇晃着,景儿的小脸愈来愈死白,迅速黯淡的紫眸透出恐怖的青灰,生命的光采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中。 
“你还像个皇帝吗?” 
瞥见情况不妙,我的心头怵然一紧,猛烈跳动的心脏险些蹦出了嗓子眼。 
你知否,他是你的孩子! 
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不在乎别人会怎样看待我!在你眼里,我从来都不曾有过好形象,即使你骂我卑鄙也无所谓了。” 
他定定地瞧着我,眼睛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灼烈得几乎可以烫焦我的皮肤。 
“有话好商量,你快放他下来!”景儿濒临垂危的情形,使我丧失了原该自傲的冷静,“景儿天生弱疾,你这样做他会死的!”我尖叫起来,无尽的惧意掐住了我的神经,好象随时都有可能陪同景儿一起厥倒。 
他半信半疑地低头审视着落在他手上的孩子,景儿此刻呈现出来的虚弱模样是骗不了人的,不由他不信。 
于是,他放开了景儿,任那失去知觉的幼小身躯滑落地面,砰地一声,重重坠地。 
长啸倏拔,宛若猿泣,几个腾步起落,疾闪似电,我飞展身形,迅速操起陷入昏迷的景儿,见他双眸紧阖,气息奄奄,原本抚不平的双眉蹙得更深,这凄惨的病容委实令我瞧着痛心到了极点。 
“你该死!” 
我一怒之下,含厉暴起冷叱,似有罗刹附身,忿忿地出手便是劈空一掌,掌劲如浪,催动万钧之力,甫一吐出,犹如秋风卷扫落叶,直将那个男人打得翻翻滚滚,好象惨遭大人恶意戏耍的三岁雏婴,根本无从抵挡我含怒击出的凝重掌力。 
那个男人自恃武功不弱,拼命想扎定脚桩,极力稳住身形,然而凭他的实力无法与我相抗衡,罩体的掌风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倒退、一退再退,即使有人想从背后扶住他的退势亦是徒劳无功,不过是多一个人陪他一同跌出,共承我一掌之力。 
我倚仗武功称霸天界,一掌之威端的不可轻视,天将神兵尚且无能力敌,况且区区一介凡人,早在我一掌之下重创了脏腑,但见他口一张,一道血箭从喉中疾射出来,溅洒丈许之外,七窍缓缓地渗出血迹,俨然内伤不轻,仿佛苍老了十岁,顿时萎靡于地。 
“你究竟有没有真正地看过我一眼,或者默念过一次我的名字?”他缓缓地仰起脸,望着我惨然一笑,嘴角犹自淌挂着凝珠的血滴,颤巍巍地撑起上半身,意图扶壁站起,终是力犹未逮,一个趔趄,脱力地倾仆倒下,那双倏黯的瞳眸仍旧不肯死心地紧盯住我的脸靥,“我知道你一直憎恨着我,认为我付出的爱情只会加重你的负担……我真的错了吗?奢求着天上神明的青睐,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如果我错了,我只错在无法让你爱上我,我决不认为爱你是错……”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过对我的执着,即使是他伤害了我,即使是我伤害了他,哪怕伤痕累累、心创百孔,也不能令他熄念,灭了胸中的狂情。 
他吐着血,强奋起余力,双手代替双足,支撑起身躯的重量,吃力地蠕动前行,挣扎着朝我爬过来,此刻他全然忘却了自身的尊贵身份,翼望能再靠近我一点。 
景儿气若游丝地躺在我怀里,我木然地怔立当场,好象变成了一座面无表情的石像,悠悠魂魄化作罡风霓散旋逝。 
为何以喜宴作为开端却不能以欢笑来结束?庆典的暖彤化身为遭遇冷落的主角,兵戎相见的凄艳取代了赋予红色的吉利涵义。 
那个男人连连咯血地爬到我脚边,动作迟缓地探手揪住我飘垂的衣角,瞳孔中泛显出一丝成功的喜悦,伸臂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膝,随继埋入了他苍白瘦削的脸庞。 
“御……西……罗……” 
这发自肺腑的呼喊象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声呐喊,倾注了他一生无悔的情蕴,宛若穿越了远古的时空,爬涉过千山万水,当发现自己汲汲寻找的目标便近在彼岸,不意却被一道不可跨逾的沟壑所阻,尖锐的痛楚霎时剜碎了他的心房。 
怀柔政策显然要比强硬作风来得卓见成效,尽管他可能采取的是哀兵之计,但却由此深深地打动了我。 
多年的铁血生涯,已习惯戴着冷颜的面具,身负军团的最高指挥职责,握有莫大的权力,军情眨息万变,风云诡谲嬗幻,需要绝对的冷静作为后盾,不容我拥有太多的丰富情感影响到长远的决策,管辖着手足之情、同袍之情,其余不必要的全被剔除了。 
然而,我的心之堡垒并不是顽铁砌筑的,我的情之冷淡并不是冰雪浇灌的,刹那的旌摇足以颠覆以往的坚持,掀澜的迷乱犹如狂策的奔马,在我寂寞的孤域里,大概也同样隐存着被爱的渴求。 
僵硬的指尖骤起轻颤,我怎么也动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茫然地低首注视着他正缓慢仰起的脸孔…… 
我看见了,看见了他的灵魂在深悸地战栗,仿佛在向我昭示着:千年,万年,沉眠在轮回中的灵魂未曾有一日霍忘——那名曾为山中的樵子留下一串清脆笑籁的飞仙。 
坦荡地迎上我震愕的目光,好象看透了我的心理,他的嘴角努力地向我展现最完美的弧度,情深如潮,绝难自抑。 
他的眼中,奇迹般地有了泪光,还有微笑的浮影。 
笑—— 
隔着一层历史洪流的朦胧面纱,我依稀又瞥见了千百世之前的那一幕记忆犹新的情景,就是这种令我印象深刻的笑容,让我不假思索地挥手赐出三世福泽,让我孜孜惦挂了无数怅然岁月。 
他有权利微笑,因为他曾经以无伪的笑容赢得了我的好感,可我无法报之相等的表情,若是哭泣反而容易多了,我不知我该以何种表情相对。 
重相聚首,我才恍然自己的感情不曾因疏别而淡忘,蓦然遭逢,反而让我感触颇深,领悟到许多以前所不曾想到过的。 
我以为我讨厌他、我以为我憎恶他、我以为我不爱他…… 
然,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不经意地在自己的心板上镌铭下一片身影,爱一个人需要感情,恨一个人人也需要感情,溯源于初见的一瞬,我已在不知不觉间动了感情。 
我如此讨厌他、如此憎恶他……并非我不爱他,我只是在懦弱地逃避着被一个凡人的情丝缚住的恐惧,只是在害怕失去我最宝贵的自由。 
东渚的潮声隐隐传来,如风啸、如龙吟、如天崩、如地裂、如塞爆心胸的嚎叫、如疯子失常的吼骂、如我心衔败北的饮泣…… 
第十二章 一重咒(上) 
一重咒,二重咒,花落枫叶红;风王朝,天曜罗,情尤怨重重。 
他沉睡着,浓眉紧锁,湿冷的大手紧攥住我的衣袂,生怕我会趁隙弃他而去。 
是的,我原该一走了之的,为何心软了,竟然留了下来。 
人间的是是非非,尽观皆是多么的无聊,惊天动地的大闹了一场,为什么偏要由我这个到头到尾都没甚相干的人来料理善后? 
我幽幽地移开目光,景儿就在另一旁静静地躺着,我已然将自己的灵力输入他体内,灰白的脸色渐有好转,清秀的小脸隐隐透出一层光泽的晕润,眉间解了愁困。 
这才像个孩子的模样嘛,他原也是黄口孺子,不该如醒时那般老气横秋,好象凭白无故地多加了三百岁的年纪,不知是成熟还是早熟,懂事得超出我的估计。 
景儿——御景,若是认下了那个男人,他便该叫“风御景”了,毕竟他也流有那个男人的血脉。 
通过我的臆想,那个男人贵为一国之君,后宫自不乏绝色佳丽,儿女多应成行,纵然对我许以深情,也掩盖不了他身为男人的欲望,我又何必同他说穿了,难道说风曜军团的少主抵不过一个人间皇帝的孩子吗?我倒不作此妄自菲薄的念头。 
“景儿……”我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叹息着他乖骞的命运,暗怨自己贻误了他,“或许你的才能决定你天生适合做个出色的统治者,但你并不全然适合做个人类,你拥有风系精灵的血统,谁不能扼杀你风般的性子,即使你不能如风翱翔,我也要把自由还给你。” 
我深知性好飞扬的风被困在地面上的痛苦,所以我不愿景儿遭遇到同样的束缚,得自我血液里的那份叛逆的不羁,是另外一重平凡血缘所不能封锁住的,如果他不是人类的孩子,如果他是我与其它族类生下的孩子,自然可免去沉沦中的一劫。 
天性是可悲的,景儿是我的孩子,是我与凡人所生下的孩子,注定了他会是一个人类的后代,被残酷地剥夺走人类向往无比的飞驭神通。 
我怅然若失地垂下翦睫,柔溢的紫发就在我眼前飘忽地掠过,恰似瓣瓣紫樱在风中飞舞,优雅地旋荡起春莳的婉姿,挑起一点妩媚的惬韵。 
满不在乎地一摇头,仿佛要甩掉所有的烦恼,任那一头长发披泻如瀑,轻灵如羽地洒落尘埃。 
“御……西……罗……御……西……” 
恍惚的声音蓦然拉回了我的思绪,那一叠声的呓语不知倾了多少的情深,醇厚的声音极是温柔,仿佛当年的回味,带给我的感受却是残酷之极,一如往昔的体会。 
凡间的俗人,一个死心眼的男人,你执意的痴心究竟存有几分价值? 
你为何念念不忘着一个不可能属于你的名字,在梦中犹是如此吗? 
天地的远阔,巅涯的阻隔,割不断脉脉情怅,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 
一双眼睛仿佛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受我控制地瞄向那个男人…… 
他躺着,双眸沉阖,有我替他疗伤,伤势已无大碍,惟在昏睡中变得安静许多,一反他见到我时的狂躁暴烈,如同一头激怒的雄狮。 
他不年轻了,但不算老,英武不减,更趋威严,当年那个气慨盖世的豪壮青年逐渐迈入了中年,承受着人类不可避免的循环规律,添了沧桑的刻痕…… 
我惊悚地发现到这个事实,这才愕然地忆起人类是会老的、是会死的,跟我不同,不似我可以享受永恒的生命与年少的容颜,甚至可以为了一丁点的小事消耗上几千、几万年。 
人生毕竟短暂,一梦如昙现,一叶知秋落,不过须臾的光景,一倥偬,便在指缝间无声无息地淌逝。 
我无法不让自己不去瞧那个男人,怔怔地出神了一会儿,突然间,我觉得他很可怜! 
天上的神祗爱上凡人是错误的,地上的凡人爱上神祗又何尝不是错误?悲剧已然太多了,据我所知,向来从无例外可得豁免,我也并不认同“缺憾是美”的观点,可以的话,有谁不想达到圆满完美的境界。 
“御……西……罗……” 
那个男人又在喃喃地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被梦魇了一般,两道斜插入鬓的剑眉纠结成一团,光滑的额头忽然渗出密密的汗滴,语气里充满了惊栗的焦虑,颤抖的大手把我捉得更紧,手劲之大,使我感到一阵剧痛自手腕处传来,骨头几乎要碎了。 
隔着薄薄的衣帛,明显有温暖的感觉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熨贴着我冰冷的肌肤,散发出微微的汗泽,是他的味道。 
“何苦……何苦……”我低低地问着浑然不醒的他,长期畏缩于暗处的顾忌陡然化作一道符咒贴上我的胸口,深沉内敛的感情瞬际升华为一股急待吐露的怨气,“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无论如何,你总归是南陵的夫婿呀……”独倚彷徨,我终于道出了自己积压良久的心声。 
可以不在意你的世俗身份、你的性别、你的出处,但不能不在意你是南陵的夫婿,纵然你恨我无情、恼我无心,而你仍旧是南陵的夫婿,我和你之间永远隔阂着一个南陵,这是不争的事实,永远也改写不了。 
被强暴的愤恨,被凌辱的羞耻,如今想来已淡漠了许多,我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一辈子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才算是大丈夫所为,我自信胸襟超然,不屑拘泥于一时的窘境,耿耿着不肯放开。 
唉,什么都不必细表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当它从未发生过。 
南陵,南陵,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没有我阻挡住她的爱情之路,她还会月夜啼泪吗? 
这么多年来,我携着景儿四处旅行,飘泊不定,数度远绕都城的所在,恪守着自己的诺言,始终不曾踏近一步,我不想由于自己而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但愿我所做的一切能对南陵有益。 
私心里,我真的很疼爱南陵,就算我不能长伫在她身边,我也希望她能过得很好,因为她是我最重视的妹妹,我真的很疼很疼她…… 
他醒了,忽地睁开炯炯的眸子,一语不发地瞅着我。 
我亦无语,缄静地颔望着他,继续沉默。 
“是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他略显踌躇之后,终于开口说话,隐然化解了原本僵滞的气氛,“我以为你又会撇下我,飘然离去……” 
未及甫毕,眉间忧色转盛,他蹙起额头,俨然一副为情所苦的样子。 
“我击伤了你,也该由我为你疗伤,”我不想再照以往的方式冷漠相待,不料说话间,竟流露出连我自己也暗感吃惊的柔和,“我和你总算是认识的,单单看在南陵的份上,我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我说不清自己这种欲走还留的心态,唯有借藉南陵来替自己掩饰真实的感情。 
“人情?你真正懂得什么叫作‘不近人情’?”他脸蕴凝重,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庞,眼中闪过无数辛酸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爱上别人?我当真不如那个女人?”压抑的嗓音充满难以言绘的苍凉愤慨,语调不免透出稍许的巍颤,“我终于还是要失去你……”声落叹起,掺杂着浓浓的失落,负伤的雄狮只剩下深彻的的哀鸣,低呜着心中拔除不掉的刺痛。 
“你本来就不该妄想的……” 
怅语如渺,我把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几不可闻。 
“你是在告诉我:你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只有我这个大傻瓜打从一开始起就是在自作多情?”他顾不得病苛沉重,陡然鼻透冷哼,激愤地掷下话来,“究竟是哪个女人具有如此神通广大,能一举俘获了你的心?我非常想见识见识一下,她到底有多么的神圣和高贵,是怎样一种绝世无双的美貌竟然教你动了凡心。” 
“你不必详加追查景儿的身世了,知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他居然以为景儿是我与其他女子所生,也罢,就让他这样误会下去好了。 
“怎么?看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她其实丑得不能见人啊?” 
他见我语含维护,忍不住出言讥讽。 
“且不管景儿的另一半生命来于何处,但他确有一半遗传自我的血缘,这一点不假也就足够了。” 
我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并不想同他在口舌上争论出长短,言多必失,慎戒,慎戒。 
“你好象有意在回避我的问题。”不欺然,他攒起眉穹,目露狐疑地问道。 
他不是一个脑筋迟钝的男人,相反,他思路清晰活络,极为应变通达,不消几句言辞的交锋,他敏锐地感知出我似乎有意在隐瞒些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我瞒起他的用意何在。 
“随便你怎么想吧。” 
我哂然一笑,颊上的笑意淡若水云,飘幽得让人无法逋捉到瞬闪而过的影子。 
“这么说来,你儿子的另一半身世大有争议之处?”他迫问了一句。 
“他不是我的儿子……” 
我突然驳回他对景儿这个“儿子”身份的肯定。 
“呃?”他一愣。 
“景儿和我一样,性别尚未明了。”我瞧也不瞧他脸上显露出的迷茫,迳自说道,“他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可能在人类的成年期就能稳定下性别,不需要再等上几千几万年。” 
“不管你的那个小东西是男是女,你让他生下来就证明了你对那个女人的在乎。”他恨声说道,一张俊脸扭曲得可怕,“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有比我更爱你吗?” 
“女人、女人、女人哪……” 
见他如此嫉恨交夹,恨不能立将情敌撕成碎片,我看在眼里,委实不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齐涌心头,忍不住叹着气,眼底的苦笑渐深。 
情敌——那个男人的情敌是谁? 
倘若说穿了,可真要把人活活笑死。 
“你笑什么?” 
那个男人原就不是一个安份的角色,不须几时,果然按耐不住地暴露出猖獗本性,语意汹汹,气色不善,即便他现在当上了皇帝,也只是为他更增添唯我独尊的本钱。 
“是没什么好笑的,不过是你问得太好笑了。” 
我懒得同他废话,干脆放声大笑,笑得他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我为啥失态而笑,在他的记忆中,我并非是爱笑之人。 
“不许笑!”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知我笑从何来,一时性起,倏然起手捂住我的嘴唇,威胁我不许泄漏出点滴笑哗。 
换了我被封印之时,自然任他百般摆布,然而今非昔比,再也由不得他擅自作主。 
我从容不迫地抬手一搁,顺水推舟,干净利索地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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