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孽伦-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哦?那别站在门口,快招呼他进来。”父亲的声音竟透著丝丝喜悦……还有热情?
“是。”我看也不看容楠,自顾转身走回房间。
待我把父亲推到客厅,容楠怯懦地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
父亲脸上难得有一点喜色,主动地说话∶“小默的同学吗?我是他的父亲。”
“啊!是、是的,伯父您好。”
“是吗?你……”
“父亲,他叫容楠。”我接口。
“容楠同学,你是小默的好朋友?”我也不知父亲为何有这联想。
“我、我……”
我笑嘻嘻地对父亲说∶“容楠坐在我前面,在班上和我最要好。我们不时一起吃午餐呢,对不对?”容楠先是吃惊地看住我,在我好几次对他眨眼,他才懂得顺著我的语气回答∶“是的,我们是好朋友,常常一起吃饭。”
13
“你别客气,多来我们家玩。”父亲看住容楠说∶“我的身体不方便,很多事也不能陪小默,反倒要他照顾。”
容楠羞涩地微笑,“别这样说,看得出来伯父对林、林默同学很好……”
“楠,你不用客气,就像在学校一样直接叫我默。”我笑著说∶“对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咦?啊,默……”容楠犹豫片刻才道∶“今天你没上学,我问老师你的地址把课堂派的作业拿给你……”他从书包找出作业。
“谢谢你!”我立时露出吃惊和感动的表情,自他手中接过作业。“其实也不用麻烦,我明天上学问老师便可以了,辛苦你送来。”
容楠脸红红地摇头,“不不不是的,不是特意送来,我本来有事找你……”
“哦?什麽事?”我笑问。
“这个……”他忽然拿出一块精致的橡皮擦,“昨天你的橡皮擦烂成两半,我、我买了新的给你。”
“不用啦!朋友那会计较这麽多?”我爽朗地拒绝。
“但是……”
“举手之劳,别客气麻。”
正当我以为容楠放弃,他忽然说∶“林、不……默,我们交换好吗?”他把新橡皮擦放在桌上,“你把昨天那半块给我……这样可以吗?”
我正想开口,父亲却代我答话∶“就这样好了,小默,容楠这孩子真纯品,你可别欺负他。”
“我才没有呢!”我不满地争辩,然後对愣住的容楠说∶“楠,你来评评理,我什麽时候欺负你了?”
“没、没有!”这次他倒答得极快。
“你看,父亲,他也说没有呢!”我愉快地说,眉一挑,彷佛在表示自己获胜。
父亲被轻松的气氛感染,眉宇之间也渐渐柔和。
容楠也从最初的慌张呆滞到慢慢可以接过我的说话,一人一句在父亲面前谈起学校的老师、同学、日常事。
我们就这样閒话家常起来,直到父亲脸露倦意,我才推他回房休息。
“小默,你在学校的日子看来不错……”他合上眼前温柔地注视我,“可以遇到这麽好的同学。”
我彷佛和应他的话,灿烂地笑起来。
是的,父亲。
请不要担心,我会做好任何你想要的事。
14
在父亲的要求下,我把容楠送到车站才回家。父亲的身体还没全好,容易疲倦,没有吃晚饭便早早睡觉。
今天他的心情出奇地好,睡梦中的脸微微舒展开。
在意外後,父亲基本很少外出,更别说和人接触,想不到容楠的到访竟然有这麽大的作用。
我把精致的橡皮擦放在手心,看了半晌才放进笔袋。
半夜,我靠在父亲的床边凝视他平静的睡脸。没有血色的苍白,薄得几近透明的皮层隐隐可见底下深绿的血管。
缓缓起伏的胸膛,是唯一证明他活著的痕迹。
我伸手轻轻摸上他的冰凉的脸颊,顺势摸上他的眉……沿著笔直的鼻梁来到软软的唇瓣。
父亲每晚睡前喝的那杯水,都渗入少量安眠药。
可以帮助他睡得更沉,更安稳。
他的唇形很美,薄薄的两片却凌角分明。笑起来牵出漂亮的弧线,两颊泛起浅浅酒窝。
小时候我最爱装模作样做各种逗笑的表情,期望引他发笑。
父亲很含蓄,只会看著我微微地笑。
那是让人温入心窝的笑容。
有多久了……有多久再没看过父亲的笑脸?
父亲,父亲。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也不足够吗?为什麽?为什麽?
当我以为再没有人可以插入我们之间,上天却夺去你的笑容。
是惩罚吗?
父亲,父亲。
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只愿换回你片刻的微笑。
所以请把惩罚加诸我身上。
我小心地靠近,用抖颤的双手拨开他额前碎发,深深凝望那张熟睡的容颜。
终於忍不住俯身吻上那诱人的浅红,眼泪不自觉地从流出,滴落他的脸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年前。
15
三、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年前。
那一天,我如常放学回家。家中无人,父亲要差不多晚上九点才下班,我伏在桌子上安份地完成功课。由於已接近学期未,快进入考试阶段,功课量不算多。
我对电视上演的连续剧没有兴趣,那些感情戏码、伦常剧集并没多大吸引性。
所以,家中静悄悄的,只有笔尖与纸页磨擦的沙沙声响。
肚子不饿,我已经习惯等待父亲回来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每天睁眼爬起床,努力地呼吸空气著,就是为了那一顿饭的时间。父亲上班时间比我上学更早,我都是独自吃完早点步行回校,晚饭才是我们一日相聚的时刻。饭桌上的父亲不多言,他会默默地夹菜放进我的碗子,听我诉说学校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其实,我很讨厌说话。
也许是遗传?
我不清楚。
母亲不喜欢说话,父亲不喜欢说话,我也不喜欢说话。反正我生命中的人彷佛都不太热爱张开嘴巴,吱吱喳喳说过不停。那时我们三人挤在夹小的室内,母亲抽烟,父亲抱著我凝视她,我静静地呼吸他的气息。
只是相比说话,我更厌恶二人之间挤满让人发慌的死寂。
父亲的眼神总是空空的,好像什麽也没有,又好像什麽也藏得下。
那漂亮的黑色眼珠子,没有反映出任何人的身影。
母亲在的时候,偶尔会浮现忧伤,然而在她离去後,只有凝望我时才会有一点点波动。
蓦地,一阵尖锐的聆声响起。
在寂寥的晚上,显得格外刺耳。
谁?
我从来不把家中电话号码给同学,父亲也没有多少朋友。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根本不需要与外界有接触。
有什麽藉得我们眷念?
这电话不过是这没有摆设的家中一件装饰品。
死板的聆响声震耳,我彷佛在再三确认是否我家的电话在响。
谁?
我的心倏忽一跳。
没来由的紧紧地抽搐一下。
16
谁,在恶作剧?
握著电话柄的手忽然一软,整个电话摔落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但我没有听见,因为耳边突如其来响起很大很大的耳呜声,像一只蜜蜂停留在我耳门,不断发出尖刻的呜叫,把一切声音都盖过。
——父亲重伤,昏迷不醒,正在医院抢救。
一滴血缓缓滴到地上。
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指甲把掌心划破却没有痛楚的感觉。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反应过来,如何赶到医院。只记得站在医院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彷似没有尽头,我的眼中只馀下那亮起的红灯。
女人坐在门外长椅,雪白的衣裙沾满斑斑血迹,她的脸上是深深惊惶和悲伤,抖颤的手向我的脸颊摸来,我假装没看见避开了,靠著洁白的墙在地上屈膝卷缩起来。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灯熄了。
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才慢慢意识过来。
我听不见医生说的话,只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女人的表情彷佛看到世纪没日,连仅有的脸色也退得一乾二净,她掩著耳朵激动地摇头,指著满脸疲惫的医生不知道大吼什麽。
他们像在我面前上演一幕默剧。
耳呜声愈来愈大。
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父亲。
父亲身上插满轮送用的喉管,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宛如沉睡般静静躺在置有多部医疗仪器的病房之中。我贴著透明的玻璃,喷出的气息在上面凝成一层薄薄白气,父亲的身影变得模糊。我赶紧移到另一个位置,反覆来回,直到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才被医院的男护士架开。
女人早已离开。
她没有勇气留下来。
没关系,父亲,我在。
几天後,耳呜声渐渐减弱,头颅缠住厚厚绷带的父亲,却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我回校办休学,每天都到医院守望。
沉睡的他,像个永远贪睡的孩子。
两人住的家,剩下我一人,二百多尺面积竟显得过份宽敞。我把日常用品装在背包,原本打算在病房外留宿,却屡次被医院的人赶走。後来把地点改在医院不远一个小公园,长椅有点硬,但总算可以与父亲靠得更近。
父亲,你一个人躺在那儿,会寂寞的吧?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惊醒,彷佛感应到父亲坐在我身边,手轻轻抚摸我的头,睁眼却发现是满身酒味的陌生人。
公园的空气很好,比那夹小的屋子好得多。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母亲那双不甘心的死白眼。她一直待在那屋子,看著我们生活。我知道的,她死了也把父亲困禁起来。
不怕,父亲,我来接你回家了。
17
不怕,父亲,我来接你回家了。
父亲沉睡的第一个月,女人天天到来,她总是伏在父亲身旁哭哭啼啼,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二个月,她已回复以往的妆容,眉宇之间又有生气。
第三个月,她烫了新发型,淡淡香水味弥漫整个病房。
第四个月,她匆匆而来,静看父亲片刻,接到电话後匆匆离去。
第五个月,她已经不再出现。
父亲父亲,那女人终於放弃了,你为什麽还在睡?
我边替父亲抹身子,边低声问。
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吗?
父亲沉睡一年终於醒来。
他的左手手指微微一动,不到几天,便重新张开眼睛。
世界没有因为这样变得美丽,医生之前已曾说,父亲脊椎受到严重创伤,纵醒过来双腿也会终生瘫痪,恢复无望。
情况比他的预测更坏。
除了脊椎,父亲头部亦深受重创,他醒来後医生检查半天,发觉父亲对右半边身子肩膀以下的肢体也失去控制能力,触感仍在,却不受他管辖。换句话说,父亲唯一可以活动只有左手,然而经过一年的昏迷时期,左手长时间欠缺运动,反应变慢,虚弱无力。
父亲得知自己的情况後,什麽也没表示,只是轻轻对我说∶“取消休学,回去上课。”
我摇头拒绝。
现在已是六月,学校大考己近尾声,这一年是赶不上,不若下年开学重念罢了。反正我之前本打算跳级,现在留一年刚好打回完形。空白一年时光,我也有信心绝不落後於人。
接下来是一段艰辛的日子。
父亲的身体很差,伤是全好,但一切也变样了。
支付大笔医药费和这段日子的日常开支後,一直储蓄的钱财所剩不多。父亲失去工作能力,而我还得照顾他,幸好政府有伤残津贴和救济金,才得以生活。
对於昏迷一年的植物人再度转醒,医院一度很振奋,注意力都吸引到父亲身上。随著时间一点一点推进,父亲的身体毫无进展,医生的热情也慢慢减退。直到宣布父亲可以回家休养,定时回医院作复健运动和一般覆诊。
父亲很不积极。
他没有生存意欲。
脸无表情地静听医生解说如何做,眼底却是让人心寒的冰冷。
医生要求他慢慢张开左手五指,他只是淡淡应了句∶“动了。”然而,任何人也看出放在腿上的手分毫不动。
相对於父亲的消极,我努力地学习如何在家中照顾他。
抱起他的动作和技巧,了解他生活上的需要,还得每晚定时起床帮他翻身以免生褥疮。
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
我忍住泪把地上的呕吐物抹净。他没有食欲,时常将好不容易吃下的饭菜呕落满地。
18
进食份量愈来愈少,脸色愈来愈苍白。
我几乎寸步不离他,彷佛一眨眼,他便会停止呼吸,永远离我而去。
半夜惊醒,恐惧得汗流浃背,只有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方略松口气。为有守候在他的床边,用几近贪婪的目光盯住他每一个细微表情,我才得以宽心。
这种日子不但令我瘦下一整个圈,绷紧的精神状态也到临界点。
终於,在一个晚上,当我抱起父亲打算移到轮椅吃晚饭的时候,手脚一软摔倒在地上。幸好在跌落的瞬间,我双手紧紧护著怀中的父亲,让自己的身体先触地。
巨大的响声像告示这一摔是两个人的重量。
背部传来阵阵痛楚,使我冷汗直冒。
父亲本无表情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紧张,他的声音带著焦虑地喊∶“小默!”
我牵起嘴角,免力给他一个笑容。
看见他眼露担忧,我知道这笑脸定是比哭更难看。
“父亲……”我一手环抱他,一手撑地尝试慢慢坐起。
“嘎……”剧痛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脱口的呻吟声被我强制压下。
“小默!你别管我,快看看有没有撞伤那儿?”
“没、没事。”抖震的声音欠缺说服力。
“放、下、我!”
我装作没听见,吸一口气道∶“父亲,我们去吃饭,别让菜冷了。”忍住巨痛,想一举抱起他之时,他忽然开口∶“不吃了。”
我怔一怔。
“不吃了,我不想吃,也吃不下。”父亲眼中闪过痛苦、悲伤和几分难以明了的情感。
我紧张地问∶“怎麽了?是那儿不舒服吗?胃?胸口?”
“小默……”他微微抬眼,“我不想吃饭,以後也不想吃,你明白吗?”
不想……
以後也不想……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向他没有血色,苍白得可怕的脸。
“不想吃吗?没关系。”我笑得灿烂,“我们一起不吃好了。”
19
你想干什麽都可以,我陪你。
父亲父亲,那麽,我们一起不吃。
都听你的意思,好不好?
他听到我的话立时惊慌起来。“小默!你怎可以不吃!你正在长高,听父亲说要吃饭……”
“不会,不会,父亲不想吃,小默也不想吃了。”我笑笑口接道。
“不行!你现在给我去吃饭!”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一笑,转身离开睡房,却不是到客厅吃饭。片刻回到睡房,父亲略为惊讶地问∶“这麽快吃完了?”
我摇摇头道∶“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说著,跪坐在他的膝前。
“不吃饭吗?父亲其实是不想活了,对不对?”这是显然而见的事实,只是我们都刻意装作不知道,一直藏在心底。我忽然坦白说出口,有一种将已结疤却发炎的伤口生生撕裂,让其中深黄色的浓流出来。
父亲沉默。
我忽然从身後拿出一把小刀。
将刀子举到半空,小刀保养得很好,刀身直挺,薄薄的利刃在灯光折射下一闪一闪。
“父亲,我陪你。”
用力在手腕重重一划,一道切口均匀的长长伤口立现。
深红色的鲜血涌出把衣袖染红。
“小默!你在干什麽!快住手!”父亲惊惶地大叫,“流血了!快止血!快!”
我静静地将头伏在父亲的膝上。
“小默!小默!小默!”
“林!默!你听到没有!快止血!”
“别疯!林默!你的伤口!”
父亲父亲,有多久了,你没有这样真切地喊我的名字?
用没有受伤的手抓起父亲的手,放到脸旁。
你不想活,难道要我独自一人活下去吗?
没关系,既然你厌倦这世界想离开,那请带上我,无论到哪里我都会照顾你。
“小默……别这样……”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想吃饭了,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他盯住我手腕的眼睛开始泛红。
我对他眨眨眼。
“我们,一起吃。”他慢慢地说,特别加重“我们”两字的语气。
丢下小刀,抱住父亲纤瘦的腰肢,我将脸埋到他的胸怀中。他轻轻转动唯一可动的头,以脸颊擦拭我的头发。
“别用这种方法……永远不要伤害自己,答应我。”父亲喃喃地在我耳边道。
“嗯。”我贪婪地呼吸属於他的气息。
这晚之後,父亲没有再提起这事。虽然他还是很消极,对於复健毫不起劲,却没有绝食的念头。
时光维持在这种境况中飞逝,看著他慢慢萎缩的肌肉,感到心痛,但为了他那仅馀一点点的生存意欲,我竭力地微笑,希望再次燃亮间淡无光的生命。
一个月之後,家中忽然收到一封信。
粉红色的信封,端正的烫金字体。
20
不是我的,是给父亲。
我替他打开信封,在看到里面印刷精美的粉色咭子一刻,立时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打开内页,果然是一张漂亮的邀请咭。
那女人,要结婚了。
我控制住嘴角,不让它有上扬的机会,平静地将邀请咭放到父亲面前让他阅读。我偷偷察看他的脸色,发觉他神情不变地微微含首,只是双目深处闪过一抹失望。
他,伤心吗?
在意外之前,父亲一度和女人很亲近。女人是父亲工作时认识,无可否认,她是一个出色的人。外表秀丽,大方得体,不介意父亲职位比她低,不时来我们家,帮我们收拾家居,甚至下厨煮菜,严如要成为这个家的第三人。
我几乎以为父亲要娶她。
接著,父亲出事了。
父亲清醒後,她来过一次,我一直守在病房外,不久她便离开。那次之後,她再没出现,而父亲也没说什麽。
现在,她要结婚了。
新郎当然不是父亲。
父亲,你会伤心吗?
没关系,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当我以为父亲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她要嫁人了。”
“是的,李姨姨下个月出嫁。”我看看邀请咭上的婚期。
“她……差一点便会成为你的後母。”父亲缓缓地说,语气中透著淡淡遗憾,“我已打算向她求婚。”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彷佛思绪也一拚时光倒流,回到那时候。
“嗯。”
“她对你很好……”沉默片刻,父亲又说∶“她会是一个好母亲。”
现在,她永远只会是女人,不会是我的母亲。
这个家,有我和你已经足够。
父亲看向我的眼神柔和得可把一切都融化,声音也放软。“我原本希望她能照顾你。”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以前不用,现在更加不用。
那使我沉迷的目光,温柔中渗有几分宠溺,“我一直……想让你过著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一阵热气倏然从胸口涌上,我感到眼眶微湿。
“对不起,小默。”父亲闭上眼,两行晶莹的泪水慢慢流下。
父亲。父亲。
我刹时间明白那泪水是为谁而流。
父亲。父亲。
请让我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21
回忆的小尾巴
=
我们没有出席女人的婚礼。
女人也没来电。
彷佛,从此走在两条平衡线上,再也没有交叉的机会。相汇的一点已在无声之中渐渐变淡,静静退出彼此人生。
也许,她的出现注定是过客。
当我看到附近公园秋叶遍地,蓦地惊觉父亲醒来後发生这麽多事,却不过在三个月之间。
九月终於来临,新的学年展开,我也得边上学边照顾父亲。
虽然整整一年没有上学,在我用一半时间完成学校发下的试卷,学校也没为难我,直接承认我之前的跳级伸请依然生效。
高三的课程在我的预计之内,我辞去所有校队,不再参加课外活动,把时间都花在照顾父亲身上。
以前只有晚饭时间可以相聚,现在每天放学便可以见到父亲,就像我幻想无数次的美梦成真。
然而,代价是如此沉重。
沉重得几乎让我不能呼吸。
每当我沉溺於和他的二人世界,无形之中耳边总有人轻轻地提醒我,这些时光是用父亲的笑容换来。
随之而来,是那巨大的耳呜声,直把我的所有都狠狠呑筮。
眼前身後都没入恐怖的黑暗。
那是永不翻身的恶梦。
和父亲之间的相处变得平淡稳定,没有事物可激起静如死水的惨白人生,那怕是一点点的涟漪。
容楠的到来确是让我意外,父亲说的话比平日一个星期加起来还要多。
我第一次为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产生质疑。
真的,不可以只有我们两人?
不,我绝不会动摇。
也不容许我动摇,当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没有人可以後悔。
父亲父亲,请相信我,这世界上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有我,不再需要其他人。
可以的,活在剩下你我的圈子之中。
紧紧地拥抱他,重重地吻上他的唇,呼吸的气息变得一致,紧密得彷佛要将两个生命重叠。
22
四、
虽然父亲的病已好转,但我还是多请一天假在家看顾他。
想到周五中午会有义工来访,我才打消再请假的念头,听从父亲的话去上学。
学校。
通往顶楼天台旁一条关上门的阴暗小通道,是我午饭後休息之所。
一般人会直接跑到天台,很少注意一侧通去天台後门的夹小楼梯。我时常独个儿躺在这里,总结半天所见所闻,挑选准备晚上说给父亲听的笑话儿和课堂趣事。
“吱丫——”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出现挡住光线。
我翻过身子,继续思考。
片刻,身後传来淡淡熟悉的烟蒂味。
“别在这儿抽。”我冷淡地开口。我决不想沾得满身烟味,然後被老师们抓住。
“哦。”那人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淡白的烟雾很快弥漫这细小的空间。我忍不住扫他一眼,趁身上烟味还不浓的时候推门走到外边。
我讨厌香烟的味道,它让我想起母亲。
发黄的牙齿,颤抖的手指,呆滞的眼神。
嘴里吐出一个个烟圈,令细小的家变得烟雾迷漫。
回到课室,看到容楠坐在位上低下头,愣愣的盯住自己手心。
我走过去说∶“今天放学有空吗?”
容楠听到我的问句显然吓一跳,赶紧把双手藏在背後,惊讶地望住我。
“咦?我、我?”他不可置信地反问。
“到我家,可以来吗?”
“你、你、你家?”他突然激动地站起,本是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看著他整个人疆住陷入魂游状态,我走到自己的位上准备下节课的书本。
父亲,如果他的到来可以换来你的欢容,也许,我应该试著改变点什麽。
虽然我并不喜欢外人进入只属於我们两的家。
“唷!你在愣什麽?”忽地一把男声响起。
容楠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吃惊地看住立在他正前面的男生,“左同学?”
“你不是说要请我吗?就今天如何?”被称为左同学的男生身材高挑,嘴角挂著一抹慵懒的笑容。
只见容楠脸色骤变,回头看看我,万分迟疑地问∶“你说……今天?”
我略皱起眉,抬眼一扫男生陌生的脸容。
是班上的同学?
我一向不留意学校的人事,虽然同班快近一年,也没记全班上同学的名字和容貌。
23
“怎麽?你有事?”
“我……”容楠急得红著脸,“我今天、今天……”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早就说不用了,是你非要不可……”男生耸耸肩,潇洒地转身,“就当没事好了。”
“不!”容楠慌张地大喊,让本以挪动脚步的男生停下来。“就今天好了……”他把手握成拳头,缓缓回身对我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林默同学……今天我……今天……”
“不用。”我不在意地翻开书本,淡淡地说。
反倒是他竟急得团团转,眼眶透出水光。
不过是请他来我家,用得著这样吗?
我刚刚想通,父亲才刚恢复好转,今天先休息一下,待回复精神,再让他来也许更好。
急,也不在於一时。
“别道歉,你下周一来。”我站起来对他说,容楠刹那间惊喜地张大嘴巴。我从他身旁走过,在越过被容楠叫住的男生时,我嗅到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气味。
这……一道身影自脑海闪过。
是他。
在小通道遇到的人。
钟声响起,下课放学,容楠跟著那男生的脚步走,离开时几次三番地回头,彷佛想从我的脸上看看我有没有生气。
当然没有。
除非是涉及父亲的事,否则这世上还有什麽可以轻易牵动我的情绪?
当心思全都投寄於一个人的身上,便会发觉自己的七情六欲都受那人支配,脑袋所思所想也不自觉受影响。
由始至终,我的眼睛只看到他,我的心只藏得下他。
父亲,父亲。
那个总是温柔地凝望我,把最好都留给我的男人。
请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
抽出钥匙,轻轻推开家门,发现和平时不一样,门槛旁边的鞋柜多了一双鞋子。
有客人?
而且……是男的?
是义工开门给他的吗?
我疑惑地盯住那双显然是成年男人所穿的黑皮鞋。
倏地,一丝不安略过心底。
“父亲?”我边低声呼喊边走进屋内。
当我来到客厅发觉只有父亲一人,轮椅停在沙发旁边。
他见我回来,即轻轻唤我过去∶“小默,放学了吗?来这边……”
“父亲,有谁……”
“他就是小默吗?”一把低沉的男声自我身後响起,我霍地转身。“眼睛长得和你很像呢!”
24
男人年约三十多岁,身穿剪裁恰当,乾净整洁的西装。他身形高大,容貌英俊,五官深刻,脸庞线条分明充满刚毅英气。一双眼睛如鹰隼尖锐,只有望向父亲时隐隐露出温柔。
危险。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他是谁?
男人优雅地向我走来,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第一次见面。”凌厉的目光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