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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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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儒生受到鼓舞,胆气益壮,七嘴八舌地嘲笑道:“李丞相也是读书人,该有点君子之风吧。”
  “陛下说过不专断,丞相这么说话,有违圣意,应该论罪。”“……”
  李斯一人难敌四手,孤立无助,被儒生们奚落得面红耳赤,不由求助似地看着始皇。始皇却哈哈大笑,说:“各位先生狂言乱语,朕都不曾加罪,怎可治李丞相之罪?朕说过,今日言者无罪。天色不早,朕要回宫歇息了。诸卿请退下吧!”七十名博士遵命,起身向始皇谢过晚安,鱼贯退出宫殿去。众臣也向皇帝施礼告退。
  李斯走在最后,却被一名内侍拦住,说:“李丞相慢走,陛下有请!”
  李斯心里明白,今晚的事,始皇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便跟随内侍走进一间偏殿。
  始皇正坐在软榻上,见他进来施礼,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说:“今天的宴会上丞相也听见了,这些儒生自恃读过圣贤之书,是何等的狂妄!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朕和大秦律法的威严。朕现在完全可以想像到他们在各地是如何以古制诽谤当今、鼓惑黔首。有他们在,大秦的天下,一天也不能安稳。”
  李斯正被儒生们奚落得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见始皇动了怒气,便恨声道:“臣也觉得这帮儒生着实可恨。陛下可命廷尉治他们一个诽谤朝廷、以下犯上之罪,问一个斩刑,将他们斩草除根。”不料,始皇冷哼一声说:“亏你还是我大秦的丞相。这件事如果能这么简单地处理了,朕用得着召你来吗?”李斯忙说:“臣一时糊涂,不明主意,请陛下明示。”
  “六百名儒生可杀,却杀不尽天下儒生。在黔首的眼里,他们是无所不知的圣人,至少是圣人的传人——贤人。他们说的话,黔首相信。为什么?因为他们读过所谓圣贤之书。正本清源,该治罪的是那些所谓的圣贤之书。它们才是威胁我大秦安定的罪魁祸首。李斯,你是丞相,该知道怎么做了。”李斯面露惊异之色,说:“陛下之见正与臣不谋而合。对付这些儒生,臣早有思想准备,明日就写奏章上奏。”始皇信任地说:“以丞相之才,朕相信明日的奏章一定又是惊世之作。”
  李斯回府后,当晚挑灯夜战,秉笔直书,一篇洋洋洒洒近万言的上书在第二天的早朝前送到始皇的御案上。
  始皇深知,当年李斯以一篇《谏逐客书》使自己收回驱逐秦国客卿的成命,从而扬名天下。今天的这份奏章一定也是惊世之作。他打开细看,果不其然,但见奏曰:五帝不相互重复,三代不相互因袭,各自都把天下治理得很好,而不是很差,这是因时代和形势发生变化的缘故。今陛下立大业,建万世之功,当然不是那些迂庸的儒生所能理解的。况且,淳于越所说的夏商周三代的事,有什么值得效法的?当年,诸侯并上,相互争雄,所以才用重金根致游学的人士,为自己出谋划策。今日,天下已经平安,法令出于一流,百姓当家,则致力于农工本业,士人则习学律法。今儒生不学习当今,而效法远古,用来非难现实,鼓惑百姓。臣李斯冒死上言:古时天下分散混乱,未能统一,所以诸侯并起,在舆论上都是称道往古而非难当今,粉饰空言而扰乱实际,而人们又往往以为他们和下所学的这些理论为圣贤之论,并以此来非难圣上所建树的宏图大业。今陛下已兼有天下,判别是非而尊立一帝;而那些禀录私学的人,却相互勾结来非难以法为教的制度,闻知有法令颁行,便用他们那套和学来妄加评论。入室则内心不满、出家则街头巷议,以非难主上为名望,以标新立异为高明,煽动门徒群起造谣诽谤。这种状况如不加以制止,对上则陈低主上的权势,不则使这些人形成觉羽。必须严加禁止,以利于国。臣李斯请求:一、史宦所收藏的历代史书,除秦国的史书《秦记》外,其他一律焚烧;二、除博士官因职务上的关系外,天下其他人有收藏《诗》、《书》以及诸子百家著作的,一律要送交所在郡将、郡尉处焚烧;三、有敢于相互谈论《诗》、《书》的,处以弃市(闹市处死)的刑罚;四、有敢于以古非今者,诛杀全族;五、各级官员有“见知而不举者”,与违犯此项法令者同罪论处;六、此项法令下达后,期满三十天而不焚烧所藏禁书的人,则处以面部刺字并罚作四年劳役的刑罚;七、凡属医药、入筮、种树方面的书籍可以收藏如故,不必焚烧;八、如果有想学法律的人,可以到官府向负责普及法律知识的人请教,以吏为师。
  李斯的这份上书在驳斥了淳于越的同时,一并提出了他起草的具有八条律文的《焚书令》。始皇一直为儒生非议国政的事耿耿于怀,李斯揣摸圣意,这份上书可谓雪中送炭,令他万分满意。“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始皇看完李斯的上书,想起韩非当年在《王蠹》篇中的这几句话,表达对李斯所见的赞同之意。但是,焚烧天下《诗》、《书》史篇,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完全能够想像到朝臣们对这份奏章的非议。所以,早朝时,始皇没有把它交付廷议,而是在散朝后,把蒙毅、冯去疾等主要大臣召见到南书房,公开了李斯的上书。冯去疾、蒙毅一听,吓了一大跳,直觉告诉他们,李斯肯定哪根筋出了毛病,否则怎么写出这样的上书呢?冯去疾不加思索地说:“陛下,焚烧古籍的事千万做不得!真要做了,陛下会让天下人遗憾的!”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始皇真要做,一定会留下千古骂名。
  蒙毅也表示坚决反对。
  “矫枉无须过正。昨天的宴会上,儒生们的确冒犯了陛下和大秦的尊严,臣也是看不下去。但是,陛下不能因为几个狂妄的儒生而焚烧天下古籍。”始皇见这两位平时最听话的宠臣都表示坚决反对,皱眉说:“朕也是委决不下,才召你们来商量。李斯之言也对,让儒生们这样煽动下去,黔首跟着盲从下去,最后会损伤朕的威严,动摇国基!”
  冯去疾见皇帝还是偏信李斯,劝谏说:“凡事都有源头,没有古哪来今?诸子百家有如河川支流,汇成大海,学术思想没有源头,很快就会干涸而死。”始皇反驳说:“可是,杨朱说过,岔路多了羊会走失,学说多了,会让黔首无所适应,不利于国家稳定。如今,天下统一了,法令出于一统,学术思想也应该统一,这样才能使天下长治久安不乱。”蒙毅摇头说:“天下可以统一,学术思想却不能统一,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想法,说出来方能集思广益,相互补充,为治国者提供最佳的治理方案。单纯使用武力只能适得其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始皇对两人的态度大为不满。
  “朕以为大秦的法令和制度是最完美的,不然怎么会很快统一天下,富国强兵。朕的作为也非三皇五帝可比,不然不会有这样一个真正统一的秦帝国。可是那些愚儒者和无知的黔首却怀念古制,以古非今非难朕。”
  冯去疾、蒙毅不敢再劝。始皇越说越气。
  “昨天的宴会上你们都听到了。有人攻击大秦的国家制度;有人在批评朕刚愎自用,不守祖制,不肯效法古人。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朕最公正之处。朕不分封子弟,乃是亲眼看见诸侯一多,战乱不息。中原争战,几百年的战祸难道不是血的教训吗?天下一统,天下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做不好的事。可是那些愚儒只知道穷研古制,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冯去疾、蒙毅正不知所措,忽然,始皇的一名近侍奔跑进来,禀报说:“启禀陛下,朝门外聚集很多儒生和百姓,说是要陛下亲自去接见,郎中大人怎么劝他们也不肯离开。”始皇闻听,脸上怒意全逝,含笑道:“这些人是何等的狂妄!冯卿、蒙卿,你们陪朕去看看,这可是大秦从没发生过的新鲜事。”
  三
  李斯的上书的确太讨人恨了,连他的学生也不能容忍下去了。李斯书写奏章时因为情绪激动,竟将所书的内容说给前来添加灯油的学生鲁成听了。鲁成吃了一惊,李老师要皇帝焚烧天下古籍,莫不是发疯了吗?同样是读书人,谁不对那些竹简文字有着很深的感情。鲁成由尊敬而对李斯心生鄙视之心,便在当晚逃离丞相府,并把李斯上书始皇,将要焚烧古籍的事公布于咸阳街头。咸阳顿时轰动起来。这可是天下第一号特大新闻,人们争相传播,议论纷纷。读书人更是大骂李斯和始皇混蛋。
  参加昨天咸阳宫宴会的淳于越等儒生得知这一消息后,吓了一跳。显然,李斯的上书与宴会上大家评议朝政有关。李斯卑鄙无耻,挟私报复,竟制造出这种疯狂的上书。儒生们群情愤恨,在对李斯进行一番口诛笔伐之后,意识到必须阻止始皇批准这份上书。否则,焚烧古籍将是人类文化的一场浩劫。
  淳于越作为这次事件的发起人,理所当然成了儒生们的首领。于是,由淳于越和七十名博士领头,几百名儒生,当然也包括咸阳宫宴会上反对淳于越的人,出了博士官驿馆,直奔皇城午朝门而来。沿途又有数千名黔首加入,队伍壮大了好几倍,浩浩荡荡,颇有气势。
  始皇由近侍保护,与冯去疾、蒙毅一同登上午朝门城楼。往下一看,嗬,黑压压地跪满一地,全是人。他再细看,前头跪着的正是淳于越与七十名博士,后面则是几百名儒生和数千名百姓。始皇面含微笑,大声问道:“淳先生,这是摆的什么阵势?”淳于越与众博士一齐磕头说:“臣等是来向陛下谢罪的。昨天陛下加恩赐宴,臣等不知深浅,对朝政妄加评议,有损大秦陛下的威严。特来谢罪,请陛下宽恕。”始皇惊奇地说:“诸卿何苦如此。朕当时就说了,言者无罪。朕没追究谁的罪过,何来谢罪之说?何况,谢罪为什么带这么多人?”“他们不是臣等带来的,是一路自愿跟来的。”
  “现在罪也谢了,朕也宽恕了,该让他们散去吧?”淳于越却跪地说:“陛下,臣还有话要说。”始皇说:“有事可进宫来说,你先让众人散去。”
  淳于越犹豫着还没有说话,他身后几百名儒生和几千名黔首突然雷鸣般喊道:“我等要听见陛下亲口答复,才肯离去。”
  始皇还不知道李斯的奏书已经泄漏,不解地问道:“淳先生,他们要朕答复什么?”淳于越答道:“传言李丞相上书陛下,要焚毁天下经典古籍,不知是真是假?”始皇又是一惊。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从何而知?”
  “从何而知,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臣请陛下说明有无此事。”始皇额上青筋直跳。
  “此事属国家机密,朕不能回答你们。”淳于越连连叩首,哭谏说:“此事因臣而起,臣罪该万死。但焚毁古籍,阻绝几千年的思想渊源,不但关乎天下治乱,而且福及子孙后代,臣劝谏陛下千万不可焚毁古籍。”
  始皇强忍怒气,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朕是天下之主,自会决断。你先带人散去。”
  “不,陛下一定要亲口答复不批准李斯的奏书,臣等方能安心散去。”
  “对,陛下不答应,我等就跪死在宫门口。”众儒生及百姓轰雷般的声音喊道。始皇怒斥道:“朕说过自有决断,难道你们一定要当面逼朕屈从吗?淳于越,你非议朝政,朕可以不加罪。但是,你现在挟众威胁朕,就是朕不愿意治你的罪,大秦律法也容不得你。”淳于越苦谏说:“臣劝陛下行分封之制,也是为了巩固国本,愿大秦永世安定,传之万世。臣怒责周寿臣阿谀谄媚,也是为了陛下能听忠义之言,但没想到……”
  “朕没有责怪你们,也不曾加罪。你们为什么要得寸进尺?”“请陛下亲口答复。否则,一旦焚书令下,陛下悔之晚矣!”淳于越磕头流血,染红了面前的地面。
  “淳于越,你真是不可理喻。朕要回宫处理国政,你们爱跪到什么时候,就跪到什么时候吧!”始皇一甩袖子,向冯去疾、蒙毅说,“咱们走,看他们跪到何时。”
  冯、蒙二人正想劝解,忽见淳于越从地上突然站起来,大声哭喊道:“此事因臣而起,臣万死难赎其罪。陛下不答应,臣只有一死谢天下了。”话刚说完,口里竟流出大量鲜血。身子摇晃几下,转了半圈跌倒在地,两腿伸直,再不动弹。“淳先生咬舌而亡了!”
  淳于越身旁的博士大声喊叫,儒生们和百姓闻言一齐拥上去观看。始皇正要下楼,见此情景止住脚步。显然他也感到出乎意外。蒙毅、冯去疾慌忙拥着他说:“陛下快回南书房,下面要发生骚乱了。”
  始皇还没移动脚步,就看到人群轰动,淳子越的尸体被抬了起来。情绪激愤的人们高声叫骂:“嬴政,淳先生以死劝谏,你还不该清醒吗?”“嬴政,你要是焚书,你就会留下千古骂名!”“嬴政,你是昏君、暴君,连桀纣都不如!”
  “不错,桀纣残暴,却没蠢到烧书的地步!”蒙毅吓得变了脸色,不安地看着始皇,只见始皇静听下面的怒骂,脸上几条青筋在不停地抖动。忙劝解说:“百姓人多骚乱就是这个样子,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请陛下移驾南书房。”
  冯去疾也来相劝,不料,始皇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城楼下乱哄哄叫骂的人群说:“你们听听,这就是他们阅读古籍的结果,他们也知道有夏桀、商纣,还拿来跟朕比较。”
  冯去疾、蒙毅更加心惊,始皇的反常表现说明他下面一定有出人意料的行动。
  果然,始皇的笑声刚结束,便怒吼一声:“虎贲军为何还不行动?”
  话音未落,响雷般的马蹄声从午朝门两侧响起,黑盔、黑甲、黑骠马的虎贲军蜂拥而出。他们早已在外围形成包围圈,只等始皇一声令下。
  正在跪求或叫骂的人们一看不妙,纷纷爬起来,四散逃跑。但是,被虎贲军阻住去路,几名反抗的黔首被当场刺死,其余人乖乖地束手就擒,骚乱被平定下来。
  虎贲军都尉向城楼上施礼请旨,如何处置被抓捕的骚乱者?蒙毅担心地看着始皇,深怕他一怒之下,下令将这几千名骚乱者杀戮,忙进言说:“百姓是因为相互传言,引起人心慌乱才酿成骚乱,很多人并非真心反对大秦和陛下,还望陛下法外施恩,赦免他的死罪。”始皇看了他一眼,怒容稍解,对都尉说道:“一般黔首不明真相,可以放他们回家。淳于越已死,不予再审其罪,将尸首送其乡里安葬。其余博士、儒生暂且关押,等候处置。”虎贲军都尉遵命,当即释放了几千黔首,然后押着六百多名博士、儒生,抬着淳于越的尸体撤离开午朝门。
  蒙毅见始皇并没有采取行动,放下心来。正要再说几句主上圣明宽仁之类的话,却听始皇说道:“冯卿、蒙卿,你们可以回府了。朝政的事,朕自有决断。”冯去疾、蒙毅陪始皇下了城楼,只好施礼告退。
  回到南书房,始皇毫不犹豫地在李斯的竹简奏折上用朱笔写了个大大的“可”字。
  李斯的奏章终于以大秦法律《焚书令》的形式颁行天下,一场席卷中华大地的文化浩劫开始了。
  身为丞相的李斯更是不遗余力地执行这项法令,他立即召集百官筹划具体执行事宜。
  首先,他向始皇请旨以诏命的形式诏告天下,限期焚书,令下三十日后不烧者,按律处面部刺字并罚四年的劳役,送往北地筑长城。然后以朝廷的名义派出监御史到各郡监督执行;郡则派员到各县监督;县再派人去乡里。
  《焚书令》初下,很多人对这项自古从没有过的荒谬法令还有些不相信,更多的人为防患于未然,赶快挖地窑、修夹壁墙,把书藏起来。为防止走漏风声,他们不敢请人干,也不敢白天干,只能等到深更半夜时,邻居和家人都睡熟了,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干。白发苍苍的老学究,温文尔雅的读书郎,第一次拿起了他们不屑一顾的铁镐泥锹,弄得满手水泡。可是,为了保住这些被他们视为生命的经典古籍,他们不敢出声,不敢怨恨。
  齐鲁是儒学祖师孔子的故乡,文风最盛,收藏古籍经典的人家最多,为躲过这场劫难,人们想尽了办法。有的人怕埋藏的书迟早会被找到,干脆把自己的脑袋当作藏书最保险的地方。在限期的三十天内,不分白天黑夜地强记背颂,能记多少就记多少。也有数人协作,大家分头背颂,你背《诗》、我背《春秋》、他背《周礼》、《易经》等等。待风声过后,再凭各人的记忆自己写出来。为了防止背叛,他们都在孔子的圣位前发誓,歃血为盟。
  但是,更多的人慑于大秦的严刑峻法,不得不在限定的时间内,含泪将书简上交官府。各郡、县的署前,竹简的、木简的、羊皮的、丝绢的手抄本古籍堆集如山。
  一声令下,西自临洮,东至齐地,北自辽东,南至南海,凡大秦帝国的版图之内,到处燃起了焚书的熊熊之火。
  白发皓首的老学究,嗜书如命的少年郎眼睁睁地看着几千年来先圣、先贤的智慧结晶转眼之内化为灰烬,痛不欲声。
  目不识丁的黔首也在含泪围观,他们虽然看不懂那书简上的符号,却深知上面有圣贤的教诲。没有圣贤之言,这个世道会变得更加黑暗。他们虽然没有福份触摸书籍,却深知那每一片竹简、每一个字都凝结着无数工匠技艺和体力的付出。
  大秦帝国土地上,焚烧的不是竹简木牍,而是祖先的心血、国人的眼泪!
  三十天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各郡分别把收缴焚烧的书简数量上报,李斯发现,各郡上报焚烧的数量还不及实际数量的十分之一。何况,各郡都存在虚报、夸大成绩的问题。
  原来,《焚书令》初下,不但寻常百姓,就连很多官员,包括由朝廷派往各郡监督《焚书令》执行情况的监御史,都认为此令不过是始皇和李斯一时冲动的结果,也许雷声过后就没事了。因为烧尽天下古书籍等于禁止人们吃饭、穿衣、睡觉一样荒唐可笑,无法执行。从朝廷到地方,从三公九卿到县乡小吏,哪个当官的没读过这些经典古籍,烧掉了它们,等于否定自己的过去,他们还有什么值得向百姓自傲的。
  李斯看出来所有的官员都在敷衍了事,不动点真格的,由他一手炮制的《焚书令》有可能成为一纸空文。他向始皇上奏,说明了真实的情况后,向各郡派出了大量的密探,很快查处了一批执行不力的官员。为杀一儆百,将他们斩首的斩首,下狱的下狱。这一下,各地官员才相信李斯在玩真的,再也没有敢松懈,全都认真执行起来。
  李斯进一步加强检举和连坐的执法力度,明令举报者重赏免罪,知情不报者与违法者同罪,一人私藏,邻里、亲属、朋友都株连获罪。在严刑峻法的威慑下,邻居举报邻居、朋友出卖朋友,甚至父亲告发儿子,儿子检举父亲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焚书令》本是李斯和始皇在儒生问题上矫枉过正的产物,必然也引发起执行者矫枉过正的做法。于是,冤假错案层出不穷,严刑峻法使有的人胡乱招供,结果株连的范围越来越大,连坐的犯人越来越多,各郡不但监狱人满为患,而且被解往外地修筑长城的犯人也络绎不绝。
  严刑峻法并不能使酷爱诗书的人们向荒谬的法令屈服。薛郡曲阜是孔子的故里,孔子第八代孙孔鲋正乘着夜色指挥着族人把一捆捆的诗书典籍藏进孔府大城殿的夹墙里。
  “小心点儿,别摔坏了,这可是咱孔家的传世之宝啊!”满头白发的孔鲋一遍遍地嘱咐,生怕毛手毛脚的小伙子损坏了书简。“太公,您这么做可是犯法的事儿,真要是被官府发现,咱们孔家够灭族的。”年轻的小伙不无担扰地说。孔鲋气得胡须一撅一撅地说:“就是灭族也要保住咱先人孔圣人传下来的经典。咱们孔家为什么受世人尊崇?还不是因为孔圣先人传下来的圣贤之书。作为后人,虽然不能发扬光大,总该保存下来吧!否则,何以面对列祖列宗的神位。”
  一位中年儒者忙劝解道:“太公息怒,晚辈不是正按照您说的去做吗?头可断、血可流,孔圣的经书不可丢。晚辈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说着,又转向忙碌的人们说:“大家只管把书简藏好,不必担心,大成殿历来被天下人视为圣地。嬴政和李斯再狂妄也不敢抄大成殿。”
  孔鲋仍不放心,目光严厉地扫视着族人,说道:“你们都是孔圣的人,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官府听到风声来大成殿搜查,孔氏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赶来保护祖宗经典。听见没有?”“听见了。”
  经典古籍终于藏好。孔鲋亲自封好夹墙的入口,盖上掩饰物以后,又仔细地检查了几遍,才率族人悄然离去。
  第二天,县尉果然带着搜查队来挨家挨户地搜查古籍,不但翻箱倒柜,而且拆墙毁室,遇到可疑的地方,更是挖地三尺。好在孔氏族人早有准备,家里收存的古籍该缴的缴了,该藏的藏了。搜查队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悻悻而去。
  孔鲋放下心来,正要回内室歇息,忽听大门外响起脚步声,负责暗中保护大成殿古籍的一名孔氏子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太公,不……不好了。县尉要搜查大成殿。”孔鲋大吃一惊,来不及细问,忙吩咐道:“快,通知各家各户,全部去保护大成殿。”孔府大成殿前,县尉带领二百多名县卒正与几十名守护的孔氏子弟争吵,忽见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大成殿涌来。县卒一看这阵势,全都害怕了。孔氏子弟一见,高兴极了,一改刚才的软弱态度,硬梆梆地说道:“县尉大人,你看清楚了。这里可是孔府大成殿,天下圣地。你敢怎样?”
  县尉被激得心头大起,怒声说:“本官只知道这里是大秦国土,要例行搜查。你们妨碍本官执行公务,想造反吗?”
  “造反不敢,保护先人圣地是真。”一个苍老而哄亮的声音传进县尉的耳朵里。抬头一看,须发尽白的孔氏族长孔鲋正走过来,在他身后,成千上万的孔家族人把大成殿围起来。
  县尉知道,孔鲋作为孔子八代孙在薛郡德高望重,受人敬重。所以他不敢怠慢,远远地抱拳施礼道:“孔老先生,下官有礼了。”孔鲋还礼,儒雅地笑问:“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来大成殿祭拜圣人?”县尉尴尬地笑道:“下官也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不瞒老先生,本官的部属在大成殿后面的草地里捡到几片竹简,上面刻的是《周礼》的片段文字,所以怀疑大成殿非法藏匿经典古籍。请孔老先生见谅。”孔鲋一听,暗暗心惊,埋怨这帮小子做事不利落。但事已至此,唯有设法保护力籍,因此,不慌不忙地说道:“大人捡到的竹简,也许不知是何年何月哪个逃学的学童丢失的。老夫是孔氏族长,可以担保大成殿不曾藏匿什么古籍。”县尉冷笑说:“下官当然相信你。可是,监御史大人不相信您,还望海涵。”孔鲋面露难色,犹豫半天,才横下心来说:“念大人也是身不由己,老夫不怕惊扰先圣之灵,破例让大人进殿搜查。不过,请大人只带十名兵卒,而且不得喧哗。”
  “谢孔老先生成全。”县尉闻言大喜,一挥手,向身边的十名亲兵命令道,“走!”
  亲兵们跟在他身后,一齐走进大成殿的大门。孔鲋也跟着进去,陪着县尉把大殿里里外外搜查一遍,连一根竹简的影子也没看见。“大人,这会儿该死心了吧!”孔鲋冷冷地说道。
  县尉还是不放心。因为那几片竹简明明是刚刚跌落的,肯定有人往大成殿藏过书籍。可是,会藏在哪儿呢?他一双贼眼不甘心地东瞧瞧西看看,搜索着一切可疑的地方。
  “对,夹墙!”他忽然想起似的。有几起藏匿的典籍就是他从夹墙里发现的,并因此受到监御史的奖赏和提升。颇富经验的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得意忘形的县尉举起手,用手指轻轻敲击大殿的墙壁,以判断是否中空。孔鲋一见大怒喝道:“这里是孔圣祠庙,大人不得无礼。”县尉冷笑道:“这里是空的。孔老先生,里面藏着什么?”孔鲋讥讽地说:“大人言而无信,休怪老夫无礼了。来人,把这些惊扰先圣的狂妄之徒赶出去。”
  一直等候在门外探听动静的孔氏子弟闻声一齐涌进殿内,推推搡搡地把县尉和他的十名亲兵赶出殿外。县尉差恼成怒,威胁着吼叫道:“孔老头,你等着,监御史大人马上就到。”孔鲋轻蔑地笑道:“孔氏子孙没有软骨头,就是始皇亲来,也不能拆大成殿。”话音未落,忽听孔氏族人中有人惊叫道:“不好了,官兵来了!”
  众人往驿路方向看,果然有一队骑兵队伍正往这边开来。孔鲋看那队首的旌旗,不是郡守的旗号,却是朝廷旗号,便知是监御史来了。看那些骑兵,都是薛郡的精骑,约有一千多骑。原来,县尉看孔氏人众,悄悄派人通知了监御史。
  县尉大喜,不等队伍靠近,忙躬身迎了上去,跪叩施礼。“大人,您总算来了。这帮姓孔的狗胆包天,竟敢阻拦下官执行公务。大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论罪。”
  监御史是武将出身,人高马大,一脸的横肉,听到县尉的报告,怒道:“他们真敢违抗圣命?本官亲自问问。”说完,下马向人群边走去。孔鲋早已作好应对的准备,上前施礼道:“孔圣八代孙孔鲋叩见大人。”监御史打量着他,嘲弄道:“什么孔圣人,圣上查剿古典经籍,就是不要他们妄称圣人。圣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始皇帝。”孔鲋轻笑说:“圣人是天下读书人敬重先祖孔丘的尊称。大人不许老朽这么称呼,老朽不说就是。”
  “孔老头,你老实说,大成殿里到底藏没藏书籍,本官可不追究你们的罪过。如果被搜查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孔鲋明白,现在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便把银须一扬说:“县尉大人不是搜查过吗?没有!”
  县尉一听,忙在监御史耳边低语几句。监御史立即冷笑说:“有人看见你们往里面搬运书简,而且就藏在大成殿夹墙里。”孔鲋才不相信孔氏子孙会有这种不争气的人,因此,平静地问:“谁看见的?大人请把他叫出来,老夫要当面问问他。”“还用得着问,本官命人拆开夹墙便见分晓。”孔鲋断然拒绝道:“对不起,大人绝不能拆大成殿。先圣孔丘去世的第二年,鲁哀公于旧居建成大成殿祭祀先圣,历代鲁君及各国诸侯无不视为圣地,只有人来修建,从没有动过这里的一砖一瓦。连南方蛮楚之鲁之后,楚王也是年年派人来祭祀。大人要拆,天下人答应么,大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监御史一听,这文绉绉的老头还挺硬的,顿时恼怒道:“本官奉旨专门监察《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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