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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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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黑瘦黄衣老妇跟枯瘦中年黄衣人是不是还听得见。

关山月话锋微顿,又说了话,但这回只是扬声,而不是振声了:“适才善心朋友,请现身说话。”

人影一闪,眼前多了个人,是个普通人打扮的精壮中年人,他两眼紧盯关山月,一脸的惊讶敬佩颜色。

关山月道:“容我请教。”

精壮中年人忙道:“不敢,我是‘海威帮’的人。”

关山月目光一凝:“原来是‘海威帮’的朋友,再次谢谢及时提醒。”

精壮中年人道:“朋友客气,瞻仰了朋友的绝学,我觉得我是多此一举。”

关山月道:“那是朋友抬举,要不是朋友及时提醒,我还不知道那是‘苗疆’‘五毒蚀骨散’。”

精壮中年人道:“不管怎么说,我真是知道什么叫武学,什么叫修为了。”

关山月道:“那还是朋友抬举,恕我冒失问一句,从海上到如今,‘海威帮’似乎一直在照顾我。”

精壮中年人没有否认,道:“是的,我帮水陆两地的人,奉我家相爷命,在势力范围内,沿途全力照顾朋友,以尽地主之谊。”

关山月道:“这是……”

精壮中年人道:“我家相爷说,朋友帮我帮的大忙,我帮欠朋友的。”

关山月道:“我明白贵帮相爷何指了,起先我误会了贵帮,至今还感不安,倒是贵帮帮规森严,纪律如山,惩处不良,毫不宽贷,令人敬佩,不敢劳动贵帮弟兄如此照顾,请代为转奉,请贵帮相爷收回成命。”

精壮中年人道:“朋友既有此谕,我不敢不遵,只是我家相爷会不会如朋友所请,收回成命,我就不敢说了。”

关山月道:“谢谢,只要朋友肯代为转奉、我就很感谢了。”

精壮中年人道:“容我问一句,朋友已经治好‘南霸天’女儿所中的蛊毒了?”

看来关山月跟黑瘦黄衣老妇,还有枯瘦中年黄衣人之间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的确是一路跟着,暗中照顾的。

关山月道:“只能说侥幸,可巧我知道解除‘金蚕蛊’的另一方法。”

精壮中年人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儿是他女儿,朋友既习医术,能本此治病救人天职,令人敬佩,只是朋友为此已与‘苗疆八峒’结下仇怨,‘苗疆八峒’不会善罢甘休,往后行走江湖,还请小心!‘南霸天’罗家,还有他那岳家‘西南’甘家,也请少沾少碰。”

关山月道:“我初入江湖,少历练、少经验,承蒙关照、提醒与指点,至为感激。”

这不是客气话、这是关山月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师父虽然教袷他很多,有些事让他一入江湖就能面对,而历练与经验,毕竟还是得自己去经历,去累积。

精壮中年人道:“如今省城的事已了,朋友打虎往何处去?”

关山月道:“我要往北去。”

精壮中年人道:“不耽误朋友的行程了,就此告辞。”

他抱了拳。

关山月也抱了拳:“再次致谢,所请之事,请务必代为转奉。”

精壮中年人道:“请朋友放心,离此之后,我会立即上报。”

他走了,转眼不见。

关山月过去翻身上马,也走了。

关山月走得不见了,这里又疾射落下两个人来,居然是黑瘦黄衣老妇跟枯瘦中年黄衣人去而复返。

枯瘦中年黄衣人一张脸苍白,气色好坏。

更难看的是黑瘦黄衣老妇,她满脸是血,一身黄衣上也血迹斑斑的,不但难看,还怕人。只见她望着关山月逝去处,一双三角眼里厉芒闪铄,只听她哼哼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原来你跟‘海威帮’有勾搭,小狗,有你受的了!”

两人又腾射不见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

远条路是官道,天色一大亮之后,路上的车马行人就多了,带起的尘头处处,黄雾满天。

这种路,不用多,只半天走下来,恐怕整个人一身黄,满头满脸都是尘土,连鼻子里都能掏出黄垢来。

路上的行人都捂着□鼻,不是用布就是用手巾,路上的车则是车帘低垂密遮,一点风都透不进去。

只有关山月,他没捂口鼻,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不但没捂口鼻,没眯着两眼,就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突然间,飞扬的尘土,满天的黄雾都不见了,因为关山月进了一片树林,相当茂密的树林,这条路穿林而过,在树林里的这一段,满是落叶,人走也好,车马过也好,尘土扬不起来。

敢说,只要是走过这条路的,不管是谁,只要一脚踏进这片树林,心里会立时觉得好舒服。

没想到这条路会有这么一段,敢担保,只要一脚踏是这片树林,要是能不再往前走了,谁都不想再往前走了。

还是真的,还真有人在这片树林里停下来了。

不敢说这些人是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谁能永远停在这儿,不再往前走了?总不能就这么老死在这儿,至少这些人是停在这儿歇息了。

只有这些人,别的人仍然继续在走,继续赶路,许是别的人不能不再往前走,即便是,跟这些人一样,停下来歇,总行·怪的是继续走,继续赶路,没停下来歇息的别的人,不但没停下来歇息,在这一段反而走得更快,只差没跑了,似是恨不得赶紧走出树林,生怕被留住。

这又是什么道理?

看看停在这片树林里歇息的这些人,应该就明白了。

停在树林里歇息的这些人,不算太多,仔细算算,共是九个,清一色的灰衣,八个中年汉子,一个老者。

这九个人穿的不但都是一身灰,而且式样都一样,裤褂儿,腰里禁一条宽约五指的灰布带,脚底下是人各一双薄底快靴,札裤腿,穿着打扮,简单俐落。

这么样九个人,有九匹马,马都拴在树林里,鞍配也都一样。

这么样九个人九把刀,刀都带鞘,分别提在八个中年汉子手里,八个中年汉子站在路旁,面对着路,个个冷肃挺立,老者就盘坐在八个中午汉子之间,一边各四,是个瘦削清癯老者,眼神十足,锐利逼人,相貌挺好,只可惜眉宇间有股子阴鸷之气,他手里没拿什么,可是他面前横放着一把带鞘长剞。

这么样九个人,还能不明白么?明白了,经过这片树林的人看也不敢多看一跟,怎么还会停下来歇息?自是走得更快了,巴不得赶紧走出去说这九个人是停在树林里歇息,只是看这九个人的架式,倒像是在等什么。

谁都看得出来,谁也都明白,既是等什么,这片树林里待会儿就一定有事,这种人的事还一定不是什以好事,谁又不恨不得赶紧走出树林,谁又不生怕被留下。

关山月看见了,他不免也留意了,说留意也只是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没再看了,他是认为不关他的事,已经有所耽误了,不想再招惹什么了,可是他并没有催马快步,仍然是不快不慢地策马走着。

走着,走着,要到那九个灰衣人之前了、灰衣老得盘坐没动,八名灰衣汉子却突然闪身移到路上,成一字排列,截断了路,拦住了关山月。

没错,是在等什么,等的竟是关山月,要有事了,绝不会是好事。

乱了,已经过去的撒腿往前跑,还没过去的转身往回跑,只转眼工夫,没别人了,只剩关山月跟这九个灰衣人了。

可以停住,也可以不停,不停就得抖缰磕马,飞骑闯过,有这个必要么?没有,关山月选择了前者,勒马停住。

八名灰衣汉子里中间居左一名,冰冷说话:“拦你停住!”

关山月道:“拦我?”

那名灰衣汉子道:“废话!还有别人么?”

没有了,半个也没有了。

关山月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你等是‘苗疆八峒’的那个金花一夥……”

那名灰衣汉子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灰衣老者说话了,冷然:“那来那么多废话,告诉他。”

那名灰衣汉子恭应一声,然后道:“我等是司巡抚衙门”捕房的,坐在那儿的那位,是我家总捕。”

敢情是官差,而且是“广东”刁巡抚衙门”的、还下是“广州府”的,有来头儿!只是,这是……?

关山月微一怔:“‘巡抚衙门’捕房的?”

那名灰衣汉子道:“正是!”

关山月道:“那么诸位拦草民是……”

那名灰衣汉子道:“你不明白?”

关山月还真是不明白,要说话。

灰衣老者又说了话,依然冷然:“又废话,告诉他!”

那名灰衣汉子又一声恭应,然后道:“因为你是不良帮派,海盗一夥。”

关山月明白了,道:“这是说‘海威帮’?”

那名灰衣汉子道:“你承认了!”

关山月道:“草民没有承认什么,草民不是‘海威帮’一夥,‘海威帮’也不是海盗。”

那名灰衣汉子道:“我一提海盗,你就知道是‘海威帮’,‘海威帮’不是海盗是什么?”

关山月道:“那是官家说的。”

那名灰衣汉子道:“不错,是官家说的,官家说‘海威帮’是海盗,‘海威帮’就是海盗!你帮海盗说话,不是海盗一夥,又是什么?”

关山月道:“‘海威帮’不是海盗,是实情,难道草民实话实说就是海盗一夥?”

灰衣老者冷笑:“还狡赖,说给他听!”

那名灰衣汉子再次恭应,然后道:“今天早上,你在离省城不远的地方,跟‘海威帮’的人曾经碰过面,可是实情?”

“巡抚衙门”捕房怎么会知道?

关山月微一怔,道:“不错,是实情。”

他没有不承认,他认为这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他也不愿意不承认。

那灰衣汉子道:“那‘海威帮’的人曾说,你帮过‘海威帮’大忙,‘海威帮’一直在暗中照顾你,可是实情?”

看来“巡抚衙门”捕房知道的还真不少,这究竟是……

关山月毅然点头:“不错,也是实情!”

那名灰衣汉子道:“‘海威帮’是海盗,你不是海盗一夥是什么?”

关山月道:“当然不是,请容草民……”

那名灰衣汉子已转向灰衣老者躬身:“禀总捕,盗犯已供认不讳!”

好嘛!“盗犯”,“供认不讳”!

只听灰衣老者冷喝:“拿下!”

八名灰衣汉子齐声恭应,两端两名铮然声中刀出鞘,就要动。

关山月抬手道:“请容草民说明……”

灰衣老者冰冷道:“有什么话,等到了‘巡抚衙门’再说不迟,拿下,拿下!”

他挺急的。

那两名灰衣汉子要动。

关山月不再说话,他高坐雕鞍,诤等着两名灰衣汉子扑到。

就在这时候,一声苍劲沉喝传到:“慢着!”

那两名灰衣汉子扑势为之一顿!

灰衣老者脸色为之一变。

怎么了?这是什么人来了?

随着这声苍劲沉喝,一前二后三条人影疾射入林,直落八名灰衣汉子背后,那是一名蓝衣老者跟两名蓝衣人,两名蓝衣人中年,高大健壮,神情冷肃,各提一把长剑,蓝衣老者也魈伟高大,赤红脸,狮鼻海口,一双环眼,相当威猛。

三个人一落地,两名高大健壮蓝衣人左边一名立即扬声冷喝:“‘总督衙门’总捕驾到,还不闪开!”

八名灰衣汉子立即一边各四的退向两边。

灰衣老者却既像没看见,也像没听见,盘坐如故,一动不动。

“总督衙门”的总捕,当然是“两广总督衙门”“广东巡抚衙门”捕房已经由总捕率领来了人,如今又有“两广总督衙门”的总捕带人来到,这是干什么?有必要如此这般劳师动众么?动的还是督抚衙门的总捕,难道“广州府衙”的捕房还不行?

是这样么?可不就没见“广州府衙”捕房的人!

灰衣老者像没看见刚来的这三位,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一双环目却逼视灰衣老者,威棱闪动,冷然发话:“你没看见老夫,没听见老夫手下的话么?”

灰衣老者脸上没表情,阴冷答话:“看见了如何?听见了又如何?”

怎么是这种态度?怎么是这么一句?

魁伟高大的红脸蓝衣老者道:“老人是‘两广总督衙门’总捕!”

灰衣老者道:“老夫是‘广东巡抚衙门’总捕。”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两广总督衙门’比你‘广东巡抚衙门’大!”

灰衣老者道:“我‘广东巡抚衙门’也不比那个衙门小!”

这应该就是督抚不和了,总督、巡抚都是封疆大吏,方面大员,职权平行,几几乎相同,大部份的巡抚都不买总督的帐,总督也拿巡抚没有办法,后此心里的疙瘩其来有自,存在已久,上位者如此,下头这些人还能不各为其主互斗?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环目圆睁:“这话是你说的?”

灰衣老者道:“不错,是老夫说的。”

魈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一点头:“好,你胆大,你硬,你跟老夫回衙,对我家制军大人说去。”

灰衣老者冷然一笑:“老夫不过‘巡抚衙门’一个总捕,还不够见你家制军大人的格,况且老夫此刻捕盗公务在身,也没那个工夫去见你家制军大人。”

两位堂堂大衙门的总捕,放着捕“盗犯”的正事不做,一见面就斗这个,也不怕让“盗犯”看笑话,不怕笑掉“盗犯”的大牙!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你有什么捕盗公务在身了?现今老夫率我‘总督衙门’的人赶到了,这捕盗的公务,自然就是我‘总督衙门’的了,用不着你‘巡抚衙门’的人了!”

灰衣老者道:“谁说的?难不成你‘总督衙门’想抢我‘巡抚衙门’的功?老夫告诉你,我‘巡抚衙门’可是根据‘广州’府衙的上报赶来捕盗的……”

魈伟高大杠脸蓝衣老者道:“好叫你知道,我‘总督衙门’也是根据‘广州’府衙的上报赶来捕盗的。”

都是根据‘广州府’的上报,这应该就是两大之间难为小了。

“广州府”这是聪明做法,深谙为官之道,顺了这位的心、失了那位的意,哪一位都惹不起,干脆都上报,让你两个大的斗法,都不得罪,可也会都得罪,滋味不好受,日子不好过,不容易,这也是处在两大之间的悲哀!

灰衣老者道:“奈何我‘巡抚衙门’早到一步,着了先鞭!”

这是实情。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老天不管你是不是早到一步,着了先鞭,这个盗老夫今天是捕定了,这个人老夫今天也是非带走不可!”

看来是要来横的。

或许是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跟头栽在“巡抚衙门”的人手里,回去又怎么对主子交待?

灰衣老者两眼精芒一闪:“难道你真要抢?”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老夫没要抢,也不懂什么叫抢,老夫只是根据‘广州府’的上报赶来捕盗。”

灰衣老者道:“老夫刚才说了,你‘总督衙门’的人来晚了。”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谁说的?不晚,你‘巡抚衙门’尚未捕得此盗,在人还没有落进你‘巡抚衙门’之手之前,我‘总督衙门’当然可以捕之!”

似乎也言之成理。

只要是“两广”地方,都是“总督衙门”的辖区,都在制军大人的治下,在管辖的地方捕盗,天经地义,绝对构不成越权,或者是侵犯别的衙门的职权,处得好还可以礼让,处不好还谈什么礼让。

灰衣老者站了起来,眉宇间阴鸷之气见浓:“说得好,那今天你就捕捕看!”

显然,他“巡抚衙门”也丢不起这个人,尤其这个跟头是栽在“总督衙门”之手,何况他“巡抚衙门”是先来一步,更不好跟他的主子交待了。

关山月要是趁这时候打马就走,一定走得了,只是他没有走,他高坐雕鞍一动不动,泰然从容。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道:“好,老夫今天就捕给你看,来人!”

他背后两名高大健壮蓝衣人恭应声中,长剑出鞘。

灰衣老者及时道:“话说在前头,‘巡抚衙门’今天豁出去了,这名盗犯你敢碰一碰,‘巡抚衙门’不惜流血五步,这个官司你‘总督衙门’等着打!”

摊牌了!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勃然色变,环目圆睁,须发暴张,厉喝:“莫怀古,你太狂妄、太猖獗……”

关山月脸色为之一变,突然说了话:“敢莫是昔日‘平西王府’‘四大护卫’之一的莫老?”

灰衣老者一怔,转望:“你知道老夫?”

关山月道:“久仰莫老大名,莫老之威,震慑黑白两道,自从受聘为‘平西王府’护卫,江湖无人敢近‘平西王府’百丈之内,谁不尊仰?”

这话受用,灰衣老者莫怀古脸色好看多了,眉宇间的阴鸷之气也淡了不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也知道老夫。”

谁都爱听好听的,谁都爱戴高帽子。

只是,关山月怎么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冷笑:“你是‘海威帮’海盗一夥,罪大恶极,说好听的是没有用的。”

那位昔日“平西王府”“四大护卫”之一,今日“广东巡抚衙门”总捕的莫怀古脸色为之一变。

关山月转脸向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说了话:“草民说的是实情实话,凡江湖人应该都知道草民所言不虚,不是说好听话……”

莫怀古的脸色更好看了。

关山月接道:“草民一向说实话,草民还要再说句实话,草民认为尊驾你不必争,不必抢,草民不管‘总督衙门’、‘巡抚衙门’孰大孰小,以草民看‘总督衙门’不比‘巡抚衙门’大,‘巡抚衙门’也不比‘总督衙门’小,草民只知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所以草民该跟这位莫老走!”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为之一怔。

莫怀古也脸有诧异色:“你怎么说?”

本来就是,关山月怎么会说这种话?

关山月道:“草民落进哪个衙门手里都一样,草民只是说句实话,说句公道话。”

莫怀古微点头:“说得好!”

是么?有这种事?还有待捕的盗犯从容泰然的表示意见,应该遭谁捕,应该落进谁手,跟谁走的!

还真有,眼前不就是一桩么?

这种事恐怕从盘古开天到今天之前,还没人见过!

只听莫怀古又道:“那你就跟我‘巡抚衙门’走吧!”

关山月道:“理应从命!”

刚才还坚决认为“海威帮”不是海盗,他不是海盗一夥昵,如今不但能走不走,不但认为他该落进那个衙门,还“理应从命”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有话进“巡抚衙门”再说,难道真认为“巡抚衙门”会听他的,还他清白,放他走?

莫怀古那里扬声冷喝:“还等什么?押盗犯回衙!”

听了半天好话,还是“盗犯”还得押回衙,还真如那位“总督衙门”总捕所说,说好听的没有用。

本来就是,这是抓海盗一夥,没听那位“总督衙门”总捕说么,海盗一夥,罪大恶极,莫怀古他有几个脑袋多大胆,听几句好听的就作罢,一旦让人知道,他吃罪得起?那位“总督衙门”总捕会放过他才怪,非告发他不可!

八名灰衣汉子恭应声中急忙去牵来坐骑。

魁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暴喝:“慢着,老夫看谁敢动!”

那神态、那喝声,还真唬人,八名灰衣汉子不是莫怀占,一时还真没敢动。

莫怀古冰冷道:“苗如山,你想怎么样?”

魈伟高大红脸蓝衣老者姓苗,叫苗如山,他还真像座山。

只听他道:“老夫想怎么样?老夫还正想问你昵?你跟这盗犯,这算什么?串通好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莫怀古道:“怎么没有?眼前这不就是一桩么?”

苗如山冷怒而笑:“少跟老夫来这一套,老夫告诉你,今天你‘巡抚衙门’休想带走这名盗犯,碰一碰都不行。”

莫怀古阴冷道:“今天我‘巡抚衙门’若是非要带走这名盗犯不可,你又怎么样?”

苗如山咬牙切齿,须发怒张:“老夫借你一句,老夫不惜血流五步,这官司你等着打。”

看来都能不惜硬干。

莫怀古两眼冷芒一闪,点头:“好……”

关山月说了话:“莫老,能容草民跟这位苗总捕说句话么?”

一定能。

莫怀古收住了他要说的话,道:“你说!”

一看,是不是!

关山月转望苗如山:“苗总捕,草民进一句逆耳忠言,‘总督衙门’跟‘巡抚衙门’若是非闹到以武相向,血流五步不可,以眼前实力看,‘总督衙门’不见得能胜过‘巡抚衙门’,真要到了那地步,草民这个盗犯会义不容辞的出面作证,草民不必昧着良心作伪证,只要实话实说,这场官司,‘总督衙门’也末必赢得了,草民奉劝苗总捕明智三思……”

莫怀古仰天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苗如山激怒,暴叫:“大胆,你……”

关山月淡然道:“苗总捕纵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制军大人着想!”

为主子着想,不就是为自己着想?这一句恐怕正中每一个为官者的要害!

苗如山立即怒态收敛,默然未语,但一张脸胀得更红、神态吓人。

也难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又不能不忍,这滋味不好受。

关山月转回头向莫怀古:“莫老,走吧!”

莫怀古得意地看了苗如山一眼,两声冷笑,陡然断喝:“走!”

他跟八名灰衣汉子翻身上马,带着四名灰衣汉子走前头,让关山月跟着,另四名灰衣汉子跟在关山月后头。

很明显的,这是押着关山月,不过,这种押法客气多了。

照苗如山的说法,“海盗一夥,罪大恶极”,押这种罪大恶极的犯人,不但一不用手铐,二不用脚镣,还可以骑马,简直绝无仅有,恐怕也是自盘古开天,到今天之前,从没有过。

谁说说好听的没用?还是有用,而且,愿意跟“巡抚衙门”走,不跟“总督衙门”走,三言两语就让“总督衙门”乖乖放弃,让“巡抚衙门”抢得这桩大功,莫怀古不但面子十足,也替主子担了功、争了气,对这个盗犯自是另眼看待,特别宽厚。

十人十骑走了,很快的出树林不见了。

苗如山砰然一声跺了脚,恨不得把地跺出个大洞来。

他虽没跺出洞来,在近的树却震得扑簌簌一阵响,叶子掉落不少,此老的修为惊人!

第 六 章 暗夜寻仇

关山月天不亮的时候离开了省城,如今又回到了省城,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走的时候是由“南霸天”的人送出城的,如今却是由“巡抚衙门”的官差押回来的,急着北去,没能走跋,照理说关山月一定很急。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一点也看不出关山月有急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恐怕只有关山月才知道了!

关山月让莫怀古押着进了省城,走两条大街到了“巡抚衙门”

撇开“两广总督衙门”不算,“巡抚衙门”是“广东”头一号的大衙门,那个宏伟气派,那份慑人气势,自是不在话下。

+人十骑从边衙门进了“巡抚衙门”捕房属“提刑按祭使司”设在“巡抚衙门”西,莫怀古直接把关山月带进了他总捕的“签押房”他大剌剌的坐下了,没让关山月坐,就让关山月站在他面前,一双锐利、阴冷目光上下打量了关山月两眼,说了话:“年轻人,你真行。”

这称呼、够客气,后一句,是夸赞,不管前一句,或后一句,都够难得的。

关山月也说了话:“莫老夸奖。”

他当然知道莫怀古为什么夸赞他。

莫怀古道:“诚如你所说,你落进哪个衙门手里部一样、老夫不妨让你知道,你落进‘巡抚衙门’手里,说下定比落进‘总督衙门’手里还要糟,老夫要弄清楚,你为什以愿意落进‘巡抚衙门’手里,而不愿意落进‘总督衙门’手里?”

关山月道:“以先来后到论,‘巡抚衙门’确实比‘总督衙门’早一步,‘总督衙门’不该争,不该抢,此其一。”

这是实情,也是理。

莫怀古道:“照理说,你一个盗犯、应该不必管这些,不必说这个理。”

这是实话,也是理!

关山月道:“草民说此其一。”

这是说,还有别的理由。

莫怀古道:“说!”

关山月道:“草民是个江湖人,年纪轻,初出道,藉藉无名,莫老则是位成名多年的前辈高人,威名远震,黑白尊仰,若是落进莫老之手,是不是有面子,增光采,也能让草民成名?”

会谈话。

不知莫怀古心里有什么感受,只知道看不见他脸上有喜色,只听他道:“海盗一夥,落进官衙,死路一条,成了名又如何?”

有理,人一死,什么都完了。

可是,关山月这么说,他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江湖生涯不就是刀口舐血,路死路埋,沟死沟葬么?”

莫怀古一点头:“说得好,年轻人,你不是指望如此这般,老夫或许会对你暗中相助,从轻发落,甚至会放你一条生路吧?”

照理说,确该如此。

关山月淡然道:“草民斗胆,莫老错了,草民本就不是海盗一夥,何求莫老暗中相助,从轻发落,或者放草民一条生路?”

莫怀古道:“老夫记得,跟海盗碰过面,帮过海盗大忙,海盗对你一直暗中照顾,你都已供认不讳。”

关山月道:“那只是指‘海威帮’的人,‘海威帮’不是海盗。”

莫怀古道:“那是你的说法,官府认定‘海威帮’是海盗,它就是海盗,到如今你还为海盗说话,当然也就是海盗一夥。”

关山月还待说。

莫怀古抬手拦住,道:“你不必再说了,说什么也没有用,老夫只是让你知道,老夫帮不了你的忙,救不了你。”

关山月道:“草只知道了,不再多说什么,莫老该怎么办怎么办吧!草民只求抚台衙门秉公审理,相信定能还草民清白。”

莫怀古薄薄的双唇边拧过一丝森冷笑意,道:“那你就等着吧!来人!”

两名灰衣汉子应声疾入,立于关山月背后左右。

莫怀古道:“老夫唯一能给予你与别人不同的,就是让你明白,‘海威帮’不是普通海盗、只要沾上,就是死路一条,不必经过审理,只须捕房问案,问毕打入死牢,只等‘提刑按祭使司’令一到,立即牢内处死……”

关山月脸色变了:“这算什么王法,这算什么审案!”

莫怀古道:“凡‘海威帮’海盗,一律格杀勿论,人人得而诛之,这就是王法,你是海盗一夥,所以才能经捕房捕回,经捕房问案,等‘提刑按祭使司’令下之后才处死,已经是多活不少时候了。”

关山月道:“这么说,草民得不到秉公审理了?”

莫怀古道:“老夫刚才不是让你等着么?你俱已供认不讳,还要什么秉公审理?”

关山月道:“既如此,莫老还问什么案?”

莫怀古道:“自是还有要你招供的。”

关山月道:“这种问案法……”

莫怀古道:“对付江湖人,自当用江湖手法!”

关山月道:“草民明白了……”

话说到这儿,他的两边肩头各搭上了一双手。

莫怀古道:“你明由了,想轻举妄动,已经来不及了!”

他小看关山月了。

关山月并没有动,而且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一双眉梢儿微微地扬了扬。

莫怀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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