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从良-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华雨听了没有说话。
  她在心里想,既然是三木稔的儿子在日本出了事,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但是转念又想,现在让她自己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又不免有些担心。
  你不用担心,三木稔说,我已经想好了,可以让阿旺过来陪你。
  那……好吧,华雨只好这样说。
  三木稔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华雨笑笑,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华雨和阿旺接触之后才发现,他表面虽然热情,其实却是个很好静的人,有时静得甚至沉默寡言。这让华雨有些意外。三木稔走后,阿旺无论陪华雨走到哪里,总是先为她安排好一切,又为她大致讲解一下,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边,看上去像一个保镖。后来华雨才知道,阿旺曾经当过雇佣兵,不仅到过老挝缅甸一带,还曾经去过非洲。华雨只是在电影中看到过雇佣兵的样子,他们大都长着厚厚的嘴唇,脸上涂满黑色的油彩,身穿粗糙怪异的迷彩服,魁梧粗壮肤色黝黑,一个个都凶残得很。华雨无论如何无法将面前的这个阿旺跟那些雇佣兵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三木稔显然向阿旺交待过什么,所以阿旺很忠于职守。他陪华雨来到巴蒂亚,先去科兰岛上转了一天。科兰岛很小,岛上除去一些服务设施并没有多少人居住。在岛的四周满是银色沙滩。这种沙滩上的沙粒很细,在阳光下白茫茫的一片显得单调而荒芜。华雨站在沙滩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发现这里的海跟自己过去看到的有些不同。她当年生活的那个城市离渤海很近,父亲没事时也经常带她和华晴去海边走一走。那里的海水颜色是均匀的,一眼望去伸向遥远的天际,似乎与天空浑然一色。但这里海水的颜色却有些奇怪,近处是淡蓝的,然后有一条鲜明的分界线,分界线的另一边则是沉重的碧蓝色。华雨看了一阵才终于明白,原来近处的海水很浅,海底的白色沙粒被阳光映射出来,自然使海水逞淡蓝色。这时,华雨突然又想起自己当年曾生活过的那条幽深的尖刀巷。她想,那条巷子离这个小小的科兰岛大约有六千多公里,六千多公里也就是一万两千多华里,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想到,就在此时,自己正独自站在这样一片遥远的海滩上。她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空寂。
  泰国的阳光很古怪,避开它会觉得湿漉漉的,而一旦接触又会感到酷热难当。华雨从科兰岛回来的当天晚上,感觉脸和脖颈的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不要说洗澡,用凉水冲一冲都疼痛难忍。她回到房间勉强冲了一下凉又换了衣服,出来时发现阿旺已等在酒店的大厅里。
  阿旺对她说,晚上要陪她去暹罗湾的海边吃饭。
  暹罗湾的夜晚并不凉爽,从海面上吹来的风也是热乎乎的。远处有些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若明若暗地闪烁,那是停泊在锚地的游艇。这里的海边多是一些有本地特色的小吃店。阿旺带华雨来到一家小店,要了几样泰式的传统小菜。然后,他又对华雨说,喝一点酒吧。其实华雨这时很想喝酒。她已经养成一个习惯,每当心情郁闷时就独自喝一喝酒,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将郁闷排遣掉。但此时她又有些迟疑。她担心自己喝起酒来会控制不住,倘若在这种地方喝醉了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阿旺告诉华雨,泰国本地的生啤酒还是很有特色的。
  华雨又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华雨发现阿旺的酒量很大。他喝酒虽然仍是不声不响,却暗含着一股生猛,每斟满一杯酒只要端起来就会一口气喝掉,酒落进喉咙里还会发出咕的一响,听上去非常有力。华雨看着暗想,这应该并不奇怪,当过雇佣兵的人喝起酒来自然会是这样的。让华雨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泰国生啤酒竟会有很大的后劲,她喝到第三瓶时就已开始有了感觉。她立刻意识到不能再喝了。这时再看一看坐在对面的阿旺,发现他的面前竟已经摆满了空酒瓶子。阿旺显然也喝得有些多了,走在回去的路上两腿已经微微打晃。酒店离海边并不远。华雨想,这样走回去也好,让海风吹一吹正好可以清醒一下。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喝过酒再这样被海风一吹,酒劲反而一下涌上来。她立刻感到头重脚轻。
  好在很快就到了酒店。华雨向阿旺道过晚安,便连忙回自己房间来。
  华雨一走进房间立刻感到寒气逼人。这里的酒店空调性能很好,总搞得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很多,夜里睡觉都要盖被子。华雨很快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就走过去打开窗子,想将房间里的冷气放一放。窗外是一片茂盛的凤尾竹林,枝叶几乎伸展到三楼的窗前。华雨还从没见过长得如此高大的凤尾竹。这种植物在中国北方叫散尾葵,但都是当成珍稀花卉养在花盆里。华雨想起来,父亲当年就曾种过这样一盆散尾葵,后来陈伯喜欢,向父亲要去,但没过多久就养死了。
  就在这时,华雨听到有敲门声。
  她立刻问,谁?
  外面没有回答,却又敲了两下。
  华雨朝门口走去,又问,是谁?
  外面说,是我,你开门。
  华雨听出是阿旺,于是问,有事吗?
  阿旺说有点事,你……开门吧。
  华雨忽然感到,阿旺的声音似乎怪怪的。
  她犹豫一下打开门。果然是阿旺站在门外。
  阿旺两眼发直,表情似乎也有些陌生。
  他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华雨不太情愿地向后退一步,说,进来说吧。
  阿旺立刻就朝里走,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
  这时华雨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拦住阿旺说,你就在这里说吧,我……要睡了。
  阿旺就在华雨的面前站住了,他看看华雨说,我今晚……也要睡在这里。
  你……你说什么?
  华雨一愣,惊愕地瞪着阿旺。她没有想到阿旺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今晚……我要跟你睡在一起。
  阿旺瞪着华雨,又固执地说了一遍。
  这……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阿旺你喝多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华雨这样说着,就朝外轻轻推了阿旺一下。不料阿旺却一把抓住华雨的手,用力一拉就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华雨这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猛地将阿旺推了一下。阿旺没有防备,朝后一仰失去重心,倒退了几步就跌跌撞撞地被推到门外去了。华雨趁机插上了门边的锁链。阿旺立刻扑了过来,在门缝里说,阿雨,你……开门,我还要跟你说话。
  华雨说你说吧,你这样说我一样可以听见。
  阿旺说,好吧,你和我睡一晚,要多少钱?
  阿旺的话,让华雨感觉头顶轰地一下。
  阿旺又说,跟你睡一夜,要多少人民币?
  华雨看着门缝里的阿旺,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阿旺又说,三木稔给你的价钱,我也可以出的。
  你……滚。华雨费了很大气力,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能要他的钱,就不可以要我的钱吗……
  滚!你马上……滚!
  华雨突然嚷起来,接着就用身体猛地朝门撞去。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华雨顺势在里面反锁上。阿旺又在外面用力地敲起来,叮叮哐哐的声音响彻外面的楼道。华雨听到,后来大概是酒店里的保安来了,在外面说了一阵什么,又过一阵就没有声音了。这时华雨已经没有了一点气力。她坐在地毯上,瘫软地靠着墙壁。她知道阿旺是喝多了,但绝没有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角色。然而再想一想,又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自己不是这样的角色又能是什么角色呢?三木稔是一个在中国投资的外企老板,而自己是他的秘书,现在又这样不清不楚地跟着他跑来泰国。这时,华雨又想起当初在东莞和三木稔一起请阿旺吃饭的那个晚上。当时三木稔向阿旺介绍自己时,她相信他不会说什么不好的话。但从阿旺看她的眼神可以知道,其实他的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
  所以,华雨想,在别人眼里,自己这个老板秘书只能是这样的角色。
  华雨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涌上一股酒意,然后哇地一声就呕吐出来……
  第二天早晨,三木稔给酒店打来电话。他告诉华雨,自己已从日本回来,刚刚在曼谷的朗曼机场下飞机,估计两小时以后就可以到酒店。他让华雨马上收拾好行李,他来酒店结了账立刻返回机场,乘当天下午的飞机赶回东莞。三木稔说罢就将电话匆匆挂断了。华雨开始忙着收拾行李。阿旺一直低着头帮华雨忙碌,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华雨也不提昨晚的事。她心里很清楚,昨晚阿旺喝得太多了。但阿旺说的那些话她却无法忘掉。她知道,一个人在酒后说出的话往往是最真实的。
  三木稔由于路上塞车,到酒店时已经将近中午。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他先去自己的房间将行李收拾好,又去结过账,就让阿旺去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奔机场而去。路上他仍然不太说话。阿旺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也始终沉默不语。华雨本想问一问三木稔,这次去日本事情办得如何,是不是顺利。但看一看他的脸色还是忍住了。
  来到机场,阿旺帮他们办好一切手续,又送到边检入口。
  华雨在进去的最后一刻,又回头朝阿旺看了一眼。
  阿旺的目光跟她一碰,立刻就低下头去。
  华雨回来的当天告诉三木稔,晚上要和金花一起去吃饭,估计会很晚,所以就不回梅春花园了。三木稔一直像有什么心事,听了华雨的话也没说什么,就开车直接将她送回厂里来。
  其实华雨这时并不想回厂。自己穿着这样的衣服,又拖着这样的行李,一眼就能看出是刚下飞机的样子。她不想再让厂里的那些女工背后议论自己。但是这一晚,她又实在不想回梅春花园,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所以,她一下飞机就偷偷地给金花发了一个短信,说晚上想和她一起吃饭。金花确实很聪明。三木稔将车开到工厂门口的附近,金花已等在路边。她迎过来先跟三木稔打了个招呼,就帮华雨从车上拿下行李。待三木稔开车走后,她又朝远处招了一下手,吴祥生就不声不响地把车开过来。华雨这时才明白,金花是想将自己的行李先放到吴祥生的车上,待吃完了晚饭趁天黑时再拎回厂里。华雨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温暖了一下。她看看金花,忽然感觉眼里有些发热。
  金花看她一眼嗔笑着说,又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你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想的事情太多。
  华雨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想得多又怎么样,总比你什么都不想要好。
  金花坐到吴祥生旁边,回头瞪她一眼说,你活得这样细致,累不累?
  华雨忍不住也笑了。她想一想,还是决定不把阿旺的事告诉她。
  金花说要给华雨好好洗一下尘,然后就让吴祥生把车开去银城酒店。
  吃晚饭时,华雨迫不及待地问金花,华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
  金花说,她上午刚来过一条短信,问你是否回来了。
  华雨想一想说,她也许……又没有钱了吧。
  金花说算了吧,你去泰国之前,我刚替你打给她两千元,这才几天就用完了?
  华雨说,她正准备考研,这一阵正是用钱的时候。
  金花哼一声说,烤盐(考研)?烤酱也没有这样烤的,她干脆把你也架到火上去烤算了。
  华雨没再说话,就慢慢低下头去。
  金花看看她问,你又想什么呢?
  华雨说,没事。
  华雨的心里确实在想着一件事。其实从在泰国时,她就已经考虑这件事了。她越来越感觉到,无论当初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自己跟三木稔的这种关系都让人感到不很舒服,她简直不敢设想,倘若父亲还在世,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境况会怎样想。那天晚上,阿旺说的那一番话更加深深地刺痛了她,就在那一夜,她做出一个决定,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回来之后一定要跟三木稔谈一谈了。
  金花看出华雨有心事,问她,你这次去泰国,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华雨抬起头笑笑说,去那种地方玩,还能有什么不愉快。
  金花艳羡地说,是啊,就算真有什么不愉快,到了那里应该也忘了。
  华雨看着金花想,其实像她这样活着也挺好,只要是不高兴的事情就不去想。
  华雨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就来到三木稔的办公室。她一进来立刻吓了一跳,几乎所有的文件柜都已打开,桌上地上和旁边的椅子上到处堆放着文件和一些杂物。三木稔正在打电话,抬头看见华雨进来,又对电话里说,好吧,后面的事,我会找时间具体跟你交待的。这样说罢就将电话放下了。
  他对华雨说,我昨晚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华雨说,我和金花在银城饭店吃宵夜,没听到电话响。
  然后看看他,又问,有什么事吗?
  三木稔说是的,有件事,我要跟你谈一下。
  华雨说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谈。
  三木稔点头嗯了一声,说那好,你先说吧。
  华雨想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应该怎样说。
  三木稔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说吧。
  华雨说也好,那我就直截了当说。
  她沉一下,抬起头说,我想辞职。
  辞职?三木稔很意外。
  嗯……
  能说一说具体理由吗?
  我只是觉得……给你当秘书会让人多想,而且……
  华雨说到而且这两个字,忽然停住了。她原本想说,而且,她也不想再跟三木稔保持这种关系,但她这时突然想到华晴,一下又没了勇气。于是改口说,我……还想回车间去做……
  三木稔听了,并没有立刻说话。
  他沉默一阵,才说,我想跟你谈的也是这件事。
  哦……
  华雨慢慢抬起头,看着三木稔。
  三木稔告诉华雨,他这次去日本其实是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他的儿子在那边上中学,一直被学校里的几个高年级学生欺侮,就在不久前,他儿子实在忍无可忍了,于是在一天放学的路上就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把罗栓扳手将其中一个学生的头敲伤了。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竟伤得很重,这个学生的头上不仅缝了十几针,还被敲成脑震荡,昏迷了几天才苏醒过来。三木稔的儿子先是被警方刑拘起来,待保释之后,那个受伤学生的家长仍还不依不饶,一定让他在做出高额赔偿的同时,还要负刑事责任。三木稔对华雨说,现在赔钱倒是小事,关键要打一场官司,这就很麻烦了。
  华雨听了这才明白,原来三木稔这几天忧心忡忡是因为这件事。
  三木稔又告诉华雨,他这次回来之前已跟他太太商议过,其实他的企业在东莞这里只有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在日本,所以,他准备将这里的企业交给一个在中国的朋友代管,自己则还将主要精力放到日本去,这样既可以将那场官司尽快处理掉,今后也便于照顾两个孩子读书。
  三木稔说到这里,用眼角看了看华雨,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
  华雨这时突然有了一种预感,似乎意识到三木稔要对自己说什么。
  果然,三木稔说,我要跟你商量的是,你能不能……跟我去日本?
  去日本?
  对,我可以先搞一份誊本,将你作为公司的雇员邀请过去。
  华雨曾听三木稔说过,按日本的入境规定,所谓誊本,也就相当于邀请函。
  三木稔说,至于后面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华雨低下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三木稔又说,当然,你不必现在答复我,好在还有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
  华雨感觉脑子里一下乱起来。此前她在电视和报纸上也曾看到过,这些年中国的女孩要想出国除去留学和工作还有另一种特殊的途径,就是做“出口新娘”。所谓“出口新娘”也就是嫁给外国男人,待办好结婚手续再名正言顺地去对方的国家。但华雨想,自己跟三木稔的关系还跟这种情况不太一样,三木稔是有家室的,而且可以看出,他是个对家庭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就算他将自己办去了日本,将来也不可能跟自己结婚,所以,自己今后在那边的境况也就可以想见,说雇员不雇员说情人不情人,很可能比在泰国的时候还要尴尬。而更重要的还是华晴。华雨想,华晴现在已经面临大学毕业,如果她很快就业还好说,今后可以自食其力,但她又已报考了研究生。华雨凭着对华晴的了解,估计她这一次考取应该不成问题,倘若自己去了日本,她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当然,或许自己在日本的经济条件会比这边更好一些,但问题是,这是毫无把握的事情,如果还不如这边呢,在那样一个语言不通的陌生国度一切事情都是很难预料的。华雨想,自己绝不能拿华晴的生计问题去轻易冒险。
  三木稔似乎看出华雨的心思,说,这个问题我已想好了。
  华雨问,你是怎样想的?
  三木稔说,华晴只是钱的问题,我可以拿出一笔钱,一次性交给她,这样她今后读书不再有后顾之忧,你自然也就可以放心地去日本了。
  华雨想,如果真能这样当然好。
  但她看一眼三木稔,又说,我想问一个问题。
  三木稔点点头,说你问吧。
  你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三木稔一笑说,当然为你。
  为……我?
  人做什么事,有的时候是很难说清楚的。
  三木稔看着华雨,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华雨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跟金花商量此事。
  华雨能想象出来,如果金花得知此事一定会竭力鼓动她去的。华雨回想一下,自己跟三木稔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一直都是在金花的鼓动之下。当然,华雨从没有想过要埋怨金花。她甚至还觉得应该感激她。华雨很清楚,如果没有金花的鼓动,自己这几年真不知该怎样过来。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毕竟非同小可。所以,华雨不打算立刻告诉她。
  华雨这时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叫陆大虎,是厂里的保安。
  陆大虎是陕西人,将近三十岁,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个西北汉子。他最早是和华雨在同一班,专门负责包装流水线的搬运和装卸工作。华雨起初跟陆大虎并没有太多接触,平时说话都很少,后来真正注意到他,是她升任课长以后的事情。那时原来的课长罗强已被厂里解职,而且负气去了别的地方,所以不仅是喜欢罗强的那些女工,就是当初跟罗强关系不错的男工也开始存心跟华雨作对。他们起初是在工作上做一些手脚,比如故意在包装产品时出一些纰漏,然后再将责任推给华雨。但厂里有着严格的检查和奖惩制度,一旦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立刻就可以查出来,而且惩罚也相当严厉。于是这些男工就改变了策略,开始有意无意地对华雨进行各种骚扰,或拿她开一些很过分的玩笑,或干脆在她面前说些轻薄甚至不堪入耳的色情笑话。一天晚上,一个喝了酒的男工突然闯进华雨的宿舍。当时屋里只有华雨一个人,正躺在床上看书。这个男工进来一屁股就坐到华雨的床上。他先是说些很露骨的话向华雨调笑,接着就开始动手动脚。华雨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先是强忍着想将他推开,但就在这时,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其实非常清醒,于是立刻正色警告他,说如果他再不出去就要喊人了。但这个男工这时已经把持不住自己。他原本只想借着酒劲来拿华雨寻一寻开心,不料在这样纠缠的过程中竟渐渐冲动起来,于是一用力就将华雨按倒在床上。也就在这时,华雨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工不知怎么突然一下腾空而起,接着就飞出去很响地摔到了地上。这时她才看清楚,原来是陆大虎正站在自己的床前。陆大虎在这个晚上是偶然从华雨宿舍的门前经过,听到里面的声音顾不得敲门就闯进来,他看到这个男工正压在华雨身上,于是伸手将他拎起来朝旁边一掼就扔到了地上。这时这个男工也已经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才发现竟是陆大虎。陆大虎平时在厂里很少说话,但一般的男工都很惧怕他。这个男工没敢再说什么,连忙爬起来就跑出去了。也就从这以后,厂里再也没有人敢来找华雨的麻烦。
  后来陆大虎被调去当保安,也是因为一件偶然的事情。
  一次厂里的两个女工因为一点琐事发生口角,进而相互厮打起来。这两个女工各自的男友闻讯赶来,于是他们又打在一起。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双方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两个女工的男友气不过,就回去约了各自的同乡准备再群殴一次,地点就定在厂外的大街上。遇仙桥这个镇子平时社会治安一向很好,倘若在这里发生群殴,一定会闹成一起影响很坏的事件。当时已是晚上,三木稔得到消息赶来时,两边的人都已拎着棍棒相峙而立,眼看一场激烈的火并在所难免。也就在这时,陆大虎从厂里走出来。陆大虎刚刚吃过晚饭,他对这两个女工的男友说,你们是不是一定要这样打一场才肯罢休。两个男友异口同声地说也未必,只要对方答应赔偿自己的医药费,并向自己道歉,这件事就可以过去。陆大虎听了说好吧,医药费我赔不起,但我可以替你们两个人道歉,你们谁有什么话就都冲我说吧。这两个男友看看陆大虎问,你算干什么的。陆大虎说我当然不算什么,可是我不能让你们在这里打架。他一边说着,就走到已经凑在一起的两个男友中间,用手将一个向后推了一下,又将另一个也向后推了一下。大概是他的手劲大了一些,这两个男友立刻朝后退了几步就都跌坐在地上。他们爬起来刚要冲向陆大虎,才发现这个操着西北口音的年轻汉子竟比自己高出半头。于是都愣了一下,就带上各自的人扭头走了。
  这时三木稔正站在一旁,将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于是没过多久,陆大虎就被调去厂里的保安部当了课长。
  华雨在找陆大虎之前心里也曾有些犹豫。她平时跟陆大虎并无太多交往,只是和金花一起出去吃饭时,偶尔给他带回一些吃的东西。但华雨还是觉得,她跟陆大虎之间似乎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陆大虎就像是她的一个兄长,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不声不响又不动声色地帮她。同时华雨也知道,自己跟三木稔的关系除去金花,陆大虎应该是最清楚的,因为陆大虎平时吃住都在厂门口的保卫室,自己每天的行踪他应该都看在眼里。虽然华雨从没问过他,但从他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心里是怎样想的。华雨能猜到,倘若自己去征求他的意见,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当然,陆大虎要说的话也正是华雨这时最想听到的。华雨虽然还没有想好,但她真希望能有人阻拦自己一下,而且阻拦得越坚决越好。所以,华雨想,自己现在去找陆大虎,其实就是想听他说反对自己去日本的话。
  华雨在一天晚上给陆大虎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想请他出来吃宵夜。
  陆大虎似乎想问她有什么事,但沉了一下,只是说不行,他正值夜班。
  华雨说不去很远的地方,就在门口附近的大排档。
  陆大虎又想了一下,还是问,你是不是有事?
  华雨说是,是有一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在电话里……不太好说。
  那你过来吧,到我值班室来说。
  去你那里……恐怕也不太方便。
  陆大虎又考虑了一下,说好吧。
  华雨在厂门外等了一阵,陆大虎就从值班室里出来。他们一起来到附近的大排档,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坐了。华雨要了两瓶啤酒。陆大虎说自己正在班上,不能喝酒。华雨也没劝他,就独自喝起来。
  突然,陆大虎问道,你已经决定,要走了?
  华雨立刻愣一下。她没想到陆大虎已经知道了此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大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我想问你的……也正是这件事。
  陆大虎伸手抓过啤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去。
  他说,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可是,我……
  你如果想走,走就是了。
  你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吗?
  不是应不应该,我只能说,你这样做是可以理解的。
  华雨突然哽咽了一下,问,你真的……能理解吗?
  嗯,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陆大虎说罢,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啤酒喝下去。
  华雨直到若干年后才终于意识到,人在走过每一步时,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回过头去看一看,倘若成功了就觉得庆幸,而一旦失败又会感到沮丧。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人在一生中,走过的每一步都不过是前一步的延续,就像是一根锁链中的一个链环,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缺一不可。换句话说,你某一步的失败很可能是由于前一步的成功,而某一步的成功又也许是前一步失败的结果。
  由此可见,人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早已注定了的。
  华雨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三木稔。但她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他,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三木稔在电话里沉默片刻,然后说,谢谢你。华雨听了心里多少感到好过了一些。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换来三木稔的这样一句话,总算是一个安慰。三木稔又对华雨说,那件事你放心,我会立刻去办的。华雨知道三木稔指的是那笔钱的事。三木稔曾为华雨计算过,如果华晴这一次能顺利考上研究生,法学硕士一般要读三年,每月生活费按一千五百元计算,三年总共是五万四千元,再加上学费、住宿和买书等其他一些花销,有十万元应该够了。三木稔曾告诉华雨,事情一旦定下来,他会立刻将这笔钱打到华晴的卡上去。
  华雨听了苦笑一下,问三木稔,你这样急于打钱,就不怕我再改变主意?
  三木稔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真想改变主意,我就是不打钱你也会改变的。
  华雨没再说话就将电话挂了。她发现三木稔并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她这些年一向有一个习惯,无论做什么事,在决定之前总会反复想来想去,而一旦决定了,即使发现错了也不会后悔。不过还有一件事,华雨始终没有想好。这一次去日本毕竟跟上次去泰国不同,她不知该怎样告诉华晴。问题是倘若告诉了她,即使不说得太详细,自己跟三木稔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华雨吃不准,华晴能否理解自己的这个决定。
  金花在帮华雨收拾行装时安慰她说,华晴读大学这几年毕竟是她这个当姐姐的一直在供养她,倘若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