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天下第一人-第1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听出了事情的大概,不禁对那从未谋面的女子愤慨不已,只觉她忒也无情了。

天边逐渐泛白,夜幕不情愿的褪了下去,四处的景物变得清晰可辨了。晨风迎面扑来,呼呼作响,甚是新鲜清冷,仕进长吸了一口气,顿觉压抑的心情舒解不少。他认清方向,又开始前行了。夏龙已经清醒过来,默默不语,不过眼神中的忧郁却越来越深。再穿过一个山丘,入目便是一个小镇,在夏龙的指点下,仕进左绕右穿,终于到了地点。那是一户独门小院,整理得甚是整洁利落,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仕进停了下来,望着夏龙,瞧他如何打算。夏龙也不做声,只怔怔的凝视着那门,便如痴了一般。

他忽道:“前辈,我我该怎么办?您教教我,我我还是走吧!”仕进见他如此惶急无措,不由软声道:“你舍得吗?这种事我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吧!”夏龙终于道:“那前辈,我我想悄悄瞧她一眼,行吗?”话里满是哀求的意味。仕进四下里瞄了瞄,便托着他,闪身上了屋顶,悄无声息。伊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秀丽少妇端着东西出到了院里,开始忙碌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也跟了出来,手持书卷念着。他不时停了下来,怜惜地瞧着少妇,说些体贴的话,少妇却摇头轻笑,甚是温柔的样子。两人恩爱的情态落在仕进眼里,只觉他们非常般配,再瞧瞧夏龙,心里不觉矛盾起来。夏龙定定的盯着那俏丽的身影,脸色千变万化,忽尔咬牙切齿,忽尔柔情似水,忽尔黯然神伤。最后夏龙幽幽长叹道:“前辈,我们还是走吧!”少妇似乎听到什么,脸色一变,抬头看去,屋顶上早已是空无一人,不觉自嘲地笑笑,又忙起自己的事来。

仕进带着夏龙到了荒野,道:“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我会尽力为你办到!”夏龙感激道:“没了,不敢再劳烦前辈您了!”他又笑道:“我突然间想通了,既然她能过得如此幸福,那她和我一起时便不是真的喜欢我,恐怕只是一时的报恩心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嘿嘿!此地山清水秀的,我甚是喜欢,能长眠于此,未尝不是老天开恩,我也不能再奢求太多了。只是又要麻烦前辈了。”他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挣扎着盘坐下去。仕进放开手,知他是死意已决,不由伤感万分。夏龙缓缓闭上眼睛,嘴里喃喃有声,断断续续的。仕进一听,却是:“一切恩爱会无常最难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仕进等了许久,四野里寂然无声,再看时,夏龙已含笑而逝。

仕进寻了个面朝小镇,地势高伏的山头,把夏龙埋了。他想:“或许这样你会更欢喜一点吧!”仕进坐在坟头,甚是茫然。当年他父亲逝世之时,他年纪小,虽是伤心难过,却没有多想什么。但自再现人世后,仕进接二连三的目睹了死亡,而且俱是在他眼前发生。这大大的刺激了仕进,他不由想起父亲之死,几件事交织在脑海里,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困扰着他。人总归有一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便连那号称长寿的彭祖,活了八百八,终也逃不过阎罗王的勾魂令。既是如此,早死晚死都是一死,那人辛辛苦苦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仕进很害怕想这个问题,但它却不放过他,一直缠绕着他。仕进只觉自己活在世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当初出谷,他还是借着回家的籍口来说服自己,但到家之后呢?之后又当如何?“啊!——”仕进忽地仰天长啸,把一切郁闷都发泄出去,便展开身法,飘然远去。

第二十四章 心伤杭州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本就繁华,加上赵构的迁都,终整个南宋朝代,杭州都是一片昌盛荣华的景象。虽然经过八十多年元朝统治者的破坏,杭州城墙被拆,宫殿遭到洗劫,古迹败坏,西湖荒芜,再经历了元末的战乱,已变成“出门何所见,但见瓦砾场”了,但它还基本保持着原有的风貌,随后历代明朝官员的大力修葺发展,杭州又再次回复了昔日的熙熙攘攘,歌舞升平。

仕进慢慢行在杭州的街道上,“泽国繁华地,前朝旧此都,青山弥百粤,白水入三吴。”他喃喃的念道,想道:“这难道便是杭州吗?”不由一阵惘然。虽是出生于此地,仕进却没有机会去认识自己的家乡,归家游子现今变成了往来陌客,如何不让人万分感慨?

仕进问清了西门所在,便赶往西门。他委实不知道家门的确切位置,只是当年随父亲离家时走的西门,便想着能否循着去路返回。好在记忆隐约还存,仕进慢慢摸索着,倒也没走了岔路。

正自行着,忽地看到三个僧人急匆匆的走过,便是使夏龙命丧黄泉之人。仕进大奇,心想他们到杭州干什么?于是跟了上去,却见他们进了一间庄严肃穆的大屋,抬眼望去,上面写的赫然是“正气堂”三字。仕进也不晓得正气堂是什么处所,见半天他们都没有出来,甚是无趣,想:“这又不关自己的事,理那么多干啥?”便回到原地,再次寻路。

待到了西湖边上,仕进顿住脚步,心想:“早就听了,西湖之景,美绝天下,当年无暇细观,如今可不能错过机会!”便踱上白堤,欣赏起湖光山色来。只见桃柳明媚,迎风轻舞;波光溶溶,荡纹若绫;山色青黛,净如绢拭,一派的空灵晶莹之气,确是名不虚传!

但仕进神不守舍的,哪里瞧进去了半分?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过是借西湖来逃避一下而已。他不敢回去了,生怕见到自己不愿意瞧见的情形。湖上忽地传来歌声:“侬住西湖日日愁,郎船只在浙江头,凭谁移得吴山去,湖水江波一处流。”歌声清扬婉约,情意深切,不知是哪里的女子在向情郎表达爱慕之意。

仕进听了,呆了半晌,便快步下了白堤,疾行而去。他听那女子竟敢如此大胆的倾吐心声,浑不怕世俗礼教的约束,而自己身为昂昂七尺男儿,却是畏畏缩缩,不禁暗自惭愧,当下打定主意,不再回避。

话虽如此,但当一步步的行过那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小径时,仕进还是有点胆怯。仕进停了下来,他记得清楚,只须转过前方那处墙角,便可望见那棵亲切的大槐树了。他顿住不动,不敢再迈前一步,心里蓬蓬直跳,仿佛要自喉咙里蹦了出来。

末了,仕进长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跨出一步,转身望去。他登时楞住了,那让他梦萦魂牵的大槐树已经荡然无存,屋子还是那间,大门却也换了颜色,一切都和记忆中迥然不同了。仕进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仿佛痴了似的。不时有路人行过,都狐疑地打量着他,心想:“这后生莫不是傻了?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副好样貌啊!”

仕进不住的对自己道:“死心吧!睁大眼睛看吧!这本就是意料中事,你的家早在数年前就没了,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醒醒吧!”可这个结果真的很难接受,仕进只觉心里堵得慌。呆了许久,仕进终于叹了一声,便天大的事也须有人担当,无论如何,他还是承认了事实。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事吧!仕进安慰自己道,他苦笑一下,转身走了。

也不知到了哪里,仕进胡乱进了一间酒肆,坐下便大呼拿酒来。酒上来之后马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旁若无人。“如今连唯一要办的事也这样办完了,茫茫人世,叫自己何去何从?”仕进只觉悲从中来,大声唱道:“我醉欲眠君且去,我醉欲眠我醉欲眠”两滴清泪渗了出来。酒客们都盯着他,纷纷议论着。仕进酒量浅,不多时便昏昏沉沉,醉态可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酒肆,迷糊中仿佛有人到过身边,摆弄着什么。

待清醒过来时仕进发现自己已身躺一处荒凉祠庙边上。他用力甩甩头,心想:“酒这东西说好也真好,怎么说也可以消愁解闷,忘记烦恼;就只这酒后滋味不好受。唔,头可真疼!”仕进定了定神,起身睁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包袱躺在地上,里面东西散落一地,甚是凌乱。想来是那个无赖流氓欺他酒醉不醒人事,趁机摸走了里面的银子。不过他倒不贪心,其他东西都没拿。

仕进自嘲地笑笑,也不在意。他抬头看那祠庙,顶上门牌斜下来一半,就那么悬着,满是尘灰蛛网。仕进好奇心起,取下牌匾,拂去灰尘,上面写的却是“钱王祠”三个大字,早已班驳脱落。

这钱王祠是北宋年间所立,表彰的是五代十国中的吴越王钱镠。当年中原大地遍地烽烟,兴兵杀戮的枭雄们数不胜数,钱镠便是其中一个。但他拿下吴越大地后,便安稳的不再与人争锋,治下的人民于是得到了休养生息,甚少受到战乱的影响,也自此奠定了杭州繁荣的基础。为了称道他保卫两浙之功,杭州郡守特地建立了钱王祠,诗人苏东坡也为之立有《钱氏表忠观碑》于祠侧。

刹那间,关于钱王祠的掌故便掠过仕进心头。他放下牌匾,在附近寻了一下,果真于荒草丛中找到苏东坡所立石碑。仕进手抚石碑,想道:“嘿嘿!想钱镠立下偌大功绩,更有时人为其建祠供奉,不过数代而已,便已没入野草荒堆中,与草木共朽。那他辛辛苦苦,却是为何?草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到如今世事难说!嘿!世事难说,当真是世事难说啊!”

如此胡思乱想了半天,天色开始昏暗下来。仕进收拾好包袱,换好衣裳,决定再回家一趟。夜色茫茫,仕进悄无声息的潜回了自己当年的书房前。后院也被整修了大半,仕进摸着那粗糙的墙壁,不觉阵阵悲酸,涌上心头。

正自心伤间,仕进心中忽地一动,忆起一事来。那年福伯不知从哪里寻得一块质地甚是奇特的黑木头,笑呵呵地说要给仕进雕一个可爱的小木偶。他是怜惜仕进终日苦读,想着给他做点东西让他高兴高兴。那知仕进却不乐意,说是不喜欢木偶,说木偶没点生气。

正好这时母亲过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把木头要了去,说是做好了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他自己去找。仕进记住了母亲当时的表情,却把她的话给忘了。尔后更是孩童心性,根本就把这事抛诸脑后。现在想起,仕进不禁微微一喜,便欲细细搜寻一番,看是否还在。但此刻夜深人静,这里又已不再是自己的地方,是断然不能大肆翻索的,该如何办呢?

仕进侧耳倾听一下,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显然是无人在内,不由暗呼:“天助我也!”便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再返身合上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仕进功运双目,倒是能隐约看清其中的摆设。此处仍是一个书房,但很多东西都经过移动,书架上的书也缺了许多,看得出书房已经变成主人附庸风雅的地方,而不再是静心研习学问的处所。不过书桌位置还是没变,依旧靠着窗。

当年父亲变卖一切时,屋子里大部分物件都不曾带走,全部留给了新的主人,这房子里很多事物都还是原物。仕进没有马上动手找东西,而是慢慢挪到桌子旁,缓缓坐下,甚是伤感。

依稀中,仕进仿佛见到母亲立在书桌旁,纤手拈着那块黑木头,浅笑道:“仕儿,让娘亲来给你做个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唔,不过不能直直送给你,免得你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为娘会把它藏在这里的某给地方,你只要动动心思,是能找到它的。只有你自己寻到它才是你的哦!”母亲抿嘴轻笑,眼神里透着狡黠,表情甚是生动。福伯也在一旁笑道:“少爷,你可有福了!夫人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哦!”

仕进盯着空空如许的前方,脸上慢慢绽开笑容。母亲的眼神不住的四处瞟掠,似乎在寻找着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仕进也顺着她的眼睛四下瞄去,最后目光定在了墙上的一幅画上。仕进忽地喜道:“对了!就是这里!”这画还是当初那幅,仕进掀开画,慢慢摸索起来。这里本来有个小洞,缺了一块砖,父亲便用画把它遮住。仕进闲着无事时就找了东西塞住洞口,说是有什么好玩意就可以收到里面。仕进抽出塞着的东西,伸手进去一探,摸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面似乎装着硬物。他顿时欣喜若狂。待取出一看,是个锦囊。仕进心跳得甚是厉害,马上把锦囊塞进怀里,贴肉收着,也忘里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出了屋门,便匆匆离去。

待到西湖边上坐下时,天色已经大明,垂杨绿柳都在拼命地舒展着柔枝嫩叶,高高兴兴的开始新的一天。仕进拿出锦囊,只见上面针脚密密麻麻的,致密精巧,更用金线绣了两个小字:“仕儿!”字旁缀有绿叶鲜花,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不见天日,却还是栩栩如生,整个锦囊显得格外秀气淡雅。

仕进心中一阵激动,哆嗦着打开锦囊,把里面的硬物取了出来。一看,原先那不起眼的黑木头这时已变成了一方精致的小木牌。木牌用七色的彩绳系了起来,显然是给佩在腰间的。仕进抚摩着木牌,感觉着它温润的质感,却摸到上面刻有东西,忙端起对着亮光仔细瞧着,木牌两面都雕满了东西,却全是西湖的景象,那雕刻纹理纤细,竟密密的囊括了西湖著名的景色,每一景都刻得生动形象、纤毫毕露,把景色的神韵雕绘得淋漓尽致。

仕进只觉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当年从书上知道了西湖美景,更知就在附近,便念念不忘着要看看。想不到母亲把这给记住了,竟费尽心思为他雕了这木牌,更不料母亲的技艺是如此的高超,这雕刻端是让人叹为观止。仕进抚摩着木牌,心想:“不知母亲还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唉!”他把锦囊小心收好,将木牌系在腰间,顿觉心里有里依托,人也精神起来。

仕进站起身来,轻吁了一下,湖光山色这时在他眼里立时鲜活起来,瞧着,不觉心旷神怡。仕进忽地听到一阵斥骂扑打之声,转头望去,只见几个青皮汉子正殴打着一位老人,不觉眉头一皱,走了过去。

那几个汉子骂骂咧咧的,下手甚是粗重。老人头戴圆帽,脸盘狭长,衣衫褴褛,满是风霜孤苦的颓迹。他身边伏着一条同样瘦弱不堪的老狗,正呜呜的鸣着。老人用身子护住狗,愤愤地瞪着几人,却闷声不吭的任人踢打。

仕进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快住手!朗朗青天,岂能容尔等对如此老人家下这等毒手!”那几个汉子斜了他一眼,哼声道:“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老子连你一快揍,还不快点滚开!”仕进怒气益甚,便道:“你们如此丧心病狂,定会遭老天报应的!”

便有一个汉子冲了过来,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想活了,是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老子就不叫活太岁了!”还未近得身来,他已是扑的一声摔了个跟头。原来是仕进垂着的手腕轻转,曲指弹去,指风撞在他的膝盖上,顿时掀倒了他。那边的汉子们俱是楞了一下,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个个的摔倒在地。

仕进忍住笑意道:“瞧吧!老天爷的报应可真快,恶有恶报,果真是丝毫不爽!哈哈哈”最后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青皮汉子们爬了起来,听到仕进此言,又观附近根本无人,也不见仕进如何动作,不由满脸惊惧之色,顿时哄然四散,不敢再停留半刻。

第二十五章 奇人奇事

仕进上前扶起老人,触手之下,竟是皮包骨头,难为他受了这么多苦还能一声不吭。仕进不由恻然道:“老丈,您没事吧?”老人瞄了他一眼,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头摸摸那条狗,细声道:“苦了你啦!”声音甚是沙哑。那狗轻快地摇着尾巴,不住蹭着老人的腿,甚为高兴的样子。仕进颇为尴尬,也不好发作,便静静的站在一旁。

老人抬头盯着仕进,忽道:“少年人,你身上可带有银两?”仕进不意会有此问,不由一怔,才讪笑道:“本来昨天还有的,不过酒后无状,被人给取了去。”老人微笑道:“如此甚好,我身上还携有几个小钱。走!我请你喝酒!”仕进见老人如此景况,哪里肯应承,忙道:“老丈,如此怎么敢当呢?不成!不成!”

老人一瞪眼道:“你莫要以为帮我解了围我就会感激你,就愿意请你喝酒!哼,寻常人便是堆一座金山在我眼前,央我瞧他一眼,我还不屑一顾呢!我不过是瞧着你挺顺眼的,心里一高兴,才开口邀你,你莫非是瞧不起老夫,以为我不配和你饮酒,这才如此的罗里罗嗦?再说了,长者赐,不敢辞,我怎么说也痴长你几十年,虽说是老而不死,多少也算个长者吧!你还要推辞吗?”

仕进大窘,只好道:“既是如此,小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老人这才笑道:“如此才爽快嘛!”便招呼那狗一起走。他对仕进道:“少年人,你心地倒是挺不错的,不过为人有点虚伪。行事但求随心所欲,那来那么多规规矩矩!”仕进怔了一下,心想:“老人家的话确也没错,自己是有点婆妈,顾忌太多了。”不由恭敬道:“小子受教了!”他见老人放荡不羁,出语皆奇,分明是一位奇人,不时为何竟沦落到如此破落的地步,心里涌起老大一个疑团。

待到了一间简陋的酒肆,老人寻了一处座儿坐下,便招呼仕进同坐,道:“少年人,老夫也只能请你到这种地方了,别的可是请不起啦!呵呵”说罢便轻笑起来,毫不以为意。那狗乖乖地伏在老人脚下,甚是机巧。仕进也笑道:“天大地大,哪里还不都一样?那么多讲究干吗?”老人拍桌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店家,快上酒来!今日如不痛饮一番,如何能休!”

酒肆里甚少客人,掌柜的正伏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喊声,不禁吓了一跳,马上睁开眼睛,脸上霎时堆满了笑容,嘴里道:“客官您”刚说得这几字,待看清老人的面貌,他马上改了口,皮笑肉不笑道:“哟,原来是文长公呀!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又从哪里混来了钱?”边说着,边慢吞吞地取酒端上来。掌柜的看到仕进坐在一旁,楞了一下,堆笑道:“原来您老遇上了贵客,难怪,难怪!”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青色,喝道:“罗嗦什么!忙你的事去罢!”又对仕进道:“瞧吧,世态人情,其实就是如此!见得多了,瞧得也淡了。”仕进点头称是。掌柜的悻悻地退回柜台上,低声道:“哼!还是这副臭脾气,难怪把人全都得罪完了!”仕进听得清楚,想道:“其实老人不过有点急躁而已,他们怎么都不多点宽容呢?”

两人开始饮酒,三杯下肚,老人话闸子便打开了,却是纵横肆虐,无所不谈。仕进一旁连连点头,不时插上几句。老人胸中似藏有一段不可磨灭之气,嬉笑怒骂,毫不掩饰地嘲讽当前社会的种种弊病,却俱是正中要害,入木三分。仕进只觉眼前的世界无形中涨大许多,很多闻所未闻的事件一一窜了出来,不住的冲击着他的心灵。

老人谈着谈着,便把话题转到了诗文经解上。他的观点却多与书上迥异,颇多匠心独出、奇而又奇的看法。仕进这时也能多说两句了,他所说多是前人的观点,不过被他熟记而已。老人一听,兴致大涨,狠狠地驳斥了他一顿,道:“须知尽信书不如无书!千百年来,世人尊奉孔子为绝代圣人,人人称颂,但事实真相呢?嘿嘿!当政者需要愚昧百姓,于是把孔子捧为政治家,以‘六经’为致治之说,多偏重于微言大义,殊不知功利性十足,又狂妄自大;另外一大帮书虫死心钻进书里,便把孔子当成史学家,以‘六经’为孔子整理古代史料之书,偏重于名物训诂,虽是考证得头头是道,却未免太过烦琐;更有朱熹把孔子奉为哲学家,把‘六经’当作孔子载道之具,偏重于心性理气,如此飘渺虚无玄想,流弊更甚!说穿了,那些所谓的前人贤者不过是把孔子当成是扯线木偶,来实现自己的想法罢了。可怜孔老夫子虽是被捧做了神,他真正的思想却被利用成了工具,支解得破碎不堪了!”

说完这番话,老人甚为唏嘘,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仕进听罢,不禁大为叹服,深以为然。他感觉老人见识广博,学问渊深,所说的很多自己都是初次听闻,所知的远胜自己百倍,不由肃然起敬qi书…奇书…齐书,便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困惑摆了出来:“老丈,小子心中存有不少疑惑,不知可否指点一下迷津?”

老人哈哈笑道:“老夫别的不会,嘴皮子的工夫却是不差,便连这一生的困苦潦倒,也全拜它所赐。说吧!看看我这回能否帮得上忙!”“世人拖着一具臭皮囊来到这世上,庸庸碌碌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最终俱要化归尘土,烟消云散。如此,世人到人世走这一遭却为的什么?”老人听了,拈着酒杯沉吟起来。

仕进只觉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更有见识过人的智者在前,良机难再,当下便把心中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小子现在是父母双亡,亲戚全无,孑然一身,无家可归。自然,这些生生死死的事,小子倒是看开了,强求不得。至于自身处境,也随遇而安吧。只是茫茫人世,悠悠百年,却委实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只觉百无聊赖,活着甚是无趣,直想一死了之算了。难不成真的来一个‘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吗?老丈有以教我?”仕进说完这些,不觉舒畅许多,满怀期待的望着老人。

老人微微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想法竟如此的消极。也罢,你愿否听一下老夫生平之事?”仕进见他把话题转了,不由一楞,旋即意识到老人是借机指点他,不由点头答应。

老人低沉着声音道:“老夫是绍兴人,姓徐名渭,自己起了个外号曰青藤,还有个号叫天池。唉!说这些枝末之事作甚!老夫二十岁时于山阴县考中秀才,当时确是意气风发,神采焕然,以为前路将无限光明”

原来这老人便是江南一带鼎鼎大名的徐文长。徐文长才华横溢,诗、书、文、画,是样样精通,更有人尊他为明朝文坛第一人。他本应是天之娇子,却因为思想与朝廷相抵触,于是遭受了种种歧视,到处碰壁,可谓一生坎坷,甚不得志。他当年曾应邀出任胡宗宪衙门里的幕僚,屡出计谋,为讨伐倭寇建立了不少奇功。胡宗宪死后,他却是屡遭排挤倾轧,更曾被下狱论死,被囚了七年方才出狱。

仕进越听越是惊心,他想不到这位奇才惊羡的老人一生竟是如此的悲惨。“其后,我经历了六年的漫游生活。那些年我是放浪形骸,姿情山水,走遍了齐鲁燕赵之地,更是北上,穷览了朔漠黄沙漫天之威。近些日子才回到杭州。”徐文长叹息一声,顿了半晌,似是沉湎在过去的往事中。仕进也不打搅他,默默不语。酒肆里顿时一片寂静。掌柜的这时从柜台上抬起了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又有谁会不知道你的事呢?唉!可悲可叹呐!”

徐文长很快振奋精神道:“我自视一世事无可当意者,舒心的事可说是寥寥无几。哼!阮籍曾有穷途之哭,我徐渭遭遇之多舛,难道不甚他百倍吗?我是否也该像他那样好好痛哭一场?哼,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我徐渭岂会这般小儿女状!命运多舛又怎的,我是越挫越奋,断不能示弱。我昔日登泰山之时,脑海里总浮现着李太白的诗句:‘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便冲着这一番中原大好河山,我就不后悔到这世上一遭。”

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且问你,你现在可活在这世上?”仕进奇道:“当然!”徐文长喝道:“既然如此,你来到这世上已是不争的事实,任天皇老子也无法改变这一点。那么,你便要接受这个事实,何故还要苦苦纠缠于人生的意义?这东西虚无飘渺,难说得紧,何如索性抛开一切,自己去创造这个意义?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本就该如此!”他顿了顿,又斟满一杯,饮了下去,接道:“老夫话就这么多,你自己斟酌着看吧!”

仕进只觉心中的迷雾一点点的散开,脑里渐渐的明朗起来,想道:“人生在世,随波逐流,无所事事是一辈子;奋力拼搏,有所作为也是一辈子。既是无法改变自己存在的事实,剩下的就是选择什么道路走的问题了!我真傻!胡思乱想那么多作甚!船到桥头自然直,纵有百山拦路,一一翻越便是,等在原地永远不会找得到出路。当真是糊涂啊!”不觉茅塞顿开,忙推开椅子,起身两步,伏身拜下,道:“承蒙老丈指点,感激不尽!请受小子一拜!”徐文长心安理得地受下这一拜,轻转酒杯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起来吧!”

仕进起得身来,顿觉眼前的世界已大不相同,想是心境变化所出吧!徐文长端起酒壶,正想斟酒,却发觉早已空空如也,不知不觉中,一壶已是见了底,他不由哑然失笑道:“当真是败兴啊!居然在此等时候无酒!唔,老夫身上的钱也就够付这一壶酒的帐,多了是不行的啦。也罢,虽不称意,但能认识到如此英气少年,也算是老怀堪慰了!店家,结帐!”

掌柜的行了出来,笑道:“看您老今天这么开心,这酒钱就算了,当是我请两位的客!”徐文长哈哈一笑道:“你今天算是做对了一件事了!如此正合我意,又能省下一笔了!哈哈!唔,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字吗?今天就写几个给你!”掌柜一听大喜,赶忙到柜台处取来笔墨,更摊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也不知他是不是早有准备!徐文长已微有酒意,笑道:“你倒机灵!”便一把执过笔,蘸满墨汁,也不思量,刷刷几笔,当真是援笔立就。他抛开笔,大笑道:“好了!”仕进一看,写了三个字:“酒不错!”那字运笔奔放,淋漓尽致,逸气横生,便与前代名家相较,也是不遑多让!

掌柜的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着,轻吹着墨迹,生怕一时污了。徐文长对仕进道:“老夫要走了!你也无须多送,有缘再会吧!”他拍拍身旁的狗,出了酒肆,慢慢远去,当真是说走就走,干脆利落。仕进看那一人一狗的身影俱是有点蹒跚,也不知是醉酒了还是其他,不禁万分感慨。

掌柜这时已经收好了字,来到仕进身边,也定定的瞧着远处的身影。他忽然出声道:“他其实不应该生在这个时代的!”仕进奇道:“哦!何解呢?”掌柜道:“他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对这一点心悦诚服!但他性子太冲,凡事不留情面,几乎把人都得罪光了。嘿,我也被他怒斥了几回,对他可是又敬又恨!若是他生在一个能容忍他的时代,他定然是光芒万丈,人人景仰,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是坚信这一点的!可惜啊!”仕进不禁默然。

第二十六章 长枪一战

仕进又回到了西湖边上。面对着粼粼波光,他认真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思来想去,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仕进忽然想起郭铁跟他提起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