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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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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明鉴,他明鉴着呢,实是太明鉴了。
“王成,你身为富华知县,却擅离职守,久居德庄。”王成本以为他要将他打入叛党之流,却不料他数的却是他这番罪状,这虽是可能被革职查办之罪,但相比之下却也不算什么,他正待要窃喜,不料那人又是一句:“此乃一罪。”
啊?一、一罪?王成直觉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傻了。
而那人思路如此清晰,那绵长淡漠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晰的道:“你擅离职守如此之久都未被举报,可见你勾结党羽,欺上瞒下,霍乱官场。此乃二罪。”
王成匍匐在地上,脸白如鬼,心沉如死水。
其他人听着这详细的定罪,更是噤若寒蝉。
“第三罪,你欺压乡里,鱼肉百姓,大肆侵占良田,非法敛集钱财,搞的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话到这里,陡然凌厉,他手一落,笔尖恰恰触到绫面。
那明黄卷轴上起始的一个小黑点,让众人呼吸为之一紧,生怕他气极乱写。
宣衡的话里,确实带了不加掩饰的怒气,他星眸凛然,语气冷硬,沉声喝问道:“王成,你区区一个九品县令,竟有良田数千亩,家财几十万贯,你告诉本官,你须得为官几生几世,方能累积如此家产?”
“小人,小人……”王成紧紧闭了眼睛,深深垂头,却是找不出辩驳的词来,只把头死死往地上一扣,“小人知罪。”
“王成,你身犯数罪,我却是不能饶你。”宣衡面无表情的对外唤道:“来人,带走。”
即刻便有兵卫前来,拖了王成便走,王成不死心的哭喊道:“放开我,我侄女可是宫中娘娘……”
然而,他这威胁,并没人放在心上,反倒是提醒了他们,这堂中,明面上跟阮天德走得最近的,就是这王成。
王成虽获罪,但从始至终,他们如惊弓之鸟般听得那般仔细,都没从钦史口中听到贿赂、勾结、讨好阮天德这些字眼,从头到尾,钦史没有提到过阮天德三个字,所以钦史这是……杀鸡儆猴。
而既然是儆猴,那就没有杀候的意思了,端看他们如何表现了。
堂中消停下来后,宣衡平复了呼吸,神色淡淡。
他凝视着黑白笔尖,目光有些深远,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徐徐说道:“本官初到德庄时,曾在一个小村庄落脚,闲来与农人谈天,竟得知他们所种的庄稼,全都是富贵人家的食粮,而他们绝大部分农人,家中都只有一些贫瘠的边角地。”
田蜜看着看不出情绪的宣衡,眼前忽然浮现出两人初见时那一幕。
那个时候,他便是在与一个老汉论理。
时隔多日,再回想起来,她竟能清楚的记得他那时的模样和声音,记得那年轻人说:“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焉不知这‘世事万变皆有因,世事如棋局局新’,今日万贯家产,他日转头成空。老人家今日辛苦劳作,没准这良田一感动,转头就跟了您姓呢?”
世事万变皆有因,世事如棋局局新。
却原来,这才是他青州之行的真正目的吗?不是要查官员贪墨,只是要还耕于民。
她不止记得这个,她还记得,圣上增税,之所以酿成大祸,正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没有良田,没有收成,纳不起税,不得不弃地而逃。
她都记得,但她不是官吏,管不了许多,但是,他没忘,从一开始就没忘。
田蜜唇角牵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她看着他,眼里满是莹亮的光。
“王成一个芝麻小官,却坐拥一家人几辈子都吃不完的田产。”宣衡的笔就停在那里,那一个墨点,就如同休止符一般。
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案下匍匐之人,幽幽低语道:“一个人,不过两片嘴,要那么多田产有什么用呢?自己吃不完,别人没得吃,增冤孽,减阳寿。你们看王成,贪那么多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那一句死不带走,语调仍旧平缓,但却如晨钟暮鼓,一下子敲醒了众人——钦史大人,原是想他们交出贪来的钱财与产业?
跟命比起来,这点家产又算得上什么呢?
惊愕中的众人互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猛地叩首,齐声道:“大人说的是,我等深以为然。”
宣衡看着他们,问:“你们可是想好了?”
答声一致,“回大人,我等想好了!”
“那好。”宣衡一直静止不动的笔,忽然间笔走游龙,他目光耀耀的写着,口中却是淡淡说着:“王成有几斤几两本官了然于心,你们情况如何,本官亦心知肚明。你们知道,本官过不久便要走了,但本官还要你们知道,本官虽走了,但本官的眼睛,一直在这里,证据也留在这里,这道圣旨便是界限,谁逾越一步,谁万劫不复。”
话落,笔落,他拿起两边玉轴,翻转过来,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阶下之人看过那明黄的圣旨,闭上眼睛,深深俯首,沉沉四字道出:“谢主隆恩。”
如此,尘埃落定。
ps:下两章德庄的事儿就彻底完啦,然后时光飞逝……唉,写书真是寂寞如雪,坚持,握拳!

☆、第两百四十二章 婚嫁之约

宣衡笑得真诚,他举起酒杯,对着如蒙大赦的众人道:“那本官就代百姓,先谢过诸位了。”
说罢,一饮而尽。
这还真是一场为感激他们而设的宴席……
众人近乎是含泪饮下杯中酒,饮罢,还要对那人连声道谢,那脸上的笑,连自个儿都觉得假死了。
田蜜在旁边看着,使劲憋着笑。
德庄的权贵们走出庄园时,都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然而,目光瞥见那些肃穆的兵甲时,仍旧是心有余悸。
以至于,在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收敛了爪子,老老实实的做人,不敢再投机取巧兴风作浪了,甚至于早就看好的林家空出的地盘,他们都不敢轻易去碰了。
于是,德庄老百姓只知道,钦史大人请部分权贵去参加了一场宴会,权贵们都去了,也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出来后,突然就改头换面了。
而出来的人,无论别人怎么问,都对席上之事闭口不谈。
于是,这一场宴席便成了德庄一大谜团,以至于后世的史书上都有几笔记载。
因为,它从贵族身上刮下了一层肉,让百姓分得了田产。
马车里,田蜜看着对面嘴角高高扬起的某人,似笑非笑的道:“我记得有人说过,说受伤是舍不得我,要留下陪我。”
这家伙,说是为了她,说的倒好听,但其实呢?感情他留下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亲手办好还耕于民之事。
车厢虽然宽敞。但自从他坐进来后,就狭窄了许多,他长手长脚,一伸手,便能捧起那张小巧的脸,一俯身,额头便能抵住那人额头。他直看进那双莹润的眼眸里。目光转也不转,含笑轻声道:“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我可以摇头吗?”脑袋被某人固定着。现在,她就只能张张嘴巴而已。
愉悦的笑声在车厢里响起,他眉眼温软,漆黑的眼里能渗出欢喜的光来。看着掌心中的人儿,颇有几分自得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你这是吃定我了吗?好吧……田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认了。
“这道圣旨我会留下,证据也放在你这里,德庄的事情,日后……”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渐渐的,眼神完全被近在咫尺的人吸引了。
她长而卷翘的睫毛缓缓眨着。琥珀般的眼睛莹透无垢,大大的眼睛里。清楚的映着他的模样,像个漩涡般,不断吸引着他。
托着细腻脸颊的手轻轻抬了抬,他只是微微一低头,便撷取了粉嫩柔软的唇,这一次,没有一触即分,而是几番辗转,密不可分。
他家蜜儿的唇瓣上,就像是抹了蜜一样,甜甜软软,一直甜进了心里。
田蜜没有推拒,虽然有些生涩,还是努力回应着他,一直到胸口发紧,呼吸有些不畅。
手不自觉的抵上了他胸口,他眉峰微动,念念不舍的分开。
淡红的唇角轻轻牵起,一声喟叹溢出,他拥了她在怀里,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想现在就同蜜儿成亲。”
“咳、咳咳。”田蜜一口气没喘上来,忍不住咳了两声,眼里泪花都咳了出来。
等等,这次又是她想歪了吗?是她想歪了,还是他想歪了?
宣衡感觉到怀中人的震动,便轻轻抚着她后背,边抚着,边在她耳边轻叹道:“总兵大人也不知何时归来,我虽有两月时间,但你总是那么忙……”
你不也那么忙?田蜜被他弄得耳朵痒痒,忍不住把热乎乎的脸颊往他颈窝里藏。
“蜜儿说过舍不得我,会来京都找我的,对吧?”温热的嘴唇近乎贴着她耳朵在说话,那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他道:“在阮府的林子里,我昏迷之前,蜜儿答应嫁我的吧?”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她那时明明哭笑不得好吧?现在也哭笑不得。
正哭笑不得着,一道低低的“嗯?”钻进她耳里,尾音上挑,酥酥麻麻的。
她忍不住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终是点头,无奈应道:“我答应了,都答应了。”
他咬着她耳朵,低声问:“不悔?”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低笑一声,应道:“不悔。”
宣衡这才满意,亲了亲她耳垂,不再靠着她耳边说话。
他极有韵律的轻拍着她柔软的肩背,抱着她轻轻的晃着,也不说话,就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晃到地久天长。
田蜜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他心情不错,此刻没旁的事情,便忍不住拽了拽他衣袖,道:“你心情好像挺好。”
宣衡动作忽而一顿,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田蜜抬头,却见宣衡原本舒展的眉宇微微凝了起来,仿若想起了什么,目光忽有些深重。
宣衡替她换了个舒适的位置,圈着她,温声道:“爹来信了,说是自从陛下到边疆后,士气大增,我军一路高歌猛进,现已经踏过国界线,攻入东楚境内了。”
这不是大好的消息的吗?何以令他愁眉不展?
见田蜜直起身来,不解的看着他。
他见她担心,便轻浅一笑,又恢复了手上的韵律,只声音有些绵长的道:“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并没想隐瞒她,他拥着她,缓声说道:“还记得阮天德那个关于东楚的秘密吗?”
见田蜜点头,他道:“子桑云死前,也收到了一个消息,据我推测,那应该是一个对皇室大为不利的消息。”
这个田蜜倒是不知道,她目光迟缓的转了转,想到,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个消息是一个吗?到底是什么?
“但我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宣衡的声音轻浅如流水,然而这水中。好像承载了许多东西,显得有几分沉重。
田蜜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她深觉有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正因为说不出,心里才会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但再不舒服,也找不到办法解决,便也只有先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果如宣衡所言。两个人都非常忙。
宣衡虽然带着伤,但仗着年轻体盛,恢复得非常好。他时常亲自下乡处理还耕事宜,回府后,又常常挑灯到半夜。
而田蜜,自林家崩裂后。无论是事务所还是银行,都处于一个空前繁忙的状态。
林家的破产清算。庞杂而繁琐,事务所受此委托,上下都转得像陀螺。与此同时,这段时间又新建了许多坊子。光是财务咨询就耗费了诸多人力。再加上官府要重造户籍重分田产,这工程浩大,更是将剩下的人抽了个完。
据说所里从上到下。已经集体熬了n多个通宵,一个个都像得了红眼病的兔子。若不是眼前的金星都闪的是金银。他们早累趴多少回了。
田蜜虽没参与其中,但她并不比他们清闲多少,林家倒了,许多人都盯上了这块香馍馍,说句一点都不夸张的话,现如今,百信银行的门都快被蹋破了,她根本无暇他顾。
值得一提的是,宣衡敲山震虎,让德庄的权贵们不敢轻易动弹,如此,林家空出的偌大市场,反倒给了其他人绝好的机会,其中,新晋的袁华便是其中之最。
袁华的地产已做得风生水起,海外贸易也有了回馈,如今,在权贵不敢动弹,其他人又缺乏能力动弹的时候,他大手一挥,蚕食了林家大半家业,直接取而代之,跻身青州首富。
田蜜听着耳边滔滔不绝的对袁华的奉承,真心觉得,这世上的事当真难料。
出神的当口,耳边有声音唤道:“田姑娘。”
田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成熟稳重的商人,微微笑了一笑,道:“为何突然决定要把林家在京都的产业买下来?”
面前的人,正是袁华。
袁华觉得,面前的姑娘消瘦了许多,原先圆润的下巴,已略有些尖,脸颊上的婴儿肥褪去许多,脸型更加小巧秀气,只那双眼睛,更加澄透明亮了。
她看起来已不再像个孩子,已是娇俏灵动的少女了。
只可惜,少女心中已有了别人,那个曾经跟他谈过养蛇基地的男人,他很强,他早就知道,那个时候他与那人是天壤之别,而现在,他仍旧落后一步。
一步之遥,天差地别。
心中有股沉痛,到如今,他面上已能不显分毫,唇边甚至带起几不可见的笑,迥然有神的眸子,温和的看着她,道:“当时在富华县时,我就想,若是成功不了,就到到德庄去,若是再不行,天下这么大,男儿志四方。”
“现在成功了,也不想固步自封,天下这么大,青州不过是其中一片罢了,还有其他州府,还有,京都。”他笑容一直在,一直保持着微末的弧度,语调也平缓得没有起伏,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便是田蜜,如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如此说,她只觉得袁华谈吐已是大为不俗,少年志向也远大,她便笑着听着,心里欣慰。
袁华看她神情,便知她依旧是盼着他好的,他低垂了眼帘,喝了口案上的茶,问道:“姑娘也会去京都吧?”
啊?袁华怎么知道?
田蜜正惊疑着,便听袁华娓娓说道:“百信深得大家信赖,生意如日中天,听说,已经在筹划开分行了,我想,以姑娘的能力,将分行开到京都,不过是早晚的事。”
原来是这样,田蜜松了口气。
她端起茶来,低头抿了一口,僵硬的微笑着,顺势说道:“确实有这个想法。”
袁华便道:“姑娘只管放手如做,我虽帮不了姑娘许多,但是有百信在的地方,我名下的所有坊子,都会将相应的生意交给百信。”
这还叫帮不了许多?袁华本就涉猎广泛,如今又吞并了林家,他的声势,早晚要以青州为点,辐射大陆海洋,可以说,有他帮扶,无异于有如神助。
“多谢。”田蜜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当不起。”袁华的杯子低了她杯沿些许,轻轻一碰,道:“袁华有今日,都是得蒙姑娘所赐,万不敢忘。”
说罢,一干而尽。
放下杯子,他又道:“对了,商学院已经竣工,姑娘选个吉日,开立吧。”
商学院,终于建成了吗?那些学子都迫不及待了呢。
田蜜笑着点头,道:“辛苦了。”
袁华今日本来找她,本是来谈并购林家之事,没成想,最后倒是她讨了个巧,得了如此一个承诺。
田蜜知道,那帮学子和先生们早就等不及了,如今得到这个消息,她自是第一时间去找徐师,徐师又招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好好挑选了一下日子。
这吉日,就定在十一月初。
十一月初,距今近两个月,差不多就是宣衡走的日子了。
田蜜掐着指尖算了算时间,心中有些许怅然,但很快,她就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微笑。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长,德庄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一番变化,商场兴起了许多新坊,官场进行了一次大患血,学术界出了不少新东西,老百姓也分到了田产,可以说,德庄欣欣向荣,焕然新生。
十月末,宣衡玩命似的忙碌终于让他提前圆满完成了任务,这几日,他日日陪着田蜜,田蜜在家的时候他陪着,田蜜上工,他就等着她下工,到了晚上,便在房顶坐到深夜,想起什么便交代几句,没事的时候,就静静的坐着,虽则免不了情难自禁,但也发乎情,止乎礼。
一直到十一月初,商学院开立这日。
这一日,德庄热闹非凡,人群早涌到商学院门口,在外观摩着这偌大的书院。
商学院占地面积十分之大,大开大合,大气沉稳,古朴厚重。
田蜜没有晚到的习惯,是以,宣衡也跟着她早早就来了,只是,田蜜在接待着宾客,他就只能作为宾客在一旁看着,一直到剪彩之时,才轮到他上场。
剪彩之人有四,宣衡,田蜜,徐天福,袁华。
宣衡进来频频下乡,德庄百姓对他亲切了不少,是以,看到他在,热情的百姓竟打趣起了两人,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男才女貌也就罢了,连才子佳人都出来了。
宣衡很受用,田蜜虽无语,却只抿唇笑着,内心里盼着吉时快到。
然而,吉时还没到,却有一人从街口飞快跑来,扬声大喊道:“河面上有战船使来,看旗帜,是总兵大人。”

☆、第两百四十三章 宣衡辞别

总兵大人回来了?他不是在边疆吗?
是了,这段时间捷报连连,他回来,应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众人面上一喜,看向码头的目光十分热切,连田蜜都不禁迈出一步,却不料被宣衡拽住了手。
田蜜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宣衡此时的面色十分沉重。
宣衡淡红的唇紧抿,漆黑的目光锐利,脸上有希望,也有担忧,但都被他抑制了下来。
本已乱了心的众人,被一句平静而稳重的声音唤了神来,但听钦史道:“吉时到。”
吉时到——对哦,现在是商学院开立,他们便是再心急,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伴随着宣衡的这句话,田蜜四人下意识的剪了红绸,红绸落地,顿时的,爆竹声震耳欲聋,一片恭贺声响起。
到这时,宣衡方沉声对田蜜道:“开业乃是大吉之事,万莫冲撞了,你带诸位去学院参观,我去去就来。”
说罢,抬脚便走下台阶,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见长街上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那马上之人一身风尘仆仆,一双眼睛却格外凌厉狰狞。
这张脸,众人都认得,但这神情,众人却太陌生了,这不是那个宽和大气的总兵大人,这简直就是个挟着地狱之火的复仇者。
随着粗暴的一声“吁——”,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一声嘶吟,那人却不顾不得湿了眼角的马儿,他飞快翻身下马,大步向这边跑来。
程威步沉身快。挟着一身风雷之势,面色决然,眼里血丝密布,他咬着牙,压制住要汹涌而出的情绪,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人群里卓尔不凡的那人。
一直走到他面前,程威方弯下那不屈的脊梁。压抑的道:“可否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程威这声势十分骇人。他那神情,任谁看也能看出不妙来,更何况是心思巧妙的宣衡?
宣衡唇边惯含的浅笑沉了沉。他没当场变色,只是神色如常的侧头,对身边的田蜜道:“你去请贵客入门。”
而后,也不说什么。迈步就向外走,步伐凌厉刚健。
程威深深看了眼田蜜。旋即跟上。
此番架势令众人惊疑不定,谁都知道总兵大人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变了脸色的,那必然是事关重大。且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在被恭恭敬敬的请进学院之时,众人都没有多加窥探。顺顺从从的紧跟着大部队。
越是敏感的时候,就越要安分守己。
田蜜终是放不放心。她又一次将事情全权委托给徐师,紧追两人而去。
田蜜腿不如他们长,步子迈不到那么快,她透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紧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不敢放松分毫,也顾不得许多,拎起裙摆便跑。
两人对德庄都分外熟悉,七拐八拐便拐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田蜜气喘呼呼的追上去时,正瞧见铁铮铮的汉子程威,双腿一曲,猛的向宣衡跪下。
田蜜一惊,宣衡面上一紧,他却没有退步,僵硬站着,听中年长辈沉声道:“世子,末将对不住你和夫人!”
程威的脸上,再见不到一分威豪,有的只有悲痛与沧桑。
宣衡闻言,不禁后退一步,身后有人轻扶,他却似感觉不到,漆黑的眼睛如利剑一般射出,呼吸紧绷着,身体拉直成线。
程威紧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下,他喉结动了几动,方哑声道:“边疆本成胶着之态,待圣上来了后,我军突然捷报连连,一路长驱直入,打入敌方国界。”
宣衡僵直着身子,面上无一丝表情,只一双眼利如刀剑。
这番喜报,他已听过无数遍,已然麻木,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头而已,他只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程威面上苦痛万分,充满血丝的眼里,渗出的泪都像是血红的,甚是骇人。
他面上恨意浓重,声音里满是不甘,咬牙道:“太过顺利,反倒令人起疑。”
“在要路过东楚境内有名的一线天时,王爷终于将心中的疑惑禀明圣上,然如王爷所担心的一般,圣上早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止不听王爷规劝,还当王爷质疑他神武之能,与他生了间隙,不让他再插手行军之事,要亲自指挥兵士攻下那险地。”
“王爷没能阻止圣上,只好随他前去,果不其然……”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方能继续下去,“东楚大军早已设好圈套,将我方牢牢套牢,王爷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力劝圣上,圣上却道自己是天子有天助,坚决不退兵,然而……”
铁打的汉子鼓动着咽喉,血红的眼透出吃人的光来,死咬着唇,颤声道:“敌方有备而来,双方又兵力悬殊,再加上天时地利之便,便是有王爷在,他拿不到指挥权,那一场仗,也是……”
“圣上身陷囹圄,王爷拼死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圣上获救,王爷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程威将满腔悲痛压回胸腔之内,梗声道:“阿良那小子,至死都记得当日之诺,他没能救出王爷,便与王爷一起……”
眼前已模糊一片,他闭上眼道:“一起战死。”
天晓得,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逃出来的那一刻,听着身后漫天的厮杀声,听着刀剑钝入*的声音,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他就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和他们一起。
他宁愿死在那里,战死在那里,也不想护着那狗皇帝,做个逃兵。
可是王爷以命相逼,要他护送皇帝离去。这是军令,命可以不要,唯有军令不可违。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结草衔环。我愧对王爷,愧对世子和王妃,更愧对天下百姓。”程威扣下头来,涕泪纵横,咬牙道:“末将已将圣上护送回关,再无牵绊,特来向世子请罪。”
程威久久不起。宣衡久久不语。扶着他的田蜜只觉得自己扶着的是块石头,僵硬又沉重,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触碰到他冰冷的身体,以及脉搏下疯狂鼓动的血脉。
宣衡……田蜜湿了眼眶,泪水汹涌而下,眼前模糊一片。她没有伸手去擦,双手死死撑着这具如同石化般的身体。
宣衡宽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上涌,能感觉到一股热流冲上头脑,能感觉到眼睛里的灼热,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侵蚀理智。
但爹说过。越是感觉失控,就越要控制住自己,必须控制住自己。
秋已过。已至初冬,他换上了轻裘。如今,里衣已湿透,忽一阵寒风来,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没有暴怒,没有发飙,甚至没有任何异样,只有一道冷静的声音在问:“王爷与阿良的尸骨,可有寻回?”
程威只觉得这颗项上人头太重,重到他抬不起来,只涩声道:“没有,敌军来势汹汹,我们夺命出逃,身后之地皆已沦陷,一直到归国,战火也未歇,且待我将皇帝安置妥当,寒古关已被攻破,东楚军一路挺进,照旧是势不可挡。”
寒古关乃是昌国第一大关,是昌国的门户。
“你说什么?”单手将伏地之人提起来,他目光如利,直戳进他眼里,寒声道:“爹不在,边关岂有能守之将?你作为宣家麾下第一大将,竟在此时丢下举城百姓,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程威深深闭上眼睛,再睁开,却是果敢坚毅。
他站稳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道真正的由皇帝所下的圣旨,单膝跪地,双手呈上,肃声道:“末将乃是宣家将士,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归来,乃是奉圣上之命,请世子出任大帅,带领所剩兵马,驱逐异族,收复失地!”
见宣衡笔直的目光落在明黄的卷轴上,程威心中发苦,却仍是凄楚劝说道:“王爷乃是昌国顶梁之柱,宣家军更是肱骨之师,除此之外,朝野内外,再没有能与东楚势均力敌之师了,还请世子……”
他很想说放下悲痛,放下对君王的芥蒂,然而想到那尸山血海,心中却总有股气。
所以,他宣旨,却是以跪地之姿。
他高举着双头,头却低垂着,全身都在颤抖。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明黄的卷轴,紧紧的握着,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他手腕,托他起来,那道冷静的声音说道:“你不是罪人,你已完成了任务,遂不必自责。”
程威却只是苦笑,他摇摇头,抛开纷扰,道:“世子,东楚双龙夺珠是假,诱敌入内才是真。”
双龙夺珠是假,诱敌深入是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阮天德和子桑云未说的秘密,当真是天大的秘密,边境数万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成了他们报复的牺牲品。
宣衡只觉得无数东西在胸口翻滚,但越是翻滚,就越是压抑,他握着那道圣旨,挺直了身躯,冷静的对程威道:“你既回来,便到家中看一看,与家人告别,准备好行囊,半个时辰后,码头上见。”
程威毫不犹豫的应:“是。”
宣衡不再多说,拉了田蜜的手,低声对她道:“我们也回家吧。”
田蜜乖乖点头,亦步亦趋的随着他走着,走出几步,她回头,见青天之下,程威眼里的血红泪光久久不散。
回到了家里,田蜜什么都没说,只跟谭氏说他半个时辰后要走,谭氏心觉有异,但她也看出了宣衡的异常,便也没多问,只细心替他收拾东西,对田蜜道:“你去陪陪他吧。”
宣衡正坐在老魁树下,他身子坐的笔直,就像把枪,目光也锐利无比,就如同利剑。
他在出神,便是田蜜站在他身后,一手拥着他身子,一手放在他头上,他也没动一下,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方轻声唤了句:“蜜儿。”
田蜜应道:“我在。”
他拉了她的手,尽量柔和的拥她在怀里,面上虽没有表情,下颚却抵在她肩上,平和的道:“我要走了,不是去京都,是去边关。”
田蜜咬了咬唇,忍住眼里的泪光,点了点头,反握住他宽大的手掌,道:“你要保重。”
田蜜感觉到他下颚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是合上了。
他就这样抱着她,贪恋她身上的温暖,一直到一颗心渐渐回暖,能面对一切。
两个人一直没说话,一直到谭氏收拾好一切,一直到送他出了家门,一直送到了青阳码头,站在那艘巨大无比的战船前。
程威早已经等在那里,宣衡接过谭氏递来的包袱,目光落在田蜜身上。
他俯身拥了她在怀里,在一片静默中,于她耳边柔声道:“莫要等我。”
说罢,松开她,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上了战船,没回过头。
田蜜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的微笑,努力的微笑,最后忍不住,在那挺拔的身影没入船舱之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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