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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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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知道,曾经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一息间家破人亡,她又孤身一人深入敌府寻找证据。此间哪种,在深夜里,在人群里,都能从四面八方压来,击得人退无可退。
她多希望卢碧茜能哭上一场啊,但看着她平静的面孔,却又无法付之于口。
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让她继续沉浸下去了吧。
田蜜便微笑着,用最正常的语气道:“之后的事情,钦史大人都跟我说过了。现在要说的是,碧茜,你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吗?”卢碧茜的双眸一时有些迷蒙。
父亲死后,她就像所有子女一样,首先想的是不能让他含恨九泉。而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在彻底失去了之后,要怎么过自己的生活,她确实没有想过,甚至是,无法想象。
田蜜观她神色便知答案,她保持着笑意,轻而沉的说道:“碧茜若是暂时没有想好,不妨就先来百信吧?碧茜九数精湛,若是肯当夫子,必然是学子之幸。”
ps:感谢南闲隐士送的香囊
☆、第两百一十三章 有关婚事
“你让我,当夫子?”声音轻而迟缓,卢碧茜灰败的眼珠动了动,终于浮现出一丝诧异,以及不经意露出的亮光。
田蜜微微一笑,郑重点头道:“对,夫子,百信别具一格的女夫子。”
卢碧茜看着面前这双澄透莹亮的眸子,便知她所言不虚,她眼里的惊讶不由沉下来,整个人也缓缓沉下来。
她从未想过她有可能当夫子,因为曾经的身世,也因为她是女子。
这世道,女子的谋生之道,太窄了。家世好的女子不必出来谋生,家世不好的女子,就更难谋生了。
而夫子……普通女子,能做学生已是不易,其他的,更是无异于妄想。
传道授业,教书育人,她作为女子,真的也可以吗?
倘若可以……暗淡的眸光投远,投向远处,看着天光,生出一点点希翼来。
倘若生活还要继续,能在这条道上继续,她也真会觉得这人生些许还有些意义。
卢碧茜眨了眨眼睛,盈盈看向田蜜,轻声问道:“不会给姑娘添麻烦吗?我听说,姑娘商学院请的夫子,可都是颇负盛名的前辈。”
“碧茜切莫妄自菲薄,你较之他们,并不逊色。你可别忘了,金铭阁上,可不止一次地留下了你的名字。你的能力,从不输于男儿,管他老少。”田蜜见卢碧茜答应,心中松快了许多。
她一边安抚着卢碧茜,一边想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夫子女账房女某某出现——这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与卢碧茜聊完,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田蜜邀卢碧茜到家中暂住。卢碧茜却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其实说来,我也并非孤身一人,家中虽破败了,但还有族人可依托,算不得无容身之所,只是……我已和凤仙说好。与她同住一段时间。”
田蜜知道。卢碧茜说的只是,怕是只是不想麻烦别人吧?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族人。族中无论是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会收容她,但收容之后如何对待。却是难以料定了。
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想寄人篱下。
卢碧茜移开目光,缓声道:“说起来,凤仙今日本也想来。但她伯父突然抵达德庄,近日以来。对她看管甚严,且突增添了许多事情让她修习,她每日忙到半夜,累得不行。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这才怠慢了这边。她让我一定跟你说声,下次见面。一定补偿你。”
“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她别累坏了就好。”田蜜不在意的笑道。
卢碧茜眼里却有丝隐忧。她眉宇间凝着几分轻愁,迟疑道:“不知是否是我想多了,总觉得他伯父放下公务前来德庄,又突然安排那么教导嬷嬷给她,有些非同寻常。那些教导嬷嬷我都见过,比之世家千金身旁的嬷嬷也分毫不逊色。看起来,王知县,似乎并不只是想培养一个大家闺秀……”
田蜜凝了凝眉,心中微沉。
卢碧茜出身世家大族,什么阵仗没见过?她说超出了规格,那就一定不寻常了。
超出世家的规格,那岂不是……
田蜜诧异的瞪大了眼,她与卢碧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猜测,以及担忧。
“难怪凤仙到德庄后就一直借住在税监阮天德那里,原来王知县打的竟是这个主意。”田蜜恍然。
阮天德曾是宫中的公公,后又担任德庄税监要职,这皇城后宫,自然都有些门路。
想要麻雀变凤凰,王知县的胃口真是不小。
只是,王凤仙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林微雅啊。
田蜜迟疑的问道:“如此,凤仙她知道吗?”
卢碧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卢碧茜站了会儿,便告辞道:“先生放心,回去之后,我会照看好凤仙的。”
“嗯。”田蜜应了声,便送卢碧茜出门,到了后院门前,她掩下思绪,微笑着道:“碧茜若是住厌烦了,无论何时,来找我便是,寒舍虽然不大,但添一个姑娘家,倒不是什么难事。”
卢碧茜唇角轻抿了抿,有微弱笑意,她轻声应:“好。”
临踏入马车前,卢碧茜身体迟疑了下,又回过头来,轻声问田蜜:“子桑姑娘,她会如何?”
“若是证据确凿,应该难逃一死吧。”田蜜回道。
卢碧茜顿了顿,点了点头,俯身入了车厢,在车厢中坐下后,她目光有些怔怔。
子桑做事固然干净利落,但要完全抹去的自己的过去,却是不可能的。例如,她府中厨子善做东楚菜式,她府中花园有许多东楚名花,她书房之中不乏东楚古籍孤本,风吹过面纱会在她脸上凸显出深刻轮廓,她也曾说扶桑千里随主……这些细枝末节,实在太多太多了,若是有心,必能发现。
通过这段时间的查证,她也知道父亲确实是有罪,但父亲有罪,父亲已伏法,而子桑云,不能够独善其身。
卢碧茜缓缓闭了眼睛,她揪了揪沉闷的胸口,抿紧了唇。
还有,她明明早知道父亲已经偏离了正规,却没能阻止这结局,她亦不能原谅自己。
是钻牛角尖也好,是诚然如此也好,便让她用余生来赎罪吧,否则,又当以何存世?
卢碧茜的马车已消失在街角,田蜜仍旧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目光中有掩不住的愁绪。
宣衡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他看了一眼她所看的方向后,轻声宽慰道:“有卢小姐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事,若真是出了卢小姐也解决不了的事,你便是再担忧,也鞭长莫及。”
田蜜听这话。不由移过眼来他,疑惑道:“你也知道?哦,对了,碧茜和潜大人同住一府,个中缘由,潜大人自是知之甚详的。那么,是真的吗?宣衡。王知县真的要利用他亲侄女来攀龙附凤?”
宣衡漆黑的眸子看着远处街巷。点头道:“富华知县王成本就是贪得无厌之辈,他那样的人,做什么事不是为着获利?他数年来花费不少钱财与心思在这个侄女身上。不就是想借她水涨船高吗?如今有这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又岂会错过?”
虽然很冷酷无情,但他还是平缓说道:“王凤仙本只是里正之女,但这些年来。她却享尽了本不属于她的富贵荣华,现如今。又怎能不付出代价?”
田蜜知道,宣衡说的都没错,但是,用感情来做交易这事。或许在这个时代是寻常,在她那个时代也不少见,但是。作为个人来讲,她还是会有些怅然。
感情。应该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若是王凤仙知道她伯父的意图,她真的愿意用这些来换感情吗?她对林微雅,可是有目共睹的。
田蜜虽觉难受,但无论怎么说,感情的事,总归是自己的事,别人任谁都不好说。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疲乏的对宣衡道:“算了,便随她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见宣衡点头,她便上了自家的马车,但马车走出一段路后,她听到身旁有马蹄声,一掀帘,竟发现他在旁边跟着。她看了眼周围人打量的眼光,不及说什么,忙又放下车帘,把头缩进来。
到了田家,田蜜刚下马车,便见田川站在院门前,显然是久候多时了。
田川绷着张俊秀的小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招摇过市的两人。
田蜜有些讪讪,还不及说话,便见田川木着脸,也不看她,只盯着宣衡道:“姐你先进去吧,我有些事要和宣大哥商议。”
“哦……”田蜜傻傻应了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见两人间气氛有些奇怪,她抿了抿唇,也不好介入,便转身,僵硬的进了门。
田蜜进去后,田川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提步向宣衡走去,边走边道:“宣大哥,巷子前面有家茶楼,我们坐下说吧。”
“好。”宣衡一笑,点头随他去。
两人在茶楼要了个临街的雅间,坐下后,等着小二上茶、关门。
一时间,室内静了下来,唯有袅袅茶香缭绕。
田川坐下后,倒是十分安静,先前的气势不知哪儿去了,嘴唇动了几动,却始终没张开口。
还是由始至终都很淡然的宣衡笑着问道:“小川想说什么?”
田川沉默了会儿,他看着宣衡那双浅笑的眼,便知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早已经明了他的用意了,如此,藏着掖着倒不坦荡痛快了。
“宣大哥于我,本有师长之恩,此事由我来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作为田家唯一的男丁,家姐之事,自不能放任不管。”田川说到这里,也是豁出去了,直截了当地道:“恕我直言,宣大哥对家姐,未免太过越矩。”
茶案对面的人还是笑,边噙着笑,边悠然饮着茶,像是并没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田川俊秀的脸略沉,不由加重了音,生硬的道:“宣大哥若是无意娶家姐,便应注重男女之防,切莫落了人口实,污了家姐清誉。”
这话,说的便有些重了。
而直到此时,宣衡才悠悠笑道:“谁说我无意娶你姐了?”
这话自然而言,且理直气壮。
乍一听,田川还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乌黑的眸子诧异的看着对面那人,而那人,淡红的唇角噙着笑,漆黑的眸子里也是浅笑盈然,他勾唇笑道:“为何如此看着我?枉费你我相识如此之久,却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轻浮之人吗?”
别说田川没想过此时情形,便是田蜜,也根本意料不到。
因着蹴鞠会上扶桑那个插曲——就是宣衡抱着田蜜避让掉他那一击,这虽然是情急之下的动作,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虽无错,但是……
反正结果就是,蹴鞠会后,不止原本有意结亲的林家消了这心思,便是其他人家,也没有上门提亲的。这跟蹴鞠会后,别人家门槛都被媒婆踏破的情形相比,实在是太过于惨淡了。
自家姐姐的婚事,简直比以前她还傻的时候还惨淡。
因着此事,田川今儿个是想开诚布公的跟对面那人好好谈一谈的,但意想不到的是,这也谈的太开了吧?
宣衡这话,一时让他不知该如何接口,当然,宣衡也没想让他接口。
宣衡十分温和的看着他,笑容无害极了,继续说道:“本来想等拿到京都的回信,再遣人正式拜访贵府。不过,既然现在作为一家之主的小川主动提出来了,那现在说,也无妨。”
这些话听在耳里,田川却只抓住了两个字,“京都?”
“是啊,我早已去信禀明父母。”他沉吟着想了下,笑着说道:“算算日子,若无意外的话,那边的回信也快到了。若是家中长辈无异义,便会按我信中所说——书信一封,托德庄总兵程大人亲自说媒。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全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田川虽是来谈这事的,但这事的发展却和他所预想的完全不同,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轨道,跑的太远了。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他心神还有些恍惚,但听在耳里的话,还是记得些的,尤其是那些重要的。
他下意识地噘道:“若是家中长辈不同意呢?”
不是他咒自家姐姐,而是这世道便是如此,男女双方的结合,往往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宣衡的家世如此显赫,而自家……
自家若是从前倒也能勉强合得,然而现在……现在连本身的身份都不敢承认,就更别提其他的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在宣衡父母眼里,说是来路不明都不为过。
田川这担心,真不是没有缘由的。
“怎么会。”宣衡笑,笑意笃定,见田川不满的看着他,他又笑了笑,斟酌道:“那这样吧,倘若家中高堂当真不同意,那我就带你姐私奔如何?这山河大好,塞外又风光无限,有你姐姐作伴,走去哪里都好。”
见田川黑了脸,他便也止住笑。
☆、第两百一十四章 真正身份
他低头饮了口茶,神凝于水面,目光有些远,正经缓说道:“其实,母亲的姻缘,便是她自己求来的。”
“母亲一定会喜欢蜜儿的。”宣衡道:“因为,蜜儿便是她希望我娶的女子——能并肩立于船头静看两岸风光,也能在惊涛骇浪中握紧着手不放。”
“而在我家,母亲同意,便也代表父亲同意了。”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暖意。
那个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在家里,却从来都是惟妻命是从、以儿女为天的。他们兄弟妹之所以没被宠坏,都是因为有一个看似温柔,实则严厉的母亲。
很多时候他觉得,母亲虽不会舞刀弄枪,但比战功赫赫的父亲,还要厉害呢。
他由衷笑了笑,笑看着田川道:“其实,我倒不担心自己家中是否同意,我担心的是,夫人与蜜儿是否同意——小川你知道的,宣家在朝中地位特殊,蜜儿若是嫁给我,所要面对的波诡云谲,比现在只多不少。”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自私的希望能留她在身边。”不待田川开口,宣衡便笑着道:“本来便不是正式的提亲,你不用给我立刻给我答复,也不必马上询问她们的意见,一切,等总兵大人上门再谈好吗?”
宣衡道:“不过,总兵大人现今被派往了他处,归时还未定,所以此事,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女子出嫁,本就是重之又重的事,媒人越是位高权重,嫁妆越是丰厚,今后。就越是受人敬重。若是有堂堂总兵大人做媒,那真是莫大的殊荣。便是等再久,也是等得的。
只是想不到,宣衡之所以迟迟不言,并不是他们所想的有什么隐情,而是在如此郑重的筹备此事。
但如今知道了,也不必太过于感动。他诚意虽不错。但毕竟八字还没那一撇呢,该端着的,就得端着点。
况且如他所说。他家家室虽好,人也不差,但却未必是良缘。
田川年龄虽小,但主意不小。作为一家之主,他拎得可清了。当下。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没有再在此事上多言。
此事便如此带过去了。
田川沉下面色,肃容说起另一事来,“今子桑云已入狱。万事皆已具备,就只剩下阮天德手中那本账册了。为此,宣大哥可有何打算?”
“阮天德狡诈多变。便是在他身旁多年的阿潜都不知这本账册的下落,我也曾潜入阮府多次。但次次都无功而返。”宣衡骨节分明的手指支着额角,他沉吟了下,道:“现如今,只能先看看能否从子桑云那里入手了。”
“子桑云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田川声音微沉,乌黑的眼眯了眯,有丝狠历。他饮了口茶,镇下,道:“宣大哥,子桑云便交给我来审吧。”
田川本身便在接管此事,宣衡自然无异议,他点头道:“那是自然。”
此事谈妥,两人便又谈了些其他事情,半个时辰后,结账出门,直接去了府衙。
府衙大门上,有人依着门叠着腿,一副饱受折磨疲倦万分的模样,目光悠悠的看着两人道:“你们可算回来了,知道吗?区区半个时辰,不过半个时辰,只是半个时辰而已!她都快把大牢给拆了,这子桑云可真是能闹腾。”
“子桑云怎么了?”田川寒着脸问姿势有些吊儿郎当的吕良。
吕良向宣衡努努嘴,道:“非得见他,谁也不搭理,见不着他誓不罢休,任谁说话都不听。”
“她倒是一点没有身为囚犯的自觉。”田川直接往里走,冷冷道:“直接堵住她的嘴不就得了。”
看着田川向大牢走去,吕良耸耸肩,宣衡笑了一笑,两人往后院行去。
“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陛下要开始选妃了。”吕良边走边低声道:“阮天德那个老狐狸,人已经离开了皇城,竟然还妄想着紧握宫中事情。此一次,他要送入宫的,可不止王凤仙一人。任他势力如此发展下去,野心还不知会膨胀成什么样。”
“狡兔三窟,要拿住他,实属不易。”宣衡一步踏上凉亭,道:“现如今,便先等小川那边的消息吧。”
吕良点点头,两人在石桌旁落座,然而,臀部还没沾上石凳,便见刚还念叨的田川黑着脸走进来。
田川俊秀的脸简直黑如锅底,他直端端的走到宣衡面前,咬牙道:“她要见你。”
说罢,闷闷坐下。
宣衡不由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田川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这家伙年纪虽小,下手却是不留情面,别说什么不怜香惜玉了,只要犯到了他手里,他可是老弱妇孺都不分的,用他的话说:会丢到他面前的人,也就不必当做人对待了。
小川的能力,他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但没想到,连软硬不吃的田川也拿子桑云没辙?
“别看我,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是为什么了。”田川脸色难看,口气也就不那么好了,而且他道:“去之前,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宣衡再一挑眉,有些惊讶。他将神情收拾妥当,浅浅笑了笑,弹了弹衣摆,目光有些深幽,道:“也好,那我便去看看好了。”
府衙大牢,宣衡不是第一次来,从两旁行礼的人面前走前,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囚室才停下。
便是晴天白日里,此处也没有一丝光线,黑暗里,那女子就靠坐在田蜜曾坐过的位置,背对着他,静静坐着,和吕良与田川口中的喧闹,完全不一致。
子桑云听到脚步声,只是木然的侧了侧眼,并没有动。
倒是背后那人浅笑如常的道:“子桑姑娘一定要见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子桑云的声音忽然不再低沉沙哑,黑暗里响起的。是嘹亮而清丽的女音,“看来大人是忘了,子桑曾说过,大人会后悔的。”
有了她前面遮容之事,此刻听到她不同的声音,宣衡并不意外,他坦然回道:“自是记得。也记得我同样回过。何悔之有?”
“宣王世子倒是年少气盛。”子桑云唇边虽带笑,眸光却是冷的,她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去,目视着宣衡,伸出那只丰腴修长的手,在宣衡疑惑的目光下。忽然松开五指,落下一物来。
黑暗里有一团朦胧白光坠下。荡了一荡,伴着子桑云一句厉喝:“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公主竟然还不下跪!”
这一句,可谓是开天辟地。动若雷霆。
牢中的狱卒下意识的转过眼来,在看到那块在黑夜里散发出莹亮白光的龙形玉佩后,皆下意识的跪下身去。之后,又都紧皱着眉头。疑惑的看向全场唯一站立的那人。
子桑云手中那块玉佩,乍一看,与钦史曾高举过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宣衡没有跪,但他脸上却也不是平常那浅淡从容的神情,而是眉峰微蹙,星眸半眯,淡红的唇抿地紧紧的。
“宣世子。”子桑云加重了世子两字,茶褐色的眼眸凌厉,沉声道:“见到本公主,你竟连礼都不行吗?”
见宣衡还是不动,她举着玉佩,手指随意向几个狱卒一点,喝令道:“宣王世子胆敢对本公主不敬,以下犯上,罪当不赦,本公主现命你们立即拿下他!”
被点的衙役对视一眼,牙一咬,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王法,说白了,便是为王室之人定的法,如今有陛下特赐的玉佩在,他们哪里敢违背?
两只手同时搭在肩膀上,宣衡却不懂,而是很冷静的喝了声:“住手。”
狱卒顿时顿住,他们顿在那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为难。
囚室里,那女子面若寒霜,下颚微扬,凌凌看着他们。
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是皇帝的大臣,狱卒权衡了一番,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然而,正当他们要使劲拿人的时候,只觉得手掌下传来一股霸道真气,而后他们但觉虎口一痛,脚下不由倒退了开去。
不等子桑云问责,便见又一块龙纹玉佩近在眼前。
宣衡手执温玉,面色温淡,声音平缓而淡然,“拿着一块龙纹玉便说自己是公主。恕在下为官多年,也曾参加过皇室宴会,但如天下所有人一般,只知当今圣上育有四子九女,但从未听说过九位公主中哪位公主有异族之象。”
这话,即是在驳子桑云,也是在提醒在场狱卒。
今上四子九女,九位公主都是正统皇室血脉,自然不可能有哪一位是面前这位这样貌。
手执龙纹玉便是皇帝的女儿了吗?那也太简单了吧?
虽说皇家的龙纹玉工艺特殊,不知加入了何物,使得其外观完美无瑕,在黑暗里,却能发出夜明珠般的光。
但再罕见的工艺,也不是不可仿造的,再说了,子桑云本就神通广大,她再假造一块龙纹玉,也并不稀奇,这只不过是在她众多死罪上,又添了一桩而已。
“你们先下去吧。”宣衡长身立于黑夜,漆黑的眸子淡淡看着子桑云,对狱卒道:“此时事关重大,若是传出半句蜚语流言,本官绝不心慈手软。”
假冒皇族,众人也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与敏感性,都稀罕着自己那颗项上人头,自然不敢多言半句,打了个寒战后,忙蜂拥退下。
大牢深处,便只剩下几个永不见天日的死囚,以及死牢深处的子桑云。
子桑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状况,双拳紧握,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她牙齿咬得打颤,胸口不断起伏着,强撑着没眨下眼来。她怕一眨眼,真的会软弱的留下泪来。
直到周围的人全都退下,自己最依仗的东西被面前这个静立在黑夜里的人轻而易举的抹去,她才觉得这牢房真的是暗无天日,暗到看不见一点希望。
这个看起来轻浅从容的人,行事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她可是爹的亲身女儿,皇家的公主,真正的凤凰!他竟然三言两语就定成了冒牌货!!!偷龙转凤,他也敢!这可是杀头大罪!
然而,她此刻会怕,也正是因为——他必然知道这是杀头大罪,但他敢做,那便是——
“宣王一生忠贞为国、衷心耿耿,宣王世子,这是要弑主逆反吗?!”从齿缝里渗出的话,冰寒蚀骨。
而宣衡闻言,却是冷静说道:“一则,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你身犯多条死罪,我若让你逍遥法外,那才是逆君枉法。二则,王室宗谱上并无子桑云之名,而得不到王族承认的公主,无论是否是圣上所处,都同样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同。”
顿了顿,他漆黑的眸子明透,淡淡的道:“而在这些之前,首先是——圣上并不认同。”
倘若圣上认同,自会昭告天下,除非是对他来说不重要,甚至视为耻辱,才会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宣衡这话虽说的平缓,但却戳到了人脊梁骨上。
“你……”子桑云深邃的瞳孔已然溃散,她紧握着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纹玉,忍不住倒退一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而此时,那人也缓缓蹲下身来,带着慑人的威压,用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定定锁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子桑云,究竟是谁指使你假冒公主名讳?你可知,这是死罪。”
“我没有假冒,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尖利的声音落下,子桑云颤抖着,她躲避着无处不在的黑暗,避着那人眼睛,神情弥散,茶褐色的瞳孔里有倔强的泪光,摇头念叨着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信你的,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我,我那么优秀,比他所有女儿都优秀,不,比他那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儿子都有用!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我?”
子桑云怒目瞪着宣衡,此刻的她,心防弱的就像一个孩子,但这并不代表她好攻陷,相反的,她十分执着绝强,无论宣衡问什么她都听不到,只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只管反复念着这一件事。
再问下去,怕是要崩溃了。
宣衡直起身来,没有再看他,他转身,向沉长的通道走去。
他脚步平缓,但那背影,确是有几分沉重。
☆、第两百一十五章 两方话谈
出了大牢,仰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晴天,宣衡住步良久,掩眸低声道:“看来酷夏已过,秋季要瞬至了。快下雨了吧?老百姓能高兴一段时间了。”
他笑了笑,笑容却并不轻松疏朗,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凝重。
倘若这个屡生事端的异国女子当真是今上的女儿,那她所作所为……
倘若陛下不止是想增百姓赋税、查商户偷漏税、查官员贪墨……
这之后的事,不能去想,不能想,可是……
他缓缓闭上双眼,紧皱着眉头。
许久许久,他面容逐渐回缓,深吸一口气,踏出步去。
回到后院凉亭时,两人都还在,田川坐在石凳上,吕良抄手靠在圆柱上,见着他,两人身子都怔松了下。
田川眸光一凝,不由问道:“如何?”
宣衡笑了一笑,走过去顺手捊了捊他后脑勺,看了眼吕良,说道:“人是见着了,但并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小川,子桑云的事情,交给吕良吧。”
田川先是有些错愕,但看过那两人的神色后,他又缓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起身道:“那阮天德的事,你们再想办法吧,我先去忙别的了。”
两人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见宣衡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吕良走过来道:“小川见到了那块龙纹玉,必然也清楚此事的严重性。他毕竟不是局内人,未免受到牵连,还是不接手为妙。”
他拍拍宣衡的肩膀,收起惯来嬉笑松散的神情。严肃而认真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子桑云?”
子桑云手中有龙纹玉,若是擅自杀她,必是逆上大罪,可若是放她——那岂不是放虎归山,自掘坟墓?
经此一事,子桑云定是把宣衡和田蜜恨惨了,他们之间。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既然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那么,就还是你死吧。
吕良眼里浮现出一丝狠辣。他搭在宣衡肩膀上的手沉了沉,沉声道:“要我说,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他话音将落,宣衡便目视着他道:“倘若她当真是圣上的女儿呢?”
“怎么可能?”吕良摇头否决道:“我朝可没有一个异族公主。”
宣衡却很分外冷静的道:“难道你忘了吗?今上年幼之时。曾流落东楚,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叔侄兄弟皆——当朝唯一的一位王爷宣王,并非与陛下同宗,而是因其战功赫赫。被特封为异性王。”
“陛下流落东楚时虽年幼,但谁又能保证他之后没有再去过?陛下对东楚的执着,可是比他身上的皇族血脉还能割舍。且据我所知。陛下在位期间,曾微服私访多次。只是因着事情重大,被瞒得严严实实罢了。”宣衡所说辛密,朝中甚少有人知道,便是吕良都不曾听闻过分毫。
“阿良,我观子桑云的神情,认为——”他抿了抿淡红的唇,漆黑的眸光望向远处天际,开口道:“十有*,她真是今上所出。”
“若真是如此,杀她,无异于弑主。”低低沉沉的声音落下,宣衡轻声道:“宣家一心为国,忠贞不二,我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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