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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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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带着七个逗比呼啸而去,将领们遥望着女王的背影,齐齐摇头,都觉得这一次女王频频出昏招,往日她虽看来性子放纵,实则行事很懂得尊重属下意见,这次却作风大改。当真是胜利太多,年少气盛,以为自己凭自己的特殊能力,便可以走遍天下,予取予求?

宫门大开,景横波果然还是没遇见有组织的抵抗,询问了几个宫人,说是大王被鬼杀了,御林军几位头领原本就不合,当即争执打了起来,后来又说大王也死了,沉铁部已经没有了直系继承人,大家忽然发觉,谁掌军权谁拿到玉玺谁就可以称王,现在没人管大王尸体,都在搜宫抢玉玺呢。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众将也瞠目结舌。一路赶进宫中,果然满地尸首,遍庭血迹,衣衫绣鞋零落,宫妃娇娥仓皇,隐约喊杀声从内宫传来,一波波纷扰不休,可怜锦绣皇殿,化为血腥修罗场。

景横波只管在人群中寻找天弃紫蕊铁星泽,反正有英白替她指挥,也不知道为什么,英白并没有下令士兵散开趁火打劫,反而严令所有队伍收束一起,紧紧拥卫在女王身后,并看守住了皇宫各处门户,拿下四处散布惊怖消息,制造恐怖气氛的宫人,将混在宫人中的士兵甄别,统一安置管理。

此时如果从上方俯瞰沉铁王宫,就会看见一幕奇特的景象,人群如蚂蚁到处乱窜,内宫里几支同样建制服饰的军队在短兵相接,前殿则有一道兵锋,如巨大的红色箭头,直插沉铁主殿。

景横波还是在靠近后宫的宫巷里,发现了天弃和紫蕊,那两人也是一脸惊讶仓皇,一身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问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铁星泽哪里去了,两人却也不大清楚,事情都发生在他们沉湖之后,之后铁星泽抱尸而去,不见踪影,有听说他因为抱了铁风雷尸首,被认为身上藏了大王玉玺,被御林军统领裹挟而去,现在副统领正和几位将领在一起,准备夺回铁星泽,或者抢了玉玺自己当大王,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景横波只得再往内宫深入,参加到抢铁星泽的混战中去,因为那批人是在后宫引发争斗,主要战场在内宫,为了她的安全,众将都不得不将所有人带齐,好帮女王抢人。

黑压压的人群直奔后宫,前方喊杀声越来越近,景横波一边急走一边摇头,和身边人笑道:“这真是一场乱仗。这时候要是有人忽然进城,将咱们堵住,咱们就玩完啦。”

众将对女王怒目而视——战场凶危,能说点吉利的吗?

英白还在点头,“是啊,别说有人忽然进城堵咱们,就是这沉铁内部的军队,如果出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将所有散乱的队伍整合起来,回头一个对冲,咱们也就困死在这里了。”

众将转而怒视英白——你都知道?你都明白?你知道你明白你为什么不劝阻脑子被门挤了的女王?

然而意见再多,还是老大说了算,众人只得跟着。

抵达内宫战场,必须要经过一段狭窄宫道,景横波的队伍被挤成一条长长的蛇,在内宫里游弋。

前方忽然轰然一声炸响,响声直冲云霄,刹那间地动山摇,众人耳朵一阵嗡嗡大响,一抬眼看见烟尘大起,面前一座雕梁饰栋的堂皇大殿,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崩塌,连带着整条巷子的琉璃瓦墙发生一阵抖动,似酥软的面包,在案板上颤动,眼瞧着便一段段地向下倒……

“后撤!后撤!”各队队长立即发令,声音高亢,响过此刻崩塌之声。

这种大型建筑物倒塌,会导致周边围墙都一段段崩塌,而此时军队正被拉成长蛇状,行走在巷道中,很容易受伤不说,整支队伍马上就面临一段段被截开的情况。

景横波的军队,虽然成立时日短,但带兵的却都是牛人,这种情形下,依旧慌而不乱,无人返身无人乱嚷,后队迅速后撤,给前队留下转圜的空间。

但这样一撤,景横波和自己队伍的距离,也便拉开了。

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某物吸引。

就在刚才那霎,天崩地裂那刻,腾起的烟尘里,她隐约似见一道白影掠过。

那白影身姿飘举,步伐有种奇特的,雪花飘飞般的韵律,这姿态,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一时忘却身后军队,忘却身前危险,忘却这宫中争权夺利战斗未休,身影一闪,已经穿过烟尘,追了进去。

看她竟然身入崩塌大殿,众人大惊,但一时要收束队伍,一时要照管士兵,又赶不上她的速度,一声惊呼未出,女王身影已经没入烟尘不见。

七条人影飞闪,七杀已经追了出去,扑入滚滚烟尘中。

大殿还在慢慢崩塌,这种塌很奇怪,没有轰然倒塌,倒是被人长期挖空地下一般,一点点慢慢酥软,以至于这殿中所有的物事,都在渐渐扭曲变形,看上去,有种时空错乱般的诡异感。

烟气一簇簇腾起,似浮游的雾气。

雾气中人影一闪,景横波出现,一脚踩上了一件衣裳。

她心中混乱,下意识要踩过,脚下忽然一停,弯身捡起那衣裳,眯起了眼睛。

那是件青黑色太监衣裳。

这里看见太监衣,一点也不稀奇,但问题是,沉铁的太监衣裳,是红色的。

青色镶黑边,是帝歌皇宫的太监服饰。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衣裳?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忽然将那衣裳捧起,捧到鼻子下嗅了嗅。

入鼻是一股淡淡清凉的气味,还有点药味,还有极其隐约的一点血腥味道,那味道,在前胸位置。

她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之后,她把衣裳举起,虚虚地比了比身高,又比了比那隐约血迹的位置。

前胸,靠近心脏。

手一抖,衣裳落下,她急忙伸手捞住,手臂一时竟然有些僵麻,血流在这一瞬间,竟似忽然不畅。

轰然一声,身后半幅墙倒塌,险些砸到她脚后跟,她却似毫无所觉。

满地砂砾碎石乱滚,硌着的不知是她的靴子,还是她的心。

她忽然将太监衣一裹,栓在自己腰上,继续向前走。

白影已经不见,可她还有更多谜团,等待解答。

或者,今天,这血火的宫廷,这崩塌的大殿,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脚步声沙沙,和倾覆的砂石声混杂,隐约有七杀的呼喊传来,她不想回答。

此时此刻,她不要被拽出这大殿,失去也许是唯一一次探查真相的机会。

前方轰然一声,半截横梁倒塌,砂石滚滚而下,同时落下的,似乎还有一样东西。

她身影一闪,将东西抓在手中。

是个面具。

泥制的土地公公面具,已经被劈裂了两半,斑驳的印痕裂在唇部上方,看上去似正在大笑。

笑什么?

笑世间痴迷愚昧,真假难辨。

这张面具,被天弃戴在脸上过,被她抓下来过,她抓裂了面具,却没有抓开真相。

面具粗糙,磨砺着她的手掌,微痛的却是心。

她痴然半晌,才将面具包在衣服里,继续向前走。

倒塌的震动引起回旋的风,有什么东西被刮了过来,她伸手一抄。

还是一件衣服。

还是一件太监服。

青莲色,镶白边,和刚才那件差不多大小,她深吸一口气。

本来应该记不得,但此刻忽然就想起,这是襄国王宫里看见过的,太监衣裳。

曾有一个人,穿着这件衣裳,跪坐在她对面,轻轻替她系上腰带。

彼时他青莲色的衣襟便垂落在她膝边,白边和月光浸染成一色。

再次抓起衣裳嗅嗅,这回衣裳上,有霉味,有灰尘味道,有苦涩气味,还有点极淡的朱砂气息。

她在衣裳下摆,找到很多红色的泥点,很细小,她用指甲抠了一点,闻闻。

然后在记忆中找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一日摸爬滚打,一地丹泥遍身沾染。

衣裳在掌中无意识地搓揉,一颗心也似落入炉鼎,配以水银朱砂,灼以熊熊烈火,练一颗九转回肠真相丹。

这件衣裳她也收起,栓在另一边腰上。

继续向前。

一座屏风,“轰”地倒塌,屏风上一件衣裳,落入她眼帘。

是一件连帽黑色紧身衣,江湖大盗的常用装扮。

衣裳上的味道,有泥巴味,有稻草味,衣裳一角有轻微的烧灼痕迹。

曾有一个人,说他是个盗墓者,挖地道到王宫避难,和她共度一日夜。

那时候他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帽头罩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脱下那层伪装,看清楚真相。

头顶上有一样东西在飘扬,那是一件灰色的,毫无特色的衣裳。

但那衣裳上有个面具,是普通的半边面具,边缘上沾着点血迹,这面具,是当初裴枢在擂台招亲的时候,戴过。

嚣张的裴枢,复出后踢到铁板,一个灰衣人撕下他的面具,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那面具当时被裴枢丢弃,是什么样的有心人,将它捡起?

……

“当”地一声响,一枚酒壶滚落她脚下,扁扁的,不大,壶口凹了一块,造型熟悉。

她蹲下身,认真看那酒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壶,是斩羽部初遇“英白”,“英白”和裴枢一场大战,从阴无心屋中打到屋外,砸坏了的。

后来那“英白”就不怎么捧酒壶了,再后来离开温泉后的英白,又捧酒壶了,而且换了个酒壶,比这个大很多。

与其说换酒壶,还不如说,换了人。

……

头顶忽然有风声,声响尖锐,她偏身一让,嚓一声,一样东西钉入她面前地面。

前端是一截管子,后面是铲子形状。

七峰镇坟地,十三太保秘密基地,那白发的僵尸,递给她一把这样的铲子。

挖个洞,过地道,在那里她得了三门四盟的秘密,也在心中种下了一个难解的秘密。

……

“嘎吱”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在殿后碎了。

她转过殿后,看见一个横倒的柜子,砸碎了不知什么,柜子下露出一只木轮子。

这间屋子幽幽暗暗,里面有个人偶,穿着青衣,梳着顺滑的长发,脸上却戴着面具。

半截的银面具。

她凝视那人偶半晌,慢慢走过去。

坠落声轰轰,却遮不住步声沙沙,那不是向前的脚步,那是向后的回溯,是将过往一点点重新以脚步丈量,告诉自己离真相曾有多近。

她一步步踏在泥尘之上,听见心脏也似被磨砺的声音。

精美的银面具,在暗处幽幽闪光,嘴角似噙一抹神秘的笑意。

她轻轻掀开银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人皮面具。

她再掀开那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

因为木偶是黑色,而面具是白色,所以这面具的接痕,便特别清晰。

在胸膛处。

她盯着那胸膛黑白一线,身子忽然细细颤抖,如风中叶。

当初她的手指也曾在那面具上盘桓,只差一线便能掀开第三层。

是没有发现,还是心中隐约,不敢不愿,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那许许多多的过客,那些莫名对她好的人们,都是他,都是他。

那逃亡密道里,挨她一刀后不去疗伤,等在那里,吃力背着她,给她指引出穆先生和新世界的老太监。是他。

那襄国夜风里,和天弃互换身份,伴她于屋顶上,偷听耶律祁和绯罗夜谈的人,是他。

那和婉寝宫前,在雍希正的杀机下,将她带走,带她到那地下密室丹炉,以一场假打,骗她吃下那颗王室传说中的金丹的太监,是他。

那在襄国监牢里,以一个挖错洞盗墓者形象,从地底钻泥而上,解了她体内毒性发作,替她抚平金丹燥性的黑衣人,是他。

那招亲擂台上,给了裴枢一个难忘教训的灰衣人,是他。

那在斩羽部追蹑而来,在热泽药池中,相伴她和战辛斗智斗勇的英白,是他。

那在七峰镇坟场地道下,拖她进棺材,陪她闯密室,助她得了许多江湖秘辛的白发僵尸,是他。

那忽温柔忽清淡,忽熟悉忽陌生,忽近忽远的穆先生,有一个,是他。

不,不止这么多个他。

襄国大户宅院中,放倒她,给她疗伤的,是他。

把她的戒指,生生变成领花的,是他。

斩羽部夜入她屋中,静静凝视她睡眠的,是他。

伴她一路马车同行论玳瑁江湖大势的,是他。

丹棱山一袭斗篷夺命雷生雨,第一次让她对穆先生产生混乱的,是他。

在九重天门追杀下以命相护的,是他。

乡村里娶了她这个假新娘的假新郎,是他。

曲江之上横槊赋诗,一路掠阵的韦隐,是他。

上元城戏台之上,道情“三万里天地一口钟,万物懵懂,犹在梦中”的,是他。

上元王宫地底吸出血痰的,是他。

凝雪阁隔间量体拥舞的,是他。

……

是他,是他,是他。

她抱着那些衣裳面具,立在簌簌泻落泥灰烟尘的大殿之中,仰天四望,身周来来去去,身影变幻,都是无数个他。

换了无数皮囊,掩了一身清凉,改了声音气息甚至身高体温……一人千面,密隐神踪,不做本来那个他,用无数个他,迷惑了她。

那些片段的怀疑,是零落在路上的珍珠,到今日倾毁的殿前,才被完全串起。

她想过或有一部分是他,却依旧不敢相信,所有,都是他。

天旋地转,光影颠倒,崩塌的洪流里是一路时光的倒影,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一层层叠加在那年玉照宫前的雪和血上。

那一夜他和她的鲜血落在雪上如桃花。

这一程她和他的记忆足迹纷繁伴天涯。

要如何面对自己,如何将这一切解答?

她仰起的脸,接了一殿簌簌的尘,却无法洗去心上霾眼前雾,找回自己的魂。

“为!什!么!”

一声大喊惊落碎石,在另一半横梁轰然砸下之前,她身影一闪,上了殿顶。

刚刚立定,便有另一声轰鸣声响起,离王宫还远,声势却丝毫不逊于她脚底的动静。

她抬头,远远地看出去。

前方,越过广场,街道如血管纵横,人群流动似血液,从先前的向外流转向向内,城池的另一端,隐约有千军万马蹄声,将大地踏响。

似乎是城门的方向。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军队还在宫中,被纵横狭窄的宫道,和崩塌的宫墙,分割成一片一片。

而在更远处,隐约有数骑狂飙而来,马头插着翠羽,那是留在后队、负责掌控全城情况的斥候队。

斥候队这样狂猛地在街上狂奔,说明一定来了十万火急的军情。

不过不用猜测了,因为就在斥候队后方不远,她已经看见了几股洪流,滚滚而来。

有黄黑色的沉铁军队,还有一大片纯黑色的骑兵,虽然毫无标志,但那骑兵齐整彪悍的策马动作,狂奔时身子微微俯低的姿态,和经过街道时怒马入龙的熟悉气势,都告诉了她,这是亢龙。

在她孤军深入,将自己关入沉铁王宫之后,一直隐藏在一侧的亢龙军,果然和沉铁军联手,将她堵在了城内。

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军队规模来看,这批人的人数加起来,应该有近五万之众。

五万对一万,包抄对孤军,有利地形对不利地形。外有强敌,内有抵抗。

天时地利人和,此刻全都不利于她。

绝地。

她终于把自己,陷入了绝地。

她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底下士兵刚刚感觉到不对劲,就听见了大笑声,笑声狂放似又凄怆。一抬头正看见女王红衣如火,抱着一大堆衣物,立在半倾的殿顶,残破的大殿遮没夕阳,她似血的身影和晚霞相接,半幅衣角被风卷起,掠过她脸颊,伴黑发共舞。

美得肃杀。

众人却没来由地忽觉怆然。

平日里见她美玉琉璃光华,这一刻却似见古玉沁血,温润背后是沧桑。

景横波没有看底下惊呼的人群。

她遥望滔滔来敌,对着大地,对着晚霞和落日,对着这苍莽天下难解虚空,慢慢伸出双手。

那一大堆衣物从她肘间坠落。

她立在高处伸手的姿态,像要揽住这黄昏落日,唤停永夜,求一个明朗璀璨艳阳天。

……

宫胤。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回答。

我有很多爱恨想听回声。

我等待迷惑了太久,在曲折的道路上蹒跚,时时遇见搀扶的手,却总触不及真实的指尖。

我不想再在混沌中走下去,不想这一生的爱或恨,在虚无迷惑中幻化烟云。

我千里转移战场奔来异国。

我一步步封死自己的退路。

我愚蠢地奔入沉铁宫廷。

只为此刻,千军将我包围。

我将自己陷于绝地。

我将自己困在这四面高墙的宫廷。

宫胤。

如果相见,必须要等生死那一霎。

就让我自入死角,将手中刀架上自己咽喉。

宫胤。

生死就在这一刻。

再回避就是我的死亡。

你来不来?

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


沉铁的风,携了那般厉烈的气息,穿越玳瑁大地,掠过万千人的视野,同样拂动了上元宫廷的深帘。

深帘后有人在喁喁低语。

“女王已经在沉铁被包围……她一路过来时,亢龙军就尾随在后,等她入城后,亢龙军直接堵住了城门……”

“女王平素看来也不是笨人,如何这次大失水准,自寻死路?”

“她当然另有打算,可惜胆子太大。要知道打算得再好,也难免会有变数是不是?”

“变数何在?”

“大王您,不就是变数吗?”

“我?我还在和裴枢打仗,那家伙看似暴烈,其实用兵狡诈如狐,我哪有多余的精力,再远赴沉铁去攻打女王?”

“何须您远赴沉铁,您只需要坐镇此地,绊住女王的后援便好。”

“后援?她的后援便是裴枢,他已经被本王绊住了。”

“可在下说的后援,不是这个,女王真正依仗的,也不是裴枢。”

“哦?难道还有人在帮她?”

“影阁穆先生,最近发急令,点齐了属下所有分舵,大抵是要开拔沉铁。”

“呵呵,山野乌合之众也。”

“那宝田七峪两处骑兵如何?”

“……你的意思!”

“大王糊涂了。您既然觉得那两处骑兵,停在宝田七峪两处按兵不动,是为了监视您和女王公平竞争,又怎么猜不出,一旦女王真正有难,那两处骑兵便会出动呢?”

“如果真的那两处要出兵,女王所谓的死局就立刻可解。甚至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沉铁。但我身在上元城,四处有敌虎视眈眈,我无法跨越玳瑁大半疆域,去拦阻那两支速度极快的骑兵啊!”

“可不需要您去拦骑兵,岂不闻擒贼先擒王?”

“哦?先生可有教我?”

“您且附耳过来……”

声音渐低,嘈嘈切切,隐晦和暗昧,暗示和明指,无数关联天下大势的阴谋阳谋,没入深帘后,连风都听不见。

片刻后,帘子一掀,明晏安亲自送客,客人一身灰衣,戴着面具,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赫然便是之前去成孤漠那里,给他献计的那个。

他身影没在黑暗中,如一只狡黠的灰狐,明晏安看着他消失于幽幽宫道,心中盘算着等下的计划,正要回身,忽然眼眸一凝。

前方宫殿檐角上,似乎有个人影。

虽然离得还远,明晏安还是心中一紧,快步过去一看,赫然是锦衣人抱膝在殿顶看月亮。

看见锦衣人,明晏安脑袋就嗡地一声,他觉得刚才的密谈,可以给世上任何一个人听见,可千万不要是锦衣人。

明明这家伙托庇在他宫中,最近似乎很安分,可他就觉得,这人才是最大变数,是一只随时会亮出獠牙的黑水黑螭。

“殿顶风寒,先生在此做什么?”他仰头高声问。

锦衣人转头瞥他一眼,道:“晒月亮。”

明晏安觉得和这人实在很难对话,只得继续问:“小王不解,月亮有什么好晒的?”

锦衣人取下假发,摸摸头顶,慢条斯理地道:“晒月亮可以长头发,当然你是不懂的。”

明晏安决定不和这个人纠缠晒月亮长头发的问题,每次看他那种“你们愚蠢的人类”的眼神,他就觉得堵心。

他看着锦衣人,实在不能确定他到底听见那密谈没有,这么远,换别人一定听不见,换他,可不一定。

想了想,他还是试探地道:“殿顶太冷了,先生要么下来,和小王把酒论道御寒。真不巧,刚才小王有客,不然早就拉先生一起下来喝个痛快了。”

锦衣人对着月亮,抱着膝,淡淡道:“你有我帮忙还不够,又去找东找西?贪心不足,反受其害,你就自己折腾吧。”

明晏安表情一僵,心中烈马奔腾——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怎么办?

锦衣人却已经不理他,摸摸已经长出发茬的头皮,似乎很满意这一轮晒月亮的成果,自顾自戴上假发,走了。

明晏安凝视他背影,脸上神情变幻不休,一忽儿犹豫一忽儿阴狠,半晌,终于狠狠咬咬牙。

事情重大,不能有所闪失,他既然已经听见,就不能再留!

他既然还在自己地盘上,那么,先下手为强!

……

锦衣人悠悠在道上走着,中文拿着他的披风,迎了上来。

锦衣人心情似乎不错,中文知道,每次有乐子了,主子心情都不错。

他怕烦又怕不烦,寂寞太久他会生锈。

锦衣人走了一阵,忽然道:“今晚可能会有杀手,好好招待。”

中文应了,想了想又问:“您真的听见了明晏安和客人的密谈了吗?”

他正想着主子武功似乎又进步了好高兴,就听见他家主子悠悠道:“那么远哪里听得见?”

中文默了默,想着果然!

这就是个爱故意找事的!

“听不见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锦衣人无所谓地道,“听说女王攻打沉铁,被堵在了王城,有人一定会去帮她,明晏安想做的,就是堵住帮她的人呗。”

明晏安此时若听见,一定会出一身冷汗,但现在出汗的是中文,“主子,您可别再和女王做对了……”

头发还没长出来呢!

“我什么时候和她做对了?”锦衣人奇怪地道,“我帮她救了人质,最后全部还给了她,还送了她一副我精心制作的男欢女爱双人棺,哪里对她不好?”

中文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

“将来如果小蛋糕知道了,你务必得把这事和她说清楚,就照这样说。”锦衣人忽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关照他的老实属下。

老实属下老实点头,觉得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那您再帮帮女王?”中文总觉得主子的逻辑不大对劲,有心想要帮他弥补,“文姑娘知道,会更欢喜的。”

锦衣人托着下巴,半晌道:“我又不喜欢景横波,为什么要帮她?要我帮她,看情况。”

中文眼睛里写满了“什么情况?”,锦衣人瞥了一眼愚蠢的人类,难得肯耐着性子解释道:“要我出手,得有理由。明晏安如果今晚老老实实,看在他对我供奉殷勤的份上,我不想坏他的事;如果他真的派人来灭口……”

他笑一笑,笑得充满期待。笑得中文又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在心中祈祷。

老明,赶紧派人来杀主子吧!

他就是欠砍!

……

夜半的时候,锦衣人暂住的宝月宫殿顶,忽然有嗖嗖的风掠过。

深夜里似乎有猫在叫,随即断绝,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气,将夜色侵染得越发迷离。

衣袂将风割裂,风将夜割裂,夜又将生死割裂。

隐约有噗通之声,也不知道谁堕落了谁的陷阱。

这样的声音循环了好几次,几乎贯穿了整夜,宝月宫的灯光始终没有亮起,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不过夜里搞出再多动静,似乎都没妨碍某人的睡眠,天亮的时候锦衣人打开门,迎着阳光,仰头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气。

院子里有杂沓的脚印,有血迹,有一道道拖拽的痕迹,护卫们有老大的黑眼圈,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踩着那些血迹去洗漱吃早饭,吃完之后道:“出门。”

他带着护卫出宫,特意绕道从明晏安门前经过,特意去和明晏安道了早安,对着明晏安惨白心虚的脸,说了一大堆关心的废话,还和周围如临大敌的侍卫们微笑点了点头,最后摸了一把门框,走了。

他一走,一直憋着气的明晏安就吁出一口长气——他生怕刚才那家伙恶性发作,一巴掌拍过来,或者一把毒粉先撒了。

好在没有。甚至看起来很正常。

真是谢天谢地。

因为憋气太久,胸肺欲炸,明晏安这一口气便吁得狂放,吸得深长。

然后他看见门框上忽然腾起一股淡淡的烟气。

门框上似乎原本有粉末,一遇上风就会散开,而明晏安吁气吸气,本身就会引动气流。

他一惊,下意识要屏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

一点点淡黄的灰,随他尽情的呼吸,没入他鼻中。

刹那间明晏安脸色一僵,砰地向后一倒。

侍卫们大惊,急忙来扶,眼看明晏安脸色发僵,啊啊地张着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惊恐的呼叫,瞬间传遍了上元宫。

“大王中风,速传太医!”

……

一队轻骑,疾驰在山间窄道上。

他的雪衣已经染上风尘,胯下骏马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集结七峪和宝田两支骑兵的命令已下,他要立即赶去汇合,带领两支骑兵进入沉铁境。

一路疾行,报信的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并不太清楚沉铁境内现在怎样了,但他却了解景横波看似好脾气表象下的疯狂决断,她如果真的要也来一场宫城相逼,那一定也会做得淋漓尽致,绝不会给她自己留退路。

她为了保证三县的安宁,只带走了一万人,不能不孤军深入,直入沉铁王城。而沉铁的军力和亢龙军的军力,最起码也有五万左右,何况她还是客场,这一场,他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她必死无疑。

她竟以死相逼。

她竟以天下国土为棋局,执军队为子,操兵锋为盘,将他入死角!

他怎敢不疯狂打马?这时候连停一停等信报都不敢。发间满是灰尘,他都来不及擦一擦。

身后马蹄声杂沓,可怜的传信骑士坐下训练有素的骏马,都已经赶得口吐白沫。

骑士呼叫声音高亢,“报——女王横戟军已入王城!与此同时,沉铁边军调动,让开关城,放亢龙军入境!”

他听着,面无表情,和他猜测的一样,唯一意外的是,景横波入王城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快很多。

她果然越来越厉害了,都会用这一手逼他了。

她破城极快,这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希望——破城快,她进入是要找人的,如果亢龙军沉铁军赶不上她的速度,她还来得及找到人再安全撤出王城……

他现在唯一祈祷的就是,她不要脑子被门挤了又挤,找到人了,还硬生生要故意留在王城,等人来围剿她。好逼他出来。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

如果她真敢那么做,他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忽然便想,景横波如果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会什么反应?

八成红唇一撇,眼眸一掠,说声:“呵呵,我好怕呀……”

然后我行我素。

他苦笑一声。

他和她,其实都是倔强自我的人,谁也拿谁没办法。

那么,就只好祈祷,她能忽然想通放开,不再拘泥于知道真相,不再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逼自己,逼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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