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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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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相信,所为必定已传到了燕王的耳朵里。与其等着他发问,不如她主动交代。
可出乎她意料,燕王并没有对此事过多询问,只模棱两可地道:“事事考虑周全。”
青城闻言心中一惊,直觉上燕王此话并非夸奖。但她也不妄加揣测燕王的意思,便不接话,只默然以对。
两人话到此处,燕王依旧没有命她起身,仿佛是忘记此事一般;而青城也没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继续恭听圣谕。
她以为,是前去探望她的事,惹燕王生气了。故而今日才宣召她前来,又让她一直跪着答话,以示变相的警告与惩罚。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猜错了。
“孤今日宣召你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一件?”燕王突然开口问道。
听闻此言,青城顿生一股不祥之感,咬了咬下唇,回问:“坏事……是什么?”
“坏事是,你今后不能再回璇玑宫了。”燕王直截了当。
青城对此感到十分惶惑,却仍旧敛眉垂目,道:“儿臣不解,请您示下。”
“昨日王后已代求娶,请求孤册立你为妃。”

   

第27章 燕王赐婚(二)
“妃?!”青城震惊之下霍然抬头,失态地惊呼出声。
而燕王还是那副淡笑模样,似是对她的抗拒视若无睹,只蔼声笑问:“怎么?这难道不是好事?孤打算准了。”
好事?原来燕王口中的“好事”,就是这件事!他是说真的?还是一种试探?疑惑与忐忑之下,青城根本难以置信,不禁看向燕王,问道:“您是在拿儿臣说笑吗?”
“册立正妃,孤岂会当成儿戏?”燕王面色如常给出答案。
“王上!”青城听了这话大为吃惊,情急之下已有些乱了分寸,连忙改了称呼,亟亟剖白:“可是民女未有改嫁之意!”
“哦?难道你打算一辈守寡?”燕王反问一句,语气倒还算是平静。
青城此刻已是慌乱不堪,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几分惶恐,她委婉答道:“民女已入道修行,决意一生供奉天尊,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了!”
“孤会下旨命你还俗。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燕王不动声色地驳了回来。
“不……”青城不敢硬碰,仍在寻找借口:“民女……民女名义上还是青城公主,恐怕……这会落下世人话柄。”
“这有何难?”燕王轻描淡写:“更名换姓也不算难事。”
“民女粗野之人,出身低微,又曾嫁过人,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我燕国民风开放,对此并不苛求。”燕王看似语态真挚:“再者言,娶的是正妃,求贤求慧求淑,其它的,都不重要。”
一连几个借口,都被燕王驳斥回来,青城止不住地颤抖,已不知该如何答话。
“你方才也说了,特意跑去璇玑宫瞧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燕王又低声笑了起来。
青城根本听不进去燕王的任何话,只是竭力表示抗拒,以致语无伦次:“民女是不祥之人,嫁于楚之后,他便……求王上恕罪,民女不敢将这煞气再带给殿下……”
“楚福薄而已,这怎能怪你?再者你年轻守寡,也是孤的过错啊!”燕王长叹一声,似有耐心地劝道:“青城啊,当时知道你并非孤的血脉,孤还以为咱们这段父女缘分到尽头了。如今你也给孤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何况王后也看中了你,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到此处,青城终于发现,燕王今日所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滴水不漏!他并不是在征询她的同意,而是已经做了决定!今日不过是知会她一声而已!
这令青城感到万分无措,跪在地砖上的双膝已开始逐渐发麻,险些支撑不住她的身躯。她唯有继续寻找着拒绝的理由,期许能够打动燕王改变主意,虽然,她知道她的拒绝很勉强:“殿下是高洁之人,民女……民女自觉配不上他……”
“只要孤认可,王后认可,喜欢,这些是问题吗?”燕王看着她低声反问。
对方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青城发觉自己的抗拒已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她找了多少个借口,燕王都会一一驳回。绝望之下,她只好重重叩,将额头贴近冰冷的地面:“民女已发誓终身不再改嫁,恐怕……担不起您的抬爱。”
燕王原本一直笑着,至此也终于敛去了笑意,渐冷了声音:“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抗旨了?”
“民女不敢。”青城咬了咬牙:“求您收回成命。”

   

第28章 燕王赐婚(三)
青城不明白,赫连王后为何要代求娶自己?年半前,她以燕王私生女身份入宫之时,王后明明对她诸多刁难,排斥之意显而易见;
五日前,去璇玑宫找她时,也并未流露出男女之情,而更像是一种礼节上的问候与关怀;
还有燕王,这年多的时间里,他对身在楚国的她不闻不问,哪里谈得上有多么喜爱?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在她相继见过了聂星逸、聂星痕、明尘远个人之后,他提出册立她为妃……
须知正妃的位置是多么重要!若无意外,日后便是一国之后!就连赫连王后的甥女、当朝明相的嫡长女、明尘远的妹妹,嫁给也才只是个良娣!而她一个守了寡的假公主,出身不高,经历不堪,何德何能去当正妃?
青城感到自己陷入到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之中。入宫、和亲、守寡,她已被燕王主宰过次人生,难道,还要再来第四次?
不!绝不!
这一刻,那些积郁已久的愤怒、屈辱、憎恨、痛楚……陡然汹涌,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激荡在她的喉头,她挡不住,拦不下,只能听之任之,冲口而出:“王上!民女着实厌恶宫廷生活,求您网开一面,另觅人选吧!”
“厌恶宫廷生活?”燕王锐目微眯,寒光射在了青城面上,也撕下了他最后的伪装:“那可如何是好?无论你愿或不愿,你都必须要嫁给孤的儿。”
“为何?”青城脱口询问。
燕王看着她,看着这十九岁女孩的种种表情,震惊、惶恐、抗拒、厌倦、疑惑……他就像是看到了燕国的未来,看到了他两个儿的前程。
“因为你天生带有皇后命格,注定入主‘中天’。”燕王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皇后命格?青城根本不懂命星之说,也不知燕王为何要相信这虚无缥缈的几个字。但她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预感,仿佛这八个字真会改变她的一生!
原来,这就是燕王执意册立她为妃的用意!
原来,这就是赫连王后摒弃前嫌代求娶的内情!
原来,这就是聂星痕对她纠缠不休的真正原因!
再想想燕王的野心,想想燕楚从交好到交恶的全过程,想想楚国被灭的结局……
他们这些王室贵胄,竟然将一统天下的希望,寄托在她的“皇后命格”上!这是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而更可笑的是,她竟比他们还要悲哀!
青城终于切切地笑了起来,可那笑容中,却分明带着几分泪意,几分自怜与自伤:“王上,我若真有‘皇后命格’,楚怎么会死?楚国怎么会亡?这分明是最大的笑话,您竟会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刻燕王的面色已恢复如常,青城宣泄在脸上的一切心事,他也一一看在眼中:“楚之死,是他自己福薄。但这并不代表孤的儿也福薄。”
“是啊,楚是福薄……”青城的双眸之中,此时早已被泪痕浸染,可她依旧在笑着,嘲笑这该死的命运!嘲笑这可悲的世事!嘲笑这世人的愚昧!
“王上,您当年不惜出兵攻楚,难道,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我有皇后命格?”青城颤抖着声音质问。
“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另一个,是痕儿。”燕王隐晦作答。

   

第29章 燕王赐婚(四)
只此一句,已让青城反应过来,原来燕王都已经知道了!她看向燕王,秋水剪瞳中是近乎惊惧的神色:“您既然知道一切,为何还要让我嫁给?您难道不怕……他们兄弟反目?”
“他们早就反目了,也不多你一个理由。”燕王面上隐隐泛起算计,好似乐于看到聂星逸和聂星痕兄弟相争。
青城唯恐自己是看错了听错了,连被赐婚的抗拒都暂且忘记了,只是心惊肉跳地问:“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燕王的面容明明是清晰的,却像是隐藏在了逆光之中,晦暗不清。他忽然将身些微前倾,探看向青城,低声笑问:“你想知道吗?”
此刻的燕王,就好似一条人形的巨蟒,从御案之后探出头来。他在对她吐露着蛇信,还有惑人的毒雾,那是一种危险与诱惑,令青城毛骨悚然。
她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处。奈何双腿跪得久,早已酸痛麻木,她似被定了身一般,怔怔跪坐在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然而心,却提到了嗓里。
“不!不!王上的家事,我不想听,不听……”青城心里清楚,一旦自己知道了燕王的心思,她就彻底跑不掉了!只能任由燕王摆布!
燕王却忽然低笑出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孤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聪明。这就够了……”
“不!王上!”青城口中说着,只能勉强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再次磕头:“请您为……另择佳偶……”
“另择佳偶?孤到哪儿再去找一个‘皇后命格’呢?”燕王低声一叹:“好像非你不可呢!”
“您若不收回成命,民女唯有以死明志!”青城缓缓闭上双眸,泪水已难以抑制地蜿蜒而下,滴滴坠落在这冰冷的玉石地砖上,溅出晶莹剔透的水光。
这样也好,也许更合她的心意。原本留下自己这条命,也无非是想为楚璃报仇,想替他看看楚地姓的将来。如今,以死明志,她就能提前去与他相会了。
在那条寂寂黄泉之上,她会踩着殷红的彼岸花瓣与楚璃重逢,对他诉说思念与衷肠。
“青城啊!”燕王遗憾的叹息声低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听到他问自己:“即便是死,你也不肯做孤的儿媳?”
“一女不侍二夫,民女心意已决。”青城已是视死如归了。
听闻此言,燕王激赏地看了她一眼,却又摇了摇头:“如此倔强,倒有几分痕儿的风格。不像,过圆滑善变。”
青城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等待着燕王下令处置。
燕王也终于从御座上站起来,款步走下丹墀,站定在她面前:“这可如何是好,你若死了,永安侯必定伤心欲绝。”
永安侯?楚璃的父亲?燕王言下之意是……
青城不敢细想下去,只能努力仰起脖颈看向燕王,明眸怒睁:“王上,您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燕王看着圣书房东侧的窗户,似笑非笑:“你宁愿做他的儿媳,也不愿做孤的儿媳。他的儿死了,你还矢志不渝宁死守贞。这让孤的颜面往哪儿搁?”
话到此处,燕王像是唯恐青城没听懂,又慢慢地加上两句:“如今他是孤的臣,这岂不是犯了大忌吗?青城,你说是不是?”

   

第30章 燕王赐婚(五)
这是摆明着威胁了!霎时,青城一颗心如坠寒潭深渊,冰冷彻骨。她是真得被逼急了,不管不顾说道:“王上!楚宗室已尽皆归降,离家弃国来此终老。如今他们恪守本分,未有一丝异动,您怎么能……”
“未有一丝异动?”青城的还没说完,已被燕王冷冷打断:“倘若楚宗室没有异动,那痕儿接你回来时,怎会被刺客刺伤?听说用的还是惊鸿剑。倘若孤没有记错,惊鸿剑一直是在楚人手里吧?”
他停顿片刻,又笑了:“或者,是在楚宗室手里?”
“王上!”青城张口欲辩,想要说出聂星痕遇刺的实情,却被燕王摆手阻止。她抬眸死死盯着对方,看到他的双目之中闪烁着异样的精光,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诉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的!燕王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底!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解释、她的辩驳、她的抗拒都还有什么意义呢?
燕王打了胜仗,楚宗室已亡国——亡国之人,从来都只能仰战胜者之鼻息!即便这一次燕王放过他们又如何?来日方长!
毕竟燕王是君,楚宗室已为臣属——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甚至都不用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燕王有所命,楚宗室就得亡族!
十九年来,青城从没像此刻这般感觉强烈。在君威之下,在王命面前,人就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
一直以来,在楚国灭亡之后,她一直不敢去探望楚王。可即便是刻意疏远,燕王还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捏住了她的软肋!
她是否要用楚宗室的性命,来成全她自私的忠贞?如若她执意违抗燕王之命,九泉之下,她是否还有颜面去见楚璃?
可是,若她真的改嫁给聂星逸,做了燕妃,她依然没有颜面去见楚璃!
她无论如何选择,都是对楚璃的背弃!
青城的意志前所未有地动摇起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燕王又给了她最后一记迎头痛击:“为了永安侯一门,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还用考虑吗?”青城沉默片刻,笑着抹去泪水:“蒙王上恩典,民女……不胜荣宠。”
“好,既聪明又重情。孤没看错人。”燕王边说边慢慢转身,重新走到御案前落座。
青城却渐渐露出讽刺的笑意,喃喃自语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姓为刍狗……”
燕王虽年过五十,耳目却还算是聪灵,显然听到了她的话:“入道短短两月,你倒是领悟了不少呵!《道德经》得不错。”
青城似是未闻,神情恍惚不知所想。
燕王见她已无心再听,也知事关重大,需要让她慢慢接受。何况今日软硬兼施,能说动她改嫁已算不易,不能强求过多,遂道:“孤还有些事须嘱咐你。不着急,今日你先回去歇着吧!余后再议。”
“是。民女告退。”青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忘记了双腿的麻木与僵硬,似失了魂魄一般吃力地往外走,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门去。
燕王见状颇有些担心之意,便召来内侍宝公公,命道:“你派人送青城回璇玑宫。告诉她,年前孤会再行传召。”
“是。”宝公公不多说一个字,领命而去。
十月的凉风穿门送窗,吹过空寂的圣书房,拂乱了御案上的奏章,却平复了燕王的一颗心。

   

第31章 虔诚发愿
入夜。璇玑宫又结束了香火鼎盛的一天,月上梢头,人声渐悄。千霞山上,暮色沉沉,家家户户闭门歇息,炊烟袅袅。
峨眉刺的光华淬闪逼人,即便不点灯,也能照出屋内一片幽亮。这是四年前,聂星痕赠与她的定情之物,也曾是她最为钟爱的一样东西,几乎从不离身。
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在镖局长大的,由姨父姨母抚养着的女孩,十岁跟着镖局走镖,十二岁与土匪们喝酒,十五岁敢上擂台打擂。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从遇见聂星痕的那一刻起,变得面目全非。
青城缓慢地伸出双手,将峨眉刺从锦盒中取出来。触手生温,偏又有寒意围绕,那种精巧锋利之感,与她记忆中无异。可记忆中的欢欣之感却再也没有了,从前对这双峨眉刺有多爱不释手,眼下便有多心痛难忍。
时光无情,碾磨了她一颗热血沸腾的鲜活的心,如今,早已化作死灰。
有多久没用过峨眉刺了?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在得知自己是燕王私生女之后,她入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双峨眉刺当掉,将换得的银钱寄给了姨父姨母,以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时隔年半光景,这双峨眉刺又经由明尘远送回到了她手中。可当初赠她峨眉刺的人,早已与她渐行渐远了。
即便答应燕王改嫁,青城也不想再留下这东西了。留着它,无疑是对楚璃的背叛。虽然,她已经背叛了。
这样想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对峨眉刺。扔掉?送还?好像无论她怎么做,日后都会给聂星痕留下纠缠的话柄。
她虽不知燕王到底做何想法,可眼下却想顺从自己的本心。显然,她即将成为聂星痕的嫂嫂,彼此都该减少不必要的纠缠才对。
而在驿站曾对他说过的那番报复之语,也许不久的将来,就要实现了。
青城考虑良久,抱起装有峨眉刺的锦盒,往璇玑宫大殿方向走去。
长明灯照亮大殿深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座神像庄严肃穆,象征着天地万物由混沌初开到两仪的演生过程,天道无为、道法自然。
可她终究还是鸿蒙未开,根本无法参透这万物的玄妙,无法听任世事自然而然地发展。于是,也只能借着入道的名义,躲在这里安身立命逃避世事,独自思念着慰藉着,想要抓住渺茫的过往,还有过往里值得挽留的人们。
这一段执念挥之不去,让她无法真正地一心向道。明知己身力量微薄强求不得,却还是看不破参不透释怀不了,终至作茧自缚。
如今,又要重新踏入这罪恶的红尘了。
青城对着清神像,将面前的锦盒缓缓打开。氤氲的烛火之下,一红一绿两道幽光蓦然生出,摇曳出动人的光影,冷艳而逼人。青鸾与火凤相对交颈于云海之上,羽翼绽放,更衬得她寂寞彷徨,独自沦落这冷暖人间。
明知时辰已经很晚了,她却还是执意燃了炷香,伏地叩拜虔诚发愿:“弟玄真,有幸入道,却为身外之事所缚,未曾勘破世事。今日暂将峨眉刺寄于座下,愿能真正了却红尘俗事,清心修道。他日若得心愿实现,再来向位天尊还愿,毕生供奉。”
青城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早已没了白日里在燕王宫的抗拒和惊恐,算是真正接受改嫁的事实了。如是许愿过罢,她便将炷香敬入神像座下的香炉之中,又将装有峨眉刺的锦盒置于香炉之后。
她知道,这里是璇玑宫大殿,又有燕国王室背景,即便每日香客千万矣,也无人敢动清神像座下的供奉之物。
若万一真是有人偷了去……那也不必她再费心处置了,就此散落天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32章 明月照人(一)疑似新目标粗现
暮色渐渐凝成黛紫,殿外寂寂风过,青城的影独自凝在巨大的地砖之上,又被摇曳的烛火吹得支离破碎。夜风吹过大殿,响起刻骨铭心的回声,似有人在她耳畔重复着那句话语,一遍一遍,经久不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命运虽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了她,但总算也对她恩赐了一回,让她曾经遇到楚璃,让他抚慰她受伤的心灵。相聚的时光虽只有短短年,却是她最最弥足珍贵的记忆,足够她追忆一生,回味恒久。
此后,就算她被迫改嫁给任何人,在她心中,她也只嫁过他一个。
泪意在刹那间夺眶而出,不给她机会忍住。青城不知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哭了多久,才终于抽噎着擦干泪痕,想要离开了。
然而,面前洁白的地砖之上,除了她枯萎形单的身影之外,不知何时,已悄然多了一个人的影……
这让青城忽然想起在驿站的那一晚,那个暗中注视着她的人。这一次,她精明了,唯恐反应过大惊跑了他,便决定按兵不动。她默默盯着地上的影,佯作抽噎拭泪,半晌,猛地转身看过去:“谁?”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二话不说便往殿外跑。青城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她下意识地闭了闭双眸,再睁眼时,黑衣人已经奔出了殿外。
青城闻到空气中飘来熟悉的药香,正是在驿站那晚闻到的气味。她脑中一热,不假思地追踪而去,可黑衣人腿脚快,殿外早已没了人影儿。
青城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轻嗅着残留的药香,循着那味道缓慢而行。只可惜夜风飘忽,很快便将这气息冲淡了,再也无迹可寻。
她不禁抬眸环顾四周,见层高的主殿楼阁上似有人影一闪而过,朝着北面的鼓楼方向跃去。她轻功不佳,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影,一提着道袍匆匆追寻。
终于,那黑影在屋檐上几个起纵,从鼓楼到钟楼再到元君殿,最后一跃而入紫霞苑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而紫霞苑,正是她的住处。
青城缓缓定了神,迈进紫霞苑中。这里曾是真玉公主的宿处,如今她既已入主璇玑宫,自然也是住在这里。她喜好清净,又是公主之尊,故此紫霞苑内唯她一人独居,倒也不担心会有外人打扰。
这苑内到处都是参天古木,哪一处都足够让黑衣人藏身歇脚,让青城无处寻找。不过经历两次偶遇,青城可以肯定,这黑衣人对她并无歹意。如此一来,她便也壮了胆,站在苑中默默不动。
药香之味又隐约飘了过来,青城吸了吸鼻,下意识地继续追寻气味的来源,终于,脚步停在了她的屋前。
“阁下既两次夜探,为何不肯现身?”她对着虚空之处率先问道。
夜风飒飒,树影婆娑,无人答话。
青城拢了拢衣襟,决定开门见山:“阁下可是楚国人?或者,再细究一些,是楚宗室?”
四周仍旧无人回应。
青城叹了口气,缓缓推开自己的屋门,落座于案几前。她不知黑衣人到底藏身在何处,只是空中的药香令她笃定,他就在这附近,而且正看着她,听她说话。
青城没有点灯,双手抵在案几上,抿唇想了片刻,终于轻声说出自己的揣测:“是楚璃的胞弟楚珩吗?”
话音出口良久,屋内一直没有回应。青城却也不再问了,安静地坐在夜色中,等待对方承认或否认。
良久,屋内忽而亮起一点橘色星火,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手执火折行至案旁,将两盏油灯一一点亮。
以上是投票的3个地方!感谢璎珞作图。

   

第33章 明月照人(二)
青城依然坐着,抬眸看他。银色的面具之后,那双眼眸似曾相识,正散发着潋潋光芒,定定看着她。
“你如何得知我是楚珩?”他压低声音开口。
青城以手支颐看向案上的灯火,寂寥地笑了:“这是女人的直觉。”
楚珩沉默片刻,回道:“那晚多谢你解围。”
青城摇了摇头,如实道:“那天不是替你解围,我是真想杀了他。”
楚珩藏在面具后的脸庞表情莫辨,只有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反对:“你不该插手这件事。”
“我只是想为你哥哥报仇。”青城的心似被冷水浸过,清醒而坚定。
黑衣的楚珩没有即刻回话,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你既已修道,应懂得放下执念。”
“人生最难是放下。”青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动手了。这么蠢的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楚珩“嗯”了一声,未再多劝。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默然相对。明明才是第一次真正见面,却让青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来看我?两次?”她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楚珩没有作答,银色假面映着烛火,也映出了那个面带期许的她。
“是楚璃让你来看我的吗?”她迟疑着又问。
“是。”楚珩不自觉地动了动左腕:“王兄临终前托我注意你的动向。如今既知道你过得平安……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许是方才在璇玑宫大殿哭得狠了,青城此刻竟一滴泪水也没有。相反的,她感到一种凄惶的安慰。至少,楚璃临终前没有怨怪她,还嘱咐胞弟照顾她。
想起今天在燕王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楚珩的突然出现便更加显得讽刺,却又是那么及时。至少,能让她离开得无憾了。
正想着,却听楚珩已主动问道:“你方才在大殿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青城很快作答。她不打算告诉他改嫁之事。于楚珩现在的身份而言,知道得越少,对他越安全。若是以后深宫内院里,彼此偶然遇见了,他也就全明白了吧!
“你在敷衍。”楚珩出语评价。
青城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回答过敷衍,便又模棱两可地解释了一句:“哦,我的意思是,我要暂时离开璇玑宫一段时间。”
“你要远游?”楚珩直接回问。
“嗯,算是吧……”青城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便没有否认。左右道家之人皆爱云游,从前的真玉公主就曾遍游燕地,到处结识才之士与同道中人。
而以她的经历与心性,外出云游,楚珩必定能理解。
果然,楚珩相信了:“上保重。”
“我会的,多谢。”青城口中道谢,人也终于从案前站了起来,她这才发现,楚珩身形高大,几乎与楚璃一样高。她抬眸看着他面上覆着的银光假面,问道:“临走之前,我能看看你的样吗?”
楚珩眼眸微垂,没有答话。
青城也觉得这要求唐突,忙又解释道:“以前在楚宫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往后若是见着了,我总怕对面不相识。”
“抱歉。”楚珩拒绝了,大约是觉得语气冷漠,他又低声补充道:“会有机会的,如今还不是时候。”
青城也未再勉强。
“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楚珩突然在此时开口告辞,望了望窗外天色,目光旷远。
青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窗外是一轮圆月高悬,看似已近乎圆满。今日是十月十四,月亮是该如此之圆的。
“我送你去山门吧。”她淡淡说道。
“不必了,被外人瞧见无益。”楚珩再次拒绝。
青城没再坚持,只将他送出紫霞苑。两人踩着苑内一地散碎的枯叶,于无声中听有声。
“几时启程?”临到苑门处,他突然又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青城摇了摇头,到底是有些哽咽:“还没定,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
“注意安全。”他惜字如金,朝她颔告辞,也未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转身便施展了轻功,风雷一般纵身一跃,迅捷无影踪。
独独剩下一缕月光,照在他踩过的地面上,散落一地温暖与荒芜。
燕史:隆武十七年冬月初一,青城公主离京云游。次月,因病逝于房州,以道家之礼葬。

   
   

第34章 君心难测(一)
京州城依山傍水,城池雄高,四季如春,气候湿润,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翠湖位于京州城外北麓地带,依傍着千霞山璇玑宫,中间被一条长长的白玉拱桥隔离成南北两个小湖,面积加起来抵得过座皇城。
南湖略靠近城内,熙攘往来,一年四季热闹非凡、游人如织;北湖更靠近城外,其上廊亭高檐、飞柱雄抱,两侧均以盘螭雕栏隔绝开来,乃是王亲贵族出入专用。
隆武十八年二月刚至,京州城已是春色怡人,暖风和煦。这一日夜幕初临,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已在翠湖之上次第点亮。风过水动,整个湖面波光粼粼,溢彩流金。
一艘层制式的华丽云舟徐徐驶入翠湖之北,与另一艘小舟渐行渐近。直至两艘船只贴得近乎相撞时,一名白衣女突然从小船中走了出来,欲换船登上那华丽云舟。
她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按在云舟的甲板边缘,也不让人搀扶接应。夜色里,只见她微踮脚尖轻身一纵,裙裾已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形扇面,随即她优雅轻盈地跃上了云舟。
白纱裙角逶迤曳后,紧裹着她的曼妙身姿,素色丝带束着丰盈秀发,夜风一吹,衬得她整个人衣袂飘飘,恰如九天仙。
正是燕王已下令为其治丧的玄真法师、青城公主。
自去年十月答应改嫁之后,她便在燕王的授意下“云游病逝”。燕王将她安置在了其长姊——长公主聂持盈府中,恰好长公主去年月夭折了一个女儿,她便顺势顶了那身份。虽然,长公主的女儿夭折时还不满十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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