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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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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明丹姝一见到她,立刻便是请罪:“方才宫人来报,说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宫婢冲撞了凤驾,臣妾特来请罪。”
“她们是宫婢吗?”微浓听腻了她的客气话,不耐地道:“我如今只是个废后,淑妃娘娘千万别折煞我。在我面前自称‘臣妾’,我担当不起。”
“可在殿下心里,您分量最重。”明丹姝直言不讳。
微浓见她分明是有话要说,便朝晓馨等人摆了摆手:“我与淑妃娘娘单独说几句,你们先退下。”
众人都领了命,唯独晓馨站着没动,微浓破天荒地给了她一记脸色。晓馨没法子了,只得忧心忡忡地行礼告退。
外人们这一散,明丹姝也不伪装了,似笑非笑地讽刺:“还是您最有本事,我这边儿还想着如何调换圣旨,您那边儿废后的旨意都已领走了,货真价实,免去不少后患。”
“这不正合你意吗?”微浓懒怠敷衍。
明丹姝却突然冷哼一声,转而忿忿质问:“那你这段日子是在做什么?与殿下卿卿我我的,当宫里的人眼瞎了吗?”
微浓面上浮起几分倦色,根本不欲多解释一句:“总之我下个月会离开京州。”
“殿下肯放你走?”明丹姝将信将疑。
“不放我走,难道要看我死在宫里吗?”微浓别过头去,目光朝着窗外,也不知自己在看些什么:“你放心,不会有任何变数。但聂星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他的姬妾都搬进了宫里,以后有你头痛的地方。”
明丹姝轻蔑地笑了笑,显然没放在心上:“今日她们冲撞您,我已经申斥过了。教训之深,想必她们日后会收敛许多。”
她瞥了微浓一眼,毫不隐瞒心思:“说来我还得感谢您给了我一个借口,好教我光明正大地收拾她们。”
微浓不想再听她这种变相的示威,便冷冷道:“还有事吗?没事我打算休息了。”
明丹姝确认了微浓没有变卦,自己也放心不少,姿态又恢复傲然:“那就不打扰你歇息了。若是殿下问起我今日来的缘由,还望你能解释一二。”
这一次,微浓连句客套话都没再给她,索性住口不语。
明丹姝也不在意,笑着敛衽行礼,一句告辞的话正待出口,脸色却突地一变,连忙扶上身旁的梅花朱漆案几。
微浓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又怕她是耍什么花招,一时也不敢靠近:“又怎么了?”
“我……”明丹姝刚说出来一个字,便立刻捂住了口鼻,坐在案几旁干呕起来。
微浓想起方才隐约听到的“赐药”之语,心下了然几分,不提唤人,也不上前帮忙,只默默坐着冷眼旁观。
明丹姝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呕出来,抬头看向微浓:“这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药味。”微浓言简意赅。
明丹姝拍着胸口顺了顺气,更加不愿久留,用帕子擦拭了唇角,撑起身子道:“这怪味儿熏得我直想吐,先走了。”
“别装了。”微浓冷冷道:“你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吗?恭喜。”
“什……什么?!”明丹姝身子一震,再次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一双眸子眼波流转,闪着隐晦的光芒。
“示威够了吗?你想对我说什么?别的女人侍寝过后,都被聂星痕赐了药,唯独你是个例外?还是你自己耍了手段?”微浓凝声冷笑。
明丹姝仍旧站在原地不语,只是胸口起伏剧烈,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劲儿。一缕发丝适时从额上垂落,遮住了她的眉眼,仿佛也掩住了某种情绪。
微浓早已厌倦了她这种把戏,蹙起娥眉:“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再演下去就过了,当心适得其反。”
明丹姝闻言,这才缓缓垂下手中的巾帕,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撩起额上发丝,随即漾起一丝笑意:“被您瞧出来了,看来我的功力还有待加强啊!”
她故意环视殿内,又作势叹了口气:“我原本想着,未央宫必定有御医侍奉,若是顺带给我诊出了喜脉,正好可以向殿下报喜,也免去我的烦恼,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微浓见她说个没完,便自行起了身,缓缓朝她走了两步。
明丹姝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捂着小腹,脚步一再往后退。
微浓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明丹姝,我是乡野出身,性子直来直往,没心思和你斗着玩儿。也希望你能让我清净几天,今天,是最后一次。”
微浓说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人,正在用最恶毒的口气威胁一个孕妇:“既然怀了身子,你得知道积福。”
她刻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还顺便看了一眼明丹姝的小腹,然后,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明丹姝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神色,不知是不是被这番话吓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微浓却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逐客令都没下,转身便往寝殿里走。
刚撩起珠帘,又听明丹姝在身后唤住她:“孩子的事,我还没想好如何对殿下说。毕竟如今我这个身份……颇为尴尬。请你暂且保守秘密,我自己的喜事,不想让他从别人口中听说。”
微浓右手攥着珠帘,来回拨弄着碎珠子,连头都没回,冷淡道:“你多虑了。”
“啪啦啦”两声珠帘碰响,她衣袖一摆,人已进了寝殿。
*****
明丹姝走后,晓馨便侍奉微浓午睡了。可她这一睡,又再次发起了高热。
昏昏沉沉之中,微浓感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一遍遍说道:“对不起,微浓,对不起。”
微浓想挣开他的怀抱,想告诉他,他没有对不起她。可头是沉的,额是烫的,嗓子发热浑身发冷,她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长久长久的睡梦中,她反反复复梦到同一段情景,那段久违的场景——她独自一人在倾盆大雨里奔跑,夜间电闪雷鸣,亮如白昼。有个人在她耳畔愤怒地呼喊:什么皇后命格?明明是煞星命格!和你有关的男人,注定颠沛流离!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是个女人在咒骂她。她竭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可她孤零零一人身在雨中,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四个字,一直在她耳边呼啸:
颠、沛、流、离。
微浓烧得迷迷糊糊的,却听到自己发出了声音,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在思索。
算上聂星逸,她勉强算是经历了三段感情。楚璃英年早逝,印证的是“离”字;聂星痕大权在握,印证的是个“沛”字;聂星逸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印证的是个“颠”字;那么,“流”字是谁?
“‘流’字是谁?”她听到自己如是问出了声。
“什么?微浓?”某个男人发出熟悉的声音,抚着她的脸颊急切询问:“你想说什么?”
这充满关切的声音她实在太耳熟了,像是梦魇一般,萦绕了她这么多年。她被这个声音唤回了神智,或者说是吓醒了,猛地睁开双眸。
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果然就坐在她的床榻旁,神色憔悴,双目猩红,下颌上已满是胡渣。
微浓想要嘲笑他,却一个字都无力说出口,只感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而梦里的疑问仍旧困惑着她,一个“流”字,令她茫然失措,惶恐不安。
聂星痕却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话中仍带着几分余悸:“你烧了三天,终于醒了……”
原来自己烧了这么久?她记得自己不久之前才病过一次的。微浓吸了口气,虚弱开口:“我怎么……又烧了?”
“御医说,你是在湖上吹了风。”聂星痕毫不掩饰愧疚与心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微浓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是我自己身子弱,不关你的事。”
聂星痕将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际,根本舍不得松开手,只是一味地致歉,一味吻着她的额头。
微浓被他的胡渣刺痛了,皱了皱眉,想要挣扎又懒怠开口。良久,她才酝酿好了话语,问他:“什么日子了?”
“三月初七。”他嗓音嘶哑。
“几时放我走?”她轻声再问。
第120章 离启别殇(五)
聂星痕双臂一僵,没有答话。他将微浓拥在怀中,如同拥着最贵重的珍宝,爱逾性命一般:“微浓,对不起。”
“什么?”微浓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那日我没来陪你用午膳……”他停顿片刻,有些语无伦次:“我喝醉了,真的……我若说自己是被算计了,你会相信吗?”
“哦。”微浓只回了这一个字。
“我都听晓馨说,丹姝已经重罚过她。”聂星痕用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那天午后我醒来,我真的……很懊悔,很怕你知道。但我没办法处置她,她帮过我。我被聂星逸监视期间,是她假装红杏出墙,被我借势赶了出去,冒死替我传递消息……”
“你没有错。”微浓阖上双眸打断他:“也许,你就要当父亲了,你该去陪陪她们。”
“不,”聂星痕急忙解释,“我赐了药……”
“我累了。”微浓躺在他怀里没动,最后一次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等这次病好了,我想尽快离开。”
聂星痕紧紧搂着她,不愿开口允诺。
微浓眼角已经溢出了泪,但她知道聂星痕察觉不到:“你也看见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稍一吹风就病倒,说话都喘不过气……我不想死在这儿。”
“……好!”他像是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缓慢地说:“我尽快安排。”
“嗯。”她仍旧闭着双眸:“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聂星痕只得松开怀抱,将她平放于榻上。微浓感到他的手指流连在她的眼角处,挂了她几滴泪痕。
“你哭了。”他说。
“不,是汗。”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以后不要再来未央宫了。”
*****
微浓这一次的病不比上一次,来势汹汹、反复发作,断断续续拖了十几日,还一直没有痊愈的迹象,时不时地会烧起来。
这可吓坏了未央宫的人,尤其是晓馨,隔三差五就要垂几滴泪。
聂星痕倒是遵守了约定,没有再来看过她。好几次都已经走到了未央宫的门口,也生生停下了脚步,仅仅是招呼晓馨出来问了问情况。
只是偶尔夜中清醒,微浓能感到有浅淡的呼吸声贴在她耳畔,像遗憾,又像嗟叹。每当这时,她都不会睁开眼,而会选择继续装睡。
时光如贼,窃日而渡,待到微浓能够下床,已经是三月下旬。未央宫的药味像是挥不散的阴霾,给这春光融融的天气增添了一笔瑕疵,使她越发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后续的日子开始过得平淡宁静,聂星痕没再出现过,明丹姝也没再掀起什么风波。微浓听晓馨说,明丹姝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几乎不踏出寝宫一步,后宫的事也不怎么管了,连凤印都暂时交给了魏连翩。
微浓听见这话,只一笑而过。
三月底,魏连翩正式入籍明氏,微浓假扮成她的贴身宫婢去明氏宗祠观礼。毫不意外,她碰上了明尘远。明丹姝则因为身子不适,没有到场。
入籍典仪期间,明尘远看了微浓数次,明显是想要对她说什么,但微浓没给他机会,观礼过后便匆匆回了燕王宫。
时日便如同壮丽的长河,昼夜湍逝,冲刷着过往的一切,毫不留情。微浓感到自己就像河底的石子,被冲击着、摧毁着身心,破碎而身不由己。
终于,熬到了离开的日子。四月初三,聂星痕再次踏足未央宫。
他由殿门缓缓行近,紫袍映着身后的日光,流泄出紫金之气,更衬得他挺拔卓然,宛如神祗。只可惜,再如何高高在上手握生死,他也有留不住的人,强求不得的事。
聂星痕清减了——这是微浓的第一印象。还有他那双星眸也是猩红无匹,散发着浓重的疲倦之色,还有隐隐的冷戾之气。
微浓只做不觉,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等待与他的最后一别。
她站着,他渐行渐近,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相视无言。阳光从殿外铺陈进来,勾勒出一道明媚的光影,恰好落在两人之间的地砖上,像是砌了一道深邃的沟壑,谁都无法跨越。
原本都积蓄了满腔的临别之语,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彼此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聂星痕只得先开口问她:“行装收拾好了吗?”
微浓“嗯”了一声,微微点头。她本想仔细收拾行囊,临到昨晚才发现这里一分一毫都不属于她,她带不走任何东西。
“晓馨会随行照顾你。”聂星痕低哑着声音再道。
微浓闻言,下意识地便要出口拒绝:“不必了,晓馨值得更好的前程,没必要为我耗费精力。”
“什么算是更好的前程?”聂星痕勉强一笑:“照顾好你,就是她最好的前程。难道你要独自同连阔上路?我不放心。”
微浓蹙了蹙眉:“但是……”
“没有但是,”他截断她的话,“你是去治病解毒,卧榻之时需要有人侍奉汤药,晓馨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微浓被聂星痕问得哑口无言。也许是他很久不曾流露过这种强硬的态度,令她险些忘了他的本性。而他方才的这番话很好地提醒了她,也让她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不容置喙。
“待我康复之后,我会让晓馨回来。”她只得退了一步。
聂星痕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没留意她说了什么,自顾自续道:“连阔已到了宫门外,仲泽……我是说明尘远,他会送你们出城……”
他忍不住走近她,抬手捻起她肩上一根碎发,语气涩然:“我政事缠身,就不送了……照顾好自己。”
这最后五个字,终于逼出了微浓的泪意。她知道,此去一别,将是后会无期!从今以后,前尘里那些爱与恨、痛与伤,所有美好与罪恶的过往,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与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海角天涯,从此离散。
微浓有许多情绪积郁在胸口,想要诉说,又难以诉说。眼眸的灼烫与喉头的哽咽像是一扇虚掩的门,挡住了她所有强烈的伤感,而她无力推开。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他再次开了口,语中带着某种祈盼。
微浓闻言笑了,这才缓缓说道:“我知你必定会事事顺遂,子嗣绵延,勤政爱民,名垂青史……”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最终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唯有简短而诚挚地送上两个字:“保重。”
聂星痕眼中是难以阐述的感情,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往事浮光掠影般划过心头,他慢慢握住她的手,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手宽阔温热,她的则细腻冰凉,两种极端的触感,像是预示了这个无言的结局,终于只能相背而行。
微浓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柔荑,任由冰凉的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之上。片刻,又突然破涕为笑:“我们真矫情,又不是从此阴阳两隔,怎么弄得像哭丧。”
她用指腹抹去泪痕,强迫自己转眸望向窗外:“天色不早了……别让连阔等急了。”
聂星痕眼底纷纭变幻,双手渐渐负在身后,紧握成拳:“去吧!”
这两个字,微浓已经期待了太久,可真正实现之际,却没有想象中的轻盈。但她还是抿唇浅笑,朝对面这个男人敛衽行礼,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离他远去。
就在即将跨出门槛之时,他终究还是唤住了她:“微浓……”
她身形一滞,不敢回身。
“若是累了,就回来吧。我在京州给你置一座园子,我可以不去打扰你,我甚至可以不看你一眼……”他赤红的双目里是不可言喻的伤,静静望着她,像绝望,又像渴望:“只要你肯回来……我们可以再不相往来。”
再不相往来么?微浓沉默片刻,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不了,我留下会是你的软肋,你不能放心,我也难受。再者我想四处看看。”
“鸟倦飞而知还。你不能连家都不要了。”他试图挽留。
“你不会明白的。”
你不会明白,有的原则不能违背;你不会理解,有的感情不可背叛;你不会想要知道,有的错误永远不能得到原谅。
有一种人或事,重逾一切!
错了就是错了,当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我们唯有各自前行,去接受上苍的惩罚。
“我不习惯自欺欺人。”微浓清醒地笑着,斩断一切后路。
聂星痕像是早已料定了这个回答,没有再做任何纠缠,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晓馨。”他没再给微浓回绝的机会,转而沉声唤道。
“是,殿下。”晓馨的身影应声出现在殿门外,聂星痕未出口的叮嘱,她心里都明白。她看着微浓缓慢朝门外走来,只低声道:“您当心门槛。”
微浓朝她笑了一笑,未再多言。
主仆两人先后步下殿前玉阶,微浓转身看了一眼那高悬的门匾:未央宫。
这宫里的故事未央,可关于她和聂星痕,至此已经全都结束了。
彼此爱恋,彼此伤害,彼此误会,彼此成全——世间感情莫过于此!她与他,竟都尝过一遍了!
春日的微风吹起微浓的衣袂,她恍然回神,放眼望去。远方白云绵延、苍穹辽阔,天际日光流转变幻,铺就了一条通向未知的旅程。
前尘往事,就此尘封。
(卷二,完)
第121章 初到姜国
一月后。
时序递嬗,五月飞花,拂面的夏风之中,数辆马车辘辘驶进姜国地界——蟾州。微浓素手撩起车帘,忍不住深深呼吸,只觉迎面而来清新自然的水汽,湿润而舒畅。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高低起伏的山脉丘陵,重峦叠峰,绵延纵横,茂林翠树,山高谷深,犹如一条条巨龙蛰伏于天地之间,自有一派开阔旷远的景象。不同于燕楚两国的风貌,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人为建造过的痕迹,一切都是造物者的鬼斧神工,令她神往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姜族的天然屏障——十万大山。因为这绵延的山脉,姜族有了最坚固的守护神,外敌难攻;但也因为这天然的屏障,姜族独居一隅,与世隔绝,教化落后,族人多不识字,成日与蛊物为伍。
不过对于微浓而言,这里俨然是她的世外桃源,让她逃避了宫廷的纷繁险恶,也逃避了人心的复杂难测。
“过了这十万大山,便可抵达我姜国国都,苍榆城。我师父在苍榆城等着咱们。”连阔回归故国,心情之愉悦难以掩饰,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笑意,对微浓问道:“大约还需半月的路程,您坚持得住吗?”
“怎么坚持不住?我如今身子骨还好,撑得住。”微浓笑回。
说来也奇怪得紧,在燕王宫时,她身子总是虚弱,还曾两次高热不退;可自从出了京州城之后,这一个月以来,她竟一次高热之症都没复发过,除了畏寒之外,几无其它病症。
尤其近半个月以来,夏光渐浓,气候回暖,畏寒之症也因此好转了许多。
连阔见微浓精神尚佳,也放心不少:“那好,咱们便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进山。”言罢他又伸头看了看后面几辆马车,道:“我去对简侍卫他们说一声。”
微浓点了点头。她此次赴姜国求医,聂星痕派了两队侍卫随行护送,足有三四十人,说是怕她路上出了意外。微浓原本想要推拒,是明尘远向她立下保证,一旦她身子痊愈,这些侍卫便会撤回燕国,绝对不再跟着。她听闻此言,只得妥协。
一路之上,她甚少与这些侍卫们说话,只知道领头之人姓简名风,便称呼他为“简侍卫”,对方则随晓馨唤她一声“小姐”。她知道简风每夜都会将当日行程飞鸽传书回京州,也知道他们沿途都留有标记。王命难违,莫可奈何之际,她唯有极力忽略他们,如此也算相安无事。
微浓坐在马车里等连阔,所幸后者没让她等太久,与简侍卫说了没几句话,便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了。此地虽与燕国只有一步之隔,可微浓明显地感觉到,官道要比燕国境内颠簸许多,而这种颠簸随着距离的增加越来越明显。
待到了驿馆,微浓半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颠出来了,头也晕得难受。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啊?”晓馨见她脸色煞白,不禁紧张地询问。
“怎么还是改不了口?”微浓蹙眉朝她摆了摆手:“我不碍事,坐车坐得有些累了,休息一宿即可。”
她边说边从马车里下来,不禁感慨自己这身子骨越来越差。想她从前跟随镖局走镖,虽没有来过姜国境内,可燕、宁、楚三国均有涉足,比这更加颠簸艰难的路程也不是没走过,却从没有像如今这么乏累。她扶着马车缓了好一阵子,又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水,才算勉强舒服一些。
此时连阔已经套好马车,领着一众人往驿馆里走,见微浓脸色极差,也关切了几句,又道:“这里离燕国近,风俗受到燕国影响,差别不大。等进了十万大山,就是我们地地道道的姜国风土了。没有客栈,没有商贩,没有酒楼茶馆,不知道你们还能否适应。”
侍卫们都没接话,唯有晓馨不解地问:“没有客栈,没有酒楼?那我们吃哪儿住哪儿?”
“大山里遍地都是吃的,自己动手做吧。”连阔自然而然地道:“其实山里有许多人家可以借宿,但他们戒心重,轻易不会让异邦人士到家中吃住。咱们这大批人马,只能露宿野外了。”
“野外?”晓馨显然不满意了:“这多不方便啊!而且我听说,大山里遍地都是毒虫呢!”
连阔闻言倒也没有否认,只撂下一句:“当心一些就是了,有我在,什么毒虫都毒不死人。”言罢他便招来驿官,将手信交给对方,吩咐安排房间。
一众侍卫都是默然不语,显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连阔说话的同时,他们已经开始分头查探地形,熟悉驿馆防布,看看附近有无埋伏。
细密而悄然的脚步声中,唯独能听见晓馨暗自嘟囔着:“我还以为这一路上,处处都有驿馆可以住呢!”
微浓听着她的声声抱怨,淡然道:“离开燕王宫之时,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一路会比你想象中艰难。今日刚到姜国境内,你若想回去还来得及,我让简侍卫派人护送你。”
晓馨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不!您误会了!奴婢不是嫌弃条件差,而是……而是……咱们毕竟是女子,和一群男人露宿野外……多有不便啊!奴婢是担心这个!”
微浓无奈地笑了笑,眼看一众侍卫们都各自忙碌着,无人注意她们这里,这才低声言道:“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笨。你难道没发现吗?这些侍卫除了简风之外,说话声音都极细。”
晓馨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掩口道:“您是说……您说他们是……”
“我还以为你在宫里头见惯了,能分辨出来呢。”微浓再次叹气。
“奴婢是真没注意……”晓馨尴尬地支吾两声,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再道:“奴婢想起来了,从前听人提起过,顶尖的高手都是阉人。”
“哦?为何?”微浓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晓馨便更加压低声音,附在她耳畔,语中不乏笑意:“因为敌人找不到‘命门’啊,少一项弱点便多一分胜算。”
闻言,微浓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有两个侍卫回头看她们,又连忙捂口忍住。毕竟是拿别人的残缺之处在谈笑,实在是一种不够尊重的表现。虽然历朝历代都缺不了这样的侍卫,但微浓始终觉得,此举有违人道。
不多时,连阔已同驿官商量好了房间安排,拿着一大串钥匙回来交给简风,嘱咐道:“老规矩,三人一间房。小姐与晓馨共住一间,我独自一间。半个时辰后,一楼用饭。”
简风接过钥匙,不禁笑道:“在燕国境内,是我天天说这番话。从今往后,轮到您说了。”
连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亦是忍俊不禁。屋内的气氛渐渐好转,不似方才那么沉默难耐。
显然这一个月里,众人都已习惯了这一安排,连同屋之人是谁都不用商量,按照往日的分配各自接过钥匙,陆续进屋休整,默契十足。
微浓与晓馨也上了二楼,后者还不忘提醒连阔:“连先生,别忘了给小姐熬药!”
“记着呢。”连阔朝她摆了摆手。
微浓来姜国求医,是聂星痕亲自与姜王交涉过的,驿官即便对燕国人再有成见,也不敢有分毫怠慢。于是,一行人在姜国境内的第一顿晚餐,吃得异常鲜美,既照顾了燕人口味,也不乏姜国风味,使得众人均食欲大开。
饭后,微浓在驿馆的园子里逛了半晌,打算早早回屋就寝。刚和晓馨走上二楼,便看到有个陌生男人站在连阔的房门前,正与连阔商量着什么,驿官则在一旁颔首称是,姿态恭谨。
微浓粗略打量了一眼那陌生男子,单看穿着气度,还有驿官对他的态度,她便知此人定是姜国朝内重臣。
听到有人上了二楼,连阔与那陌生男子也结束了交谈,齐齐往微浓的方向看了过来,但显然没有攀谈之意。微浓见连阔不开口介绍,便也不多问,朝那三人颔首行礼,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回了自己房间。
路过那陌生男子面前时,微浓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典型的姜国人长相,比连阔的年纪还要大一些。可奇怪的是,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看,表情隐晦富有深意,依稀还藏着一丝抗拒与敌意。
“小姐,那个男人好奇怪啊,一直盯着您看。”待回房之后,晓馨如是说道。
“你也发现了?”微浓将目光移向房门之外:“他的目光绝不友善。不过,大部分姜国人都对异族不够友善,这也不稀奇。”
晓馨点了点头,又道:“都这个时辰了,连先生还没将药端来,可见是说话耽误了。”
岂料她话音刚落,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小姐,药熬好了。”
“是连先生!”晓馨连忙跑去打开房门,端着药碗进了屋,小心翼翼地交到微浓手中:“小姐,小心烫。”
其实药已经不烫了,微浓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对连阔礼道:“有劳您了。”
连阔点点头,直白地道:“方才您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的师兄,也是王后娘娘的御用蛊医。他捎话过来,说王后娘娘改变主意了,不用您舟车劳顿去苍榆城解毒,我师父会赶过来,他老人家已经在路上了。”
“这么突然?”微浓很惊讶,毕竟这与他们先前的计划不符,忙问:“贵国王后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我们王后娘娘的胞弟,一直宿疾缠身。去年从燕国来苍榆时水土不服,今年二月末去世了。”连阔叹了口气:“想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后娘娘怕您撑不住,重蹈覆辙。”
第122章:旧梦浮沉
“啪啦啦”一阵脆响,微浓不慎将药碗打翻在地,一瞬间已是花容失色:“你说什么?王后娘娘的胞弟……去世了?”
连阔“嗯”了一声,神色凝重:“就是去年我到燕国为敬侯治病时,换回来的那位楚珩。”
楚珩……楚珩去世了!微浓看着地上摔碎的药碗,一时间有些茫然。她一直以为,楚珩去了姜国是幸,也做好了准备遵守誓言,一辈子不与楚珩联络……可她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
短短数年之内,当初父慈子孝、手足相亲的楚王室成员,接二连三离世,眼看就剩下楚琮一人,真的是人丁稀落了!
微浓缓缓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去拾地上的碎片,可手却颤抖着,无论如何拾不起来。晓馨见状颇为担忧,连忙替她收拾了地上狼藉,面有忧色:“小姐,您没事吧?”
微浓好似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无措地站起身,看向连阔:“您的师父,什么时候能到?”
连阔在心里头算了算日子,回道:“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日。”
微浓点了点头:“好,我在此等着。有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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