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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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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好,一觉醒来天地已翻覆,不知不觉无痛无忧。聂星痕如此想着,便负手离开这间寝殿,淡淡撂下三个字:“厚葬吧。”
东宫之外,晨光熹微。一轮旭日映着朝霞东升,缕缕金光喷薄而出,洒下巍峨耸立的燕王宫。明尘远带着一队人马踏着晨光行近,他与禁卫军斡旋了一夜,终也不负所望,连忙来向聂星痕禀报喜讯。
这一切都在聂星痕的意料之中,禁卫军早已布下了他不少人马。故而听闻明尘远的回话,他只是淡淡而笑:“辛苦了,卯足精神,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明尘远也毫不掩饰畅快之意,一个念头划过心间,忙问:“公主还在大理寺狱中,可要请她出来?”
明尘远所指的“公主”,向来是青城公主,亦是如今的王后微浓。
“不必了。大理寺比宫里安全,先让她委屈几日吧!”聂星痕仰首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心头起伏不定,有释放隐忍的舒畅,有得偿所愿的激荡。但他知道,昨夜只是一个开始,而前路,依旧茫茫。
*****
风云变幻于一夕之间,人人皆知新王在寿宴上遇刺,人人都怀疑刺客是受敬侯指使,但无一人敢开口置喙。以聂星痕的性子,根本不在乎一纸名真言顺的诏书,他毫不隐瞒赫连璧月之死,还亲自为她上了谥号,对外宣称新王遇刺受伤,卧居龙乾宫将养。
他顺理成章地接过朝政大权,但并没有急着为自己正名,仍是担着“敬侯”的名号监国,手段却铁血至极,迅速清理了一批朝臣。
赫连璧月过了头七之后,宁国使团启程回国。聂星痕放下朝中诸事,亲自款待送行,一直将使团送至京州城外的十里长亭,临风祝酒赠别。
沈觉想起这十日之间发生的事情,不禁感叹聂星痕的雷霆手段:“敬侯殿下谋定而后动,先发而制人,此局设计甚妙,沈某实在佩服。”
聂星痕神色不变:“沈大人言重了,我不过是暂摄朝政,待到敝上龙体痊愈,还是要还政的。”
沈觉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评价:“不费一兵一卒,以最小的伤亡换取平稳过渡,含元殿数百侍卫死得不亏。”
“沈大人越说越高深,我都听不懂了。”聂星痕坚持不肯松口承认。
沈觉低笑一声:“殿下何等本事,沈某早在楚地便已领教过,您又何必谦虚。”
对方执意戳破这层旧事,聂星痕也只好卸下伪装,奉陪到底:“不是谦虚,此事得感激贵国君上襄助。这个杀手很不错。”
“‘九州第一’的称号,他可不是白得的。”沈觉刻意将对话引回正题,故作一叹:“沈某一直等着殿下差遣,却不曾想,殿下径直找了敝上。”
“沈大人为人臣子,难免有无法定夺的时候。我是怕让大人您为难,索性一步到位。”聂星痕淡笑:“再者,我与大人毕竟横着故国之殇,不敢轻易再去讨您嫌。”
听闻此言,沈觉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殿下是怕沈某一时冲动,坏了您的大事?”
“不。”聂星痕笃定道:“沈大人绝不会来找我寻仇。”
“哦?为何?”沈觉目中漾起一丝隐晦之光。
“您若冲动寻仇,岂不是自曝身份,耽误了您的复国大计?”聂星痕目光泰然地看着他。
沈觉眉头微蹙,不悦之色立即浮现。
可他一句反驳还未曾出口,聂星痕又抢先出言请罪:“说笑而已,还望沈大人不要介怀。”
“岂会?”沈觉再次笑了,有意无意地解释:“两国交锋必有输赢,岂可算在您一人头上?而且沈某已携妻儿定居宁国,前尘往事种种云烟,不提也罢。”
“那就好。”聂星痕一语带过,进而询问起那个杀手:“祁湛人呢?可还在宁国的队伍里?”
“怎么?殿下想要结识他?”沈觉探究道。
聂星痕干脆利索地点了点头:“毕竟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耳闻已久。听说他不愿暴露杀手锏,每次行刺都用不同的兵器,这等高人,我自然很想结识一番。”
是结识一番还是收为己用?沈觉听闻聂星痕的说辞,审视了他片刻,才笑回:“不巧,他有些私事要办,五日前已经离开京州了。”
“那还真是遗憾了。”聂星痕未再多问,进而执起案上的酒壶,亲自斟了两杯酒,朝沈觉伸手请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烦请沈大人转告君上,此次援手之恩,来日我定当加倍偿还。”
“不过是物色了一个杀手而已,”沈觉突然话锋一转,滴水不漏,“您的意思,沈某定当回禀君上。惟愿两国修谊,世代交好。”
“这是自然。”聂星痕举杯笑回。
随即,两人共同碰杯,对饮而尽。
烈酒入腹,牵起沈觉一丝旧念,斟酌须臾,他还是问出了口:“听闻王后娘娘凤体抱恙,不知眼下如何了?”
聂星痕执杯的手一顿,继而再行斟满,才道:“还好,并无大碍。”
沈觉也不再迂回:“王后娘娘……算是沈某的旧主心系之人。还望您能善待她。”
“心系之人……”聂星痕语焉不详地笑着:“沈大人多虑了,她会过得很好。”
沈觉从这话中琢磨出了一丝异样,却又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感觉,眼见时辰不早,只得摒弃杂念,再次与聂星痕举杯共饮。
“这第三杯,”聂星痕边说边将酒杯斟满,“谨以我个人的名义敬沈大人,愿大人在宁国仕途无量。”
“承殿下吉言。”沈觉毫不客气地饮罢。
三杯赠别之酒下了肚,礼数也算周全了。聂星痕与沈觉先后走出十里长亭,各自登上马车,又撩起车帘再次客套了一番,双方便就此别过。
驿道上一片尘土飞扬,是浩浩荡荡的宁国使团辘辘远去,聂星痕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一辆辆车马,眯着俊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尘远打马靠近他的车辇,隔着车帘笑问:“殿下,坐车岂不闷得慌?”
聂星痕回过神来,含笑回道:“是闷得慌,给我牵匹马来。”
不多时,主仆两人皆骑了马,并肩回程。后头跟着一堆送行的大臣,望着他二人的背影,无不感叹明将军恩宠之重,得势之快。
明尘远则对此毫不在意,低声询问身旁的聂星痕:“我一直想不明白,宁王为何会出手相助呢?他难道不怕您坐稳了燕王之位,会对宁国造成威胁?”

   

第109章 爱的扼杀(一)
“无论谁做燕王,都是宁国的威胁。”聂星痕也摸不透宁王的心思:“也许他是真的想与我交好;也许他是想搅浑燕国的水,趁机牟利;又或许,他是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
聂星痕目视前方,冷静分析:“你知道的,我母妃实际是宁国人,无论如何,我有一半宁国血统。倘若我是宁王,我也会选个血统亲近的。”
“您说得有理。”明尘远细想一番,好像确实如此,左右他也想不出更合理的情由了。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咱们只看结果,不讲过程。”直到此时此刻,聂星痕语中终于带了一丝愉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绪,没有半分掩藏:“今晚我会去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正是“关押”微浓的地方。
聂星逸寿宴当晚,微浓的行为实在太过出格,当众将聂星逸踢下丹墀,显然是有共犯的嫌疑。聂星痕怕她卷入后续事件当中,更怕自己稍有疏忽不能护她周全,便只得借口她图谋不轨,将她暂时关在了大理寺严加保护。
这一关,便是十日之久。他遣了晓馨去贴身照料微浓,还命人每日回报情况。直至宫里头一切都尘埃落定,宁国使团也送走,他才真正安了心。
这十日里,他忙于夺权之事,前朝后宫千头万绪,纵然处心积虑已久,仍需桩桩件件予以安排,处置一些棘手之事。眼下诸事趋于安定,他也终是忍不住这难捱的相思,想要光明正大地接微浓出来,再图以后。
可明尘远想起微浓的态度,已能预料到聂星痕此行不会太过顺利。然而诚如聂星痕自己所言,他是个“只看结果,不讲过程”的人,所以,只要结果美满便已足够。
两人正想着微浓,关于她的消息便接踵而来。刚入了京州城门,先是一个大理寺的官员赶来禀报,道王后娘娘在狱中突感不适,已请了御医前往诊治。
聂星痕本就挂念微浓,听闻这消息当即改了主意,立刻调转马头前往大理寺。岂料还没走两步,又有一名心腹匆匆寻了过来,神色焦急:“殿下!王后娘娘吐血了!”
聂星痕心头猛地一颤,策马飞奔而去。大理寺卿先知先觉,早已在门外恭迎,君臣略略行礼,大理寺卿便引着他去了一处尚算幽静宽敞的院落。聂星痕这才知晓,三日前微浓已从狱中移了出来,被暂时安置在此处。
正欲往微浓的屋子里进,迎面见几个御医从里头出来,两厢在廊下碰了面,聂星痕便抓着他们问起微浓的病情。
“禀殿下,王后娘娘脉象虚浮,左腕上有一条紫色的线,臣等怀疑……她是中了毒。”御医直言道。
“中毒?”聂星痕立刻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卿,质问之意显而易见。
大理寺卿连忙上前回道:“殿下恕罪,王后娘娘名为关押,可大理寺上下无一人敢怠慢。除了您派的宫婢之外,拙荆也时常来陪娘娘说话。一日三餐无不悉心准备,都是按照娘娘的口味,换着花样来做。每日送餐之前,也都由专人试过毒的,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大理寺卿一口气解释完,已是憋得气喘连连,面色更是惶恐不安,生怕聂星痕将下毒之事算在他头上。
聂星痕没弄清楚整件事,又急着去探视微浓,便没多做斥责,再问御医:“她眼下如何了?”
“暂时给娘娘服用了压制毒性的药物……”御医支吾道:“臣等这就回去研制方子,务求尽快为娘娘解毒。”
聂星痕朝他们摆了摆手,对大理寺卿道:“你在此等着。”言罢疾步迈入屋内。
淡淡的药味弥散四周,好似能安抚他的焦虑与担忧。他站在门内缓了缓脚步,心头滋味颇有些复杂,迫切地想要见到微浓,又不敢唐突。
便在此时,晓馨恰好端着药碗绕过屏风,瞧见他站在门内,连忙出声行礼。
聂星痕摆手屏退,一句没有多问,终是再次抬步走了进去。
屏风后的紫檀荷花纹床上,微浓静静躺着,半点不似中毒的模样,反而脸色红润,睡姿宁谧。漆黑柔滑的青丝铺洒于枕畔,像是一块黑色的缎面,更衬得她肌肤莹白剔透。
从彼此初相识开始,她总能轻易吸引他全副的心神,无论是从前的楚楚娇俏,还是如今的淡墨轻烟。
聂星痕站在榻前看着微浓,似要将这个模样永远地镌刻在心头,虽然,他已经挥之不去了。
“恭喜。”榻上的人忽然淡淡开口,吐出这三个字来,与此同时,也睁开了双眸。
聂星痕心头漾起一泓流波,低声道:“我以为你睡下了。”
“方才喝了药,没这么快睡着。”微浓慢慢坐起来,收拢青丝靠在榻上,垂眸问道:“什么时候继位?”
“不急。”他忍不住抬手抚弄她的青丝:“你怎会中毒?”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微浓稍稍偏过头,躲避他的触碰,神色平淡地伸出左手,露出腕间触目惊心的紫线:“是赫连璧月。她在警告我老实些。”
说到此处,微浓自己先笑了,毫无惧色,只有淡嘲。
“我送你一份大礼如何?”——赫连璧月临死前的这句话,猝然出现在了聂星痕的脑海之中!
原来,这就是赫连璧月所指的大礼!给微浓下毒!
聂星痕死死握紧双手,面上却故作云淡风轻,笑着安抚她:“赫连璧月下的毒,无非出自宫廷,必定有法可解。你不要担心。”
“我并不担心,”微浓也是云淡风清,“不过一死而已,我早有准备。”
“准备什么?”聂星痕心思微沉,本不欲对她发脾气,但想起个中凶险,还是忍不住责怪:“你不该行刺聂星逸,我说过了,让你袖手旁观。”
微浓自知食言冲动,也不欲与聂星痕争辩,转问道:“你怎么处置他的?”
聂星痕没答,深眸定定看着她:“宝公公曾对我说,父王嘱托过你,保下败的那个。”
“但有个前提条件,他得是王上的儿子。”微浓神色平静:“聂星逸混淆王室血脉,又涉嫌谋害王上,我不认为他应该活着。”
“你这是在泄私愤。”聂星痕出语评价,已然察觉到心头的酸意。
微浓垂眸默认:“你不也想杀了他吗?”
“眼下不想了。”聂星痕索性坐在榻沿,与她对视:“他若真是我的王兄,必定非死不可;但他不是,我倒想留他一命了。”
“成全你仁慈的名声?看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再也无法翻身?”微浓淡淡讽刺。
这一次,轮到聂星痕默认。
微浓转过头看着前方虚空之处,明眸流露出隐晦的感慨:“我本想与他联手扳倒你,但没想到,最后我却倒戈了。”
世事真是奇妙又无稽。一年前的中秋夜,眼前这人在青城公主陵立下的誓言言犹在耳,她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可一年后的今天,反倒是她想要聂星逸的命,而对眼前这人,她竟恨不起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聂星痕因微浓一席话而痛快了些:“也是你我缘分未尽。”
微浓轻笑一声,像是否认,又像懒得否认。
聂星痕到底还是担心她的身子,不禁关切道:“我听御医说你吐血了,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微浓如实回道,“我很好,吐血的时候毫无感觉。”
聂星痕闻言蹙眉,总觉得这毒颇为蹊跷,便道:“搬回宫里住吧,我也好照顾你。”
“不必了,这里挺好。”微浓仍旧冷淡回绝。
“你要如何待我,我都可以忍受;但你不该苛待你自己。”聂星痕眸色沉沉,试图劝她:“身体是你自己的,没人替你受这个苦。”
微浓没再表态,可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诉聂星痕,她主意已定。
“你这是在折磨谁?”聂星痕思索片刻,索性换了一种方式劝说: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御医们着想。你忍心看他们天天往大理寺跑?这么多人为你一个人奔波?”
果然,微浓淡如烟的眉目渐渐轻颦,似是有些动摇,但仍旧不肯松口。
聂星痕疲于再劝,心上漶漫着不可言说的痛。他看着眼前这令他爱恨不得的女子,终于决定撕开表面的一切,强迫她正视他的心意:“微浓,再信我一次,就这么难吗?”
微浓抿唇不语,神情逐渐冷凝。
“重新爱上我,依赖我,不可以吗?”他不自觉地去握她的手。
微浓任由他握着自己,感受着附着于肌肤上的温暖,出口的话却如此绝情:“我曾爱过两个人,一个负我,一个被负我的人所杀。你觉得,我还敢吗?”
聂星痕心头一窒,痛楚越发深刻,令他不甘地戳穿:“可你根本不爱他。”
“你难道比我更清楚吗?”微浓笑了。
“我是比你清楚!”聂星痕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剖开了她掩藏的倔强与防备:“你对楚璃直呼其名,没有一个女人会如此称呼情郎。当年你是怎么唤我的,你……”
“我忘了。”微浓的笑意凝结在唇畔,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人是会变的。无论我们感情如何,他没负我,我也不会负他。”
“所以他死了,你也要照顾他的家人,不惜舍弃性命?”聂星痕痛声质问,不掩愤怒:“微浓,你太单纯了!你以为楚王是清白的?你以为燕楚为何而战?是他先派人来行刺父王的!你的亲生父亲就是因此而死!宫廷中哪有良善之辈?”
“别说了!”微浓根本没有动摇之色,再次转眸看向他:“我不想和你吵,行吗?”
聂星痕闭上双目,深深压抑负面的情绪:“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其实无所谓原谅了。”微浓心里有些凄惶,却不得不说:“你们都觉得,是我在护着楚王室。其实,是楚王室在支撑我……倘若没有这个信念,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谁曾说过,对注定失去的总不肯放手,这抓紧不放无疑是对爱的扼杀。
所以她决定放手了。放开对聂星痕的怨恨,也放开对楚璃的执念。
微浓轻轻抬手想要拭泪,又惊觉自己无泪可流,眼底只有一片干涩的荒芜,如同她此刻的处境:“聂星痕,我收回我的恨意。也请你……放过我吧。”


   

第110章 爱的扼杀(二)
毫无疑问,聂星痕与微浓不欢而散。但翌日,微浓还是被请回了燕王宫,但不是回凤朝宫,是去了未央宫。
微浓听晓馨说,这曾是聂星痕母妃赫连澈月的寝宫。自澈夫人病逝之后,这里便一直空置着。而“巫蛊附身”的王后重回宫中,却被安置在了未央宫,怎么看都是大有文章,惹人议论纷纷。
不过还有一个女人更应被议论——明丹姝。十日之内,燕王宫换了新的主人,大批的将领、宫人遭到清洗,唯独她明淑妃依旧站在后宫的巅峰,继续执掌凤印。
宫人们口中虽不敢说什么,但微浓几乎能够想象得到流言会有多么不堪。诸如她和明丹姝“弃暗投明”、聂星痕从此“娥皇女英”此类。
御医们日日进出未央宫,替微浓用药解毒,可她腕上的紫线一再变长,待进入腊月,已经越过了手腕一路向上延伸。虽然在药物的压制下没再吐血,但她也能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她开始逐渐畏寒。
聂星痕按照惯例每日前来探视,两人倒也未再起过什么冲突。因为每当微浓表露去意时,聂星痕都会强硬地转移话题,忽略她的意思。这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微浓也对此感到很无奈。
腊月十五,是长公主真正的幺女暮烟岚的生辰。去年是因为聂星痕在楚地遇刺,燕王聂旸大怒,东宫察言观色便没有操办;今年则是赶上赫连太后“病逝”,依旧没法子大操大办。
微浓自己是不在意的,但毕竟顶替着这个身份,不得不考虑长公主的感受。腊月初,明丹姝便为着此事,专程来了一趟未央宫。
细算起来,两人有一段时日未曾见过面了,微浓是越发憔悴,反观明丹姝,越发艳丽动人。
“王后娘娘,”明丹姝一袭暗红宫装进了殿门,笑意吟吟,“您的寿辰在即,敬侯殿下特意嘱咐,要在未央宫置办一台小宴为您祝寿。臣妾蒙恩执掌凤印,唯恐出了纰漏,特来问问您的主意。”
微浓上下打量她一番,情知她是来示威的,便也置之不理,神情淡淡:“明淑妃做主吧。我身子不爽,没有心思想这些。”
明丹姝倒也未曾客气几句,径直回看于微浓,叹道:“娘娘怎么瘦了?”
“你倒是丰腴了。”微浓再回。
明丹姝也不见生气,笑意未改落了座:“娘娘看错了,臣妾可是瘦了。如今王上卧榻养伤,敬侯殿下监国理政,诸事繁忙,后宫的事情全撂在臣妾一个人身上。从前有您和太后娘娘担待着,臣妾尚不觉得辛苦,如今独自执掌凤印,又没个人指点商量,才真是觉得劳心劳力。”
明丹姝说完这番话,眼见微浓无甚反应,便又加了一句:“就连敬侯殿下都觉得,臣妾憔悴了。”
此话一出,微浓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渐渐浮起一丝不耐,直言不讳:“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省得两看生厌。”
明丹姝仍旧维系着明艳笑容,好似没听见她这句话,只道:“那娘娘您好生将养身子。早些康复,也免得让敬侯殿下担心。”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口吻,替男主人待客。
微浓听到此处,明眸轻眨,从座上起身,直白问道:“你是何时归附聂星痕的?”
明丹姝但笑不语。
“金城那只镯子,真是你送的?”微浓再问。
“是殿下授意的。”明丹姝这次倒是坦率得很:“殿下说了,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得用上这只镯子。只要金城戴上去龙乾宫侍疾,先王必定有所反应。”
微浓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真相了?你知道聂星逸并非王室血脉,才选择投靠了聂星痕?”
“不呢!臣妾是个愚昧之人,根本猜不到这些秘辛,只懂得随心而动。”明丹姝盈盈笑着:“殿下最开始也没发现其中内情,是后来先王中了风,他才留意的。”
先王是在长公主寿宴上中风的,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聂星痕与明丹姝已经在一起了……微浓没再多问,直接向明丹姝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就不送了,淑妃自便吧!”
明丹姝目的达成,终于“识趣”地道:“王后娘娘请放心,既然殿下有所吩咐,您的寿宴臣妾必当竭尽全力置办。”
言罢,她款款敛衽行礼,告辞的话正待出口,忽听殿外响起了一声禀报:“敬侯殿下到!”
太监的话音刚落,聂星痕已随之负手踏入殿内,身姿挺拔昳丽,步履匆匆,面上还有一丝不悦之色。或者是……紧张?
微浓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明丹姝则整了整衣装,娉婷行礼:“臣妾见过殿下。”
聂星痕“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微浓身边的位置落了座,浅笑问道:“在聊什么?”
“没什么。”微浓语气敷衍。
明丹姝立刻接话:“王后娘娘寿辰在即,您不是吩咐下来,要在未央宫置办小宴么?臣妾特来请示娘娘的喜好。”
“你是淑妃,却在敬侯面前自称‘臣妾’?”微浓终是发难,浅淡的眸光骤而变得锐利。
明丹姝心头一堵,张了张口欲待解释,便听聂星痕已先一步道:“她口误了。”
一句话,浇熄了明丹姝所有的热切渴盼。那原本笑意盈盈的一双眸子,顷刻间蒙了灰。
微浓抿唇没再多言,只道:“寿宴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多谢了。”言语中逐客之意显而易见。
聂星痕也是忙于政务,不能久留,他是听说明丹姝来了未央宫,怕微浓多想,才匆匆赶来探探情况。
“丹姝,你先去外头等着。”聂星痕很是随意地道。
明丹姝乖巧地行礼:“是。”而后款款退出殿外。
聂星痕隔着梅花小案看向微浓:“她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微浓远目望着殿外那个窈窕身姿:“诚如你所闻,她来找我商量寿宴之事。”
聂星痕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后宫的琐事我不懂,也分身乏术,总得找个人暂时管着。”
“那为何是她呢?”微浓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让你府中姬妾接手?”
“你非得与我这么说话?”聂星痕蹙眉:“我府中姬妾身份不高,对宫里的规矩也不了解,自然没有明丹姝合适。”
“是因为合适?还是因为她与你一心?”微浓一语戳穿。
聂星痕没有否认,面色隐带探究地看着她:“你在吃醋?”
微浓闻言神情微滞,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左腕,抚上那条紫色的线:“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心思吃醋吗?”
一提起此事,聂星痕也有些恼怒。御医署的那帮庸才,只能找到暂时压制毒性的药方,却没办法彻底解了微浓的毒。连阔倒是提出了一个可行之法,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考虑。
他正有些分神,便听微浓又问:“你敢说你无意于她?半分也没有?”
怎么又说起明丹姝来了?
“没有。”聂星痕不假思索地应道:“你不能因我曾求娶过她,便将我判了死刑。这不公平。”
“那你对明丹姝公平吗?”微浓立时反驳:“既然你对她无意,又为何招惹她替你做事?你敢说,你没有说过什么让她误会的话?你敢说,你不是彻头彻尾地利用她?”
这一次,聂星痕无话可说了。
微浓又露出了一贯的讽笑:“聂星痕,你在感情上利用女人,可真是令人不齿。”
“这件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聂星痕坦诚道:“等一切步入正轨,你身子也痊愈了,我自会妥善安置她。”
“听这话的意思,你是打算用完即弃?”微浓更加犀利。
聂星痕对此不置可否,只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娶了她?”
“此事我无权置喙。”微浓缓缓起身,目视前方:“我只是觉得心寒。倘若没有这场阴差阳错的误会,倘若我只是个民间女子,也许我的下场,还不如明丹姝。”
她没再给聂星痕开口的机会,直白表露了自己的意思:“先王是在寿宴上中的风,聂星逸也是在寿宴上遇刺,这‘寿宴’二字已成了我的心病,还是不必铺张了。我会请长公主进宫来说说话,就这样吧。”
她淡淡看了聂星痕一眼,将他的沉痛、隐怒、欲言又止都收入眼中,转身进了寝殿。
只余空中浮散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提醒着某人,伊人已去,决绝无情。
聂星痕闻着这缕药香,独自在未央宫坐了一会儿,直至这香味逐渐淡去,他才起身迈步走出去。
殿外,明丹姝仍旧沉静地等着,看不出丝毫不耐烦。两人一并默默走着,聂星痕突然开口道:“往后你不要再来未央宫了。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情,便差人告诉晓馨一声。”
“是。”明丹姝脚步一顿,委屈地道:“王后娘娘有‘皇后命格’在身,又是长公主的女儿,臣妾从不敢怠慢。”
“她是谁,无关身份。”聂星痕隐晦警告:“不要去招惹她,她心思直,斗不过你。”
“斗?”明丹姝闻言更加委屈:“臣妾对您说过了,这王后之位,臣妾不会与她争的,只要您心里头记着臣妾就好了。”
“丹姝,”这次轮到聂星痕顿住脚步,“你嫁了人,我死心了;她嫁了人,我没死心。你懂我的意思吗?”
闻言,明丹姝恍然一笑,神色楚楚:“臣妾明白了。”


   

第111章 爱的扼杀(三)
微浓说到做到,腊月十五,她真的只在未央宫设了一台“小宴”,独独筵请长公主一人。酒具、菜色都只备了两人份,连宫人都一并屏退出去,没留任何人服侍。
定义侯与赫连璧月私通之事,对长公主的打击实在太大,前后一月未见,她与从前已经判若两人。曾经乌黑的青丝半隐霜雪,精心保养的肌肤也呈现出枯槁之色,一直以来的傲然姿态被萎靡所取代,就连繁复华丽的妆扮也舍去了,穿着打扮越发朴素。
席间,思及这一年多里所发生的事,微浓也是感慨万分。对于长公主眼下的情形,她感同身受,那种被至爱背弃的伤痛,她也曾经历过。与聂星痕相恋一年,她都无法忍受他擅自做主送她和亲,何况定义侯与长公主成婚已逾三十年,打击自然更大。
她是真得关切长公主,遂忍不住问道:“您真打算休夫了吗?”
“没有休夫,我们已经和离了。”长公主凄然笑道:“他的所作所为,比纳一百个妾更加让我难以忍受。三十几年的夫妻,我竟像个傻子一样,难道还能原谅他吗?”
微浓不语,只因她也无法忍受相同的事情。爱情之于她而言,要么两不辜负,要么再不回头。她从不愿将就。
“从前我最爱面子,什么事都要强,临老了,倒是重重栽了一跟头。”长公主自嘲一叹:“宗亲们都在猜测和离的缘由,若不是顾及朝堂平稳,我真想全部抖露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她赫连璧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贱女人,聂星逸又是哪来的贱种!”
微浓默默地为长公主斟酒,她知道,长公主必定想要一醉方休。
长公主是真得太憋屈了,烈酒一杯杯往腹中灌,灌得多了,便开始诉说她与定义侯相识相知的故事,以及两人婚后的种种美满。微浓一直听着,期间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为她纾解心结。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长公主不但没醉,反而略略冷静了些,按捺下心头愤怒,失意地问道:“你是何时知道聂星逸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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