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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次故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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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作寒暄,王莽之说:“专门叫你来,是想听听你这个……这个高速公路的想法。”这话说得有些缺胳膊少腿,但很多领导同志说话都是这样,点点中心词,不太注意语法或逻辑,能会意就行了。王莽之便就将地委研究过的意见扼要汇报了。
王莽之听罢,说:“市里原来的意思,是想将全线统筹起来。但各地都在争,想自己组织施工管理。也好,各地各负其责,也有利于施工环境的管理。但一定要保证质量。
朱怀镜点头称是。
王莽之说:“一边筹建,一边就要着手组建高速公路管理公司。以我意见,公司要将收费、维护、路政、交管等各项职能统筹起。” 。“朱怀镜回道:”我们马上本着王书记的指示,认真研究个方案报上来。“
“怀镜哪,”王莽之偏过头望望他,“你脑子活,点子多,协调能力也强。我会同缨明和陆天一同志建议,由你负责高速公路的事。”
朱怀镜点头道:“感谢王书记器重。我服从安排,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争取保证质量,保证工期。”
王莽之爽朗一笑,手拍拍朱怀镜的膝盖“怀镜啊,我这样算不算干涉你们地委工作?”
朱怀镜只觉有固温热而圆润的东西,从膝盖往上滚向胸口,几乎是一种恋爱的感觉。欢然道:“王书记这是在批评我们梅次地委吧?我们可一向是听您招呼的哦!”
王莽之微微点头,不紧不慢道:“怀镜,我信任你。”
王莽之这话似乎有弦外之音。朱怀德说的是梅次地委,而王莽之却单单只说朱怀镜。而通常意义上的梅次地委并不是虚拟的,而是具体的,多半指的就是梁明。王莽之对梁明不太感兴趣,只怕是明摆着的了。这位山东大汉虽然长得干干的,但毕竟身材魁梧,肚子也并不小,坐在车为体积还是很可观的。相比之下,朱怀镜就显得瘦小多了,尽管他并不单薄。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在王莽之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慈父般的温暖。他心头一热,却又暗自感到一种不能与人言说的难堪。
“怀镜,你很有想法嘛!你那篇关于农村税费体制改革的调研报告,我看了,很好。我已做了批示,很快内参就会发下来。我们研究问题是要超前一些啊!”王莽之说。
朱怀镜免不了谦虚几句。《荆都内参》给人的印象比《荆都工作研究》档次又高些,因为下发范围更窄些。官场里面总是越神秘就越高级,尽管现在神秘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有些人为着高级,难免就故作神秘。
王莽之嘴没停过,问这问那,朱怀镜—一作答。虽然看上去像是老太太拉家常,但作为领导干部,这就是调研了。快到阴县宾馆了,王莽之问:“两个案子进展怎么样?”
朱怀镜答道:“缨明同志亲自抓的。我只是地委领导集体听取汇报时参加过几次。目前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难度很大。”
王莽之很是严肃,大手一挥,“腐败不反,亡党亡国。这一点,作为领导干部,要非常清醒,态度坚决。但任何时候,都不能用运动式的方法反腐败。最近荆都电视台做节目时标新立异,弄出个廉政风暴的说法,就很不严肃。我批评了他们。像反腐败这种重大工作,就连具体提法,中央都有规范的。上面什么时候说过要掀起一场廉政风暴嘛!所谓风暴,不就是搞运动?运动害死人,我们是有深刻教训的。要坚持个案办理的原则,不捕风捉影,不节外生枝。”
车队驰进了宾馆。王莽之下了车,仍同朱怀镜并肩说话,手一扬一扬的。缨明本想过来握手,走了几步就忍住了。因为他见王莽之站住了,正低着头同朱怀镜交谈。“总之,反腐败一要加大力度二要讲求方法。千万防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借反腐败之名,行政治斗争之实。”王莽之这才抬头微笑,同缨明和一直在此恭候的阴县党政负责人—一握手。
从县界到县城,大概跑了一个多小时。王莽之滔滔不绝说了一路,朱怀镜多是“对对”地点头,答话都极简短。在领导面前,切忌说长话。这是经验,很多人却不懂,幻想让领导欣赏自己的口才。真是自作聪明。表现口才的机会应该让给领导。朱怀镜仔细聆听了王莽之的谈话,暗自归纳要点,就是两条,一是关于高速公路,二是关于反腐败。如果将这两个要点破译一下,王莽之的意思就更加明朗了。看来梅次的高速公路建设,王莽之是要过问的,换句话说,朱怀镜要注意向他汇报;好像王莽之希望吴郑二案要尽早办结,不宜过多纠缠,不宜牵涉太多人。
王莽之进房间洗漱一下,就去隔壁的会议室听取阴县工作汇报。汇报很简短,三十分钟就完了。王莽之作了四十分钟的重要讲话,无非是充分肯定阴县工作,然后就当前农业和农村工作发表几点意见。意见虽是坐在阴县说的,却具有全局性指导意义。汇报会一结束,正好就是中饭时间。不见一个上访群众进宾馆来,一切都很顺利。领导下来视察越来越有些外交工作特色了,有关工作事宜都先由工作组磋商好了,领导只需最后出出场就行了。一应如仪,有条不紊。
中饭后,稍事休息,就下去看望贫困户。王莽之红光满面,精神里陈。随行的年轻人却忍不住哈欠喧天。王莽之就慈祥地笑,玩笑道:“怎么?你们这些年轻人,抵不过我这个老头子?”李元忙说:“我们哪里比得过您王书记,您是精力过人啊。”大家都笑了。年轻人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知道老年人瞌睡少了;而且老年人睡觉没有规律,躺在床上睡不着,坐在凳上又犯困。
驱车出城,行驶四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山村。群众夹道欢迎,高喊王书记好,向王书记致敬。王莽之微笑着挥手致意,喊着乡亲们好,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望你们。王莽之走进一栋破旧的木板屋,一位精瘦的中年汉子迎了出来。王莽之高声说道:“老乡,我来看看你。我们进屋坐坐行吗?”屋子里收拾得倒也干净,堂屋里摆着几张大木凳。王莽之坐了下来,同主人拉家常。中年汉子说上几句,早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村干部就在旁边插话,说这家一共五口人,老父老母身体不好,治病花了好多钱,家里生活暂时困难些。这位中年汉子姓彭,是家里的顶缨柱。他媳妇也能干,很肯做事。两人有个小男孩,六岁了。王莽之就微笑着问:“孩子呢?”就有人推进一个小孩,说:“这是他们家孩子。”王莽之将手伸向孩子,说:“过来,爷爷抱抱你。”孩子怯生,眼睛睁得天大。李元忙过去抱过孩子,放在王莽之怀里。王莽之抱着孩子,亲了亲,说:“好可爱的孩子,长得很精神。”围观的百姓就私下议论,说这孩子命贵,小小的就让大官抱过了,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王莽之抚摸着孩子的头,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国家就好了,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说着又抬头对孩子父亲说,“小彭啊,可我们不能坐等那一天的到来啊。有首歌唱得好,樱桃好吃树难栽,幸福生活等不来。没有穷命,只怕穷志气,穷精神。暂时有困难,政府会帮助。关键是要靠我们自己勤奋劳动,发家致富。”
中年汉子泪流不止,头点得像鸡啄米。最后,王莽之掏出几百块钱,塞在中年汉子手里,说:“这只是个心意,你拿着吧。快过年了,办点年货,过个热闹年。”
王莽之接着又走了几户,却没有坐下来,只站在场院里说几句暖心话,塞上几百块钱,握手而别。王莽之一行穿村而过,走到哪里,看热闹的群众跟到哪里。几位老太太拄着棍子,颤巍巍地跟着走,她们觉得很幸福,都说自己活了七八十岁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村里的狗也不知出了什么大事,通村地跑,头紧张地摆来摆去,不停地狂吠。王莽之始终笑容满面,直说群众真是太好了。
王莽之在梅次调研了两天半。每天荆都电视台和梅次电视台的头条新闻就是报道王莽之的梅次之行。他总喜欢左手叉腰,右手挥动着。不知道老百姓中间有没有人议论王莽之的派头,官场中人是不会说的。要说至少要等他调走或是倒台之后再说去。就眼下来说,在官员们心目中,王莽之倒是很有个人魅力的。他走在外面时,加了件乳白色风衣。风衣在寒风中猎猎扬起,气度不凡。跟随他左右的先是梁明和朱怀镜,后来有了陆天一。朱怀镜的镜头甚至比缨明和陆天一还要多些。
中国百姓人人都是政治观察员,他们最善于从电视新闻里。分析时政动态。王莽之梅次之行以后,人们更加相信朱怀镜无疑将是地委书记了。也有人猜测他会取代陆天一,出任专员。因为陆天一最初没有出镜,后来虽然现了身,但总只是在后面缩头缩脑。镜头明显比朱怀镜的要少些。说电视新闻的镜头语言很讲究的。谁走前面,谁次之,谁又次之,正面镜头或侧面镜头时间长度,播出时段,等等,里面学问很深。可老百姓见得多了,再深的学问他们也无师自通。反正从此以后,梅次人更加认定朱怀镜将坐头把交椅。
送走王莽之,朱怀镜才有空回家。平日里接待上级领导,虽是笑嘻嘻的,神态轻松自如,实则是紧张而疲惫的。这回朱怀镜却是少有的畅快。他隐隐感觉到,几个月来梅次的传闻只怕要兑现了。像王莽之这个层次的领导,多半都有这样的基本功:什么也不说,也会让你明白他的意图。朱怀镜相信自己历练多年,不会猜错的。
家人早已吃过晚饭了。香妹坐在沙发上喝茶,儿子在里面做作业。朱怀镜拿嘴努了下里面,香妹点点头,丢个眼色。朱怀镜就知道尹禹夫在里面。他坐下来,轻声笑道:“他已当上正校长了,还天天来干什么?”香妹看看儿子房间的门,朝朱怀镜做个样子,不说话。最近尹校长的夫人向洁隔几天才来一次,不天天上门了。她说红玉做事上路了,用不着她天天打招呼。朱怀镜心想他们是不是在有计划地撤退?真是这样就好了。
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一过,就是梅次电视新闻。只见王莽之在看望一户贫困农民,说了些鼓励的话,塞了几百块钱过去。
香妹问:“钱是王莽之自己掏的吗?”
朱怀镜乐了,说:“你是外星人?”
香妹说:“那就是演戏了。”
朱怀镜笑而不答。
香妹指指电视说:“你看你看,我说你有点儿抢戏。你注意到刚才缨明的表情没有?他的眼睛朝你不经意问了一下,味道很怪。”
朱怀镜说:“哪是我抢戏?我总想落在后面些,让缨明突出些。可王书记总是扯着我说话,我想躲远些都不行。”
香妹说:“王莽之这打扮,有点儿做少年状。他不六十好几了?你看,他走路总喜欢身子前后一晃一晃的,好不老成似的。”
朱怀镜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你也真是的,人家爱怎么走就怎么走。上面又没下文要求领导干部怎么走路!”
香妹说:“老百姓能议论什么呢?他们的长篇大论才没有人去关心哩。老百姓就议论这些,议论他们的长短。你看他,右手总比划成手枪朝天挥舞,老百姓就说他像个草头大王。你再看他走路,总有个向前送胯的动作,就像小孩子骂娘,很不雅观。有人就说他可能做这个动作做得太多了,习惯了。在荆都,人人都说王莽之人老心不老。说是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卢艺是他的情妇。”
朱怀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真是岂有此理。我同你做这个动作也快二十年了,走路怎么不是那样?别在这些小事上苛求领导。我想起一个笑话。当年英国有位年届七十的政要,大冬天里同妓女在海德公园做爱,被警察发现了,把他抓了起来。英国本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国家,顿时舆论大哗。丘吉尔知道后,说,天哪,零下五度,七十岁!我再次为自己是个英国人而感到骄傲!这事让丘吉尔一句玩笑就烟消云散了。斯大林也是个不喜欢在小节问题上同人家过不去的。有次,斯大林撤换了一位高级将领。被撤的将领向斯大林述职时,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继任者生活作风不检点。斯大林只是装聋作哑。这位被撤将领仍不甘心,临走时再次提起,说斯大林同志,我们应该怎么对待这个问题?斯大林说,你就眼巴巴看他玩得开心干吃醋吧!我说香妹同志,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揪住人家不放。有些领导干部,就喜欢玩女主持人,好像已经是时尚了。让他们玩去,翻不了天的。”
不料香妹瞟着他说:“你也是领导干部呀?梅次也有很漂亮的女主持嘛。那个舒瑶,就很不错。”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开句玩笑,你就这样!”朱怀镜有些恼了。
香妹说:“同你说个正经事。我们财校想新修一栋教学楼,要你们地委、行署领导批准。报告递上去了,到时候研究时,你说句话吧。”
朱怀镜说:“这是归行署那边定的事,不会交地委研究的。依我个人观点,不同意你们新修教学楼。你想想,什么财校啊,农机校啊,银行学校啊等等,教学资源太分散了,浪费太大。要改革,总的思路是整合教学资源。”’香妹笑道:“老李就是怕你们不同意,要我说服你。没想到你是这个观点。万一汇报到你那里来,你得照顾我们啊。”
朱怀镜说:“我最多做哑巴。”
第三十三章
地委秘书长周克林突然跑到朱怀镜办公室,喘着粗气,神色异样,“朱书记,缨书记请你马上去开个会。郑维明自杀了。”
“你说什么?死了吗?”朱怀镜眼睛瞪得老大。
“死了死了。”周克林回道。往常缨明有要事相商,都是自己打电话给朱怀镜,后来就改成地委办通知了。但多半是周克林自己过来请,不敢打电活或是让普通干部来通知。
朱怀镜夹上公文包,三两步就到会议室了。陆天一、向长善、吴桂生已坐在那里了,还有几位领导没有到齐。缨明来回踱步,像位陷人重围的孤城守将。陆天一低头抽烟,神情凝重。向长善和吴桂生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一会儿,李龙标、向延平、邢子云都来了。
缨明坐下来,沉着脸,“长善同志,桂生同志,你们把情况说说吧。”
向长普先汇报,“首先我要做检讨,是我们失职。过程不复杂。郑维明一直不肯交代问题,只说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凡是有线索牵连到别人的问题,他要么死不认账,要么就一肩膀自己扛着。从前天开始,他态度有所转变。他说能不能让他安静一天,好好想想,准备彻底说清楚。昨天我们就没有提审他。不料今天一早,发现他上吊自杀了。他把衬衣撕成条,吊在窗户上死的”。
梁明发火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是要追究责任!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三个人一班,轮流看守的吗?地委对这个案子已经够重视的了,我甚至对如何看守都讲了意见。我当时提出来要三个人一班,是有考虑的。就是怕如果两人一班,一人去卫生间,另一个人就可能帮助郑维明串供。我并不是不相信大家,但措施要到位。现在呢,还是发生了这种情况。到底是自杀,还是别的原因?”
吴桂生答腔:“我们刑侦方面派人去了,认为是自杀。”
缨明火气依然很大,“出现这种情况,是不可原谅的!我们怎么向老百姓交代?全区五百多万干部群众都在看我们〃奇〃书〃网…Q'i's'u'u'。'C'o'm〃的笑话!”
在座的都发了言,没有任何结果,无非是要求查清事故原因,严肃处理有关责任人。只不过有的说得严厉些,有的说得缓和些,这都看发言者自己的分量了。比方李龙标声色俱厉,因为他是主管政法工作的,可他同时也做了检讨,说自己应负领导责任;向延平话也说得很重,多半是因为他毕竟任过地委副书记,自觉余威尚存,但实际上已没有相应的慑服力了;邢子云说话就软多了,他是从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来后,稍稍过渡升任现职的,明白自己的话只能说到哪个份上;朱怀镜话说得有轻有重,却理性多了,少了些情绪性的东西;而陆天一则是四平八稳,显然是想让缨明的失态更加可笑。
会倒是开得很简短,却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临散会了,陆天一突然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递给缨明:“缨书记,我们行署几位领导研究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干部拟任名单,供地委参考。”
会议室里顿时就像空气都稀薄了,所有人都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前几天,地委几位主要负责人初步碰过头,准备调整部分县市和部门的领导,组织部门正在做方案。没想到陆天一会这么做,根本就不按套路来玩。梁明脸色铁青,嘴皮子神经质地抖动着。但他说不出一句话,伸手接了名单。陆天一没事似的笑笑,说:“只是供地委研究干部时参考。行署是抓经济工作的,对从事经济工作的同志,相对了解些。”说罢,微笑着走了。在场的人看着难堪,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各自起身离开。
梁明叫住朱怀镜,请他留一下。“你看你看,他怎么可以这样搞?”梁明的脸色已由青转白了。门已被出去的人掩上了,会议室也宽大,说话也不用压低嗓门。
朱怀镜说:“确实太过分了。”
梁明将名单递给朱怀镜,“你看看吧。”
朱怀镜接过名单一看,见上面列了十一位拟任干部,有县长,也有局长。有副职提正职的,也有调整岗位的。朱怀镜对梅次干部的人脉,早已了然于心,溜一眼就知道:事情只怕很难办了。名单上的人,有七位是陆天一的人,还有四位是向延平和邢子云的人。中间又有六位是陆天一的阴县老乡。如果不猜错的话,陆天一同向延平、邢子云早已达成默契了。那么,研究干部时,陆、向、邢这三票总是捆在一起的。所谓梅次牌局三打傻,就是这意思了。倘若不依这个名单,地委提出的方案只怕就通过不了。现在整个荆都市只有梅次的人大和政协领导是地委委员,很不寻常。梁明多次向市委汇报,说梅次有九位地委委员,太多了,工作不好协调,建议免去人大和政协领导的委员职务。王莽之口上答应慢慢调整,却迟迟不动。
“缀书记,你的意见呢?”朱怀镜问。
缨明没有回答,只是感叹,“都说这人骨子里是流氓,我原来还不相信。如今果然就原形毕露了。”
缨明向来含蓄得几乎木油,今天竟然如此说话,真让朱怀镜感到意外。他不好附和梁明,只道:“太不像话了。”
“哪有一点点儿领导干部的意思?简直是逼宫嘛广缨明的脸色这才转红,却又红得过分了。”我一直是迁就他的,就是想让梅次有个团结干事的好氛围。可是他不珍惜团结,只玩他的小圈子。“朱怀镜毕竟是管干部的副书记,也很不满意陆天一如此做派。他把这件事也看做是对自己的挑衅。梁明让他留下来说这事,不等于重新信任他了,而是发现在这件事上,两人有合作的必要。”缨书记,我个人意见,不能让他想怎样就怎样。一定要坚持党管干部的原则,这是不能含糊的。“
梁明沉思半天,才说:“我想过了,如果听任他提出方案通过,梅次就成了他的家天下了。如果不依他的呢?这次干部调整就很难定下来。”
看来,缨明又想退让了。真是个软蛋!朱怀镜想着陆天一把他当摆设。心里就冒火。“我说,万万不能让他如愿!这次他如果得逞,今后地委就权威扫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有什么高招?”缨明问。
朱怀镜笑笑,说:“一个字,拖!”
梁明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拖?怕影响干部队伍和工作环境的稳定啊!”
朱怀镜笑道:“我看没那么严重。又没哪个地方缺着负责人,只是调整而已。拖不出什么问题的。拖一拖,他就会急,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对他自己不利的事来。我看,事情变数很大哩。”
梁明问:“你的意思,是不是也认为郑维明的死,事有蹊跷?
朱怀镜说:“没根据的话,我不会乱说。我只是有种感觉,觉得郑维明的死太奇怪了。那么严密的看守,怎么可能自杀?事先关于他自杀、他杀的谣言就很多。无风不起浪,谣言有时候就是真相。”
缨明点头说:“我说,有的人一下子反常起来,说话硬了,只怕同郑维明的死有关。以为只要郑维明一死,什么事都抹平了。”
两人的交谈,都避免说出陆天一的名字。朱怀镜不想把事情说得那么肯定,就说:“我想,不能让郑维明自杀案就这么轻易过关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请上级公安机关派员重新调查。”
缨明头也没抬,只望着猩红色地毯,说:“只怕上面有人不希望我们把这事深究下去。”
朱怀镜不知缨明说的上面是哪一级,是哪一位领导。他也不追问,甚至也不想知道。他只望着婴明,毫无意义地点着头。沉默了大约三分钟,缨明又没头没脑地说:“昨天打电话给我,要求我们尽快结案,要集中精力抓好经济建设。批评我们上个季度经济指标不行。好像我们反腐败,就影响了发展。什么逻辑。”
朱怀镜听着脑子嗡嗡一响,什么都明白了。缨明说的这个人只能是王莽之。梁明转述的这个意思,正是王莽之视察梅次时,同朱怀镜个别谈过的。
第三十四章
最近朱怀镜去荆都开会,王莽之单独接见了他。王莽之透露,市委将调整梅次班子,由朱怀镜任书记。“我相信你会干得很好的,市委很信任你。梅次这两年经济发展不尽如人意,说明领导配备上不太合理。后来你们地委调整领导分工,让你出面管经济,这个决策是正确的。我们就是要让懂经济的同志挑重担。只要把缪明和陆天一的安置方案定下来,马上各就各位。”
王莽之总是把我和市委作为一个概念使用。他习惯先说了我字,接着就说市委。听上去,王莽之就是市委,市委就是王莽之。他平时在会议上,也总喜欢说我荆都如何如何,似乎荆都就是王莽之自家的菜园子。
班子调整是个大事,总得通盘考虑。王莽之问:“谁出任专员合适些?”
朱怀镜早就琢磨过这个事,在梅次却想不出个合适人选。不等他答话,王莽之就说:“市委考虑从外面调一位同志去任专员,你的意见怎么样?”
“我服从组织意见。”朱怀镜说。他明白王莽之问问他的意见,只是个客气的程序,谁出任梅次行署专员,只怕盘子早定下了。
朱怀镜事后琢磨了王莽之此次谈话的每一个措词,发现信息量远远超过了字表意义。比方他说到缪明和陆天一时,不是通常所说的安排,而是说安置。既然是安置,就不可能有什么好地方等着他们了。
朱怀镜带着天大的机密,回到了梅次。不用王莽之交代,他也知道这事是万万不可同任何人说的。机密事件,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
没有不透风的墙,市委最后的意图,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到了梅次。当然,这事在老百姓那里传着,没有什么新鲜可言,人们早就这么说了。而在官场里面,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的人便恍然大悟了,难怪王莽之对朱怀镜发表的文章屡作批示。朱怀镜那篇关于农村税费体制改革的调研报告在《荆都内参》上发表也有些日子了,有人还专门找出来细看,发现王莽之的批示大有深意:农村税费体制改革事关农业和农村的稳定和发展,既是个经济问题,又是个政治问题。国家将就这项工作出台重大举措。我们提早对这项工作进行研究,很有必要。朱怀镜同志这篇调研报告,是在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的,视野开阔,思路清晰,所剖析的问题以及提出的建议、对策、思考等,在全市很有代表意义。这对我们今后贯彻国家统一部署,认真搞好全市农村税费体制改革,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各级领导干部一定要有战略眼光和超前意识,多研究一些问题,想得深一些,想得远一些,努力提高执政水平。
言下之意,朱怀镜就是执政水平很高的领导干部了。大凡成功的领导,都会成为官场中人个案研究的对象。他们希望透过这些成功人士的发达轨迹,为自己找到一条终南捷径。有些人的研究结果是,朱怀镜凭着两篇文章,就得到王莽之的赏识了。这很让那些成天替领导捉刀的机关秀才们鼓舞,幻想有一天这种奇迹也能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最愿意相信这种研究结果的人。可有的人却认为这种结论太幼稚了。上面会因你写了两篇文章就对你格外器重了?你以为又回到八股取仕的时代了?工夫在诗外!他们提出的佐证的确也有说服力:缪明在荆都的文名远在朱怀镜之上,怎么眼看着就要让朱怀镜挤掉了呢?
晚上去朱怀镜家拜访的人就更多了,他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自己现在越发是万人瞩目了,家门前天天车水马龙,会误大事的。他一直信守自己的原则,坚持不拿不要。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依照人之常情,收了些烟酒而已。他也只是想做得人情味一点,并不想占这点儿小便宜。可总有人要在烟酒里夹钞票,防不胜防。现在他反复一想,烟酒都不能收了。他做出了一个很私人化的决定:戒烟。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朱怀镜的戒烟简直是个事件。很快,梅次各级领导和有关方面有脸面的人物,都知道朱书记戒烟了。起初还有些人继续上门来,笑眯眯地送上烟酒。朱怀镜也笑眯眯的,任你把烟酒放在那里。但你提来两条烟,两瓶酒,他就回你四条烟,四瓶酒。“我已戒烟了,酒也不喝了。你拿去吧。”不到一个星期,就不怎么有人上门了。
可有些人还是想来拜访,哪怕是空着手来干坐坐也行。朱怀镜反复一想,只好出了奇招,在门上贴上纸条:儿子要做作业,夫人要做家务,自己也想休息,无人奉陪说话,私宅不谈公务。朱怀镜启。
此举有违常理,甚至同陆天一的路数差不多。可传到老百姓那里,他却落得极好的口碑。都说梅次会有一位好书记,老百姓高兴。官场中有的人却并不这么想。他们说朱怀镜是假正经,故作姿态。个别耳朵长的人还翻出他的老底子,四处里宣扬。朱怀镜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负面影响,但利害权衡,情非得已,只能如此。
朱怀镜察觉了外面的议论,在一次会议上借题发挥,说到这事,“我戒烟,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属于个人生活方式上的很私人化的事情,没什么重大意义,不值得人们去谈论。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事会产生不小的社会反响。不过,从这件小事上,我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领导生活无小事。干部群众都看着我们哪同志们。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事情,老百姓不知道。我可以感到欣慰的是,自从我戒了烟——当然酒也不喝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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