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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骑-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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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姑娘的流波美目转动,清澈目光落在两个黑衣人脸上,一下子变得那么冷、冰冷,真像两把霜刃,直透到人心里去,使得两个黑衣人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就因为这寒颤,使得两个人都大梦初醒似的明白过来,两个人心胆欲裂,都想跑,可就偏偏各人那两条腿不听使唤,用不上一点力。

只听艾姑娘道:“这只是略施薄惩,从现在起往后,你们会怎么样,那全要看你们自己,老老实实答我问活,你们是跟哈三一起到这座岛上来的,是不是?”

两个黑衣人既惊又急,但都没有说话。

“怎么,不肯说呀?”

艾姑娘说完了这句活,左边黑衣人像让尖刀扎了一下,突然一声大叫,急道:“我说,我说……”

这回,金无垢看见了,艾姑娘的左手小指只微微地弯了一弯,然后左边黑衣人就叫了起来,金无垢看得暗暗心惊,这位艾姑娘,的确是个劲敌,而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已经化敌为友了。

只听艾姑娘笑吟吟的说:“那你就况吧,我听着哪。”

左边黑衣人忙道:“是的,我们是跟哈三一起来的。”

“那么,你们都是大内的秘密卫队了?”

左边黑衣人脸色一变,一时没说话。

艾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左边黑衣人吓得一哆嗦,忙道:“是的,我们是……”

艾姑娘截口道:“那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两名黑衣人异口同声的说。

“好吧!”艾姑娘笑笑道:“你们看看这个。”

艾姑娘皓腕轻抬,从腰间解下一方玉佩,放在手掌心上,递到了两名黑衣人面前。

玉白,艾姑娘的柔荑更白。

刹时,两个黑衣人又怔住了。

“你们既是大内的秘密卫队,就应该认得这打手佩,既然认得这方玉佩,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对不?”

两名黑衣人脱口惊愕叫道:“格格……”

艾姑娘翻腕收起玉佩:“你们还认识我这个格格吗?”

“格格,奴才们该死!”

“那么你们就将功赎罪,自己救自己的命吧,告诉我,哈三呢?”

右边黑衣人抢着道:“回格格,他又回中原去了。”

“这我知道,可是回过中原以后,他又偷偷折回来了。”

两名黑衣人一怔,左边黑衣人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呃!”

“格格明鉴,奴才们大胆也不敢欺蒙格格。”

艾姑娘转眼望着金无垢。

金无垢道:“早先碰见过两个,也是这么说的,只不知道可不可信。”

两名黑衣人忙道:“格格明鉴,奴才们说的话是真的。”

“可是……”艾姑娘道:“据我所知,哈三的确折回岛上来了。”

右边黑衣人道:“奴才们不敢不相信格格,只是奴才们真没碰见他。”

艾姑娘沉默了一下:“那么,你们现在是要上哪儿去呀?”

“回格格,奴才们上‘白砂谷’去。”

“干什么去呀?”

“奴才们知道有人到岛上来找奴才们来了,奴才们是为躲他们的搜寻。”

“到‘白砂谷’去,就安全了吗?”

左边黑衣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躲过一天是一天,奴才们是想赶快想办法离开这儿。”

“呃,没船走得了吗?”

“横竖是死,奴才们想碰碰运气。”

“可惜你们的运气太差了。”

右边黑衣人苦着脸道:“奴才们都是在为大内效力,如今碰见了格格,一如碰见了救星,还望格格您——”

艾姑娘摇头道:“不,你们不是为大内效力,而是为‘青龙社’效力,我所以找哈三,为的就是这件事。”

两名黑衣人脸色大变;“格格开恩,奴才们都是受了哈三的骗,而且他领秘密卫队,奴才们也不敢不听他的。”

“呃,是么?”

“格格明鉴,奴才们句句实言,万望格格开恩,万望格格开恩。”

艾姑娘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光彩,道:“这么说,罪魁祸首只是哈三一个人。”

“是的,格格,这是实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走吧。”

两个黑衣人脸上同现喜色:“谢格格开恩。”

往起一站,居然都能站起来了,丧家之犬似的,拔腿就跑,可惜的是,他们两个刚跑出十步去,就双双一头栽倒在地,没再动,各人嘴角流出一股鲜血。

金无垢看得心头猛震,脸色也不由为之一变。

只听艾姑娘道:“姐姐,不是我心狠手辣,实在是这种人留不得。”

金无垢自问,今天若不是有艾姑娘这个伴,碰上了这两个人,也很可能会落在这两人手里,而设若这两个落在了她手里,她也是杀之不误。

经这么一想,心里也不由地为之释然了,当下笑笑说道:“杀得好,论他两个的心性,这种人是死有余辜。”只因为两个人已化敌为友,金无垢说话已留了情,说“心性”而不说“满虏鹰犬”,“心性”,指的是两个黑衣人心中的淫念,口齿的轻薄,万恶淫为首,有此—念,自是可诛。

艾姑娘何许人,已是知道金无垢已留了情,投过感激一瞥道:“谢谢姐姐。”

当然,这句谢,也包括既谢金无垢话里留情,也谢金无垢不怪她暗以阴柔功力取人性命。

经过这番折腾,看看两边空际,轻烟已渺,盘算一下时间,休息的时候也差不多了,艾姑娘道:“姐姐,咱们走吧。”

金无垢点了点头,两个人复又往前行去。

走过这片草地,进入两个黑衣人适才出现的那片密林,密林中草长过膝,走起来沙沙直响,刚走两步,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停住了,四目交投,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无他,女儿家毕竟还是女儿家,纵然有一身好修为,不畏虎豹,但俱怕定了虫蛇。

长可过膝的野草,难免里头不藏着虫蛇一类的东西,突然缠上脚脖子咬一口,岂是闹着玩儿的。

金无垢道:“咱们还是折段树枝,拨着草走吧。”

艾姑娘道:“只好这样了。”

话说完,她一个美好娇躯已飘了起来,不是陡然拔起,而是冉冉飘起,升到枝叶横伸处,折了两根树枝落了下来,用手扯去细小的小枝叶,递给了金无垢一根。

金无垢看呆了,她是个一流好手,陡然拔起容易,只要轻功有几分火候,谁都能脱弩之矢似的一拔几丈高。

但是,慢慢飘起可就难了,简直太难了,不但是轻功造诣要到炉火纯青地步,而且内外双修,已到意动克敌、来去无踪的绝顶境界,简直已超越了人的体能的极限。

还是艾姑娘递过来树枝惊醒了她,她脱口惊声说道:“妹妹,你,你是怎么练的?”

艾姑娘笑笑道:“没什么,全得力于天山的独特环境,我一天到晚爬高上树的,简直就像猴子,换了谁也能这样!”

当然,这是谦词,没有神仙般名师,没有得天独厚的禀赋,换了谁也绝练不到这境界。

定了定神,金无垢叹道:“我可是真走眼了,真没看出妹妹简直就已成了陆地神仙。”

其实,又何止她一个人走眼。

艾姑娘失笑道:“这样就成了神仙,世上可就没神仙了,姐姐可别再说了,真让神仙听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她轻描淡写—句谈笑应付了过去。

金无垢心里是一千个庆幸,一万个庆幸,庆幸这位艾姑娘已经不是仇敌了。

尽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可是放眼当今,她还不能为眼前这位艾姑娘找个对手来。

意动克敌的绝顶高手,谁会是她的对手。

可是,她毕竟被一个“情”字降服了,而巳服得她死心塌地,不惜舍弃她的一切。

这也许是上天的—种安排吧。

要不然,谁还能克制像艾姑娘这种人。

“恐怕要落后了,咱们走吧,姐姐。”

艾姑娘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把这件事情带了过去。

两个人拨动着野草往前走,金无垢心里已经有了绝大的安全感,本来嘛,有艾姑娘这么一个妹妹做伴,还怕什么凶险。

……………………………………………………………………………………………………………………………………

第十四章 翡翠谷主

不知道别人走的是什么路,李燕豪登上了一座高山。

他走的路,本来就是最艰险难走的一条,而且他已经走过一段了。

这座高山,他老远就看见了,如今它矗立眼前,也是意料中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

这座山,没有盘旋迂回的登山道,甚至连一条人踩过的羊肠小径都没有。

有的只是野兽觅食,经常出没,行走所留下的路径。

想来是人迹罕至,想来当初黑衣教人在岛上的时候,也没有人开发过它,甚至没有人登临。

李燕豪只在遍山的林木、野草中往上走。

刚走到半山腰,左前力一片矮树丛里,一样随风略作飘动的东西吸引了他。

那东西飘得很快,只随风一闪就静止了。

是鸟雀么,不会,鸟雀一旦被惊动,尤其是在矮树丛里,应该展翅惊飞,那是什么?

李燕豪认准了地方,提一口气掠了过去。

既然是认准了地方,落脚地自然是飘动的那东西之前,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是一块布,一块破布,一块绿色的破布。

幸亏它随风一飘,若是它静止不动,挂在枝头,不走近细看,任何人都会把它当成成千上万树丛里的一片。

这块绿色的玻布,有巴掌大,颜色还相当鲜艳。

当然,布是从衣裳上来的。

颜色还鲜艳,那表示没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打太阳晒,也就是说它是前不久才留下来的。

衣裳自然是穿在人身上,那么情形应该是怎样,前不久,一个穿绿衣裳的人从这儿匆忙跑过,让树枝把衣裳扯破了一块,挂在了这根树枝上。

这个穿绿衣裳的人,为什么跑得那么匆忙呢?

在这座离魂岛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迫赶而逃跑,为了躲某个人的追赶而逃跑。

逃跑的人是谁,追赶的人又是谁,不得而知。

逃跑的人往哪儿去了,追赶的人到底赶上了没有?

李燕豪忙看地上,蹲下来仔细找寻。

不知是下过雨的关系还是怎么,地上竟没有一点痕迹可寻。

李燕豪皱皱眉站了起来,没有可寻的痕迹,往哪儿找去?

偌大这座山,总不能到处找啊。皱眉愁苦中,陡地,一点灵光自脑际闪过,李燕豪凝目望向挂在枝头的那块绿布。

它不能叫作布,它是绸质的,穿绫罗绸缎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看这块绿绸扯挂的方向,李燕豪推测那人是往山左跑了,抬眼望山左,没有路,一片树林遮住了视线。

突然,李燕豪扬起了一双眉梢,迈步往山左行去。

说是走,可比常人的步履快了一倍,一边走,还一边竭尽目力搜寻方圆两丈的地上跟枝头,希望能找出什么可循的蛛丝马迹来。

以李燕豪的目力,倘若有什么蛛丝马迹,是绝难逃过李燕豪的目光的。

可是,一直走到了那片树林前,仍然没能找到什么痕迹。

李燕豪停了步,他几乎怀疑自己的错误,那绿衣人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来。

而,事实上,他自己知道,从那片绿绸的扯挂方向看,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误,他迟疑了,下之后,毅然再度迈步进了树林。

树林相当茂密,遮蔽天光,光线较外头为暗,但并不影响李燕豪的目力。

树林走了一半,仍然没发现什么痕迹,但他却隐隐听见一阵雷声。

晴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何来雷声?

再往前走,细听,隆隆之声中还夹带哗哗之声,李燕豪恍然大悟,那不是雷声,而是水声,必然是白高处急泻而下的一道激流。

果然,走出树林再看,插天峭壁顶端挂下,注入峭壁下一个水潭,隆隆之声,一如万马奔腾,战鼓齐鸣。

水潭中激起水花四溅,飞珠喷五,几丈内水气氲氤,沾衣欲湿,使得这一带的林木水草特别翠绿,特别茂盛。

真个是:“飞瀑直泻三千丈,疑是银河下九天。”奇景天成,令人尘念俱消。

但是,李燕豪却感到一阵失望。

峭壁阻路,飞瀑当前,哪里还有可行的路径。

毕竟,他还是判断错误了。

纵然是神仙世界,李燕豪也没有雅兴,没有心情留连,他眉锋深皱,转身要走。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在瀑布旁,水潭中,一块突出水面尺许的石头上。

那块石头,由于长年浸沾水份,上面长满了青苔,但是,却有一块巴掌大地方露出了石头。

当然,那并不是只那块地方不长青苔,而是原有的厚厚一层青苔被日积月累的磨损掉了。

是什么磨掉了那一块青苔?

李燕豪胸气翻腾,心猛一阵剧跳,俯身拾起一颗石子,振腕向瀑布打了过去。

小石子疾如流星赶月,“噗!”地一声没入瀑布,但却没听见一点回响。

是啦。

李燕豪心头又一阵剧跳,提一口气纵身拔起一掠三丈余,单足落在那块石头上——那没有青苔、巴掌大的一块上。

像淋雨似的,衣裳湿了。

李燕豪顾不了那么多,凝目再看,从瀑布与峭壁之间的两三尺宽的隙缝中看过去。

瀑布后,石壁上,有个半人高的黑漆漆洞穴。

这就够了。

李燕豪再提气,闪身一穿,从瀑布与峭壁之间的缝隙穿过、折腰、踹脚,变成头前脚后,轻巧异常地穿入洞穴之中。

落地俯身再看,洞中虽然黑暗,洞势却忽然开阔,洞宽五尺有余,洞顶足有一人多高。

再看洞道,五尺外是干地,很明显的,经常人有走动。

是谁躲在洞中,藏身在这天成的隐密之地,绿衣人?还是另有其人?

李燕豪运功护体,屏息凝神,移步往里行去。

洞里不见天光,自然是够暗的,但是拐过一个弯便看见了从外面射进来的天光,就在三五丈外,圆圆的一个,那应该是另一端的洞口。

李燕豪疾快地扑了过去,身贴洞壁,缓缓探头外望,这一看,他怔住了。

洞外,别有天地,应是人间胜境、尘世福地。

洞口,距地面高可十丈,在峭壁的半腰,一条绳梯垂挂下去。

地面,一水若带,绿草如茵,那弯溪流,晶莹清澈,拦腰还横跨一座石桥。

桥彼端,也就是小溪的那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深处,偶露几角流丹飞檐,高喙狼牙。

这不是一般建筑,有这样的建筑,就该有人居住了。

什么人住在这人间胜境、尘世福地?住在这人间胜境、尘世福地的,又是何许人?李燕豪正自思潮汹涌,正自惊讶莫名,从小溪彼岸的树林中,袅袅走出个绿衣女子。

李燕豪心猛—跳。

那绿衣女子,云髻高挽,环佩低垂,粉臂上还挽个竹篮,篮里装的像是衣物。

果然,那绿衣女子走到河边竟然洗起了衣裳。

好一幅“玉女浣纱图”。

虽然看不见那绿衣女子的面貌,此时此地有这么一个她,她就必是神仙中人。

她一身绿衣,就是那扯破衣裳的人儿么?她何许人,为什么住在这儿?

是她—个人,还是另有别人?

如果扯破衣裳的是她,她又为什么匆忙逃跑,躲避的又是什么人?李燕豪好奇,本来嘛,人都不免好奇。

但李燕豪好奇,还没到非要一探究竟的地步不可。

他是为缉捕哈三而来的,这才是重要的。

可是,这显然是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谁都没碰见过哈三,哈三会不会藏在这儿?

谁也不敢说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李燕豪非一探究竟不可。

怎么个探法?李燕豪皱了眉。

洞口下去,空旷辽阔,没有一处可资隐身之地,绿衣人儿面向洞口在溪畔洗衣,只一下去,势必会被她发现。

怎么办呢?李燕豪只有这一个笨办法了,等,等那绿衣人儿洗好衣裳回去。

李燕豪耐心地等上了。

还好,衣裳似乎没几件,不过一盏茶工夫,绿衣人儿提起竹篮站起身,袅袅走了回去,很快地没入了树林。

李燕豪不敢怠慢,连绳梯都没走便飞身疾掠而下,停都没停,脚一沾如茵绿地,腾身又起,两个起落便掠过小溪,扑进了树林之中。

进树林,他收势停住了,隐身树后,屏息凝神静听,往里看。

绿衣人儿不见了。

一条青石小径蜿蜒伸入林深处,林深处,一角红墙绿瓦。

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燕豪闪身疾扑,入林一半,豁然开朗,一圈红墙,两扇朱门墙里,可是森森林木,庭院深不知几许,但亭、楼、榭该是一应俱全。

那两扇朱门,虚掩着,是绿衣人儿刚进去没关好。

抑或是——其实,住在这种隐密所在,又何必非关门不可。

李燕豪轻轻掩近,身躯贴在门边,从两扇朱门缝里往里看,门里,是前院所在,很雅致的前院,但却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见一点声息,适才那溪边洗衣的绿衣人儿已不知何处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住在这种地方?要不要、该不该进去看个究竟?哈三会不会在这儿?李燕豪转过身来思忖。

也就在他转过身来的当儿,眼前的景象,也就是他的来路,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景象,看得他猛然吃了一惊,刹时怔住。

适才的来路,那片树林,赫然已经不见了,现在在眼前的,是云封雾锁的混沌一片,再好的目力,看不出五尺以外去。

再看左右,一圈红墙还在,只是,整座院落都笼罩在弥漫的云雾之中,除了这座院落,别的再也看不见什么。

刚才还是天晴日朗,什么时候变了天,难道山中的天气,真是这么变幻无常。

李燕豪定过了神,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迈步往云雾中小心行去,他要先摸索出来路。

人入云雾中,更难看出三尺以外,李燕豪竭尽目力前望,同时缓步前行。

十几步过后,他突然心头剧跳,急忙停了步。

只因为他发觉,他走上的不是来路。

既然目力难望出三尺以外,何以能知道走上的不是来路?

来时,他记得清清楚楚,树林中央,是一条青石小径,按如今他走的方向,应该是踏着青石小径前进,而事实上,他脚下踩着,却是一片砂土。

难道他摸错方向,走进了树林中。

不可能,树林中也不是砂土地,而且,那片树林相当茂密,照他走的步数,也应该碰着一两株树了,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一株也没有碰着。

照他的感觉,他现在简直像置身在一片无垠的沙漠里。

这是绝不可能,然而,这却是事实,退不得只好前进。

所谓前进,以现在来说,应该是后退,他缓缓的,一步、一步退向那座院落,退向那两扇朱门。

而,渐渐后退,他却义渐渐心惊,只因为他记得,适才前进不过十步,而如今已退了廿多步了,居然还没有退到那座院落的两扇朱门前。

他霍然转身前望,他看得一呆,也不禁心头一震。

看不见红墙,也看不见朱门,满眼只是云雾,尽管他艺高大胆大,此时也不禁为之心惊不已。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铃声。

铃声不怎么响亮,但是很清脆,而且很缓慢,一声声间有一段间隔,而且间隔都是一样,甚有节奏,似乎,铃声是敲打出来的。

李燕豪心头猛一阵剧跳,铃声传来处,应该有人,他霍然转身,先确定了铃声从云雾中传来的方向,然后迈步循声寻了过去。

才走十几步,他心神再猛震,立时停住脚步。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圈红墙、两扇朱门、整座的院落。

而也就在这时候,铃声倏然而止,听不见了,又是寂静一片。

尽管人在云雾中,他依然很清醒,他清晰记得,这红墙、这朱门、这院落,的的确确应该在他身后方向,怎么却到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整块地转动,让院落挪了方向,还是他置身睡梦中?

当然,地不可能转动,他也很清晰地知道,他不是在睡梦中,而是……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陷身于人家摆布的奇门遁甲阵围之中了。

擅奇门遁甲者,必属高人奇士?

住在这种地方的,本就该是高人奇士。

只是,“离魂岛”上有这种奇人异士,为什么没听呼延烈说起呢?

难道,连呼延烈这位黑衣教的教主,也不知道他黑衣教的根据地里,有这么一处隐密所在,住有奇人异士。

这地方既然是这么一处隐密所在,那就应该是这样了!

李燕豪他不是不懂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河图洛书之类之学,但是他无法破眼前阵图,出不了此困。

再看两扇朱门,仍是虚掩着的,那么,现在眼前的情势,是只许进,不许退了。

而且,也就在这一刹那问,他突然悟出,那铃声,适才那铃声,分明是指引他回到此处来的。

也就是说,此间居停,已经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外人侵入了。

既是如此,何妨大方一点。

一念及此,李燕豪双眉陡扬,伸手推开两扇朱门,毅然迈步行了进去。

一条青石路,将这雅致前院一分为二,直通往后。

李燕豪他在青石路上刚走两步,轻盈步履响动,从青石路的那一头,并肩袅袅行来两个绿衣少女。

这两名绿衣少女,除了面貌不同外,其他衣裙、服饰、发式,甚至连裙脚下绣花鞋,竟无不相似。

只是不知道,适才溪边洗衣那绿衣人儿,有没在其中?

李燕豪停了步。

两名绿衣少女很快到近前,浅浅一礼,齐声说道:“奉家主人之命,特来请贵客花厅相会。”

果然人家已知道他来了。

李燕豪忍住震动,答了—礼,道:“敢问两位姑娘,此处是……”

两名绿衣少女似是不愿回答,不等话完,齐声又道:“请贵客随婢子来。”

浅浅一礼,转身行去。

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也不得不安之。

李燕豪暗一咬牙,迈步跟上。

走完青石路,踏上画廊,转过画廊,进入花厅,花厅不大,但极精雅,摆设很简单,但都是精品,两边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似乎出自名家手笔,不是凡品。

李燕豪正打量间,两名绿衣少女又施一礼:“贵客请稍坐。”

李燕豪答一礼,尚未说话,两名绿衣少女已转身行出了花厅。

两名绿衣少女不见,李燕豪转身再打量花厅,越看越不俗,越看越雅,不由地对此间主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信步走到壁前一看字画,看得他一怔,仕女图出自唐寅手笔,那幅字落题的竟是祝允明,果然都是名家真迹。

正观赏间,忽听厅外画廊上步履响动,李燕豪转身望去,只见适才那两名绿衣少女走了进来,进花厅退立两侧,施下礼去。

紧接着,花厅里一前二后地走进三个人来。

这三位,俱都是绿衣少女,所不同的,是前面那位绿衣少女穿的是一身宫装,后头那两位,衣着服饰跟先进来那两位一样。

宫装少女,美艳如花,但那如花的娇靥上,却布着一层浓浓的寒霜,尤其一双明眸中,光芒闪动,冷厉若两把利刃,几几乎令人不敢正视。

她一进花厅,那利刃般一双冷厉目光便盯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可不在乎这双目光,直视不避,抱拳一礼道:“莫非此间居停当面?”

宫装少女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答礼,停了一下才道:“我以为婢女们已经告诉你了。”

话声,比她娇靥上的寒霜还冷三分。

李燕豪听得眉梢儿微扬道:“两位姑娘是已经告诉我了……”

“那你何必多此一问。”

“只因为我看芳驾不像个待客的主人。”

宫装少女脸色一变,明眸中冷厉光芒暴闪:“好犀利的词锋,你要知道,逞口舌之利,对你没什么好处?”

李燕豪淡然一笑:“那么容我请教,我若是一言不发,任由芳驾凌辱,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至少我会把你当个客人。”

“否则呢?”

“否则我就拿你当贼。”

“我误入此间,自知理曲,但是芳驾也应该知道一点,士可杀,不可辱。”

“这么说,你愿意死得像个英雄?”

“只要芳驾能说出我该死的理由,我可以死。”

“闯我居处,非奸即盗,你还要什么理由?”

“芳驾,据我所知,此地是离魂岛。”

“离魂岛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指的是什么王,哪个王?”

“大明先皇帝。”

宫装少女目中厉芒一闪:“你可知道,此地不是中原。”

“难道此地不服王化?”

“此地是座没人管的荒岛,自汉唐以至于今,哪一朝、哪一代也没经过王化。”

“那么,先明一帮遗民志士迁来此地,此地就该是他们的。”

“无知,你可知道,我家在此地已住了三代。”

“这么说,此地应该是府上的?”

“本来就是。”

“芳驾,风月无古今,林泉孰宾主——”

宫装少女厉声道:“我就是此地的主人。”

“这么说,我是死定了。”

“你本有一线生机,可惜让你自己断送了。”

李燕豪扬眉一笑;“既是如此,芳驾还等什么?”

宫装少女变色厉叱:“我等的是你的性命,给我拿下。”

身后两名绿衣少女躬身答应,衣裙微动,一闪便到了李燕豪面前,快得令人咋舌,她两个身形还没有停住,两只欺雪赛霜的柔荑已递到李燕豪双肩之前,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火气,简直是一流高手。

李燕豪淡然一笑:“芳驾欺错人了。”

他脚下未动,上身不移,右掌疾抬,突出一指,向着绿衣二女的掌心点了过去。

绿衣二女脸色一变,脚下微退,沉腕收手,就要变招。

宫装少女一声冷喝:“回来!”

绿衣二女恭应一声,飘身而退。

宫装少女凝目望李燕豪:“怪不得你这么骄狂,原来你有这么两下子。”

李燕豪道:“芳驾小看人了,我何止只有两下子。”

“我看看你有几下子。”

宫装少女一个娇躯随活飘起,未见作势已飞射而至。

她来得极快,但发招却极慢,缓抬玉手,缓缓一掌拍向了李燕豪。

只这缓慢的一掌,已将李燕豪身前诸要穴完全罩住,果然比绿衣二女又不知高明几许。

而李燕豪,他却纹风不动,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只有一双目光,凝注在那只柔荑之上。

宫装少女出掌虽慢,但由于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此刻一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已递到李燕豪胸前,眼看就要沾衣。

这时候她却发现李燕豪周身无懈可击,她心神震动,脸色一寒,跟着变招,在一转眼间,向着李燕豪攻出了八掌。

李燕豪上半身突然闪动,疾快无比,连闪八闪,宫装少女一连攻出的八掌,全部都落了空,只听他道:“芳驾,该我了。”他作势欲抬右掌。

宫装少女飘身疾退,一双明眸中暴闪杀机,右手缩入衣袖之中。

就在这时候,一连三声铃响传了过来。

正是适才指点李燕豪回到两扇门之前的铃声,只不过此刻响动较适才快了一倍。

铃声甫起,宫装少女微一怔,三声铃响过后,她双目之中的杀机收敛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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