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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何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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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再叫一声!”
“慎之——”迎接她的却是撕裂般的痛苦与热烈的亲吻。
薛审看着身下一瞬间五官皱作一团的秀致小脸,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伸手擦去她眼中扑簌而下的泪珠,看着她死死闭上眼睛,不由得心中大恸:“看着我!”
刘璃的身子抖个不停,她闭目不语,只咬紧了嘴唇,一脸决绝。
薛审此刻心里并不好受,既没有得逞的快感,也没有洞房的喜悦,而且他这么莽莽撞撞地冲进去,自己也痛得厉害,可他一看刘璃的神情,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那些灰暗、绝望、不安的感觉又再一次涌上心头,既然不能功德圆满修成正果,那便万劫不复吧!
薛审的身材是极好的,线条流畅,肌肉紧实,那一身肌骨同冰玉一般,在烛光下更显润泽,猿臂蜂腰在锦被中起起伏伏,怜惜却坚定。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夜,明早之后,他们二人之间大约是再也不回了头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当做最后的狂欢,尽情享受吧。
刘璃没有薛审想那么多,她只是痛,但是某一时刻,那种痛意甚至被一种隐秘的快感所代替,她便忍不住哼了一声,天纵英才的薛督主立刻从这声哼哼声里听出几分愉悦,便伸手一点解了穴,将浑身瘫软的刘璃抱坐在身上,彻底除了她身上那碍事的肚兜,使尽浑身手段,将她拖入那无边无际的欲海。
鸳鸯烛影,红鸾帐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
☆、决断
? 凉风徐徐,纱帐轻扬,启明星已高高悬挂在淡青色的天空。
刘璃幽幽转醒时,只觉浑身酸软,昨夜火热纠缠的画面即刻涌入脑中,她猛地睁开眼睛,薛审的睡颜便映入眼帘,锦被下是二人不堪入目的纠缠身姿,她呆了片刻,将头上唯一残留的簪子拔下来,抵在他颈部。
薛审睡得很熟,她这番动作都未将他弄醒,不然以他的警惕同身手早该醒了。可知他昨夜实在是累得狠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朦胧的画面全是他们二人缠绵的身影。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嘴角还微微上翘,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窝上,无比乖顺,就像那个刚刚进入仁寿宫的小太监,可惜,连那个人都是假的。
喉咙是死穴之一,不管武功有多高强,只要她刺下去,他都必死无疑。
他先害她父兄,又毁她清白,根本死不足惜。
只要她刺下去。
可是当她的目光移到簪子上时,便再也下不了手了。
那是他送给她的琉璃簪子,不知为何昨日被侍女打扮时翻出来插在头上,此刻正泛着莹莹冷光,她想起那夜他将这簪子插在她发间珍而重之的模样,到底为什么,他们二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手一抖,松了簪子,强抑着酸痛从床上爬起来,将地上昨日的中衣捡起来穿上,盖住一身的痕迹,又披上十二章纹冕服,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
薛审睁开眼睛,望着她蹒跚离去,他一整夜都没有睡,舍不得睡着,就这么痴痴傻傻地望着她像猫儿一样蜷在自己怀中,偷来抢来夺来的美好时光不过一夜,第二日他们便会分道扬镳,从此路人。
呵,也许是仇人!
他将性命交到她手中,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利刃抵上来的一瞬间他突然生出几分欣慰,她杀了他,这辈子也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红烛燃尽,地上是被他撕碎的吉服和扯下的肚兜,空中还浮着淡淡的缠绵的味道,他还记得她是如何一点点与他融为一体的过程,他的唇和手是如何游走在她身上,她的味道是如何让他失控的。
她没有动手,他握紧了簪子,垂下眼眸。
她的背影,近在咫尺却似乎隔着千山之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阿璃,你我此生怎结?怎解?
刘璃走得很慢,天已渐白,她特意避开宫人专寻那些无人小径走,每迈开一步都让她恨不得将薛审大卸八块,还好腿间并无黏腻的感觉,也许昨夜他帮她清理了,可是那又如何,她如今想起他,就只余痛恨,恨他也恨自己。
从仁寿宫到乾清宫她整整走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乾清宫的宫人见了她都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吩咐她们不准说出去,又让婢女烧水沐浴,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这才回到自己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到午后方才醒来,这边帐里稍有点动静,就有婢女在外说道:“陛下,皇夫来了!”
皇夫?她楞了半响,这才意识到是沈遥芩。
她突然生出一种深闺怨妇红杏出墙后被丈夫抓奸在床的即视感,捂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阵,从柜子里翻出立领的燕居服穿上,又细细察看了下浑身有无不妥之处,这才转去书房见他。
在书房门口她又迟疑了,踱来踱去的就是不敢进门,虽说他们两个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到底是进了庙堂,拜了天地的,她跟薛审之间爱恨纠葛,头一个对不起的就是沈遥芩。
沈遥芩循着叹气声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扯着头发绕圈圈的刘璃,他只当她是害羞,便浅笑着说道:“陛下怎么不进来?”
“沈遥芩!”她立得笔直的,干巴巴问道:“你…你来了?”
“嗯!”他含笑望着她:“饿了吧?我让小厨房做了点吃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刘璃的肚子立刻应景地打起雷来,从昨晚到今晨她一点东西都没进,还耗费了巨大体力,只是由于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才没意识到而已。
书房里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吃的,她抄起筷子就要去夹酱肘子,一碗小米粥就端到了她面前。
“先喝这个,养胃。”
她一心更加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不配沈遥芩这么相待,端着小米粥的手举了半天,这才掷地有声吐出一句:“我想裁撤司礼监,收回批红权!”
撤掉司礼监不是一日半日的想法了,她于宫中两眼一摸黑,身边用的人都是经薛审的手送进来的,就连昨夜发生那种事又何尝不是因薛审一呼百应,众人俯首帖耳,他的话倒比她这个皇帝还要金贵。
内宫是如此,外廷更甚!
司礼监是由高祖皇帝设立的,她老人家当年只想跟情郎恩恩爱爱,根本无心朝政,这才设了司礼监让心腹太监代批奏折,这么一代一代传下来,养得刘家子孙个个怠政惫懒,司礼监树大根深。她还年轻,人又不懒,完全可以自己亲自批阅奏折,收了批红权,废了司礼监,皇权集中在自己手上,总比靠外人要强得多!
况且,她也很期待将薛审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沈遥芩沉吟少许,道:“司礼监擅权不可容,陛下想要收复皇权臣一定义不容辞,只是拔掉司礼监容易,政改却需从长计议,况且司礼监一旦废除,内阁的地位便会拔高,如今只有一个方阁老支撑,恐怕有些捉襟见肘。”
她几口将粥喝光,又夹起芸豆卷放入口中,边嚼边说:“那就先把内阁组建起来吧,那些个养老的,病退的,抱孙的全都给我轰回来!”
沈遥芩见她一副能奈我何的混不吝样子,不禁失笑,便伸出手去戳她那鼓鼓的腮帮子,大笑道:“陛下锐意图治,为政精明,是我朝之幸事!”
她也笑得阴险,回手拍拍沈遥芩肩膀:“得沈卿相助,也是朕之幸事!”
二人又商量了会朝事,多数是沈遥芩在说,刘璃边听边点头,她想着政事,沈遥芩却突然停了下来,乌眸炯炯有光,说道:“陛下越来越像个皇帝了!之前于朝政上陛下都是避之不及的!”
她放了筷子,撑起下颚,呆呆望着窗外那株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树,叹息道:“这有什么法子呢?刘家就剩我这一棵独苗了,我虽然不孝,但是还不至于置祖宗基业不顾,只想着自己潇洒快活!”
他小心翼翼劝慰道:“其实陛下若是嫌闷的话,我可以陪你出去散散心,虽然不能随心所欲,但是亦能苦中作乐!”
她转着一对圆溜溜的杏眼,笑得没心没肺:“没想到端方庄重的沈大人也会安慰人?从前你还不是不想娶我?看看!现在还不是跟我绑一起了?”
沈遥芩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安慰人,就被人反将一军,他呆在那,望着面前笑得得意洋洋的少女,突然一阵口干舌燥,立刻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认真低声说道:“陛下进步那么快,微臣自然不能落后太多。”
她笑眯眯地点头:“你也别一口一个陛下了,就叫我阿璃吧!”
他有些惶然,又喝了口茶,稳住心神,静静唤道:“阿璃!”
风起,一瓣榴花飘落至桌前,她抬眼望去,窗外落英缤纷,纷纷散落的榴花,红若炽焰,一如那些等闲度过、以为会永远继续的旧时光……
大婚有三日的假,她在宫里闲不住,最后一日拉着沈遥芩出宫玩耍。
“阿璃,我让项田派几个人过来护卫吧!”
她摆摆手:“东厂的人跟着呢!”
沈遥芩皱眉,薛审的手伸得太长了,可见刘璃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刘璃的政改若能顺利推进的话,他的终极目的其实是要裁撤东厂,这种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二人上了马车,她掀帘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沈遥芩闲话。
“遥芩,听说你祖籍是扬州?”
他点头颔首:“家父乃扬州人,常说起淮左名都的风光,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
“老家还有人吗?”
“父亲发迹后,举家都搬到京城来了。”
她眼内闪过一道微光:“旧友呢?”
“没听父亲提起过,阿璃为何有此一问?”
她笑着打哈哈:“扬州可是出才子佳人的地方,就算是皇帝也很向往的!”
“陛下将来南巡时可以去扬州看看!”
“一事无成,我这个皇帝也不好意思出去玩”她顿了顿,声音突然雀跃起来:“到了!”
他随她下了马车,抬头望去,东缉事厂的黑匾于骄阳下熠熠生辉。
他不知刘璃为何心血来潮要来此地,当下也无二话,只跟在她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东厂,却丝毫不能不以为然,这里不如他想的那般光鲜,一砖一瓦甚是陈旧,门内位列两旁的黑衣番子个个面无表情,古朴的佩刀别于腰后,就连空气中都隐隐传来肃杀和血腥的味道。
卓云见了他们二人,小腿肚子一阵抽筋,陛下带着皇夫过来这是成心给他们督主心里添堵的吗?还好督主今日不在厂内,不然他可承受不了自家大人的雷霆之怒。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陛下,属下已经派人去寻督主了!”
“无妨,朕不是来找他的,你们东厂以前办的卷宗都放在哪了?”
他一顿,道:“在档案室。”
“朕要看!”
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档案室的钥匙都是由赵初年掌管,现下他不在京城,陛下可否等上几日,待他回京,属下即刻让陛下需要的卷宗奉上!”
刘璃冷笑一声,负着手围着卓云绕了一圈,看他的眼神就跟钻到他心里去似的:“卓二哥,你别骗我了,欺君之罪你可是担不起的!”
这丫头,越来越不好唬弄了!
卓云也是人精,当下立刻跪倒在地,恍然大悟般说道:“属下记得督主因前日要改制东厂,初年便将卷宗都搬了出来查阅,都放在督主住的院子里了!”
她淡淡道:“带路!”
卓云此刻也顾不了许多,示意了一个眼神给属下,随即领着刘璃并沈遥芩前去薛审房中。
?
☆、牵扯
? 薛审住的院子在东厂西北角,她走到深处转过一个月亮门便是,刘璃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来过东厂,只是那时她也不过在东厂的前厅徘徊了一二而已,从未深入其腹地。
院子不大,也无什么花花草草,只在院中种了一棵梨树,梨花已经开败,白雪一样的堆了满地。同样堆满一地的,还有一沓沓,一箱箱的卷宗,许是放在档案室久了,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他就住这?万古的那套宅子他也没去住过,只寄住在这小院内,这里有什么好的?比仁寿宫还不如的地方。
想起仁寿宫,她脸色一白,那晚的画面又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被翻红浪,鸳鸯锦帐。
她摇摇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蹙眉转头问道:“通泰七年到十年间的卷宗在哪?”
她不知道那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但是从她与薛审第一次见面的时间来推算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三年。没错,她就是想看看这案子,薛审说的是一回事,她自己不亲眼看看,始终无法死心。退一万步讲,薛审说的都是真的,凭什么要他们三人来背负上一代的恩怨呢?
沈遥芩注视着刘璃,她脸上此刻闪过的那丝情绪太快,太复杂,他隐隐约约生出一丝不安,这个姑娘,他的妻子,庆朝的皇帝,是他能把握得住的吗?
卓云对着这一地的卷宗也有些犯难,他在东厂一不管后勤二不管内务三不管办案刑讯,只负责侦缉,浩瀚如海的卷宗,没头没尾的他怎么找?况且东厂办的那些案子九成都是见不得光的,翻出来被刘璃抓住马脚的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番子在一堆卷宗里翻翻找找,往往一本看上好半天才丢开,刘璃知道他们是在拖时间等薛审过来,她今日出宫前就派人传了口信给他,让他去西山给徐依人送御膳,一时半刻他根本就赶不回来。
她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檐下,端着杯六安瓜片细细茗着,望着卓云那群人忙来忙去。
日头渐斜,满地染黄。风卷着梨花吹到她脚下,她抓起一把深深嗅着,风吹的她的裙裾飞扬,她一下一下荡着脚尖看着卓云一脸无奈地搬来几叠案卷放在她脚边。
他擦擦额间的汗:“陛下,通泰七年到十年间的都在这了!”
“你们退下吧!”
“这…”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是不是需要朕下旨,二档头才会乖乖听话?”
“东厂听命于陛下,卓云不知好歹,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愿意领罚!”
她扔掉手中花瓣,抬眼望去,嘴角噙着一抹讥笑:“薛督主御下不严又岂止一个卓云!”
薛审立于月亮门下,幽深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刘璃,梨花皓若白雪,模糊了二人面容,三日未见,他却觉得自己好想她。
一城风絮,满腹相思,繁花落尽,一身憔悴。
他大步踏入院内,跪倒在刘璃脚下:“陛下想要看卷宗,微臣自当亲手奉上,陛下不该屈尊来此处的!”
她用脚踢踢那堆卷宗,语气淡漠:“督主既然来了,就将那卷宗拿出来吧,也省得朕去找了!”
他跪在地上半响,最终抬首看向刘璃,眼里是隐忍的漩涡与暗涌:“陛下可否屏退旁人?”
“见不得人啊?”她哂笑。
他沉默不语,到叫刘璃面色也沉了下来,未几,她看向沈遥芩:“遥芩,你先去前厅坐坐,我一会就过来!”
沈遥芩眉头微微一皱,视线盯在薛审身上,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他一走,卓云也带着一帮番子走了,方才还挤挤攘攘的院子一下空了下来。
薛审也无二话,起身绕过刘璃脚下的书卷,径直进了屋。
刘璃气得脸都白了,跟在他身后,一句“薛审,你真无耻!”刚刚骂出来,就见他从书案的抽屉里掏出一纸发黄的案卷递到她手边。
“在这里!”他静静望着她,被骂了也不反驳,眼神柔和得像明朗的月光。
她避开他的视线,接过案卷,不客气地坐到书案后,翻开细细看着,又有一杯冒着热烟的瓜片放在她手边,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着。
一刻钟后,她放下案卷,眼神平静地刺向对面男人:“我该叫你什么?薛审还是顾慎之?”
“通泰九年,扬州顾铭、傅应恭等人结党上书,俨然以疾风劲草自居,止图博一己之名,致陛下颜面无存,东厂奉诏将其下狱,后顾家人心生不满,多有怨言,为正风气,杀一儆百。”
短短数十字,一笔带过,风轻云淡。
她却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杀一儆百,这四个字其实便已足够。
东厂的案卷正如其名,简短凝练,却裹挟雷霆之力,所到之处,万物俱灭。
通泰九年那一夜的惨状,她即便没有亲见也能想象的到,东厂罗织罪名,诬赖良民,而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为什么不销毁?不怕暴露真实身份吗?”她将案卷握在手心,敲打着案沿:“还是督主大人要日夜察看,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血海深仇?”
他绷紧嘴角:“有想过毁掉,只是…我瞒了你那么多,不想再让你失望。”
她心头火起,抄起茶盏就往他身上砸去:“你心心念念想着报仇,如今仇报完了,就想快快活活跟我长相厮守,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他不躲不避,任由茶盏重重打在额角上,顿时红肿一片。
她楞了楞,刚刚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冷冰冰问道:“原来的薛审呢?”
“死了”
她气急败坏:“你又害人性命?”
“我当年不过一个落魄的少爷,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害人?”他垂着头:“反正如今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你说是我杀的那便是我杀的吧!”
她快被他气死了,明明被他欺负的人是她,他这幅受虐小媳妇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啊?
“你给我说实话!”
“他在宫内不堪内监们侮辱,跟着采办的太监出宫想回老家,路上露白被歹人害了性命,我那时刚到京城,身无分文,见他那身袍子还算光鲜,打算扒了去当,后来发现他是太监,跟我长得又有几分相似,就顶了他名头进宫。”
怪不得当年她赶都赶不走他,他千方百计要离开内官监,就是怕自己身份曝光,后来离开她去东厂恰好避开了三年一检,但是…她心里咯噔一下,瞪圆了眼睛,僵着脖子,冷哼道:“你跟杜蘅厮混那么久,怎么她没发现吗?”
他僵了片刻,艰难开口:“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未除下衣裳。”
她与他隔着一张书案,黑黝黝的眸子深若寒潭,辨不清情绪,半响后“刺啦”一声黄花梨木椅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拖拽声,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须臾,腰腹便被人紧紧箍住,抱住她的那只手又热又硬,她索性放弃挣扎,冷冷问道:“怎么?一个晚上还不够?”
薛审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松了手后退几步,脸色煞白,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她冷冷哼道:“薛审,解决仇恨的唯一方式就杀戮吗?”
“是吗?”他自嘲一笑:“我还以为…”
“对你余情未了吗?”她此刻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刻薄的话加注到他身上:“你少自以为是!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
刘璃快步走到月亮门下时,前方数步远是沈遥芩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见她向他走来,弯起的嘴角荡出温暖的弧度,她余光瞥见身后那抹失魂落魄的人影,向他伸出手:“回吧!”
也不知沈遥芩用了什么法子,刘璃修完婚假没几日再上朝就看见邹师诚,贺其芳两位老臣子杵在方庭正身后,脸上倒没什么不乐意的神情,她瞥了眼沈遥芩,勾了勾嘴角。
“看见没,陛下上朝还要跟沈大人眉目传情,啧啧…”
“沈大人濯如春柳,风光霁月,陛下爱慕他这很正常嘛!”
薛审冷冷瞥了眼那两嘴碎的大臣,又望了望邹师诚,贺其芳这两个之前死活不肯来上朝的老油条,最后视线落在了沈遥芩身上。
沈遥芩是翩翩佳公子,身世好,才学高,品德美,庆朝人提到都要竖起大拇指的人物,有他在的地方人群都会自动聚集过去,如沐春风,如临秋水。阿璃授他都察院御史一职,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为百官表率,便是对他的全然信任。
都察院重新设立,原先由东厂负责的官员监察的职责便分了出来,东厂就好比被人砍了一条腿,虽然依然能震慑群臣,但到底失了底气。他被分了权,也比不上刚刚刘璃那一眼对他造成的伤痛。
她的夫君是人人敬仰的君子,光华璀璨。
而他呢?
一身骂名,怙恶不悛,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的人,别人休想染指一分。?
☆、批红
? 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话在刘璃听来甚是举重若轻,可真的轮到她来掌勺,油盐酱醋料怎么放,放多少,都是一门学问。
她人生的前十年被弃在仁寿宫,大字不识,为君治国之道更是狗屁不通,如今半路出家,在杨太傅填鸭式的粗暴教学之下,倒也渐渐有点君王的样子了。其实她自己心里门清,她这个初学者,连门边都没有摸到,唯有勤勉才能补拙。
所以当她在乾清宫前殿,命小太监将所有奏折从文渊阁搬过来时,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备,依然心里抖了三抖,满满三大竹筐的奏折压弯了小太监的腰,要知道她父皇通泰帝在位二十年亲自批的折子拢共加起来也不过数百而已,她打量了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突然生出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悲壮。
那日她裁撤司礼监,收回批红权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如今怎能被区区奏折给吓跑了?
她视线望向跟在小太监身后面无表情的薛审,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陛下要看奏折,微臣虽能力不足,但求为陛下分忧!”
是了,内阁有票拟权,司礼监有批红权,所有的折子由内阁先将意见写在小票上,夹在奏折里,然后交司礼监批示。论批奏折的经验谁能比得过薛审这个掌印太监呢?
她初登帝位之时,也被薛审逼着去批了几日奏折,可她那时在干嘛呢?喝茶偷懒看话本,根本就没上心。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薛督主若是能力不足,大庆朝也就无可用之人了!”
薛审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看了一圈,一言不发地从竹筐里翻出奏折放到她书案上。
三大筐的奏折被他分成三沓叠在案上,垒成一小堵高墙,将她堵得密不透风,她坐在书案后,伸直脖子才能露出个眼睛。
“微臣已经将奏折分好类了,中间是六部官员的奏折,左边是各地官员上报的奏折。”
她指着右边那一大叠明显高出来的奏折,费力地看向他:“这个呢?”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弹劾东厂和微臣的奏折!”
都察院的设立,东厂的失宠,朝廷上风向变了,连弹劾他们的奏折也多了起来。
其实都不用她翻开,奏折里面写些什么她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草菅人命,结党营私,□□弄权,沈从哲那七大罪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如今旧事重提,不过是那些个先锋官在探路,朝臣们都盯着呢,看她这次怎么动手。
可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而且她也不会递刀子给那些个首鼠两端,钻营取巧的官员。
她示意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拿去烧了”
薛审抿紧唇角,眼里泄出一抹苦涩,僵在那里不做声。
帘子突然被打开,粉衫青裙的宫女端着托盘莲步轻移,款款生香地走了进来,一杯冒着香气的六安瓜片轻轻搁在书案上,刘璃正好渴了,端过来吹着热气正欲送到嘴里,眼一瞥就看见徐棠从托盘里端起另一杯瓜片送到薛审手中。
她视线一转,就定在了徐棠头上那朵珠花上,这是江南那边御制上来的,她自从当了这皇帝后,便极少在打扮这件事情上花心思了,头发也是束个发髻,用簪子固定,珠花便全都赏了下去。如今望着,果然是御制的东西,光是那色泽便衬得徐棠那张俏脸娴静娇柔,她大刀阔马地顶个发髻,越发像个汉子。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起来,再定睛一看,便见那徐棠一张小脸粉红,期期艾艾地盯着薛审,见薛审低头饮茶,眼底便流露出几分雀跃来。
她把手中的茶重重地搁在案上,扬声道:“茶汤这么黄,怎么泡的?”
徐棠立刻跪倒在地,也不辩解,一口一个陛下息怒。
薛审低头望了眼杯中清澈的茶水,又抬头看了眼上首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刘璃,便向徐棠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可这在刘璃看来,便是他怜惜徐棠的证据了,这下连折子也不看了,索性扔了朱砂笔,双手抱胸,冷冷说道:“薛掌印真是好大的本事呀!”
他微微皱眉,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服了个软:“微臣有罪!”
刘璃本就心中有火,见他这幅做低伏小的样子便气得更甚,只觉得眼不见为净,便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定定望着她,少顷,翘起唇角:“不可以!”
刘璃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见他不徐不疾说道:“陛下要裁撤司礼监,收回批红权,微臣很是赞同,只是司礼监由高祖创立,陛下说废就废,初登大宝便如此急吼吼地收权,一则吃相不好看二则恐怕会寒了下面人的心。所以微臣应时时陪在陛下左右,这样陛下行事起来一来便宜很多二来也好安定人心。”
她先是心中一紧,没想到薛审看出了她的意图,还没等想出对应的计策便听到他说自己吃相不好看,被人窥破心意的心虚及羞臊让她脸上顿时红得滴出血来,再听到后面他还要时时刻刻在她左右时,心头顿时烧起一股野火,当下帝王的身份,涵养什么的都不要了,冲到他面前骂道:“薛审,你无耻!你混蛋!你那样欺负了我以后还在威胁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薛审只距她一步之遥,不远不近,不离不弃地看着她哭闹,他知她这些时日将所有苦闷委屈都憋在心里,今日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总这样憋着,于她身体不好。
他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不动如山,眼底沉沉地看她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将自己那杯茶递到她面前:“喝口水。”
刘璃哭得混沌,随手接过来往喉咙里一灌,到了嘴里才砸吧出味来,当下也止住了嚎哭,瞪向他。
可惜她现下这个样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薛审心里又苦又甜,终于还是忍不住摸摸她脑袋,说道:“陛下哭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迎接他的是摔在地上的茶盏。
薛审出了殿,等他多时的徐棠连忙上前施礼:“多谢督主方才维护之恩。”
徐棠雪白的脖颈弯成一截美好的弧度,柔软地就像太液池边的春柳。
他不耐地皱眉,眼底泄出丝丝冷意,瞥了她一眼,脚步未停地走了。
徐棠待他走远后方才直起微曲的身子,双手捂着微烫的脸颊,痴痴一笑。
出了宫,薛审沿着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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