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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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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阁下息怒。”钟花善很有把握地说,“您什么时候要匪首黑八爷首级,我立即就取来。”

“三天,三天!”

“就三天。”钟花善自认为黑八爷就在他的衣口袋里,伸手便可掏出来,于是答应得干脆。他又和前几次一样孤身一人找到黑八爷,果真说要请他去绑镇长的票。

“这回你想当镇长?”

“非也,镇长与我积下仇怨……”钟花善言其自己不便动手,原因说得充分。不然自卫团结果了镇长易如反掌。他说:“多年来,承蒙八爷帮忙,我钟某才打败多个对手……这一点我没齿难忘啊!”

八爷也客套一番,说没有钟团长的暗中保护,绺子恐怕早被日本关东军吃掉啦,如今穿用不愁,局红管亮实实在在该感谢钟团长。

“钟团长放心,我立马安排弟兄照你的意思去做。”八爷说。

返回镇里,钟花善缜密地布置,选择可窥视八爷入网的地方摆上的酒菜,请了小镇名流,如同观戏一般。钟花善给福田斟满一杯酒,说:“在好戏开场前,为您的健康,先干一杯!”

“干?”

“干!”

活捉匪首黑八爷的场面一定很精彩,小镇名流们这么想。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也过去……直到天亮黑八爷也没有出现。二十年后,八爷出现在他的故乡。

八爷现葬在月盟坨子。

故事28:典鞭

攻打县城亮子里镇的计划绺子的四梁密谋数日,最后敲定在五月初八。大柜红一片具体布置道:

“迎门梁(炮头)老黑前卡子(前锋),扫清柱(总催)长山别后卡子(后卫)……”

“干爹,”总催长山说,“老黑爷上次别梁子(劫道),踏木子(脚)伤没好利索,还是我做前卡子吧。”

“大哥,我看行。”二柜目光从大柜脸转到总催长山,恭维的口吻夸赞他几次踢坷垃了无惧色,屡屡建功……他说,“长山少年老成,有勇有谋,见出息啊!”

“长山,大家相信你,就有个准备吧,磨快青子(刀)……机灵点,别掉脚(被抓住)。”大柜红一片抬抬厚眼皮望干儿子长山,那些希望、鼓励、嘱咐的话,都用眼神说了,最后说,“扛上碎嘴子(冲锋枪),再揣几颗手榴弹。”

亮子里新筑了城墙,青石做基础红砖砌到顶高丈余,南北两个城门筑有钢筋水泥混凝土浇铸的炮楼,满军一个排的兵力把守,出入城门严格检查。商埠古镇亮子里,许多绺胡子窥视这块肥肉,馋涎欲滴。防守严密的亮子里镇,过去曾遭胡子几次侵扰,至今没一股胡子攻破此城!

红一片绺子凭在关东绿林中的名望威信,联合久占、大德字、滚地雷三个绺子近千人马,趁守城伪满军奉调配合关东军清乡并屯城内空虚的机会,攻打亮子里镇。

许是天助胡子,轰隆隆的磨盘雷干嚎,吓跑一天星斗,周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胡子大队人马兵临城下,炮楼上的哨兵丝毫未察觉。

“压!”担任这次攻城行动总指挥的红一片大吼一声,旋即拧身而起,冲向城门,与兵警交上火。接近城门,冲在前面的总催突然调转枪口,胡子倒下一片,像割倒一片高粱。

“妈的,长山这个鳖犊子!”红一片先是一愣,缓过神来,怒骂和枪筒发出的子弹低沉射出声一起击倒长山,胡子呼啦啦上前捆住叛逆。

亮子里城终没攻破,原因是长山临阵倒戈,加之闻讯赶来救援的城外部队及时到达,胡子放弃攻城,迅速撤离。

负伤被擒拿的总催长山五花大绑地押回老巢,胡子人人都清楚铁打绺规的条条款款,因此长山知道自己是死定了。背叛众弟兄就等于自绝他们,更重要的是背叛了大柜——他的干爹,帮助仇家打自己人,罪上加罪。然而,完全出乎长山预料,回到驻地,去掉了捆绑的绳索,为他治伤。大柜红一片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样,照旧慈父一样关怀体贴他,红一片掏出自己的手枪说,“长山,你惦心它很久了,今天给你吧!”

“干爹!”犯下死罪而获生,长山感动得热泪直流,扑通跪在红一片面前,忏悔道,“我一时鬼迷心窍……攻打亮子里镇的大事坏在我身上,干爹没怪罪,还待我这样好,我心里刀剜一样地难受。”

“起来吧!”红一片送给他十几块大洋,说,“登空(裤子)靠身子(短衫)大窟窿小眼儿的,买跳线(贵重布匹)做一身。”

总催长山没细想大柜如此态度有没有道理,遵照干爹的吩咐买来上等绸缎,缝制一套合身的衣服,满脸喜色走进大柜的卧室,说:

“干爹你看。”

红一片赞许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裤子太瘦,上马时非挣开裆不可,而后转了话题,问:“柜上你存多少钱?”

胡子分的篇子(饷钱)多数存在绺子的账房里,东抢西夺的带在身上不方便。

长山回答:二十二块大洋,三斤半棉花和一副对光子(眼镜)。

“把长山捆喽!”大柜红一片突然撂下脸来,在场的胡子执行了大柜的命令。

“干爹,”长山吓白了脸,他见干爹那张令他心悸的脸,眼睛射出绝情凶光,求饶是徒劳的,他样子委屈地说,“我,我不明白……”

“明天你啥都明白啦,带走!”大柜红一片等胡子把长山押走,才问二柜,“典鞭的事安排得怎样?”

“久占、大德字、滚动雷都回了话,准时赶到。”二柜说,“压五省不肯来。”

“咋地?”

“他说长山是你干儿子。”

大柜红一片的脸阴郁而苍凉。

次日,参加典鞭的胡子酋首相继赶到,威风总是要显显,规矩也必须照做。来者举枪朝天鸣放,哐——哐——哐!土窑外三声枪响后,报号道:

“大德字啦——”

哐——哐——哐!

“久占啦——!”

“哐——哐——哐!”

“滚动雷啦——!”

通常,各绺子枭雄独占一山头各霸一方很少聚一起,召集绺局的同仁,共同处理江湖上发生的某件大事时才聚首,这种召集议事的独特行动,胡子称为典鞭。

严肃而讲究欢迎入土窑仪式过后,隆重的酒宴开席,宽敞的院内靠东墙摆一溜八仙桌子,大鱼大肉款待各位大当家的。

酒过三巡,红一片向准备行刑的胡子打个响榧,长山被带到院心。他跪在大柜面前,哀求道:“干爹,留我条小命吧!”

留条生路?曾几何时红一片的生路恰是长山给的。长山入绺子前在亮子里镇喜满堂当伙友(小打),那时红一片经常来逛窑子,又习惯在客栈租个房间,长山受老鸨子派遣陪妓女到红一片下榻处出条子。久而久之,便与红一片结下情谊。一次,长山夜里解手路过老鸨卧室,听到她和警察密谋,天亮前冲入客栈,活捉匪首红一片……长山急忙去报信,红一片从妓女的被窝里爬出,他俩一起逃走。为感激长山的救命之恩,收他为义子,委以重任——当总催(负责督察指挥军事事务)。重义气的红一片自然牢记这段情,可是破坏了绺子的规矩,必须按照规矩办。

大柜红一片投向长山意味深长的一瞥,心里说:“是干爹心狠吗?瞧你做了些什么事啊!”

“各位!”红一片双手抱拳,迎着几位大柜审视的目光,热血在喉咙里冲撞着,他说,“今天,我要插(杀)个人,除掉我们绿林中的败类。”

“让他怎么过土方(死法)?”二柜上前向大柜红一片请刑。

胡子对违犯局规的人,使用的绺刑极为残酷,像火烧、马拖、刀割、活埋、压杠子、背毛、挂甲、上蒸笼、十指钉法……大柜红一片射出目光僵在昔日顽皮可爱的妓院伙友的脸上,许久,他对二柜说:“喷筒子(枪)做了他(送他的命)。”

“干爹!”长山挣扎着爬到大柜红一片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头没回地走到后院为他掘好坟坑前,闭上双眼,枪响他便大头栽进坑里。

“这一百四十块大洋送给长山他爹娘。”大柜红一片把装着大洋的布袋子交给红账先生,“柜上他存的东西也都带上。”

外绺子的几位大当家的目睹红一片大义灭亲的行为。处理完叛逆,大柜红一片高举酒杯,“班火三子!”

众胡子继续喝酒,参加典鞭的其他绺子大柜啧啧称赞红一片,纷纷起身敬酒,也有胡子看见几颗硕大泪珠滚落到酒碗里,胡子大柜红一片扬脖喝下。

故事29:坐堂胡子

大红色油布裹着役畜套包子的幌子斜插杆吊起,出现亮子里镇的柴禾街上已经几年啦,这就是镇上薛感厚的套缨铺——马具店。

亮子里每逢双日子,大车小辆拉来四面八方的赶集人,守城的自卫团每逢集日也格外忙碌,处于兵荒马乱的岁月,特别是时下乡间胡子活动猖獗,唯恐混进城来,故此集日只开南城门,自卫团全员上岗,警局也派出暗探配合,严格盘查出入者,验查身分证件及所带之物。

“喂,那辆二马车,靠边停下检查!”装载秫秆的花轱辘二马车被拦在城门入口处,检查人员用根铁棍子改制的锥形探子,深深地刺入秫秆捆,没发现任何异常,对赶车的和跟车的两个乡下汉子说,“走吧!”

“谢老总!”车老板子恭维道,从厚厚两唇间拔下那杆旱烟袋,往腰间蓝布腰带上一掖,摇起鞭子吆喝牲口道:“驾!”

车老板子扎着宽布腰带、致谢抱拳的姿势、走路的骑马步势,引起一位警局暗探的怀疑,他向身边的两个便衣警察说:“跟我走,注意拉秫秆的二马车。”

络绎不绝的赶集人入城后涌向柴禾街,沿街摆满货摊,叫卖声乱哄哄绞缠在一起:

“地瓜,烤地瓜,热呼的!”

“瞧一瞧,这猪秧儿,身腰长,肚皮松,大坯子呢!”

“蝇甩子!”

“马莲根刷子!”

生肉摊前,乞丐打着竹板讨要:

这块肉,切得好,

五花三层把菜炒。

回家炒上一大盘,

全家大小拉拉馋。

傻子就像过了年。

麻烦师傅再回手,

再给一块我就走……

与这熙熙攘攘嘈嘈杂杂比较,柴禾市场井然有序,马车、牛车、驴车、独轮手推车、扁担挑子,稀稀拉拉地停放着,要出售的可供灶房用的烧柴品种倒繁多:木头疙瘩、秋板柴禾、劈柴柈子、秫秆、干牛粪……总之,供灶、取暖的可燃之物应有尽有。

柴禾小贩们,严格意义上说他们称不起“贩子”,捡、拾、劈、砍、搂、割柴禾到镇上买,充其量换些油盐酱醋,添补日常开销而已。因此,他们的买卖做得笨,个个袖手或蹲或站或靠自己的柴禾摊子上,等待客来买。

这时,有三个眼睛贼溜溜的人一起走进柴禾市场,旋即迅速分散开去,其中一人走到载秫秆车前,顺手抽出一棵秫秆,垫在膝盖上一撅,喀嚓断了,茬很齐。

“嚄,挺干呢!多少钱一捆?”

“对不起,整车卖出啦。”赶车的老板支走买主,很显然他们在等什么人来。

工夫不大,套缨铺老板薛感厚迈着有钱人自豪的方步,手拎着银色的马尾制成的蝇甩子,时不时地甩甩,有几个臭钱浅薄地显露得充分。他挨排连问几个柴禾车,不是嫌柈子太湿,就是说秋板柴禾没长成要火(燃烧中途灭火),或是价贵而没买,最后停在二马车前,手摸秫秆夸赞道:“矬巴子高粱秆儿,秆儿粗节长,烧火可惜了啦。”

“其实你没看全,这里还有大蛇眼(高粱一个品种),编席茓苫太脆。”

“喷水浸好,宽点破糜子(秫秸外皮),照样结实。”

这段纯正的庄稼院嗑儿,三个躲在一旁窥视的警局暗探把这一切听得真切,交谈没什么破绽。

“多少捆?”老板薛感厚问。

“103捆,凑整,就算100捆吧。”

“走,卸车去!”陶老板领着二马车走出柴禾市场。令盯梢的三个警探不解的是陶老板没把柴禾车领回套缨铺子,左拐右转走进背街,向挂着几双制作精巧小乌拉鞋做幌子的鞋店走去,一直走进鞋店后院。

警探监视准确无误,那天上午鞋店的情景记录详细,最先是套缨铺老板出来,依然甩着蝇甩子迈着方步,紧接着,卸掉秫秆的二马车还是由那两个庄稼汉赶走。

警局人员按照固定的思维方式,确断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否认了尚未被证实的想法。但毕竟留下一点需要明确——陶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嗅觉灵敏的暗探,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套缨铺老板数日,一言一行都属正常范畴,直到陶老板将五百块大洋亲自送到警局,再三强调支持声势浩大而又因经费紧张的秋季剿匪行动。陶局长骂道:“娘个臊B的,竟拿朋友搓球!”之后,便取消了对陶老板的监视。

事实证明,亮子里警方犯了不容饶恕的错误。应采取果断措施,彻底搜查套缨铺,陶老板的正人君子伪装就会被剥下来。

套缨铺老板薛感厚是地地道道的胡子,与众匪的差别是他不在局绺,又不同于独往独来的单搓(一人为匪),是专门为胡子销赃的坐堂胡子。众所周知,胡子见啥抢啥,大到马匹骆驼,小到针头线脑儿,砸开土窑凡是能带走的,可兑换成现钱的死物活物通通掠走,享用不了的物品就变成钱,以便储存。可哪个绺子敢公开去销售赃物呢?于是关东社会里就应运而生一个特殊行道——走头子。入此道的人大都有一段为匪或与匪结缘的经历,薛感厚在具备这些先决条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走头子。

薛感厚开办马具店,专销售套包子、绳套、马驴交易市场的用具。一个偶然的机会,经熟人介绍,与胡子联系上,双方一拍即合。他利用马具店做掩护,干起销赃渔利的勾当,成为名符其实的坐堂胡子已三年多时间,警方丝毫未察觉。

一年后的秋天,胡子黑山狸绺子的上线员(八柱之一)坷拉蔓(姓鄢)深夜来访,此人年纪很轻,过去又不熟悉陶老板,便掏出封信交给他,说:“陶老板,这是我们大当家的给你的海叶子(信)。”

读完大柜黑山狸的亲笔信,陶老板确定是里码人来谈交易,财神爷登门自然备受欢迎。酒足饭饱后坷垃蔓说:“大当家的这次出手可都是硬头货呀!”

“莫非是大嗓?”

“老板真会说笑话,大嗓(大炮)倒不是,喷子(枪)和一些赤烟(弹药)。”坷垃蔓炫耀起获得这批武器的那次踢坷垃(砸窑),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白音呼硕有名的大牧主包金禄,他的爷爷在蒙王爷府当差,积攒下很多项(钱),延续到包金禄当家时,家里牛羊成群,吃金屙银睡觉反倒不安稳,修筑了坚固的宅院,配备精良武器,这块肥肉让胡子眼馋,几个绺子先后攻打,都未得手。

“我们大当家的放台子(赌博)时,结识了包家护院的一个主炮手。”坷垃蔓说,“大当家的劝他反火(叛变),并答应上托(配合行动)。六月初二我们攻进包家大院,弄得多少老头(银元)、老串(银钱)自不必说,喷子(枪)、响子(步枪)碎嘴子(机枪)白菜窑里起出两箱子。”

“货是挺硬,但弄到园子(城)里来,途经几道关卡,警局里倒是有两个熟脉子(自己人),可也难办成这桩大事。”陶老板甩了几下蝇甩子,思忖些许时候,说,“这样吧,城外桂花村我有个表弟,先在他家把枪窖(藏)了,以后我再找机会慢慢移进园子。”

双方商定,胡子黑山狸派人将“货”运到桂花村,陶老板当面点清,并按说定的价码付款,时间选定月亏的初五晚上。

夜像条布口袋一下子把偏僻的桂花村装进去,荒村乖躺在里边木木地安静,偶尔三两声猫叫春外,再无别的声音,迹象表明这不是发生蹊跷古怪事情的夜晚。

素常文质彬彬、儒商派头的套缨铺老板摇身一变,拎蝇甩子的手实实地握把匣子枪,店铺里那几位见顾客点头哈腰、和和气气的伙计,陡然变得凶神恶煞,腰间全别着短枪。试想一下,这伙人出现在套缨铺,恐怕要“狗凶酒酸”喽,别说所出售的马具贵贱,即使白白送上未必有人敢来拿。

急促的马蹄打破小屯的静谧,黑山狸率二十几人赶到,暗淡的月光遮掩了来者眉开眼笑的面孔。

“感厚兄弟,你很守信用啊!”黑山狸客套道,他的话音未落,硬梆梆的枪嘴从几个方向抵住陶老板的后腰,“可惜你今个儿掉脚啦(栽啦)。”

经精心策划的阴谋就这样顺利地结了尾,走头子薛感厚最终栽到胡子手里的命运已定,在刺耳的子弹声响起前,黑山狸说他的绺子秘密向警局靠了窑(投降),他要以自卫团上尉队长的名义勾动扳机。

套缨铺老板痛苦声很短促,一具尸体便出现。

故事30:释梦

昨夜,大柜占北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抬着一口红棺材,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姑娘打着灵道幡;清晨他便对翻垛先生讲了这个梦。

“好梦,好梦啊!”年逾花甲的翻垛先生将稀少的几根银白胡须捻了捻,抑扬顿挫地背歌诀:

丑不远行酉不东,

求财望喜一场空。

寅辰往西主大凶,

病人遇鬼害邪伤。

亥子北方大失散,

鸡犬作怪事难成。

己未东北必不通,

三山挡路有灾星。

午申休往西南走,

文生下马一场空。

逢戌不上巽中去,

口舌是非有灾星。

癸上西北必不通,

隔山隔水不相逢。

在胡子冒险生涯中,翻垛先生凭着娴熟的掌中八卦,结合四梁八柱的梦来决定行踪,甚至在夜间迷失方向时,也由他来推算“开门”(行走方向)。大柜占北边昨夜这个梦,翻垛先生好一阵欣喜,兆头很好,因为梦见红棺材意为有财有宝,穿鹅黄衣服的小姑娘意为金子。他对大柜说:“大哥,你的甜兆子(梦)好哇,我推算一下,今天踢坷垃顺风。”

“掐算一下几时几刻行动。”大柜占北边问。其实,三天前他们就踩好一个点——乔尔沁村牧主田老跩的大院。

“毕星查辰有救星。”翻垛先生说午后三点一刻。

田老跩家的土大院没挡住胡子,尽管田家的炮手英勇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陷落。或许是因砸开响窑而忘乎所以,或许是多日未吃荤腥,从安全角度考虑在抢劫后应当立即走人,大柜占北边屁股沉沉地呆下来,说:“敞开肚子啃富,大煞落(日落)再开码头(离此地去)。”

新杀猪的白肉血肠很鲜、贼香,土烧锅酿造的白酒放量喝。酒足饭饱他们没等出院便被一支武装剿匪部队包围。

“你们被包围了,想活命就缴械投降吧。”田老跩家大院外有人喊话。

众胡子纹丝未动,没听到大柜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此绺屡遭官兵剿杀,多次化险为夷,可这次非同往常,能冲出去吗?

“占北边绺子的弟兄们,我们奉命捉拿匪首占北边,只要你们反戈一击,既往不咎,谁割下占北边首级,赏大洋三百块。”

“操你损奶奶洋跳子!”二柜小秃子甩掉布衫子,赤膊上阵,端起机枪就要扫射,大柜占北边喝住他道:“别开边(打)!他们冲着我来的。”

“干等土垫子(死)?”炮头愤然问。

“和降大杆子(兵)拼啦。”几个崽子喊叫。

“拼啦!”众胡子呼应着,剑拔弩张,只要大柜一声令下,他们将以血肉之躯去撞击官兵的枪口。

“兄弟,”遭遇危险,走投无路的大柜占北边求神指明路,他让翻垛先生推推“开门”。

全绺弟兄的性命系在翻垛先生手中纸牌上,他摆八门八方——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火烧眉毛,生死攸关的时候,翻垛先生仍四平八稳,振振有词道:“讨债要奔伤门去,行围采猎死门强……”

素日可信赖的神,今天却不肯帮忙,怎样努力翻垛先生也未找到代表“开门”那张牌。这时,轰然一声响雷,天摇地动,顿时狂风大作,翻垛先生握牌的手哆嗦一下,他脸上乌云比天空更阴沉,浅声对大柜占北边说:“乾宫(天)突然双蒙子(阴)且又斗色子(风)大作,一时半晌儿很难大扇放光(晴天),天象上看凶多吉少啊!”

的确,官兵重围,轻重机关枪外加迫击炮,仅凭几十杆土枪土炮很难突围成功。大柜占北边认清了形势,与其对抗,必然导致全绺覆没,唯一的解救办法,他想好啦。

“眼前的事明摆着,风太紧(事急)。”大柜占北边把四梁八柱叫到身边,挨排儿望他们一眼后,嗓音低沉地对这些患难弟兄们说,“大家伙儿跟我风风雨雨闯荡多年,苦没少受,罪没少遭,归终落到这步田地,咳,怨我无能。官兵是冲着我来的,为给你们留条生路,把我绑了交给他们吧。”

“大哥,”二柜小秃子牙一咬,说,“咱们一起拜过达摩老祖,结成了生死弟兄,马高镫短我们就绑你,那是人做的事吗?”

“同跳子拼了吧!”炮头前额暴起青筋,愤怒涨红了眼珠子,“就是死,也和大哥死在一块儿。”

“这样白白送命值得吗?”大柜占北边解下长长的腰带,以不容违抗的口吻说,“绑,牢靠一点,免得他们生疑。”

于是二柜小秃子就含泪捆绑大柜。

“二兄弟,”大柜占北边说,“我恐怕难回来啦,可咱绺子不能散伙,洋跳子暂时缴械就先忍着,打碎牙咽到肚子里,以后有机会再把弟兄们拉上山去。”

众胡子听出大柜占北边的话有些信示(遗嘱)的味道,鼻子发酸,泪窝子浅的就哭出声来。可是大柜决定的事,谁改变得了?

“嚎,嚎丧什么?没出息!”大柜占北边呵斥痛哭流涕的胡子说,“留点眼泪到我的乱点子(坟)上撇苏(哭)吧!”

“你们听着,再等半个时辰如还不把占北边交出来,我们就开火。”官兵紧逼道。

砰!占北边掏枪击碎自己的膝盖,命令道:“告诉他们,立即交人。”

田老跩家土院墙上,二柜小秃子在脸上狠抹一把什么东西后,摇动白布衫子喊:“喂,我们把占北边制服了,这就交给你们。”

一场灭顶之灾最后以大柜占北边自投罗网而躲过,二柜小秃子率全绺弟兄接受了官府的改编,匪队易帜为县保安中队。

伪满洲国成立的那年冬天,小秃子拉出这支队伍上了山,重操匪业。并用当年因交出匪首占北边而得官府的赏银一千块大洋,给占北边修一座坟,大理石墓碑上没刻一个字,别出心裁地凿一图案:一头小毛驴。

江湖上的人明白其中含意:让九泉之下的大柜占北边永做好梦(梦见驴,是说神仙张果老到了,有财运,驴驮财宝嘛!)。

补叙:当年胡子大柜占北边被官府处死,用的是斩刑。满身肉褶的肥头大耳的刽子手霍霍磨刀之际,死囚占北边追悔莫及,那次攻打田老跩土窑的前夜,他的梦很长,不仅梦到了通红的棺材和穿鹅黄衣服的小姑娘,还梦见一帮小孩哭丧,这是绝对不吉利的。然而他只向翻垛先生说了梦的前半部分。

刽子手举起大刀的刹那间,占北边霍然抬起头,先是舒畅地笑,而后说:“梦,真准!”

“妈的,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刽子手心里暗骂,使劲劈下宽刃大刀!

故事31:经历

昨夜和前一夜没有什么两样,读完私塾刘先生规定的《三字经》,我便在东厢房里躺下,爹日复一日地告诫睡在外屋负责保护我安全的家人道:“照看好少爷,外边乱得很。”

爹说的“乱”我的理解就是闹胡子。屯亲(同屯居住的亲朋好友)林家土窑前不久遭抢,洗尽全部家产,绑走他家的少爷。我原来在公立学堂读书,自从林家给胡子祸害后,爹就不准我出大院,请来了满清秀才刘先生来家教我课程。太闹心啦!我身边时时刻刻有持枪的人保护,甚至连上厕所也搁人看着,生怕我被老鹞鹰叼走似的。

乡村的夜晚历来很静,我至今记得那夜事发的细节,村中很响的狗叫传进大院,嘈杂的人声中伴有胡琴、锣鼓响。

“村里咋那么热闹?”我问。

“你爹顶恼你好奇。”外屋今夜看护我的是三叔,他很疼我,见我折腾就说,“快点睡吧,明天起早背书练字呢!其实,驴皮影那玩意没啥好看的。”

我多次追忆这件事,总觉得三叔那夜故意把村里演出皮影戏的消息透露给我,对缺少娱乐活动而单调、枯燥的乡下人来说,唱蹦蹦(二人转)、耍戏法、驴皮影都极富诱惑力,特别是对我们这些童年世界缺少乐趣的孩子,多么想看一眼皮影戏啊!

一件闹得我家天翻地覆的蠢事我妄为地干出来,我谎说肚子痛让三叔去上房找药借故支走他,端开老式的花格子窗扇,瘦小的身子跳出没被人发现。可一丈多高的院墙难以爬上去,大门锁紧,并有专人把守,即使一只灵捷的猫,从门走也会被发现,不走大门我也能出院去,主意打在院东墙的排水沟上,虽然它很狭窄,毕竟我可以爬出去。

皮影戏在一个长筒房子里搭台演出,全村老少聚集于此,人缝严严的挤不到前面去,因此只能听演唱而见不到影像。

“来,站在凳子上。”一个魁伟的大汉拎我站到长条板凳上。此时,屏幕正演《边关探母》:

为祝寿六郎星夜出了边关,

一路匆匆马上行,

前有孟良后有焦赞啊,

归家心切他们猛勒缰绳。

焦孟二人谈着酒宴,

六郎默默想着娘亲……

精彩的杨家将故事,脸谱逼真、半透明的彩色“影人”抓住了一屋子观众的心。我完全沉醉在观看皮影戏之中,甚至热心腾出板凳给我的大汉往我额头上拍了下什么,我全然未觉。

日夜不停马蹄声脆啊,

午时来到汴梁城,

汴梁城,好威风,

城墙高耸入云中……

在我神志恍惚之前,我发冷得拱背缩肩,再后来就羊羔一样乖乖跟着大汉走出皮影戏演出现场,离开村子我好像问大汉些什么,走了很远的路。

第二天,我面前的一切都陌生,臭气熏天的破草棚子里,一群面容憔悴的人被绳子拴牲口似的练在一起,这其中有老人,还有妇女,当然年纪最小的顶数我。

“小子,”挨我身边的老头悄声问道,“哪个村的?你爹是谁,咋被胡子绑来的?”

“闭上臭嘴!”胡子狠抽问我话的老头一马鞭子,漏风的兔唇出言极恶毒,“老挷壳子,屁眼子再没收管,呆会鞭秧子有你的好果子吃。”

绑票?我确实被绑了票,蓄谋已久的胡子利用我偷着从家跑出来看驴皮影戏的机会,先给我拍了花(施蒙汗药)后绑的票。这是什么地方?离家多远?哪个绺子绑我的票?我统统不晓得。负责看管我们的秧子房当家的身高五尺,两条箩圈腿弯弯巴巴地朝大家面前一撮,破草棚像进来只狼,立马鸦默雀静,他说:“都起来,到上房去过堂。”

十几个人绑成一串,胡子像拉拽牲口似的牵我们到一间宽敞空屋子,准备接受鞭秧子(拷问)。屋子布置得鬼门关似的阴森,白色狼屎泥做的火盆里,木炭烧红了烙铁,一盆清水旁放着两把二龙吐须皮鞭……几个满脸横肉、眼射凶光的胡子候在一旁听令施行。

“吐(说)!”遭兔唇胡子辱骂的老人被拽过去,秧子房当家的先拿他开刀,“你家的金银财宝藏啥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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