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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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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全大爷,入席吧。”王海鹏客客气气请大柜宝全,俩人一起落座首桌。

“嗯?”大柜宝全往桌上一瞥,蹙起额头,脸色变色蜥蜴似的由红变白变青,愠怒淹没了悦色,用指挥冲锋陷阵和吆喝牲口习惯造成的短促有力的语声问:“谁放的桌子?”

“小猪倌锁柱呀。”王海鹏见胡子大柜掏枪狠劲拍在桌子上,没敢隐瞒,照直说了,怯怯地问:“怎么啦?宝全大爷?”

“叫小犊子来!”

大柜宝全的怒气火苗似地往上蹿,大巴掌拍得桌子上的碟盘哗啦直响,慌了神又毛了手脚的王海鹏岂敢怠慢,扯扯拽拽拉来小猪倌。

“狗大个年龄,你竟这样歹毒,天胆恨爷爷。”大柜宝全跺脚喊叫。

“俺不敢。”锁柱吓得瑟瑟发抖。

晓得胡子风俗,就不会感到此事奇怪。小猪倌锁柱见到的胡子都很有数,就别说懂得胡子规矩,把碗口朝下扣着,筷子横放条桌上,就犯了胡子的大忌,扣碗暗喻扣亏,意思是咒胡子吃亏,横放筷子叫横梁子,意为摊上横事(暴亡横死)。

“拉出去,洗(杀)喽!”横草不卧的大柜宝全半瞎的眼睛透出凶恶的目光,决定处死小猪倌。

秧子房当家的(八柱之一)便上前揪住锁柱的耳朵朝外拖拽。

“宝全大爷,小猪倌与你们无积怨宿仇,他实实在在不懂爷们规矩……”王海鹏从和锁柱是屯亲又是主仆关系的角度出发,再三解释和求情,四梁八柱中的几位良心发现者也帮宅主说情。

大柜宝全想了想,活窑当家的面子要给的,叫秧子房当家的狠抽锁柱一顿马鞭子才算解气了事。

划拳行令的吵嚷把太阳赶下山,酩酊的人影鬼火似地在王家大院飘忽、盘桓,胡子毫无要走的意思。王海鹏周到地安排好晚宴和夜宿处,投其所好地借几副、纸牌供众胡子娱乐消遣。

遵照王海鹏的叮嘱,管家用三块现大洋在屯里找来个“半掩门”女人陪大柜宝全睡觉。

习惯睡早觉的王海鹏突然惊醒,太阳撑起一竿子多高,管家急急地叫门:“东家,可坏醋啦。”

“房子失火了,还是牛犊子掉井了?”王海鹏对管家慌张忙乱有失稳重风度很不高兴,院外大惊小叫声使他打消教导管家的念头。

一件谜样的奇事在昨晚发生了,一个胡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辘轳井沿旁,查验没有枪刀伤和中毒痕迹、症状。

“X他祖奶奶的!”大柜宝全气得直骂,他的皮靴后跟比马蹄还有力地将干硬的院心地上踢出个深坑,这是他狂怒发疯的表现。昨夜,那女人他玩得很不开心,这个曾当过妓女的骚壳子,她反感宝全用匣子枪要挟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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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一夜也没沾女人的边,大柜郁闷丧气,平白无故地又死了一个弟兄,一肚子气撒向倒霉的小猪倌。

巧合也罢,倒霉也罢,诅咒胡子的小猪倌被绑在拴马桩上,身子抖得像发虐子(疟疾),裤裆处洇湿一片。

众匪也觉得这个孩子着实可怜,但是他们更清楚,昨天正是他给爷们扣的亏、横的梁子,应验了才摊上震耳子死在井沿旁的横事,没救了,大柜宝全一定要崩(毙)了他。

王海鹏了解胡子大柜宝全甚至比一般同绺的胡子还深刻,眼前这种情形说上多少好话都没用。咋办呢?一个等式在聪明的乡间地主头脑中列出:“俊娘们=胡子头=活命。”他用生活经验迅速检验一遍认定准确无误,即差人把小猪倌的年轻寡娘找来。

一个裹在褴褛衣衫之中却透着女性魅惑的身影被晨阳横斜进院子,肃杀气氛顷刻缓解。大柜宝全竖立的眉毛骤然变成弯曲轰然倒下来,目光倒硬直,倒剪的双手贴着臀部滑落而垂掉,众胡子挤在一起、聚焦一处的目光很粘涩。

“大爷,饶命啊!”长长的身影从锃亮的马靴攀援而上直至重合,女人直跪大柜宝全面前。

漂亮的女人似乎告诉别人的东西就多,风韵依存,眼角很浅的鱼尾纹标明了年纪——三十五六岁,细眼游移,暴露了她失去男人不敢直视男人的弱点,衣着穿戴可见她家境贫寒。

“宝全大爷您都看到了,”地主王海鹏验证和补充了她的身世说,“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啊,她怀胎锁柱时汉子(丈夫)被抓丁当了满兵,很快战死……唉,二十多岁就守着没见爹面的梦生锁柱过日子……”说罢,抻起衣袖揩泪。

女人淌下的泪珠汪在脸庞深深的酒窝里,大柜宝全盯着舌头发干,想去舔干它,脱口说出:“亮果,亮果!”

“亮果?”王海鹏懵然。

管家倒明白这句胡子黑话,轻声说:“宝全大爷说……”

据当地人说,地主王海鹏听管家说胡子黑话亮果是美女,因激动直揩眼角。三十多年前王家大院那一幕便留在记忆者的脑海里,向后人讲述时简单而欠生动,王海鹏走向胡子大柜只几步,他却如走蒿草缠结的小路,跟头把势地拱蹭到女人面前窃语一阵,又在大柜宝全耳畔嘀咕……事情的结果是小猪倌锁柱死里逃生。

寡妇娘成了大柜宝全的压寨夫人。

阴森地窨子里狍子皮褥子上的第一夜,胡子大柜宝全忽然想到那个疑问便向身下这个女人索解:“你……怎么不热?”

“热?你们这些老爷们啊,花!”

故事25:绺殇

两年前,小青河下游的宋船口富户当家的贾今声施家法——皮鞭子蘸凉水抽得弟弟贾鸣声杀猪一样嚎叫,斥责道:

“贾家以种地为生,好地千垧,骡马成群,吃穿不愁。可你竟要去挂柱当胡子,对得起祖宗吗?”

“大哥,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种地我当胡子,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把老爹从棺材里掫起来,他也会放我走的。”

贾鸣声死心塌地当胡子,弃农为剪径大盗,做长兄的该劝的劝了,该管的管了,留住身留不住心,干脆放他去。恨归恨,气归气,手足亲情自然牵肠挂肚,贾今声把护院用的一杆沙枪和一匹好马给了弟弟,含泪叮嘱道:“当胡子不同在家,风餐露宿,自己多照顾自己吧!”

两年后的一天夜里,胡子窜入宋船口,平静的小屯片刻混乱,鸡飞狗叫,哭喊震天。嘶嘶马鸣、刺耳的枪声把小屯翻个个儿,尽管屯中几个富户把家人藏进菜窖里,铁公鸡,大抬杆(土炮)一夜没离手,枪管烤脸发红变弯,归终还遭洗劫。奇怪的是,胡子折腾了一夜,又杀又抢又作又闹,贾家却秋毫无犯,没一个胡子来骚扰。

几日后,县警局马队闯进火药味儿尚未散尽的宋船口,敲锣聚众,宣布逮捕贾今声,而后投进大狱,其罪名是私通胡子。

“我贾家是本分人家,素日从不与胡子盗贼往来。”贾今声申辩道。

“全屯家家户户遭劫,唯你家毫毛未损,做何解释呢?”警察分署王署长叼住这个有目共睹的事实。

“这?”贾今声也觉奇怪,舌头突然短了半截。通匪的帽子很沉,扣在头上谁都心悸,按照伪满洲国法律规定,通匪与为匪论处,杀头。

“今声兄,”王署长分寸掌握恰到好处,换了较为亲近的口气。他与贾家往来频繁,此人爱财如命,年年没少得贾家明里暗里打点的钱财。他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怎能和流贼草寇合污有染呢?常言道,民不举官不究,宋船口数人联名告你到县上,警署受上峰钳制,只好秉公办理啦。”

署长办公室本无别人,王署长还是起身将已关得很严的门又狠劲推了一下,这个动作的内涵丰富,精明的贾今声悟性很高,当即愿出一千块大洋,请署长费心通融、摆平,私了此事。

“唉,难呀!”关子还是要卖的,难色在王署长脸上短暂的停留,人情还是不能少要的。他说,“县长过问了此事……凭我老面子靠吧,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警署以证据不足,具保放人。

从县警察署大牢中放出,没想到来接他回家竟是上山为匪的弟弟贾鸣声。

“你在绺子,该知道那日胡子咋不抢咱们家?”路上贾今声问。

“哈哈,”贾鸣声拊掌大笑,说,“我就在那个绺子里当粮台,胡子讲究,从来不抢蛐蛐的财物。”

蛐蛐,是胡子的蛐蛐?贾今声激凌一下,脊背丝丝发凉。官府知晓这一秘密岂能饶过贾家?他一半委屈一半埋怨,说:“沾了你们不抢的光,差点让我蹲大狱,倒搭上一千块现大洋闹个取保候审,还莫不如让你们抢一下痛快,贪得无厌的王署长从此就要无休止地敲诈……”

“大哥,这年月哟!谁是官谁是匪长六只眼睛也看不明白,现今洮南镇守使吴大舌头当过胡子呢。我这次回来,就是劝说大哥的,起局吧!”

铤而走险,起局为匪,贾今声一时还难以接受。回到家中,积极筹措一千块大洋,因事先定好王署长亲自登门来取,吩咐家人备下酒席,好生招待客人。取保候审,并非无罪,今后用着署长的地方还多着呢。

完全出乎贾家人的预料,王署长收下一千块大洋,酒足饭饱之后,突然翻脸道:“贾今声,我们得到密报,近日你弟弟常常夜里回来,你们密谋……”他的话音刚落,随来的警察将贾今声捆绑起来,押着出屋未等上马,贾家四角炮台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王署长,”贾鸣声双手持枪道,“恭候你多时了!”言罢一弹出堂,王署长毙命马下,另几个警察旋即饮弹而亡。

月升中天,贾家大院火把通明。

在此之前,家中妇幼已被分散到外地亲戚家,屯中愿当胡子的几十人聚到贾家大院。

晓通匪道的贾鸣声主持起局仪式:一尊泥塑的达摩老祖神像前,数十个人随着贾鸣声三叩头,端起掺着自己手指血的血酒,对天盟誓道:

“拜过老祖拜四方,咱哥们今天就起局了……我要是横推立压,我不得好死。一枪打死,一炮轰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

拜罢达摩老祖,接着,祭拜武器,贾鸣声说:

“大炮好比一只船,打遍了河北打河南;梁子花子好比一只鸡,打遍了河东打河西。大家同心协力,绿林英雄讲义气……局红管亮,人强马壮。老哥哥,小弟弟,托福泰和!”

“托福泰和!”贾家大院一片祝福声。

按照起局的仪式程序,翻垛先生用掌中八卦来推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他振振有词道:

坎居一位是蓬休,

芮死神宫第二流。

更有冲伤居三震,

四巽辅杜总为头。

禽星死五心开六,

柱惊常从七兑游。

惟有任星居八艮,

九寻英景问离求。

“惊门开,西南方!”翻垛先生朗声说。

砰砰砰!贾鸣声朝惊门西南方连发三枪。顷刻间,鞭炮点燃,人们再次相互祝福。往下进行是报号,贾鸣声姓贾蔓子是天下响,就索性报号:天下响,贾今声也报了号……同其他刚起局的绺子一样,确定了绺子的四梁八柱。这个绺子的四梁是:通天梁(大柜)、托天梁(二柜)、转角梁(翻垛先生)、迎门梁(炮台)。八柱是:扫清柱(总催)、狠心柱(秧子房当家的)、佛门柱(水香)、白玉柱(马号)、青天柱(稽查)、通信柱(传号)、引全柱(粮台)、扶保柱(一是崽子、二是皮子),还设有九龙十八须……

轰轰烈烈规规矩矩挂柱仪式直到东方现出曙色才接近尾声,太阳大红的裸脸带着一种暧昧神情,复杂的目光投向这些即将成为胡子的庄稼汉们,一只藏在院外大榆树枝桠间的猫头鹰,怪叫两声飞过,没人去想它预示着什么。

大柜天下响按惯例用黑道的套话讲起了成立绺子的要义和要求:“弟兄们,我们起局开山,龙兄虎弟大家要同心协力,绺子要替天行道,杀富济贫,除赃官恶霸……有钱同花,有福同享,有马同骑!”

三十多年后,三江县志对这个绺子做了扼要地记载:宋船口富户贾今声、贾鸣声兄弟二人,被逼弃耕为匪,置枪百棵,马百匹,啸聚乡民百余,起局拉绺,确立山头报号:天下响。然,起局之夜,得此消息的驻军出击致使全绺夭折而殇。

故事26:凶年暴月

脆炸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子弹嗖嗖地飞,喊杀、怪叫声镂刻在苍凉的夜空里。

嘭!一颗燃烧弹在湍急的河里亮起片火光,被剿匪部队追得走投无路的胡子,扑通跳入河去,企图泅水到对岸逃命。呼啸的机关枪和汹涌的河水就对这些溃逃者的命运做出决定:无情地吞噬他们。

顷刻,茶色河面上漂浮一层尸体。曾经为非作歹十几年的张大下巴绺子,在这个皓月高悬的夜晚覆灭了。

也有极少数胡子侥幸逃脱,二柜平东洋便是其中一个,豕突狼奔中,他跳河即刻划拉到手一块炮弹炸飞木船的舢板,靠它游到对岸,踉踉跄跄扎进树林子,幸而剿匪部队没发现他,跑呀跑,朝树林深处钻。

不久,散发血腥的河流,被血浆抹糊寒光的骑兵战刀远远抛在身后,林间空气寒冷、潮湿,树干支撑着摇晃的身躯,喘息,充斥耳鼓的恐怖的厮杀声渐息,战栗驱出心底,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脚、腿、胳膊多处便有了痛觉,直到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丝无挂。

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一刹那间,事先没一点迹象,同往常一样,小河汊子的匪巢夜里有固定的岗哨和流动岗哨,因此都放心脱衣大睡,睡梦中被端了老窝,仓皇逃命中没来得及穿上裤子,手枪、马都丢下。他凄楚地自语道:

“完啦,绺子灭啦。”

星光已经暗淡下去,树梢在渐亮的天色里醒来,舒展着筋骨——微微摇曳。平东洋很清楚自己处境,单枪匹马,确切说身无寸铁,更难堪的是赤身裸体,因此在树林不能久留。他折把带叶子的柳枝左缠右拧,捆绑成个罗圈样的东西,胡乱地遮住男人的隐秘处。

林带蛇一样在荒坨间缠了缠、盘了盘,没有多长和多宽,他沿着蛇道闯出树林,脚下是一道陡陡的坨壁,往前看坨洼处矗着黑黝黝几座土房。这么快地遇到屯子令他兴奋不已,屯落对于杀人越货的胡子就是家,来去自由,拿啥用啥随便,进屯就意味着走出窘境。

屯头两间土房仍在沉睡,半人高土围墙,挺紧称的小院儿。平东洋走太空步一样移近外屋门,顺门缝伸进手去摸,半天未找到门闩,却触到根顶门的圆木头。他窃喜道:“妈的,爷爷我真有命!”

关东农村使用顶门杠夜里顶门的是寡妇人家。

“谁,你是?”黑屋黑暗中,女人手持剪子,对突然钻进屋的人影喝道。

“大嫂莫怕,遇劫道的把我的衣服扒光了,求你给件衣服穿。”二柜平东洋手里没枪没刀就豪横不起来,于是撒谎,编造出让人同情可怜的情节。

“我老爷们死时衣服都烧了,你走吧!”

“能穿就中……”

箱柜响动,胡乱翻腾,一套女人气味极浓的衣服扔过来。他往身上套,女人的勉腰裤14太肥,觉得裤裆里空荡荡,立马想到这女人屁股一定很大,由此推断很白很胖……淫邪的念头顿生,他朝女人凑过去。

“滚!”

“听话语声,你岁数不大,一个人睡被窝多空!”平东洋死皮赖脸,向女人扑去。

那把剪刀刺过来,被他钳住夺下扔到炕沿下,趁势搂住女人,毛茸茸嘴巴牛犊子吃奶似地拱她的奶子、脖子,哼起淫调儿:

二人协手欲作为,

含羞带笑把灯吹。

银针刺透透花镜,

不敢高声直皱眉……

那女人力气满大,挣扎腾出只手实实在在扇了平东洋一个嘴巴,很响。他一仄楞,双眼冒金星,差点栽倒。他被激怒了,凶狠地喊:“我是胡子,不老实叫爷爷干,就杀了你。”

胡子?听到这两个字她心一哆嗦,腿打颤险些瘫倒,眼前立刻浮现上次胡子进屯那一幕:刘老尿子刚过门的小媳妇不肯就范,结果太惨啦!胡子扒光她的衣服绑在歪脖树上示众,大柜用两块银元干她一次的悬赏,四十多个胡子配马一样轮奸她,那鲜血、污物顺着雪白大腿流淌的情景,皮冻一样凝在记忆里。

“脱裤子,赶快脱!”二柜平东洋声音有些凶横。

脱!男人猴急地催促逼迫如锥子猛扎猛戳她的心,一个来自遥远的令她恶心的声音,勾起深埋心底里的悲酸往事回想,十多年前,她十三岁时爹娘为还债,把花骨朵儿似的小姑娘折成大洋五十四块,抵债给地主王大眼的傻儿子做童养媳。这对死拉硬扯到一起的鸳鸯,她羽毛越长越美丽;他越长越抽抽,一个棺材瓤子。圆房两个多月,傻子晚上睡觉竟没脱过衣服。她除了用眼泪浸润悲苦命运的坎坷外,还能做什么?

一天夜里,王大眼趁傻子到亲戚家串门,公爹扯下正人君子的面皮,站在她面前是一个色迷迷、半头白发赤身裸体的公动物,他说:“傻子对不住你,可他是我们王家唯一打种的……你得给我们王家留个后……”

“爹?”公爹要替自己儿子给王家留根儿,她像见到一只饿红眼的狼,吓得双腿抽筋,木雕在插门的声响里。

“脱!”丧尽天良的王大眼上前搂住儿媳的腰部,干瘦的爪子把应属于他儿子的东西都夺过来。

或许苍天有眼,惩罚了这个世人唾骂的扒灰老家伙。霍然一声狗叫,惊吓欲出的污物蛇一样缩回,乡下人称为“回马毒”,王大眼口吐鲜血死在儿媳身上。

丑事不胫而走,铺天盖地指指戳戳道:“王大眼扒灰,那玩意没射出,堵死啦。”

“说不定是小臊狐狸使的坏呢!”

……

她把羞辱化作恨,勒死傻丈夫逃离故乡,落脚荒僻的小河沿村,隐姓埋名……多次孤灯冷清的夜晚,时而搂紧枕头,时而揉搓自己胸脯子咬牙切齿地恨男人、恨王大眼、恨傻子、恨亲爹……唯有一个英俊的奇%^书*(网!&*收集整理小男孩子她不恨,投入地想他,稚嫩的脸蛋和常挂在鼻尖上那滴亮亮的鼻涕——小弟二榔头。来接她的王家毛驴被主人拴在窗外,它当当踢着槽帮子,在家最后一个夜晚,她最留恋和割舍不了的是一直睡在她被窝里的小弟,她搂紧他,告诉他明天她去王大眼家。

“姐,我和你去,咱俩好睡一个被窝。”二榔头央求道。

“姐是给人家当媳妇,咋带你呀?”

“在家玩多好,当啥媳妇?”二榔头才八岁小脑袋瓜咋也想不明白做媳妇干啥?

“找汉子!”她只能用娘告诉她的话来回答,娘说做媳妇就是到男人家去住,做饭喂猪生孩子,也说了她一时还难懂的圆房、同房一类的话。

“姐!”二榔头一骨碌爬起来,褪下小红裤衩,手拽嫩嫩的阳物,很骄傲地说,“爹说长它就是汉子……”

“你,真虎!”她被小弟孩子行为弄得啼笑皆非,她把他那长着颗黑痣的小鸡鸡送回裤裆里,提上裤衩拉回被窝,说,“听姐话,往后可别当着人面掏出这玩意,小鸡要生气的。”

懂得圆房真正含意两年后他们才圆的房,那夜她剥蒜皮一样把贴身小褂自己动手扒了,光光的蒜瓣躁动在麻花被里,脸一阵阵发烧发烫,感到某些部位空荡得很,渴望充填。盼丈夫也像当年小弟那样掏,掏……然而,傻子只嘿嘿朝她莫名其妙地笑笑,合衣独睡鼾声到天亮。

“脱,还他妈的磨蹭什么?”胡子二柜平东洋嚷着,迫不及待。

男人的胁迫使她蓦然清醒,先前剪子落地的声音很沉闷,她断定掉在炕沿下一只鞋窠儿里,一道灵光在她心头闪过。她说:“身子不大干净,我下炕找条手巾擦擦。”

“破大盆还捧个住!”平东洋没法再直截了当,耐着性子等待。

她先摸到那把剪子后,端起烟笸箩,将满满一笸箩旱烟扣在平东洋眼睛上,辣得他嗷嗷叫,骂道:“臊娘们,爷爷今个儿整死你!”

张开的剪子两刃锋利,她朝二柜平东洋猛扎猛刺猛捅猛戳,像是重复公爹王大眼在她身上的动作,很快,赤光光身子便僵直炕上。

扯掉窗帘,她想把尸体裹好弄出屋,拖到房后壕沟埋了,翻动尸体时她手停目凝,扎透窗纸射进的一缕霞光,晃照得阳物上那颗黑痣特别醒目真切……

时隔数年,小河沿村人拆除寡妇家土房,在炕洞里发现一堆熏黑的人骨,引起人们种种猜测,归终没人说清楚骨头是寡妇的什么人。因为,寡妇和那个年代的人都已不在世上了。?《玩命》I卷

作者:徐大辉

过年放鞭赶鬼跑,

胡子典鞭请鬼到。

——关东歌谣

故事27:八爷

八爷孤身一人到死没娶女人也没后人,宗族后辈根据他的遗愿土葬在远离村落的月盟坨子。其实我们有块栽满白榆的祖坟茔地,埋着几辈人,八爷辈分高,又人老而终,完全有资格入祖坟地的,可以挨着已故的同胞兄们——我的祖父、二祖父、四祖父坟边安息。

“可他老人家坚决不肯,不答应就不咽气,眼也不闭。”爹说,他见我仍然对八爷非要把他死后埋在月盟坨子的索解,私塾先生的作派就表现得充分,文绉绉道:“狐死首丘,狐死首丘也。”

八爷并非排行老八,一奶同胞亲哥兄弟四人。(老八是当胡子时按绺子四梁八柱排列的)。因当了多年的粮台,加之那绺子八柱中年龄他最小,大当家的叫他八弟,众胡子就称他八爷,直至他升到大柜位置,索性报号:黑八爷。生着荞麦皮颜色黑皮肤,也名符其实。

绿林响马既定俗成的规矩很严,各个绺子都有自己活动的范围——地盘,或者区域,八爷的地盘是柳条镇四周边缘几十个村屯。镇内驻扎关东军一个供给军需的骆驼队,处于安全考虑,清除镇郊隐患而实行“集家归屯”,一夜之间环城靠镇的村屯取消或合并,八爷活动的区域人烟几乎断绝,绺子人嚼马喂无处着落。胯下有马,手上有枪,八爷胆子就膨大,盯上了柳条镇,所需的商埠古镇样样都有,买卖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狠命抢一家伙可够享用数月。

夜晚,化装成赶集庄稼汉的八爷带上五个精干的胡子,离开老巢月盟坨子,趁夜色漆黑钻进柳条镇,这次目标主要是弄鞋。

镇上鞋店四五家,八爷选择深巷中的“足下福”鞋店,越墙潜入后院,把胖墩墩的老板从被窝拽出来,利刃逼他打开店铺门,胡子装了两麻袋鞋。八爷也有一点疏忽,店小二房里幔帐杆悬吊的艾蒿绳火燃着床铺却空着,人不知去向。因此,在八爷即要扛着麻袋离去时,数十支枪对准他们,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八爷说:

“黑八爷,马高镫短对兄弟说一声嘛,何必冒此大险。”

“里码人(自己人),”八爷命令随来的胡子收起枪,走到镇自卫团团长钟花善面前抱拳施礼,说,“钟团座,兄弟来得匆忙未到府上拜访,多有得罪。”

“哪里,哪里。”钟花善表情无恶意,客客气气如同老朋友见面。他原是镇警察所一名普通警察,被八爷绺子绑了票,吝啬鬼爹不肯出五百块大洋赎他。请进的“财神(票)”勒索的目的没达到,怎能轻易地放走他。负责看管他的八爷,见他被折磨得脱了相走了人样,甚是可怜,常常偷偷塞给他一些好东西吃。在一次绺子遭日军讨伐时,慌乱之中八爷割断捆绑钟花善的绳子放走他……救命之恩钟花善没忘,总想找个机会报答报答黑八爷。先前店小二慌忙报告强盗打劫鞋店,说领头的是黑大个儿,左撇子使枪,说话嗓门很大,他断定是黑八爷贸然进城。因此,只带十几个亲信前来。

“那年你放兄弟一马,才有今天这般光景。”钟花善说,“黑八爷,方便的话就带弟兄们到我那儿喝几盅,明早送你们安全出城。”

“多谢啦,我和家里的弟兄们有约在先,今晚如不能归来说明出了事,他们便来攻城救我……”八爷没说实话,尽管他相信钟花善的挽留是真心实意,与官府——天敌的交往中八爷警惕性历来很高,小心翼翼。他唯恐出现其它变故,自卫团保护城镇治安的职责中就有清剿胡子这一条。他告辞道:“日后再来拜谢钟团长吧。”

“放他们出城!”钟花善团长下了命令。待背着麻袋的身影消失在夜幕笼罩下的街巷,他把鞋店老板叫到一边耳语一阵,最后说,“今年你们给自卫团的保安费就全免啦。”

那个年代很多事情难合情合理,关东军给养运输骆驼队队长福田因黑八爷绺子活动猖獗,多次训斥钟花善自卫团剿匪不利,嚷叫要撤他的职。可是钟花善心里的小九九福田不知,八爷也蒙在鼓里,随后发生的事情八爷觉着神兮兮地有点怪。

一天深夜,钟花善连个警卫人员都没带,翻坨过岗顶着小雨拉荒走了几十里路,到月盟坨子找八爷,请求八爷派几个胡子进城绑警察分所长隽成家人的票,老的少的都行,并提供了隽所长家的详细情况——住址、人员、防范等等。

“你插扦?缺钱花?”八爷迷惑,问。

“事成之后我倒要赏你们些弹药。”钟花善没说破绑票的真正目的,但一再表明绝不与之分赃得份子。在八爷答应去绑票时,钟花善一脸恶魔一样的审慎神色,说,“一定在农历七月二十日去,那天我们自卫团和警察队护送福田骆驼队去省城,押运一批军用物资。”

“那就在七月二十日晚上。”八爷定下绑票时间。

绑票许多细节钟花善都给想好了,八爷按他周密计划行动。在确定的日子里绑来警察隽所长的儿子,赎票的条件苛刻:十支日式三八大盖步枪、二十枚手榴弹及五百发子弹。

救子心切,隽所长破釜沉舟,偷出警察所库存武器去赎儿子,事儿办成后携儿潜逃时被自卫团抓获,福田队长砍了隽所长的头,对破获此案的钟花善大加赞赏,并把警察所置于自卫团管辖之下,这样钟花善权力就大了。八爷也得到实惠,绑票勒索得手,还得到钟花善团长暗赏的现大洋和两棵崭新的德国造老筒子枪。

接下去,八爷又一次按钟花善的授意去抢劫柳条镇商会程会长的火磨坊、皮货行、珠宝首饰店,绑架年老体弱的程会长,强迫他家出二十万块大洋赎人。在此钟花善出资买下了程会长的大部产业后,程家才凑足现金将程会长赎回。几辈人辛勤创下的家业,顷刻间被胡子劫掠勒索净光,程会长掉了几天老泪,携带家眷离开柳条镇打算回山东老家。临走,他一双怅然目光瞥向镇府悬挂的伪满洲国旗,旗帜在黯然的天光下,灵头幡一样飘,怆然地说:“天黑地暗,警匪一家。”

与瞬息间败落为穷光蛋程会长同时醒悟的是八爷,心里犯嘀咕:“钟花善借我的手……下一个目标是绑镇长吗?”

连续几年里;日本关东军多次对黑八爷绺子进行清剿;因钟花善每每暗中派人通风报信,八爷便一次次逃脱。恼羞成怒的福田语调愤怒地把关东军宪兵队司令部一道密令传达给钟花善:限半月之内捕获匪首黑八爷。

“抓不到黑八爷,”福田被狗咬了似的连喊带叫道,“你的团长、商会会长统统的别干啦。”

“队长阁下息怒。”钟花善很有把握地说,“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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