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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殇·倾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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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梦都卖给了韩流神。”

她的梦?萧史苦笑了一下,为了之前一个荒谬的梦,就将余生的梦想都抛舍掉——弄玉的做法,是不是太天真莽撞了呢?何况,真的就是为了自己?

“神镜在殿后,快过来吧。”太华长公主打断了萧史的沉思,引着他走进大殿后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面铜镜端正地悬挂在房间的墙壁上,看上去跟普通的镜子并没有两样,甚至连镜子中太华长公主的脸,也和真实的面貌没有什么区别。

“这证明我终会修炼到长生不老的境界。”太华长公主快乐地欣赏着自己镜中的容貌,“你快站过来吧。”

萧史冷笑了一下,跨上一步,站在了镜前。

“这样安排,倒也合情合理。”太华长公主盯着镜子,像看完一出傩戏后那样评论着。

萧史没有搭腔,心却沉了下去——这就是他逃不掉的命吗?不,他不信!天意,不过是五方天帝的意愿,既然父亲都敢挑战他们,他又凭什么要屈从于命运?

然而从此以后,他再也忘不掉镜子里映出的影像:那是一枝沾满鲜血的洞箫,弄玉的洞箫。

“知道弄玉在镜子前照出了什么吗?”太华长公主事不关己地笑道,“居然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用这面镜子照了好多人,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奇怪的现象呢……唉,王孙,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黑黢黢的凤台上,雪白的帏幕如同云朵,把长裙翩翩的公主衬托得恍如精灵。萧史站在醴泉边,背靠一株梧桐树仰望上去,可以看见那个女孩焦急的身影。

既然确定了她是杀他的工具,他自然不会冒险带她去游什么天池。不过她既然急切切地要定在今晚,肯定有什么早已设定的缘由。想到这里,萧史冷笑了一下。既然当初选择了在太极殿冲上去,现在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唤出蛰伏在泉水中的冰龙,萧史吩咐道:“去天池。”

冰龙摇晃着脑袋朝凤台上望去,似乎奇怪萧史为什么不招呼弄玉一起,萧史却抓住它的角掰向东北方:“快走!”

月光下,一道清淡的光影划过了天边,心慌意乱的弄玉只以为瞥见了一颗流星。


第五章 窥日

天池离北维山不太远,不过萧史却从没有来过。从天空中望下去,夜色中的天池如同一块晶莹的琉璃镜,在四周白雪皑皑的群山环抱中,散发着诱人陷入的蓝色光芒。

冰龙在天池上空盘旋了几圈,一切都平静如画。“看来是我多心了,回去吧。”萧史叹了一口气,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还是不愿意相信,那纯洁的表情之后,隐藏的只是一个个无法预料的阴谋。

然而还没等到冰龙调头,天池底部忽然发出了沉闷的轰响。一串串气泡争先恐后地从水下冒出,溅起无数水花四处散溢,霎时之间,整片池水仿佛被从底部烧开,蒸腾起巨大的白色烟柱,将四周的空气熏得潮湿温热。

冰龙诞生不久,对一切新事物都怀着孩子般的好奇心,此刻也看得有些发呆,不由自主靠得更近了些。

“快跑!”萧史焦急地大叫,使劲拍着龙头让它转向。

已经来不及了。一条条火蛇从干涸的池底游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向四周的森林和群山蔓延。白色的森林一瞬间便消失在红得发亮的蛇阵中,连一点残骸也无法留下。无数灼热燃烧的火球从池底的裂缝中飞出,冲上天幕,又雨点一般洒落下来,闪亮纵横的轨迹交织成一张绵密而致命的网。

冰龙驮着萧史,在满天飞落的火球中夺路奔逃。可它冰铸的身体,已渐渐无法抵御燃烧的空气,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高度也越来越低,眼看就会被后面奔流而来的火蛇吞没。

不出所料。

萧史自嘲地笑了起来,躲在弄玉公主无邪笑容后的,果然是预谋以久的陷阱,偏偏自己还送上门来试图抓住那个微弱的希望!感觉得到身后灼热的岩浆已越来越近,萧史干脆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待着灰飞烟灭的瞬间。

“我来救你!”一声熟悉的呼喊,清凉的感觉兜头罩了下来。萧史睁开眼,发现自己连带冰龙都被一件硕大的雪白织物所笼罩,肆虐的火蛇已被完全隔绝在身外。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原本已经虚弱的冰龙精神一震,透过眼前细密的孔隙,想也不想地尾随着前面一条俊逸超拔的龙影飞去。

热浪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前面是一片静谧的白色森林,玉树琼枝在蓝色的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叮咚声,仿佛很久以前,蔚云宫屋檐下无风自动的串串金铃。

“安全了。”笑声从前面传过来,笼罩了全身的雪白织物也被掀开,萧史和冰龙眼前一亮,面前已站着一个窈窕的女子。

“王孙,今天来玩可不是时候啊。”那女子笑盈盈地道。

“龙姨……”萧史掩不住满面的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很久了。”龙女有些落寞地笑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仿佛触动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两个人突然一时找不到话说,沉默地站了一会,萧史开口道:“救我的是什么宝贝?”

“这是霰衣,上面一粒粒的冰霰都是我父王用灵力凝结而成,可以阻挡三界火焰。”龙女抖抖手臂上一袭冰晶闪烁的雪白披风,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父王知道我住的这个天池每百年都会烧干一次,专门赐它给我防身的。”

“原来如此。”萧史随口答道,心中却是一动。

“王孙,到底是谁要害你,偏偏在今天骗你到这里来?”龙女关心地问。

萧史无所谓地笑了笑:“管他是谁?我还巴不得化了这个身体,只剩孤魂还自由些。”

“可你现在的法力还不够回归原来的躯壳啊。”龙女急道,“千万别做傻事。”

萧史默然不语。他不知已花费过多少时间去挖掘冰封在从极渊万年玄冰下的身体,却如精卫填海,看不到尽头。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龙女有些歉然地安慰着,“作为你父亲的故交,我也没能照顾你……”

萧史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些年的恐惧、焦虑和孤独,岂是“不如意”三个字所能囊括的?

“王孙,”龙女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他们在盼着你死。我想提醒你,如果你能心静如水,你就不再有弱点。当年你父亲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太爱你。”

“我知道。”萧史咯喳折下一根树枝,让它在自己颤抖的手指中变成了碎片,“是我的谎言伤透了他的心。”

回到咸阳的时候,萧史看见了蜷缩在承露台上的小小身影,那样单薄,让他有些怜惜,又有些怨恨。

“萧史——”弄玉睡意顿消,不满地责怪着,“你现在才来啊?”

“我从天池回来了,你很失望吧。”萧史遣走了冰龙,远远地停在梧桐树梢。

“你已经去过了?”弄玉吃了一惊,立时就想发火。她在这里又冷又困地等了大半个晚上,他居然不打个招呼就把她甩一边了?

“不要再装傻了。”萧史轻轻一点,飘落到弄玉面前,“对于我,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弄玉用冰凉的手指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压下怒气道,“我问了姑婆婆,她说你是南方天帝的孙子,属火命的。”

“没有了?”他看着她闪烁的目光,追问着。

“没有了。”弄玉挑衅地一笑,移开了眼光。

她确实在隐瞒着什么。萧史想,一种无助的悲凉渐渐侵袭了他——他早该料得到的,却为什么仍要徒劳地问她?

“萧史……”弄玉有些委屈地问,“你既然知道了是我帮助你逃出来,为什么对我还是这么……这么……冷淡?”

“怪我没有感谢你吗?”萧史敷衍着答道。

“我原本以为,让你离开那个寒冷的地方你就会快乐起来,可是我错了。”弄玉的手指扭动着衣带,“萧史,我真的很想帮助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心过一个人……”

“因为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么?”萧史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的!”弄玉猛地抬起头来,“因为——我发现自己‘能够’帮助你,这一点让我快乐极了!从小宫里所有的人都对我爱若珍宝,关爱备至,可我却知道那仅仅是溺爱而不是尊重。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就像父王宠爱的那只小狗一样,可爱却又无用,所以大家才会对我一切任性的举动一笑了之。直到我用自己的梦去换得了你的自由,我才发现自己也是有用的,也可以成为别人生活中重要的角色……这个发现让我陡然感到了自己的价值,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发起光来,这就更使我想让你快乐起来,哪怕付出我的一切……”

“你付出的一切,我最终会偿还。”即使对这番话仍有疑问,萧史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然而方才在天池所遭遇的不测却蓦地如同阴云笼罩过来,让他立时缄口不语。

“那我要你现在就开始还。”萧史的话让弄玉一阵惊喜,语气中稍稍有一点撒娇的意味,“你不带我去天池,就带我去看太阳吧。这次一定要答应我,否则……”——否则,我会继续在一个个无梦的夜晚枯坐到天明,只为回想你额前的一丝乱发,衣上的一个褶皱。

否则——威胁么?萧史迷惑地看着面前情深款款的少女,沉默了一会终于道:“我答应你。”侧过头,栏杆外梧桐树的枝叶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眼中,仿佛一条条绝望挣扎的枯臂。可是,网已经越收越紧了。

西北,天穆之野,高二千仞。

白衣的神人膝头放着一张锦瑟,叮咚的天籁之音从他修长灵活的十指下汩汩流出,如同清风流遍了万仞虚空。几头麒麟跪伏在他的身边,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摔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不错,此处若加上鼙鼓,定会更加美妙!”白衣神人一拍脑门,高兴地叫道:“再来一次,声音更响亮一些!”

“摔得再响一些,就要出龙命了。”萧史从晕乎乎的冰龙身上下来,笑着走上高台,“夏开,你奏你的《九招》,却听得我的坐骑连飞都忘了,有机会一定要弹劾你谋财害命。”

“王孙!”夏开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笑意盎然的萧史,猛地推开锦瑟站了起来,“你出来了?天帝终于放了你么?”

“天帝又没说不准我出来。”萧史笑道,“我出来逛逛难道不行么?”

“难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夏开吓了一跳,伸手便来抓萧史的手臂,“快到我那里躲一躲,咱们商议一下怎样求天帝宽恕。”

“你紧张什么?”萧史灵巧地绕开了一步,径直把夏开的锦瑟搬过来,拂了几下,“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说吧,我一定尽我所能——除了,借避火珠。”夏开似乎料到了萧史的用意,有些羞惭地垂下了眼。

“放心,避火珠是少昊的宝贝,我当然不会害你受罚。”萧史的眼中闪过一丝揶揄,“以前你还是凡人的时候,居然不怕天谴窃取了仙乐《九辩》和《九歌》,可如今成了神,倒比任何神人都谨小慎微了。”

“王孙,请你不要再说了……”夏开沉闷地说,“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是啊,我也不想提以前的事。”萧史住了口,只是专心地弹拨起身前的锦瑟,却凌乱得不成曲调。

“王孙,你要骂我胆小就骂好了。”夏开脸色有些发白,“拜托别再糟蹋我的瑟了,你除了吹箫,其他乐器都没天赋。”

“好啊,我没骂你,你倒先骂我了。”萧史笑了笑,终于转入正题,“我最近收了个吹箫的小女徒,她说想见识一下羲和的金龙,你能不能带她飞一趟?”

“太阳神羲和不是你们家的人嘛,为什么还来找我?”夏开脱口说道,却蓦地想起了什么,讪讪地住了口。

“我如今什么情况,你还不明白?”萧史苦笑着又勾弄起锦瑟的弦,呕哑嘲咋,“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可以去向谁求助。”

“这个徒弟对你而言很重要吧?否则这么骄傲的王孙怎么会来向我求助?”夏开半开玩笑地道。

“我……不知道。”萧史拨着弦,倒似把自己的心思拨得更乱了,“我一直怀疑她是天帝借来谋害我的工具,所以请你帮我试探一下。”是的,就是这个原因。萧史暗暗舒了一口气,否则他何必想方设法要完成弄玉的心愿?

“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是不是你太多疑了?”夏开探究地盯着萧史。

“如果你像我一样顶着这具蜡制的躯壳,永远躲避着一切火源和阳光,永远不知道厄运在哪一天降临,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了。”萧史淡淡的苦笑中满是无奈。

“我答应你就是。”夏开一把摁住了萧史的手,清明的眼睛中是了然的同情,然而那话语却是玩笑一般,“否则我的瑟就毁在你手上了。”

彩虹跨过天穹,一端搭在天边,一端落在了凤台。万头攒动中,咸阳城的百姓看见一个浑身雪白的神人沿着虹桥走上了弄玉公主的承露台。

“又来一个!”锦明夫人着急地嘟哝着,“到底要把公主嫁给哪一个啊?”

萧史静静地站在凤台底部,靠着冰凉的青铜砥柱,把身体藏在浓重的阴影里。他抬头看见夏开正搀扶着兴奋万状的弄玉公主,一步一步地踏上彩虹,走入高空。

“我们现在要从这虹桥上跳下去,你别怕。”萧史听见夏开关切地提醒弄玉。

“我什么都不怕。”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纯真的张扬的笑声传到萧史耳中,竟有一种恍惚的熟悉,似乎多年以前,有人也曾经在蔚云宫的长廊里笑得如此单纯。

下一个瞬间,夏开拉住弄玉的手,纵身跃下虹桥,漂浮在云层间,衣袂飘举,超逸无双。他们向着太阳飞去,雪白的衣服闪烁着金光,像变幻的云朵,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无法看见。

萧史闭上了眼睛,仍然有五彩的光斑在眼前不停晃动,分明是龙车上羲和望着自己哀悯的神情。他吸一口气,整个人没入凤台下的醴泉水中,只有这片刻的清凉,可以缓解他心中咬啮般的痛楚。

“萧史——”弄玉的声音遥远而清晰地传过来,带着畅快的笑声,“我看见羲和的龙车了,好壮观啊……”

水中的萧史慢慢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自己的眉心。明知道徒劳无功,他还是忍不住想割去这个禁锢住自己魂魄的封印。只有脱离这个蜡制的软弱的躯体,他才可以活得不像四处躲避阳光和火源的鼹鼠,才可以不在夜晚的时候避开蜡烛的光亮,独自躲进黑寂的冰窖。

一下,两下……血从水中游蛇一般扩散开来,可是挣扎的魂魄还是冲不开天帝法力的禁制。

“萧史,你看得见我吗?”

“萧史,你也来啊……”

“萧史……”

弄玉的声音,依然穿透层层云雾,清晰地钻进来。如同一枝枝利箭,刺穿萧史一贯坚硬的面具,扎进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哗啦一声,萧史湿淋淋地钻出了醴泉。他一把拽出盘踞在泉眼里的冰龙,强行掰直它的躯干,在它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还不回从极渊,躲在这里偷看什么?”

两粒水珠从冰龙的眼眶中滴下来。


第六章 圈套

“王孙,公主玩得很高兴……”

“王孙,公主的箫吹得也很好……”

“王孙……拜托不要再摧残我的椎钟了……”

“有话就直说。”萧史又重重地在椎钟上敲下一记,寒气森然地道。此刻,他身边已堆满了各种弄坏的乐器,断弦裂板,仿佛控诉着自己的无辜命运。

“你这个人就喜欢破坏……”夏开蓦地见到萧史刀痕宛然的眉心,不忍再说下去,转开了话题,“西帝那里还缺一个司箫的女仙,你说可不可以让弄玉公主……”他偷眼打量着萧史,吞吞吐吐。

“我又不是她什么人,干嘛问我?”萧史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可问一问总好些。”夏开递了一枝排箫到萧史手上,“你要是心里还难受,就砸吧。”

“我有什么好难受的?”萧史掩饰地反驳着,一手接过排箫,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夏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娶弄玉吧。”

夏开雪白的面颊刹那间变得通红:“别胡说。我这种没趣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看看,招了不是?”萧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乐痴夏开终于动心了,看来我徒弟真是有本事啊,哈哈……”

夏开静静地看着萧史,忽然对他毫无来由的大笑心生悱恻:“王孙,不要笑了……我是喜欢公主,但……我不想和你争。”

“谁跟你争了?”萧史啪地捏碎了手中排箫上的一枝竹管,急切地分辩道,“我哪有心思跟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纠缠?”

“是,弄玉公主是很天真,但这种天真不正是神界里寻求不到的吗?”夏开真挚地看着萧史,“王孙,虽然我和公主相处不久,但我相信她绝对不存在任何害你的念头,你就不要怀疑她了。”

“即使她不是有意,可她已成为了天帝手中的棋子。”神镜中那枝沾满血迹的洞箫又浮现在萧史面前,让他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夏开,如果你经历过我绵延了这么多年的恐惧,你也会无法避免地对周围所有人产生怀疑。我知道天帝们仍然能够觉察到我内心的怨愤,他们最终不会放任我如此自由,我根本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会遭受怎样的厄运。我现在多怀疑一些,就多保护自己一分,这种状态,跟草原上躲避恶狼的狡兔是一样的……”

“王孙,这么多年,你心中的怨愤还是无法平息吗?”夏开鼓了十二分的勇气,终于把一直盘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可听起来还是怯生生的,“你父亲当年确实……天地自有规则……”

“我知道他疯了,”萧史忽然仰天一笑,眼光直望进九重天上的宫阙,“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去‘死谏’!可我,没有他那样心忧天下的愚忠,我只是希望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世上,至少不会有人逼迫我去残害自己的至亲,至少我不会畏惧火源和阳光!可正因为不能奉献完全的驯服,天帝们才对我的存在耿耿于怀,让我在睡梦中都会为自己又平安过了一天而庆幸。也许你会笑话我的恐惧是无端的臆想,可既然我已无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恐惧,我只好想办法破坏掉造成这种恐惧的根源,总有一天,我要神界的宫殿都化为齑粉!”

“王孙,王孙!”夏开情急之下想要掩住萧史的嘴,“这些话可不是乱说的!”

“其实我不应该害怕,不是么?”萧史冷笑着凝望进虚空,“如果一个人已经再没有什么可失去,他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

“可是,你现在还有弄玉公主……”夏开望着这个周身都散发着桀骜气息的青年,忍不住提醒道,“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对你的真心,不要因为你自己的怀疑而亲手将这份最后的珍宝毁灭。”

“但愿吧。”萧史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站起来召唤着冰龙,“夏开,我会记得你的话的,我也希望自己的怀疑不过是个错误。你看,我现在不就是赶回去教那个小丫头吹箫吗?”

冰龙径直飞向了咸阳城西的凤台,还在半空,萧史就看见弄玉兴冲冲地从屋里跑上了承露台,高兴地仰起脸等他落下。她今天换了一件全新的衣服,非绸非麻,连随侍的锦明夫人,也穿着同样的质地。

虽然奇怪一向喜欢在枫林学箫的公主今天例外地约在凤台,萧史却并没有多余的话。遣去冰龙,萧史进屋坐下,取过一枝箫便道:“开始吧。”

“嗯。”弄玉忽然一下子有些忸怩,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手里的神箫,低着头似笑非笑。

“公主如果不舒服,我就先告辞了。”萧史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却破天荒地让弄玉听出了些微的关心。

“哦,没有。”弄玉倏地抬起头笑道,“我只是……”

萧史垂下眼,没有听她说下去,只是伸手按住箫孔,用箫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

弄玉眼前一亮,原本微微泛红的面颊此刻更加闪动出醉人的光彩。那是她在此生最后一个梦中听过的熟悉旋律,后来,只为了这几句誓言般的曲调,她押上了毕生的梦想。可是这一切,面前这个人却不知是否明白。

“萧史,昨天父王问我了,是要嫁给你,还是夏开。”弄玉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声音却细若蚊鸣。以往他和她就像站在悬崖上,她不动,他也不动,然而她进一步,他就会相应地退去。如今已退到了崖边,终于要逼着他问一问了。

“哦。”萧史停下,翻开了一卷曲谱。虽不抬头,声音却别样地温和起来,听在弄玉耳中,倒像一望无际的北维冰原都春意融融地冒出了青草:“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自然答应你。”弄玉紧张起来,手指颤抖地卷着垂下的帏幕。

“真是好孩子。”萧史像哄小女孩一样笑着,“那么就答应我,同意嫁给夏开。”

“你说什么?”弄玉顶了一头雾水,茫然地大睁着眼,把暗藏了许久的秘密脱口道出,“从一开始姑婆婆就说,你会喜欢我的!”

“你听我说完——”萧史认真地道,“你假装同意嫁给他,跟他回到昆仑山去,然后帮我偷一样东西——避火珠。”萧史笑着看她,“有了避火珠,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跟你在一起了。”

“萧史……”弄玉呆呆地问道,“可夏开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可是他太胆怯,不肯帮我。”萧史有些颓然地解释着,“我花这么多时间教你吹箫,就是想凭这一点打动那个乐痴夏开,让你能混进昆仑山。”

神箫从弄玉手中滑落下去,撞击到铜铸的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打碎了她最后坚守的残梦。秦国的小公主苦笑了一下:“原来你也只是在利用我。”

“一开始或许是吧。”萧史的神情已然有些热切,“可现在不是了!弄玉,你答应帮我,好吗?”

“现在不是了!萧史,这是真的吗?”意外的惊喜平复了弄玉所有的不满,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女孩拼命地点着头,“只要能和你自由自在地在一起,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夏开来提亲。”萧史站起来,“等事成之后,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好啊。”弄玉满面喜色地回答,看着萧史举步往门外走去,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大声唤道。“萧史,你等等!”

“嗯?”萧史奇怪地回头,却立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带着炙人肺腑的窒息。萧史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伸手一摸墙壁,忽然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上来以后,就有人堵住了醴泉,点燃了凤台下的火堆。”不等弄玉答话,锦明夫人已从隔壁走进来说道。

“为什么?”铜铸的屋宇中热气已经越来越盛,但萧史却不动,盯着弄玉问道。揪心的痛楚压得他几乎站立不住——是她骗他来的!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没有错,偏他还一如既往地钻进这个圈套!偏他还放弃了所有的戒备,向她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心思!

锦明夫人饶有兴趣地絮叨起来:“丞相申岳说你是妖邪,上次吹箫引来的不是凤凰,却是什么‘翳鸟’,是北海的冤魂所化。丞相还说他求了神谕,火一烤你就会现出原形……”

“你闭嘴!”弄玉忽然凶恶地朝锦明夫人大吼一声,转向一旁呆立的萧史大声道,“我自然是不信申岳的胡说八道,可父亲说,只要验证了你的神人身份,就同意我嫁给你……萧史,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萧史并不答话,冷冷一笑,转身去推发烫的铜门,同时心中默默地召唤着冰龙。可是,大门居然被焊死了!一扇又一扇地推着窗户,萧史额头上已不断滚下汗珠,在烧灼的热浪下,他残留的一点法力也已灰飞烟灭!

“不要白忙活啦。”锦明夫人走上来劝道,“只要一会儿你安然无恙地出去,就能顺顺当当地当上驸马,受点热也是值得的。”

萧史背对着她们,没有开口,心中居然不再愤怒,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哀。空荡荡的衣服随着他散乱的长发在热浪中晃动,仿佛套在木棍上。

“萧史,你怎么了?”弄玉觉得有些不对劲,跑上去拉住萧史的衣襟,却啊地一声大叫出来。

汗水从萧史的每一寸皮肤泉涌而出,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也顷刻间变得蜡黄瘦损,整个人就如同被烤熔了一半的蜡烛,哪里还是刚才的神仙之姿,分明是从坟墓中爬出的骷髅!

锦明夫人冲上来,将弄玉公主一把揽在怀中,惊骇地退开:“原来你真的是妖邪!你不要过来,我们的衣服上都画了神谕赐予的护体咒,你伤害不了我们的!”

“你们用蜡来替换了我的身体,就是等着看今天这一幕吧!”默立了一会,萧史忽然拼尽全力,仰天笑道,“让火神的子孙害怕火,害怕阳光,这样的惩罚也只有你们才想得出来……”他渐渐混浊的眼睛依然努力地大睁着,在枯骨一般的脸上显得更加骇人,“用你的箫来杀我吧,这是你们早就排演好的,为什么还不动手?”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上来,抓住弄玉手中的箫向自己心口戳去。

“放手……”弄玉使劲回夺,居然轻而易举地把箫从萧史手中抽了出来。她呆呆地看着面前同样失魂落魄的萧史,心中闪过和他同样惊骇的念头:他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萧史,你穿上这件衣服……”弄玉疯了一般从锦明夫人怀里挣脱出来,使劲脱着身上绘了护体咒的外衣。然而那衣服却如同长在身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剥下来。

萧史嘲讽地看着她,到这个时候,她还要演戏吗?“我早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这个世上,果真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

“没有,我没有!”弄玉握着神箫使劲砸着紧闭的窗户,可铜铸的窗户却纹丝不动。她颓然地扔下箫,伏在地上痛哭失声,却拼命地摇着头:“姑婆婆说你是火神的子孙,我以为你不怕火的……我真傻,就算你是妖邪又怎么样呢……”

不再理会她,萧史闭上了眼,感觉得到身体正渐渐融化,可是汹涌无际的愤怒却不断地膨胀——即使只剩下无形的魂魄,只要他的意念不死,他们仍然不能杀死他!

“喀喇!”一扇窗户忽然破碎了,伸进来半截光秃秃的冰柱。萧史精神一振——冰龙终于来了!他不假思索地抱住那不断融化的冰柱,拂开女孩伸过来的手,从窗户的破洞里飞了出去。

冰龙的身体已经融化得不成形状,然而它身上滴落的水滴却如同大雨一般浇熄了凤台底部的火堆。萧史骑着只剩下一截冰柱的冰龙,匆忙向北飞去。

弄玉跑到窗前,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地笑道:“原来你从来不曾相信过任何一个人……”然后她跪坐下去,一边笑着一边泪流满面。

阳光依然灿烂地从天空中洒下,可萧史的眼前却是一片晦暗。自从很久以前太极殿上梦魇般的经历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深重的无力,仿佛一座座大山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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