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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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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小蝶奇怪:“师姐……”
  苏拾花没再说什么,许是今日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与血气,眼皮子这么一沉重地坠下,竟就慢慢地睡去了。
  ********
  季秋之月,山林里依旧叶阔枝繁,放目望去,树叶由绿渐红渐黄,像是左一笔右一笔刷上的颜料,团团如窝着的璀璨云霞,越入林中深处,树木越是繁多,枝桠交错,充裕的天光只能如筛子一样漏下来,而地面更是盘根错节,藤蔓植物像蜿蜒成天罗地网,往四面八方扩张开。
  林中忽有异动,惹得毒蛇猛兽纷纷退避三舍。
  树林深处人影渐现,年轻秀丽的少女搀扶着一名虚弱憔悴的女子,而与她们相隔三步远的距离,跟着一名脸色极其难看的白衣男子。
  一个不说话,一个生闷气。
  比较起死寂沉沉的山林,这二人的关系才更是诡异莫测。
  歇养三日后,苏拾花坚持要返回师门,耿小蝶拗不过,只能随她同行,至于兰顾阴,尽管脸色差的要命,却也默许同意了。一路上,他都默默跟随,耿小蝶知道,林中那些毒蛇野兽的退避,完全是因着他的存在,他在保护她们,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在保护苏师姐。可惜,打从那日苏师姐清醒之后,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完全把对方当成透明人看待。
  前方不远,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耿小蝶欢喜道:“苏师姐,前面有水源,咱们先停下休息会儿,我去打点水来好不好?”
  苏拾花正欲点头,但眼前一花,倏然瘫软下来。
  “苏师姐!”耿小蝶甫要抱住她,怎料身后那人比她动作还快,一把托住苏拾花的软腰,打横抱在怀中。
  “姐夫,怎么办,师姐她又昏倒了。”耿小蝶求助地看着他,如今她这声“姐夫”是越叫越顺口了,通过连日来的相处,她觉得姐夫虽然脾气差点,但是各种厉害,待师姐又关怀体贴,对她也还算不错,从最初的惧怕不敢接近,到现在发展成五体投地的佩服。如今她反倒想着,姐夫明明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苏师姐还要生他的气,不理人家呢?
  苏拾花不知道,自己这位心思单纯的小师妹,眼下已是胳膊肘往外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还来更新,恳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收藏一下本文《枕上痴》吧!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如筝:2014…07…27 22:42:59 霸王票
  小猪快跑:2014…07…28 00:26:09 霸王票
  谢谢阿筝亲、小猪亲的大力支持,么么哒+深鞠躬!
  ☆、'聚'
  怀中人,静静躺在他的臂弯里,原本清丽无暇的小脸,此刻看来又弱又瘦又苍白,眼帘轻阖,细睫低垂,没有一点动静,就像蔫塌塌的花朵,随时会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今日的元气已经耗尽,必须又要他注入真气方能维持。
  兰顾阴咬牙切齿,越瞧那张脸,越觉得可憎无比,明明身子虚弱到如斯地步,却还凭着一股倔劲儿硬要往师门赶,她不知他心里有多气,多气多气,偏偏又莫可奈何,无力阻止……或许,是他不敢再跟她怄气、惹她恼怒了吧……
  一向处事不惊,天不怕地不怕的兰族主公,如今也终于尝到痛苦害怕的滋味了。
  “只是劳累过度了。”兰顾阴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喂她服下,接着让她双膝盘坐,他则坐于后方,伸出双掌抵住苏拾花的后背运功。
  耿小蝶知道他又要开始为师姐贯入真气了,没再言语,默默守在一旁。
  约莫半盏热茶的功夫,兰顾阴徐缓吐纳,气归丹田,堪堪睁开眼睛,当收回双臂,昏迷未醒的苏拾花便轻如一片雪花往后一仰,被他牢牢接在怀中。
  耿小蝶见状开口:“姐夫,你先陪着师姐,我去打点水来。”
  “嗯。”兰顾阴颔首,小丫头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
  等耿小蝶跑开,兰顾阴抱着妻子倚在一株树下,微风习习,落叶纷纷,感受着怀里人温软温软的气息,甜美而熟悉的芳馨,忽然让他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意,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妻子,只是玩累了,在他怀里撒娇睡着了一样。
  回想以前恩爱缠绵的时光,他心底竟泛起难言的酸软疼痛,有些空空失落,又有些茫茫无措。
  总觉得,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理会过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了……
  她,她怎可以对他不理不睬呢?
  即使打他、骂他、跟他发脾气,他现在也无所谓的啊,反正他这个人一向脸皮厚、不在乎……总也好过现在这般,碰都不让他碰一下,心魂若失,百般煎熬,每每只能趁她昏迷之际,将她拥抱、在胸前摩挲贴蹭,仿佛揉入体内才能满足……
  他知道,她一心系于师门,但更多的原因,恐怕是为了避开他……一念此,他就恨得牙痒痒,同时还混合着一种闷窒喘不上气的痛……
  她说,他骗她,是,他的的确确是个伪君子,卑鄙无耻的小人,所有坏事对她统统做了一个遍,可是,又不是完全的骗……他、他的确只想跟她在一起,只想她成为他的妻啊……
  怀中人儿发出轻浅平稳的喘息,他突觉一阵不平衡,为何她就能毫无所觉的睡着,他却要眼睁睁看着难受生气,恨不得、恨不得把她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嚼碎吞腹才能解气,然而当指尖触碰到她冰凉凉的面颊,心又开始一点点软化……怜爱的要命……
  他俯下首,乌发倾垂,洒成流墨,轻轻吻住她的唇……仿佛已经渴念了太久,让他一下神经绷紧,丹田生热,犹如吸奶未饱的婴儿,在那两片唇瓣反反复复吮过又吮,贪恋渐浓,便有些一发不能收拾,只欲竭力索取,更深更深的探入……好像要的不仅仅是与那人唇与唇的触碰,舌与舌的纠缠,更希冀的是魂与魂的交融,想要离得她更近更近……
  想要……想要啊……
  他环抱的手臂不自觉拢紧,浑然忘我,犹自吻得激烈沉迷……偏偏昏沉间的苏拾花,意识逐渐苏醒过来,竟在这一刻睁开眼睛。
  恰好兰顾阴掀抬睫帘,四目相对,他不由得身躯一震,此刻,他还缠着她的舌头……
  细长的凤眸瞠开,他僵滞不动,苏拾花也似乎愣住了,眼神透出微微疑惑与初醒的迷茫……没有言语、没有喊叫,彼此就这样相互凝视……
  随即,苏拾花明白过来,不知是羞恼还是气的,娇靥上涌现一抹红潮,呼吸也有点急促。
  兰顾阴反倒一派淡定,毫无羞耻心的缩回了舌头,告诉自己,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就是毫无道德良知的人,这种事做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况且她是他的妻子,他私下偷吻她,难道还需介意那些道德礼数?
  当然他也忘了,现在他的妻子正在生他的气,两个人处在僵局中呢。
  苏拾花没说什么,也没大呼小叫,只是往周围寻望几眼,声音含哑地问:“小蝶呢?”
  因她过于冷淡的态度,兰顾阴心底有些凉嗖嗖的,凤目瞪着她,隐有火气:“去打水了。”
  苏拾花在他怀中轻咳两声,发觉他双臂依旧紧着力道,淡淡张口:“你放开我吧。”
  他的脸色更黑,咬了咬牙,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
  苏拾花扶着树干站稳,嘴唇被那家伙咬得微微充血红肿,舔一下,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刚才留下的灼热未散的气息。
  他居然趁她昏迷的时候……苏拾花简直气到无语,但又没力气跟对方计较,过去一阵儿,迟迟不见耿小蝶归来,她开始紧张,启唇问:“小蝶去多久了?”
  他不说话。
  苏拾花又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他不理会。
  “……”苏拾花急的胸口起伏,没办法,决定自己去找。
  她甫迈出四五步,蓦听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纷杂不一,显然来者众多。
  苏拾花忙按住剑柄,不料率先撞入眼帘的人竟是四师姐,瞧见她,四师姐简直喜不自胜:“苏师妹!”
  “四师姐……”苏拾花出乎意料,看到她背后跟着众多紫荆派弟子,以及拿着水筒的耿小蝶,睁大眼诧异,“师姐、小蝶……你们……”
  四师姐提气三个纵掠,眨眼便跃至跟前,目光担忧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太好了,师妹你没有事,自从你们跌入悬崖后,我跟门中弟子一直在山下搜索,可惜一连多日过去,半点线索也没找到,今日我们再次深入幽林,没料到竟在溪边遇见小蝶。”
  四师姐端详着她神容憔悴,但眸光却是澈中焕彩,连日来悬挂的心此际终于落下,长长吁了一口气:“苏师妹,这次师门虽受重创,但看着你跟小蝶平安无恙,师姐我总算是放心了。”
  “四师姐……”回忆当日惨状,苏拾花目底有薄薄的泪光浮现,“眼下师门怎么样了?”
  四师姐握住她细瘦的小手,安抚道:“你放心,黑煞帮首领已经毙命,余下那些恶贼我们已经铲除干净,已无敌患之忧。”
  “嗯,那就好、那就好……”苏拾花自言自语般念叨几句,心口倏又一动,反握她的手,“师姐,那师父现在怎样了?她的伤势好转没有?”
  四师姐脸色一变,扭头避开她的注视,目光隐晦烁动:“师父她……师父她……”
  她吐吐吞吞,背后跟来的弟子们也一应垂首,苏拾花察觉到不对劲,追问:“四师姐,师父她到底怎么了?”
  四师姐咬着牙,眼眶红肿,始终不语。
  苏拾花心里如被什么挖掉一块,瞳孔渐扩,呼吸微断,仿佛害怕一样紧紧抓住她的手:“师姐……难道师父她……”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四师姐省回神,忙眨干眼角的湿气,想她也是伤势在身,受不得太大打击,强自抑住悲痛,迟缓开口:“师父的事……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苏拾花本就忐忑不安,且听她言辞闪烁,心中的不详预兆愈发清晰,一遍遍急问:“师姐,你快告诉我,师父她到底怎么了,师父她是不是出事了?”
  四师姐正值犯难踌躇时,目光不经意朝她背后一扫,却见树下男子长身而立,素白的长衫,乌浓的长发,细腻的肌肤宛如融化的雪,那树荫下的阴影越重,衬得那张雪面越白,散着几分阴柔诡意,却也美得惊心动魄,好似古书上记载的夜潭幽魅,那种吸食人魄所凝聚的美。
  见着这个人,四师姐仿佛吓了一跳,又或许对当时的场景太过深刻,以致心有余悸:“他……”一时警觉大起,拔剑而出。
  “四师姐……”苏拾花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
  “师妹,他是异族术者,与咱们武林不为同道中人,还是小心为妙!” 此人非敌非友,实在难以放下戒心。
  “四师姐,不要动手啊。”耿小蝶竟是惊惶失措地跑上前,以身正好挡在她的剑尖前,出声解释,“四师姐,你误会了,姐夫不是坏人哪!”
  “小蝶……”四师姐意外她竟会维护对方。
  耿小蝶满脸焦急:“当时若不是姐夫动用术法,我跟师姐早已摔下悬崖一命呜呼了,是姐夫救了我们,而且师姐身负重伤的时候,全是姐夫在治疗照顾。姐夫虽是术者,但绝对不是坏人。”
  四师姐一愣,不禁抬目望去,那人广袖轻垂,容姿淡定,微扬的优美下颌,总透着一抹高傲冷漠的意味,他神情不畏不惧,似乎根本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唯有一对凤眸直勾勾盯着苏拾花,像要把那人的心魂儿都给盯出来。偏偏苏拾花就是不抬头对视。
  即便后赶来的四师姐,此时也察觉出二人的诡异关系,又听耿小蝶心急火燎的解释,缓缓放下剑,想了想问:“苏师妹,你当初与他成亲时,可知晓他是术者的身份?”
  听师姐问及,苏拾花如吞黄连,就觉一口苦涩上涌,袖里两手的一攥,摇摇头。
  四师姐有所预知地暗自叹气,师妹秉性单纯善良,看样子,是教对方用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可适才听耿小姐一番言辞,他又的确是对重伤的师妹进行过倾心照料,而师妹现在的模样,迷惘而无措,彷徨而犹豫,矛盾而痛楚,似有情又似无情,连旁人都觉得她的情绪太过纷杂错乱,难以厘清。
  四师姐心疼她,但也不愿干涉她的决定,无奈地张口:“师妹,你是随我们一道回师门,还是随这个人走,你自己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继续更新,大家不要走开噢^_^
  萧亦:2014…07…30 11:25:04 霸王票、 2014…07…30 11:19:01 霸王票
  感谢土豪萧的大力支持,一鞠躬、二鞠躬!
  ☆、'抉'
  是回师门……还是跟这个人……
  四师姐犹如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给她,炸的苏拾花大脑嗡鸣一响,余震不断,连出神的机会都没有了。
  师姐的意思……是要让她自己来做决定吗?
  她显得措手不及,垂下颈,很想尽快静下心来思索,一只手按住心房,却觉得里面乱七八糟的一片,仿佛体内不止有一颗心,而是两颗、三颗……十颗……一百颗……咚咚咚的,毫无规律的错乱跃动,化成理不清的千头万绪……
  是啊,她弄不懂,弄不懂自己的心,从没想到一直以来最信赖的夫君,会有朝一日变成欺骗自己最深的人,还把她骗的这样彻头彻尾、不留余地,若说不痛不怨,那是假的,可心底更多的又是被一些模模糊糊的解释不清的感情占据,让她越想探究,越是迷惑,就像覆上一重又一重的茧丝,最终被围裹成窒息……所以现在,她忽然觉得累了、乏了,很想找个能够栖身的地方,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人静下来,好好休息,哪怕是缩在蜗牛的贝壳,也是愿意……
  过去良久,她抬起头,甚至,没有看那个人一眼,徐徐启开嫣唇:“我跟师姐,回师门。”
  气氛,忽如漫天冰雪飘过,一股冷却后的寂静。
  四师姐点点头:“好。”
  “苏师姐,你……”耿小蝶虽然高兴师姐能跟她们在一起,但、但……她难道就这样离开,丢下姐夫不管了吗?
  她眼角稍稍瞟去,心头倏然绷紧,看到兰顾阴伫立树下,脸色有点惨白,是真的真的惨白,整个人完全跟木头一样杵着,仿佛过去千百年之后再看,他依然杵在那里,纹丝不动,活似一具失了七魂六魄的空壳,孤零零地与残风为伴……原本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变成这番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怜、心疼呢……
  跨出第一步时,苏拾花显得犹豫不决,眼尾余光映入背后一剪孤寂的白影,心仍控制不住地撕扯抽疼下,但一咬牙,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蝶。”四师姐转身呼唤。
  耿小蝶有点依依不舍地望了那人几眼,才跟上前,搀扶着苏拾花离开。
  待一行人消失后,躲于暗处的无痕与无霜出现在兰顾阴背后,从主公与苏姑娘坠入山崖后,他们虽然料到主公不会出事,但这么久以来主公连个信号也不给他们,便也隐隐有些担心,这段时间只好一路暗中跟随紫荆派的弟子们在林中进行搜索。
  兰顾阴知道他们来了,也无半分反应,一直目视着苏拾花刚刚消失的方向。
  “主公……苏姑娘她……”
  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他依旧站着不动,害得无痕与无霜满腹疑惑,面面相觑——
  苏姑娘这可是走了啊,莫非真就撒手不管,不追回来了?况且依照主子的脾气,本不该这般安静才对啊……难道这一次,主公是真的玩够了?失去兴趣了?决定就这样放手让苏姑娘离开了?
  正暗自胡乱猜测着,本是形如石雕的兰顾阴突然间像恢复了清醒,攥紧手,修长的身躯莫名地微微发颤,微微发颤……肩后垂落的长发也随之飘起……
  果然……
  无痕与无霜下意识打个激灵,可谓心照不宣,同时提气转身,开始玩命儿地往后跑,可惜还是被对方迸射出的强大气波震飞开,一左一右地撞到树干上。
  “噗……”二人纷纷喷出一口血,脸上布满无奈。
  唉,所以说……这样子的主公才是正常的嘛……
  ********
  秋雨潇潇,细丝交错,山峰间呈现一片水色空蒙之态,那些景致无论近的远的,皆犹如雾中赏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耿小蝶推门而入,见苏拾花长发及腰,肩披一件薄衣,正对着窗外发呆,额际发丝被飞溅在窗沿的雨滴清浅打湿。
  “苏掌门,你怎么站在窗前呀,唉,外面还下着雨,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她连忙搁下膳盘,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推到床上去。
  苏拾花莫可奈何地笑了笑:“小蝶,我都说过多少次了,称我师姐就好,别老唤什么掌门的。”
  耿小蝶眨巴几下眼睛,解释道:“但这是师父临终前的遗愿啊,希望师姐继承掌门之位,日后能将咱们紫荆派发扬光大。”
  苏拾花偏过头,看向套在自己左臂上的玉质跳脱臂环,生就白皙的肌肤被这样一衬,更显得娇腻胜雪,触碰即化一般,而这玉质跳脱臂环,正是紫荆派历代掌门,方可佩带的饰物。
  圣云师太临终前在众弟子面前说下遗愿,并将它交托给四师姐保管,至于程紫鹃,尽管尚残留着一口气,但人已神智不清,半疯半癫,被关在地牢中由人单独看管。
  她一直不说话,耿小蝶还当她是不高兴了,赶紧改口:“苏师姐,这碟水晶银菊糕是我特意做的,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苏拾花举指拈起,细慢咬下一小口,果觉味道不错,“小蝶有心了。”
  耿小蝶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苏拾花道:“这段时日也辛苦四师姐了,门中事务全交由她帮忙打点着。”
  耿小蝶笑道:“那是因为苏师姐你受了伤啊,要我说,苏师姐你就别整日担心这个,担忧那个的了,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苏拾花忍俊不禁,其实打从回到师门后,她都歇养大半个月了,哪里还有伤再养,只不过是四师姐她们总不放心,老是把她当成病人一样小心看护。
  耿小蝶怕她烦闷,便开始叽叽喳喳地给她讲起近来师门里发生的一些趣事,稍后发觉她呆呆地凝着一根床柱,连眼波多不曾流动过,好像那床柱十分特别,多吸引人似的。
  如今她元气已复,面色红润,当初瘦凹的玉颊上也慢慢长回些肉来,看着明丽动人许多,只是偶尔会像方才一样,不知不觉朝着一个方向,发起呆来。
  即使此刻耿小蝶关上话匣子,她也毫无所觉,看来人虽在,魂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耿小蝶已经习惯地叹口气,跟着沉默下来,扭头望望窗外,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口中呢喃着:“这种下雨天,也不知道姐夫还在不在外面。”
  苏拾花心头“嘎嘣”一紧,飘荡的神思竟被她这一句给捉了回来。
  从她回到师门后,兰顾阴就每天守在紫荆派大门前,不说话,不动弹,从白天站到黄昏,因着那术者身份,害得守门的弟子们成天提心吊胆的,只好跑去向四师姐汇报,四师姐想来也是知道其中缘由,但对方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师门的事,吩咐只要他不擅自闯入,便也由着他这么站着了。
  耿小蝶叹完气,转头见苏拾花精神紧张地盯着窗外,脑中灵光一现:“苏师姐,你刚才一直发呆,是不是再担心姐夫啊?”
  “我……”苏拾花嘴里像吞了个鸡蛋,噎住难言。
  耿小蝶起身笑道:“苏师姐你要是担心,要不我就去外面看看吧。”
  “不、别……”苏拾花慌忙拉住她的柔荑,几个呼吸吐纳,半晌,才略带迟缓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担心他……”
  她垂颈低眸,淡淡的哀伤宛如一股青烟萦罩住娇美的面庞,有时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那个人,曾经来过,就在三更半夜,就在她睡梦酣甜的时候……他来到床边,摸过她的脸,握过她的手,替她盖过被子,甚至是她意识轻浅时,能闻到他身上淡雅清缈的气息,然而当睁开眼,面前空空无人,仿佛一切只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梦象。
  耿小蝶似乎想说什么,但她逃避一般地转过头,躺在床上,佯作睡去。
  三日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苏拾花的身体状况基本已经痊愈,刚好耿小蝶准备与几名弟子下山去潍城买些日需用品,便要拉着她一道去。
  苏拾花本是有些犹豫,但听闻看守的弟子说,打从前些天那场秋雨过后,兰顾阴就没再出现过。或许,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苏拾花先是怔怔然出了一阵神,然后低下头,方才同意随耿小蝶她们一起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求花花求收藏,求花花求收藏 >_<
  ☆、'随'
  其实这次下山,苏拾花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歇养太久一段时间,总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
  山风迎面扑来,一头青丝肆意飞扬,她立在石阶最高之处,用力深吸一口气,倍觉神清气爽。
  如今,尽管紫荆派的上下弟子皆尊她为掌门,但苏拾花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掌门看待,私下里,总让她们跟自己以平辈相称,此番出行,亦不例外。
  临近山脚下的时候,有名女娃从草丛里钻出来,模样慌里慌张,见她们背负宝剑,穿着门派服饰,简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跑上前:“几位大姐姐,请你们帮我看看我娘亲,刚才她走得好好的,整个人却突然昏倒了,她以前就有晕眩的毛病,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厉害过。”
  她急的汗水密流,瞠开椭圆般大的眸子满含乞求。苏拾花自然无法置之不理,单手覆上她瘦小的肩膀,轻言安慰:“你别着急,快告诉姐姐地方,我们这就过去。”
  女娃这才松口气,一张小小急容转变成笑颜。
  在女娃的带领下,苏拾花与耿小蝶几人从后跟随,待穿进树林,来到她所说的地方时,眼前一幕,着实把苏拾花看怔在原地——
  “大娘,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男子的声音轻淡温润,犹若雨中摇曳的烟柳,柔到无力一般,十分好听。
  大娘被他扶着坐在一块石盘上,朝白衣公子笑道:“好多了好多了,哎呀,我以前犯起头晕病的时候,总得缓上半个多时辰才能好,这些年吃药请大夫也不见效果,没想到被公子你揉几下穴位,我就觉精神大好,一点也不头晕作疼了,公子你真是善心仁德,将来必定好人有好报啊。”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雪容乌发,貌美神丽,透着一股月白风清的雅致。
  饶是大娘一大把年纪,也忍不住要将这神仙般的人物多打量上几眼,尔后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问:“这位公子,想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像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儿呢,不知公子家住何处?今年贵庚?成亲了没有啊?像我们村儿有好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等着我给说媒呢。”
  大娘生就一副热心肠,就喜给村里人牵线搭桥,面对她的热情询问,兰顾阴只是微笑:“多谢大娘的好意,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成亲娶妻,有一位娘子了。”言讫,凤眸斜斜一转,竟有意无意地朝苏拾花这厢睨来。
  苏拾花心脏如被掐了下,陡然一紧,显得惊愕又有点慌乱无措。
  怎么是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哎呀,原来已经……”大娘颇为失望的样子,嘴里嘀咕道,“实在可惜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有这等好福气。”
  兰顾阴闻言,只是笑而未语。
  “娘!”女童见状几步小跑,扑进母亲怀里,“娘,你没事了啊。”
  大娘摸着她的脑袋瓜:“没事了没事了,多亏了这位公子,娘现在觉得好多了。”
  “姐夫……”耿小蝶瞪大眼,差点惊呼出声,扭头看看苏拾花,又看看兰顾阴,原地踌躇着,也不知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大娘跟女童连声道谢,兰顾阴雪袖顺垂,淡然颔首,片刻后,又略偏过脸来。
  苏拾花心头再次“咯噔”一响,唯恐与那人目线碰撞,匆匆低头,跟耿小蝶她们道:“既然大娘无事,咱们就走吧。”
  “苏师姐,那……”她几乎一溜烟就不见了,令耿小蝶欲言又止,赶紧拔腿追上。
  苏拾花像只无头苍蝇,一路只顾着闷头直冲,直至背后传来耿小蝶的呼唤,她才有所意识的停止脚步,拍怕胸脯,猛喘气,怎奈心脏依旧膨胀剧跳。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这些天也没有出现在师门……那刚才,究竟是巧合还是……
  她心绪一团麻乱,当慢慢走了一段路程后,忍不住回头,这一瞧不要紧,脸色又变了。
  兰顾阴正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背后,隔着约莫两丈远的距离,一袭雪白,清雅绝尘,把周围风景都衬得黯淡无光了,发觉她回首望来,他也停住脚步,掀睫,一对黑幽幽的瞳眸定定望来,没有回避,一直看着她,看得好专注、好认真,好似这双眼睛看过了十丈软红,大千繁华,可能够容入他眸底的,唯有她一个。
  咚咚咚……
  苏拾花心跳、心跳、再心跳……
  “师姐,怎么办,这个人他可是……”其他子弟显然也察觉到了,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兰顾阴身为术者的事情,在紫荆派已经人尽皆知,不过他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行事也从不躲避,总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被他这样一望,苏拾花心绪便控制不住的紧张,仿佛静谧的湖面被雨滴打乱,翻开成千上百数之不清的涟漪。
  他这样不言不语的跟随,究竟什么意思?
  一股哀酸的味道蔓延至鼻端,苏拾花想着,既然当初他欺骗自己,事情也都挑明了开,眼下他还一直跟着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最后把心一横:“没事……走咱们的吧。”不管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也决定视若无睹。
  她们走,他也走,她们停,他也停,过程中,几名小弟子提心吊胆,耿小蝶是因苏拾花的关系不敢跟对方说话,苏拾花则是闷头赶路,仿佛如此一来,便能甩开背后针扎一般的注视。两方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来到了潍城。
  一进城,耿小蝶她们就撒了欢,虽说是下山来买日需用品的,但看到人头攒动、热闹至极的街市,纷纷跟溜出网的小鱼似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逛过这家又瞧那家,苏拾花也不拦着她们,结果反倒被她们生拉硬拽地进了一家胭脂店。
  因为师门并未规定弟子不准使用胭脂水粉,几个小丫头便兴奋地在货架前挑选着,一会儿打开那瓶花露嗅嗅,一会儿打开那盒妆粉抹在手背上对比,个个兴高采烈,充分流露出女儿家爱美的天性来。
  苏拾花不施粉黛惯了,因此对这些妆品并不上心,默默立在一旁,便由着她们挑选了,随后,听到几名店铺小婢,在暗处窃窃私语。
  “哎呀,外面站着一位好美的公子呢。”
  “是啊,是啊,我也瞧见了,就在大门口。”
  “你说,他是不是想买脂粉,可是又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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