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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种部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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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声响起,战士们不笑了,且不说郑燕的舞姿的确漂亮,能把“裙子”转得像朵喇叭花,还能左右晃头,光是跳起来把腿踢到后脑勺上去,就把战士们折服了,掌声热烈得像年三十的鞭炮声。
文工团团长躲在侧幕后,看着郑燕的舞姿嘴里啧啧称赞。舞蹈队指导员凑过来说,这倒挂金钟踢得,简直是专业水准。要是服装完美一些,说是我们团的专业演员都有人相信。
舞蹈队的指导员是男同志,文工团团长也是男同志,说话自然不客气:“有话说,有屁放,搞什么弯弯绕!”
指导员说话果然爽快了:“把这个兵调到文工团来,实在不行就借调。”
舞蹈结束,郑燕跑进侧幕。团长迎上去问:“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报告首长,我叫郑燕,S师野战医院护士。”
“哦,把你调到文工团来跳舞怎么样啊?”
郑燕想了想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文工团团长鼓励说:“小姑娘不但舞跳得好而且很聪明,要坚持练功!”
“是!”郑燕欢欢喜喜地跑下舞台。
演习正式结束,离去的文工团把郑燕的心也带走了。郑燕憧憬着文工团的生活,晚上做梦都在舞台上跳舞,手舞足蹈地把床板拍得啪啪响。日盼夜盼,没盼来调令却等来“噩耗”:护训队全体不日将前往S师伞训,并且要实跳。
擦肩而过
女兵们吓坏了,教导员鼓舞人心的动员,她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无数遍地想,如果主伞打不开怎么办?还好,还有备份伞,但是备份伞也打不开怎么办,要是没等备份伞完全张开就着陆了怎么办?要是伞挂在舱门上怎么办?要是……
郑燕害怕王秀娟更怕,两个人凑到一起相互宽心,结果越说越怕。郑燕终于忍不住给父亲挂了电话。
“爸爸,我们要跳伞了。”郑燕说。
“好啊,伞兵嘛,不学会跳伞就不是合格的伞兵。”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郑燕犹豫了一下说:“爸爸,我怕……”
“每个人第一次跳伞都怕,跳过就好了。爸爸跳伞都跳上了瘾,燕子,相信爸爸。”
郑燕忍不住低泣起来:“爸爸,我真的很怕,我能不能不跳?”
郑燕不怕跳伞的高度,她只是担心自己的脚,如果跳伞骨折,跳舞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实现。
“郑燕同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严厉起来,“记住,你首先是一名伞兵,其次才是我的女儿,想不跳伞,除非你脱军装!”
电话被挂断了,郑燕第一次受到父亲这样严厉的批评,拿着听筒大哭起来。
当晚,女兵们失眠了。郑燕折腾了大半夜,接近黎明才勉强闭上双眼。睡梦中,她昏沉沉地上了飞机,飘飘悠悠的也不知飞了多久。机舱门大开,舱外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像是一缸浓稠的墨汁,朵朵白云变成漂浮的墨块。郑燕惊恐地大叫起来,教导员,我不跳,我不跳!教导员在身后和蔼地说,不跳就不跳,留在机舱里好了。郑燕感激地回过头,猛地发现教导员变成了恶魔正伸着绿莹莹的爪子来抓她。救命!郑燕跌出机舱,主伞没打开,备份伞没打开,郑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在地面上,竟然像玻璃人一样摔得粉碎。
“啊!”郑燕大喊着从梦中惊醒,抱着头大哭起来,“我被摔碎了,我被摔碎了……”
女兵们本来已经惊恐万分,郑燕这一声喊,立刻打开了泪水的闸门纷纷陪哭。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区队长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郑燕委屈地说:“区队长,我被摔碎了。”
“瞎说,你这不好好的嘛,做噩梦了吧?”区队长把郑燕揽进怀里说,“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碎了。”
郑燕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女兵们的哭声渐小,郑燕低头抽噎着说:“区队长,我害怕!”
“我也怕,但是我们不能怕,男兵能跳我们也能跳。”
“你也害怕?”郑燕见区队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惊讶地问,“你也是第一次跳伞?”
区队长用力点点头,没有说话。
晚点名,杜怀诚宣布团部命令:周庆洋、马良顺去军教导队干部集训队报到,梁伟军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报到。这次提干出人意料,竟然没有张爱国,他也是“钢六连”的战斗骨干,提干势在必行,但偏偏就没有他。
如果梁伟军去军教导队,战士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就让部分人眼红了。团里每年只有一个推荐去南京军事情报学院上学的名额,难道他梁伟军比全团所有的兵都强?跳伞次数多的战士说,我是五级跳伞员,他梁伟军才三级,凭什么让他去!刺杀好的战士说,上次刺杀,他被我刺得屁滚尿流,凭什么不让我去!
于是流言飞语四起,而且很快演义出若干版本。流传最广的有两种,一种是梁伟军父亲的原因,另一种是魏峰魏参谋长的原因。梁伟军被排斥了,战士们对他敬而远之,碰面微笑也能笑出另一种味道来。
梁伟军的怒火腾腾直冒,撞得脑门子疼。张爱国也火,闷闷地抽完一包烟,闯进连部单刀直入,说连长,我也是战斗骨干,为什么没有我?杜怀诚说,骨干都走了,肉就该上案板了,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不要着急,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张爱国说,明年我就该退伍了。杜怀诚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那就超期服役一年,咱连超期服役三五年的兵都有,不着急。张爱国闷闷不乐地问,为什么是我?杜怀诚说,不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张爱国又问,你怎么不去喜欢梁伟军?杜怀诚回答,我也喜欢他,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左膀走了我自然要留下右臂。
杜怀诚反正话来回说,张爱国知道再说也是废话,转身出了连部。几个为他打抱不平的战士围上来,问怎么样。张爱国说,还能怎么样,不怎么样!兵们愤愤然,梁伟军凭什么去!张爱国冷冷地说,凭他爸爸是军参谋长!
兵们恍然大悟,都说朝内有人好做官,更不用说是父子了,他梁伟军不去,谁去?这条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战士中间传播,等传到梁伟军耳中时,已经变成梁参谋长准备让儿子子承父业了。梁伟军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好像所有的人都该骂,但所有人又不能骂。黄继光团这棵大树上唯一的桃子让你梁伟军摘去了,你还不让人家说几句,这还有天理吗?
梁伟军望着窗外三五成群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兵们,困兽似的在宿舍中团团转,大口大口地吸烟,而吐出的烟雾,像是一台正在工作的大马力蒸汽机车。
第二天早操,出操的兵们被吓了一跳。梁伟军目赤如血,全副武装地肃立在操场入口,身旁立着一块糊有白纸的枪靶,用血而书:不服气比比看,如失败让名额!暗红色的字体张牙舞爪,显示着梁伟军的愤怒。
魏峰匆匆赶来,命令部队继续出操,犀利的眼神把梁伟军盯得心里起了毛,才冷冷地问:“梁伟军,你想比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梁伟军大喊:“比军事技术,比战斗指挥,比他们想比的,我要证明我不是靠走后门才上的学!干部子弟就不能上学了吗……”
魏峰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扯下血书撕得粉碎又揉成一团,扔到梁伟军脚下:“住嘴!你应该去找军长比,去找军区司令员比,去找总部首长比!他们已经老迈,肯定比不过你!你他妈的去给我当军长当司令员!你还想和谁比?我给你派车,我批给你假!”
梁伟军突然明白他这一招非常愚蠢,把提干这样的大事当成了儿戏,嘴唇嚅动了半天喃喃说:“参谋长,我……”
“你还想和谁比?”
“我……不比了……我……”
“不比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
“心里有鬼吧?”魏峰毫不留情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还没叫门,你自己先叫上门了!你站在这里想证明什么?我告诉你答案,你在证明你心里有鬼!”
“参谋长,我心里没鬼,我受不了他们背后议论我。”
“身正不怕影子歪!听说过吗?”魏峰缓和一下语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军人要有坚忍精神。坚,是要求我们要有钢筋铁骨一般的体魄,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压不弯打不垮永不向一切艰难困苦低头。忍,不是要你忍气吞声,而要学会引而不发,军人的词典里没有‘和平’这个词,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我们今天不懈的训练就是为了未来的战争。军人意味着奉献,不但奉献汗水、血水、青春、生命、爱情,还要奉献许多想不到的东西,不学会忍行吗?这样一点小小的委屈,你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几年的军粮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伟军挺胸抬头面若止水,愤怒的情绪消失得无踪无影,诚恳地说:“参谋长,我懂了!”
护训队如期来到S师,住进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整理好内务,郑燕、王秀娟悄悄溜出小院,一路打听着找到“钢六连”。郑燕突然发现远处的一个背影很熟悉,忍不住喊:“毛……梁伟军!”
梁伟军应声回头,惊呆了,喃喃道:“燕子!你怎么来了?”
郑燕拉着王秀娟追上去,等她们赶到的时候,梁伟军已经被推进了禁闭室。哨兵拦住她们说:“对不起,梁伟军禁闭期间不准亲友探望,特殊情况需团首长批准,你们请回!”
郑燕央求说:“我们四年没见面了,就说几句话。”
“一句话也不行!”哨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威胁说,“请不要妨碍我执勤,如有必要我会如实向你们上级汇报。”
王秀娟用上了最后一招,威胁说:“我祝福你永远不生病!”
“谢谢!”哨兵不为所动。郑燕、王秀娟转身离开,看到张爱国正步履匆匆地向宿舍里逃。
“他怎么了?”王秀娟奇怪地问,郑燕连连摇头。
两人费尽周折,才弄清梁伟军坐禁闭的原因。郑燕气得咬牙切齿,连声怒骂:“卑鄙小人。”
王秀娟问:“还去看他吗?”
“要去你去!”郑燕摆出一副分道扬镳的表情,王秀娟低声嘟囔:“爱情都是自私的!”
两人各怀心事闷闷不乐地回到营区,看到女兵们在宣传栏前挤成一团。王秀娟爱凑热闹,拖着想回宿舍的郑燕挤进人群。宣传栏中贴的是伞训员名单。
“伞训长刘兆新,伞训员纪烈钢……”王秀娟嘟嘟囔囔念下来,在最后一行看到了张爱国的名字。她低声对郑燕说,“你最讨厌的人是我们的伞训员,我看你怎么办?”
郑燕瞥了王秀娟一眼讥讽说:“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下午,伞训长带着伞训员来到女兵营区。生龙活虎的伞兵在女兵面前有些腼腆,目光不知搁在哪里才好,反而不如女兵落落大方。郑燕表情冷漠,目光逼视得张爱国抬不起头。
简单的自我介绍很快结束,伞训教员很快进入角色,带领女兵领取装备、熟悉场地。张爱国恰好负责郑燕、王秀娟所在班,他总想对郑燕解释一下,但郑燕根本不给他机会。
整整一个下午,张爱国对训练心不在焉想尽办法接近郑燕,引起了伞训长的注意。第二天,张爱国就被调去其他班,郑燕对王秀娟说:“你的梦中情人飞了!”
王秀娟咬着牙说:“最毒妇人心!”
梁伟军一天一份三千字以上的深刻检查,一式三份抄写清楚,由通讯员分别送到连部、营部、团部。一连写了六天,第七天早上,梁伟军被放出禁闭室,等在门外的魏峰把背包扔进他怀里说:“理发剃须,十一点的火车。”
梁伟军庆幸地长吁一口气,又担心地问:“参谋长,我去哪儿?”
“军校,不想去?”魏峰余怒未消,表情冷冰冰的。
梁伟军正色说:“报告参谋长,我一定努力学习刻苦训练,绝不辜负各级首长的信任。”
“少给我唱高调,毕业拿着优秀学员的证书向我报到,不然我让你穿着军官服去养猪。”魏峰把一张稿纸交给梁伟军说,“课余时间按我给你定的顺序把这些书读了,看完一本写一份心得体会寄给我,明白吗?”
“明白!”梁伟军看看稿纸上的书目说,“参谋长,这有好几本‘文革’时期的‘大毒草’,现在市面上可能买不到。”
“你才挣几个钱,去图书馆借,图书馆没有的写信告诉我。”魏峰指着梁伟军的鼻子说,“军校藏龙卧虎,去的都是各部队的尖子,别忘了自己是个空降兵,要是让我听到点儿风吹草动,别怪我不客气!去吧!”
梁伟军慢腾腾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魏峰的脸色,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魏峰问:“又怎么了?”
梁伟军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请一会儿假……想去伞训队看看战友……”
“想去看郑燕吧?被关禁闭消息还这么灵通!”
梁伟军红着脸分辩:“我……进去前看到她了……”
“去就去,看你这个熊样子,一个小时够吗?”
梁伟军眉开眼笑:“够了,够了!”
理发、洗澡、与战友们告别,走完这些程序已经快到九点了。从驻地到火车站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梁伟军让班里的一名战士把他行李先送去团部,他直奔女兵伞训队。
女兵伞训队距“钢六连”的宿舍足有一公里,时间紧迫梁伟军跑得气喘吁吁,冲进小院不管不顾地大喊:“郑燕,郑燕,出来一下!”
喊声未落,大群女兵就从窗口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梁伟军。活泼一点儿的就问:“同志,你找谁?”
在众多异性目光注视下,梁伟军慌了:“我……我找郑燕!”
“哦!郑燕啊!”那个女兵夸张地喊起来,“郑燕,听见没有,有人找你!哪个单位有叫郑燕的给喊一下!”
女兵们唧唧喳喳地跟着喊郑燕。
梁伟军不知道女兵们在作弄他,还傻乎乎地说了声谢谢。那时,他基本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几乎没有敢出来见面的。
郑燕躲在宿舍里双手捂着脸不敢抬头,低声骂着:“这个傻瓜,这个大傻瓜,怎么办,怎么办……”
一名女干部出现在楼门口说:“同志,不要大喊大叫。你找的郑燕是哪个单位的,我给你叫一下!”
梁伟军捏捏鼻子说:“师野战医院的。”
女干部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反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钢六连’的。”
女干部转身进楼喊了两声郑燕。
王秀娟对郑燕说:“你去不去赶紧决定。”
“我怎么去啊!”郑燕快要急哭了。
“那你躲起来,我来处理!”王秀娟刚跑下楼,看到张爱国拿着个马扎向梁伟军走去,连忙躲在一边。
张爱国把马扎递给梁伟军说:“别喊了,郑燕外出了。”
“你是教员?”
“是啊,你坐一下,我去去就来!”张爱国回楼拿了暖瓶茶杯和梁伟军坐在一起聊天。
女兵们见没人出来相会,渐渐失去兴趣,不再趴在窗台上吹风。梁伟军胡乱应付着张爱国,不停地东张西望。喝完两杯水,院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送他去火车站的卡车来了。
“再见!”梁伟军大步流星地向卡车走去。
“再见!”一直在宿舍窗边看着梁伟军的郑燕轻轻地挥着手说。
女兵们的伞训
经过一个星期的动员教育,女兵们的伞训正式开始,伞训教员们头疼的日子来了。这些女兵普遍胆小如鼠,除了敢坐在吊环上晃悠,像滚环、平台等器械上去就双腿发软,哭哭啼啼地摆出一副可怜样。
训练男兵时碰上这种情况,伞训教员早就吹胡子瞪眼睛地“熊”上了。可女兵就不行了,还没熊呢,就哭得一塌糊涂,再骂上两句,估计这些女兵的泪水能把训练场淹了。来硬得不行来软得也不行,伞训教员在下面柔声细气地说,跳吧,我保证你没事!女兵站在平台上把头晃得像拨浪鼓,不行,太高了,我怕!
带队的女干部亲自出马带头跳下平台,女兵们只好闭上眼睛尖叫着跳下来,在沙坑里摔得东倒西歪。教员们没招了,地面训练女兵们都惊恐畏惧,什么时候才能登机实跳。
老兵碰上了新问题,伞训长也是第一次训练女兵,思考许久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只好把问题上交。魏峰听完伞训长的汇报,又看了女兵们的训练,说明天二营跳武装伞,你带女兵们去看看,回来后去你们连参观地面动作训练。
第二天,女兵们看了武装跳伞,又看了地面动作。从没看过跳伞的女兵们非常直观地总结出一条经验:太危险了,这么高,如果伞不开肯定会摔成肉泥!
伞训长气得直咬牙,只有用最后这一招了!
女兵们的苦日子来了。长距离跑步是伞训的基础课目,主要是为了增强跳伞员的腿部力量以抵抗着陆时的巨大冲击力。以往跑步,女兵们跑上两三圈就会捂着肚子蹲下,声称肚子痛是妇科病。伞训员都是些没结婚的小伙子,羞涩地笑笑不敢过分干预。伞训长请教了军医后,说每个月只允许疼一个星期的肚子,过了这个星期就要把少跑的里程补上。女兵们肚子疼的次数才大大减少。
一个星期后,伞训长领着战士们抱来一堆沙袋,对女兵们说:“一人一副沙袋,从今天开始腿上绑沙袋跑步!”
每天早晚两次的三公里跑步,她们刚能坚持下来,马上又要绑沙袋。女兵们推推搡搡,没一个愿意上前的。王秀娟眼泪汪汪地说:“教员,能不能不绑沙袋?”
伞训长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过千锤百炼怎么能上蓝天,绑,必须要绑!教员们带头!”
女兵们绑上沙袋,腿上就像灌了铅,推磨似的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等操课结束,许多女兵脸色苍白,迈不开腿,走不动路,早饭几乎没人动。
上午平台训练,教员们瞪起了眼。女兵站在平台上犹豫,教员就在下面扯着嗓子喊,跳,我命令你跳!胆小的女兵坐在平台上想溜下来,教员们就喊,我上去把你推下来,你信不信?胆大的女兵胡乱跳下来,教员们还喊,不合格,重来,再不合格加十遍!
郑燕被呵斥得心头起火,忍不住反驳说:“你喊什么?我就是胆子小,我就是不敢跳,你能把我怎么样?”
教员手里拿着一个小木棒,这是为了不接触女兵身体纠正动作用的,他用这根小木棒敲敲郑燕的伞鞋说:“穿上伞鞋就是伞兵,是伞兵就要跳伞,胆大要跳胆小也要跳,女兵也是兵!你跳不跳?不跳脱军装,这是上级说的!”
郑燕没词儿了,这句话父亲也说起过,只好咬咬牙跳下平台。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教员们回各自连队休息。女兵们躲在宿舍里捶打着肿胀的双腿,唉声叹气地咒骂教员凶神恶煞心狠手辣故意整人。郑燕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溜进器材室把教员们的沙袋偷拿回班,说教员们整我们,我们也整整他们。女兵们来了兴趣问,怎么整?郑燕把挎包从墙上摘下来,拿出一大团药棉。女兵们一下子明白过来,低喊着郑燕同志万岁!翻出各自的针线包开始忙碌。
郑燕抱着王秀娟的肩膀耳语一阵,王秀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拉着郑燕的手跑出宿舍。
下午集合训练前,郑燕如此这般地对同宿舍的女兵们耳语一番,女兵们前仰后合地笑骂:“郑燕,你真恶心!”
开始训练,伞训长在队前说:“下午训练两个课目,先进行两小时平台训练,再进行一小时三步离机的动作定型。各位同志要发扬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勇敢地完成平台训练,这是成为合格伞兵的第一步,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女兵们吵吵嚷嚷地喊,“队长给我们跳一个,队长给我们作示范!”
伞训长爬上平台,女兵们使劲咬着嘴唇等着看笑话。伞训长见女兵们表情古怪,低头看看他着装没什么问题,抬头看到王秀娟在咧着嘴笑,取笑说:“王秀娟,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把门牙都露出来了。”
王秀娟连忙闭上嘴,伞训长说了声看好了,从平台上一跃而下,双脚落地感觉踩到了一堆黏糊糊的东西,一股恶臭冲进鼻孔。女兵们笑成一片,伞训长不动声色地走到沙坑边拉着脸大吼:“第一名上平台,预备!”
女兵们看着沙坑里溅得到处都是的大粪,一起尖叫起来。
郑燕的恶作剧非常的失败,不但害人害己还连累了战友,搞得所有女兵都踩了一脚的大粪。晚上继续进行体能训练,女兵们绑好沙袋气呼呼地上了操场故意跑得飞快。一圈又一圈,她们所盼望的教员们跟不上队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出现。
训练结束,汗流浃背的伞训长集合女兵命令把沙袋解下来放到队前。他解下沙袋掂掂分量,又拿起一个棉花沙袋,笑吟吟地说:“你们把沙子都放进了我沙袋,好主意!你们以为骗了我是不是?”
女兵们调皮地吐吐舌头,不敢吭声。
“你们这是在找死!跳伞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才要严格进行系统的基础训练,棉花沙袋能增强腿部力量吗?你现在偷懒,等摔断了腿哭都来不及!”伞训长把棉花沙袋摔在地上吼起来,“所有人再跑一个三公里!”
有了这次经历,女兵们明白看似其貌不扬的教员其实不好惹,个个都是伞训老手,想在他们面前耍小聪明那是自讨苦吃。对郑燕带头搞的恶作剧,女兵们同仇敌忾,做好共同承担的准备,但教员们并没有深究,宽宏大量地原谅了淘气的女兵。女兵伞训队的训练慢慢地走上了正轨。
不管是被逼着训练还是主动训练,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女兵们全部通过地面动作考核,真正跳伞就要开始了。
战士们第一次跳伞都有些不安,女兵们表现得更突出一点,她们像是地震前的小动物,有点儿神经质。晚上不知哪个女兵在睡梦中喊声跳,一个宿舍的女兵都会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
一架草绿色涂装的运输机从营区上空轰鸣着飞过,降落在不远处的机场。魏峰到了女兵伞训队的营区,与女兵们聊天、谈心,给她们宽心。女兵与男兵不同,魏峰问男兵跳伞怕不怕,男兵即使心里非常害怕嘴上也说不怕,女兵却实话实说,异口同声地说,怕!
魏峰突然想起八一女子跳伞队就在附近驻训,就把女兵们拉过去看训练。花样跳伞惊险刺激,女兵们看得大呼小叫。等跳伞员着陆,魏峰把女兵们带了过去。女兵们惊呼:“呀!是女的呀!”
第二天,魏峰再问情况,带队的女军官说,起作用了,她们基本上能睡着了。
滴滴……机舱内黄灯闪亮,放伞员打开舱门,狂风呼啸着涌进机舱,女兵们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别怕,别怕!”两名魏峰调来首跳试风的女军官,扶着拉绳走到机舱口大声说,“同志们,看着我们!”
两名女军官相继离机,女兵们扒着弦窗向外看。运–5飞机慢慢腾腾地转过弯,眼尖的王秀娟指着两朵伞花喊起来:“那儿,那儿!”女兵们长吁一口气,仿佛是她们可以平安着陆了。
黄灯闪亮,滴滴的离机准备声响起,女兵们木木地按照口令起立、放凳子,排队向舱口移动。
放伞员大喊:“勇敢离机!”
女兵们颤声喊:“勇敢离机!”
放伞员呼地打开舱门,空旷的天空,白茫茫的大地,一下撞进郑燕的眼中。
“妈妈呀!”郑燕吓得双腿发软,紧紧抱住备份伞,咬牙切齿地瞪着舱外。
笛声长鸣,绿灯闪亮,放伞员大喊一声:“跳!”
女兵们哇哇大叫着,在混沌中鱼贯而出。
郑燕紧闭双眼早就忘了数秒,直到巨大的失速感来临,她才从朦胧中醒来,低头看看大地抬头看看伞衣,又看看左右盛开在蓝天白云中的伞花,咯咯地笑起来。
“你好吗——”
“你好吗——”
女兵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兴奋地相互打着招呼。
双脚落地,郑燕摔了屁墩儿,顾不上收伞就跳起来大喊:“我是伞兵了,我是伞兵了!”
飘向郑燕,马上就要着陆的王秀娟在空中带着哭音大喊:“燕子,我也是伞兵了!”
中心点,张爱国放下望远镜长吁一口气,发现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不同的平台
伞训结束,伞训队解散。张爱国回到“钢六连”不久,随着又一年的新兵下连,团里重新调整干部。“钢六连”副连长去五连当连长,一排长接任副连长,张爱国代理一排长。梁伟军走了,张爱国就是尖子,直接提干已经是板上钉钉,只等宣布命令了。指导员、杜怀诚分别找张爱国谈了心,告诫他戒骄戒躁,从小事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带好一排。张爱国明白这是在告诉他,紧要关头千万不要出纰漏。
虽然没有穿上四个兜的军装,但张爱国认为他已经是一排长了,带着一排生龙活虎地干了三个月,杜怀诚命令他探家。那时候直接提干的战士,在宣布提干命令前都会被命令探家。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让战士回家看看回来后更好的工作,二来是为了上级方便考察提干对象。张爱国探家回来,代理两个字被抹去,成了正式的一排长。
穿上干部服,张爱国给梁伟军写了一封信,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是一排长了。估计等你军校毕业,我就成了副连长或者连长了。你一定要在军校安心学习。
梁伟军回信,说恭喜你一排长,但愿我回来时,你这个副连长不是副班长的水平。
张爱国不打算和梁伟军在信上斗嘴,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排里的工作,另一个就是以平均一个星期三封的密度给郑燕写信。他准备事业、爱情双丰收,用实际行动回应梁伟军的讥讽。
郑燕回到医院就接到了调令,去了军文工团。军文工团舞蹈队的演员大部分是有文艺天赋的战士,只有几名专业演员。郑燕从小受过专业训练,来到这儿如鱼得水,短时间内就成了舞蹈队的台柱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郑燕沾沾自喜憧憬未来,梦想着跳一辈子舞。等老了跳不动了,就像妈妈一样当舞蹈老师,教孩子们跳舞。
参加了几次演出,郑燕小有名气。军区文工团也缺专业舞蹈演员,业务副团长听说后带着几名专业舞蹈老师来看她表演。郑燕落落大方地跳完一支《孔雀舞》,几位老师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感觉郑燕身段舞姿基础都不错。
一位身段婀娜苗条的中年女老师问:“小同志多大了,跳了几年舞?”
郑燕脆生生地说:“报告首长,我十九了……”
“叫老师!”军文工团团长提醒说。郑燕说:“老师,我十九岁,正式跳舞只有半年,但我从五岁时就开始练习。”
“哎呀,太可惜了!”女老师叹息说,“像她这种水准,十岁时就应该去考军艺舞蹈系,可惜呀,现在年龄大了,再想进步难啊!”
老师的话等于打碎了她的梦想,郑燕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开始掉眼泪。
女老师理解郑燕的梦想是什么,不忍心看着一棵好苗子就这样被毁掉,眼圈也跟着红了。其他几名老师也是扼腕叹息,沉默一阵,郑燕抹抹眼泪给老师们鞠了一躬说:“谢谢老师,能走上舞台我已经很满足了,等不能跳了我就回医院当护士去。老师再见!”
郑燕抱着舞鞋,边哭边向外跑。
“等等!”军区文工团副团长站起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总部为了培养基层文艺骨干,在军艺成立了一个三年制舞蹈教学班,主要是培养舞蹈老师。你愿意去吗?”
郑燕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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