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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花落晚妆(全本) 语笑嫣然(完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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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名字,那张脸,那身影,那声音,那尴尬的相遇……一点一点,都烙进了云姜心的深处,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后来沈就澜走远了,云姜一直伫立在原地,踮脚凝望了很久,手里紧紧地攥着沈就澜的披风,满脸红霞,艳如晴光。她忽然觉得,也许,那一场相遇,是她命运的转折,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滋长,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她的心里多了羞赧,多了牵念。

    云姜知道,楼青煜纵然在说谎,但桑妃死时,她的的确确是在舜禾宫,骠骑大将军沈就澜便是她最好的证明。

    她有沈就澜这个证人。

    楼青煜纵然不替她说谎开脱,必要的时候,她也能向沈将军求救。——如果能得到沈将军的援手,对云姜来讲,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她忍不住去幻想,如果是沈就澜,他会如何替她作证呢?他会说一半,保留一半吧?他省略一点,避过她撕破衣裳的细节吧?他们之间,会用眉目传递交流,就好像在分享一个全天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吧?

    沈就澜当时还说了,你虽然只是宫女,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始终会惹来闲言蜚语,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半句。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架子,也不似粗犷的习武之人。反倒是那样慎重小心且为她人着想的心思,像一只能撼动大树的蚍蜉。在那一刻,云姜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不过刚才到底还是没有看得清楚,究竟那暗处的身影,是不是自己心头所想的这个人呢?他来无影去无踪,为什么会在御花园里?还有楼青煜,怎么会无端地站出来替自己作证呢?

    其中的缘由,云姜自是不知道的。

    其实,当漱玉楼的人打算带云姜回去问话的时候,沈就澜恰好和楼青煜一道,正经过御花园。

    沈就澜同楼青煜年纪相仿,幼时常在一起玩耍,大了更是志趣相投,早引为知己,几乎是无话不谈。沈就澜先前和楼青煜饮酒的时候,一时口快,将在舜禾宫外撞见一个毛毛躁躁的宫女的事情说了,说到对方摔倒划破了衣裳,才突然觉得不妥,便想要转移话题。可楼青煜哪里肯放过,硬追着沈就澜把当时情形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楼青煜当场听得哈哈大笑,直说你这沈木头还有些艳福呢。他一直喊沈就澜木头,只因两个人的性格相差实在太远,楼青煜就是那咋咋呼呼蹿上跳下的喜鹊,沈就澜顶多就是那偶尔会随风摇摆一下立即又回复原状的树枝。

    酒喝得腻了,两人便在御花园里闲溜达,然后正巧看见云姜受刁难的一幕,沈就澜立刻认出了她,伏在楼青煜耳边说那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小宫女。楼青煜当即便乐了,心里想的是自己竟然逮了这丫头的尴尬事,日后便又多了一个可以戏弄她的把柄。

    楼青煜耿耿于怀的是,云姜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那种谦卑得并不诚心的眼神,里面分明还藏了一点点的厌恶和不屑,那让他觉得自己尊贵的皇子身份受到了挑衅。所以他原本只是袖手旁观的,沈就澜却请他出面替云姜洗冤,他不情愿,问沈就澜为什么自己不去,沈就澜低着头揉了揉鼻子说我怕自己又说错话,把不该说的也说了。楼青煜虽然顽劣,不过也知道在这皇宫里,被人冤枉是可大可小的事情,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他嘴上说不情愿,但后来脚步还是迈了过去。

    也亏了他的出现,漱玉楼的人才没敢放肆,云姜暂时躲过一劫。正文 第1节     自从御花园里那样一闹之后,云姜行事更是小心翼翼。她害怕自己被再次卷入桑妃的命案中,漱玉楼的人会找机会为难她。好在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暂且相安无事。

    这几天,桑妃一案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是知情的人,还是不知情的人,全都在私底下偷偷地议论着,但桑妃的死因却仍然没有查明。

    也有人议论云姜。无非是分成两派,一边说她无辜受牵连,另一边则说她东窗事发了还死不认错。认为她死不认错的人,说的话都很难听,甚至谣传她魅主,让六皇子给她撑腰,忒不要脸。有时候,云姜走在路上,也有宫女当面对她指指点点,她又羞又恨,却不知改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将头低下去,快速地逃开。

    这一天,云姜又在御花园里撞见了楼青煜,她正想偷偷绕道走,楼青煜却抢先一步堵住了她,说:“你倒好,连累本皇子被兄长们嘲笑,说我竟然为一个小宫女出头。”

    云姜低着头,不说话。楼青煜想了想,故意凑近她,继续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你知道我在说谎,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要那样做?”

    云姜怔了怔,她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对楼青煜又怕又厌,宁可揣了满腹的疑问,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于是云姜还是没有出声,低着头垂首站在一边,表面看来是卑微谦恭的,但实际上,她心里真有一股想要把这尊贵的皇子推进水池里的冲动。

    楼青煜自己倒耐不住性子了,他直了直身子,戏谑地一笑,洋洋自得地说道:“我是受人所托呢。”|福 哇ww w。fv al。 cn 小说|

    楼青煜话刚说完,云姜立刻想到那个出现在松树背后的身影,顿时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她急忙问:“敢问六皇子是受何人所托?”

    楼青煜摇摇头,啧啧道:“你在人家面前出了那么大的洋相,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天哪!真的是沈就澜!而且沈就澜还把当天的事情告诉楼青煜了?!他不是说会保密的吗?

    云姜的脑子里闪过一些杂乱的记忆,面颊已经羞得绯红,她更加不敢抬头看楼青煜了。一想他此时必定用一种调侃的甚至嘲笑的表情在打量自己,云姜索性麻起胆子,夺路而逃。

    在尚衣局里,平时浣衣女上工的大院旁边,有几座相连的普通民居式的小宅院,那是尚衣局的宫女们住的地方。这些女工每三个人一个房间。

    云姜逃出御花园之后,满怀心事地推门进到自己房间,这时同屋住的胡笳和朗月都不在,凉凉的风吹进窗户,吹得云姜的发丝轻扬。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里面平整地摆放着的一件靛蓝色的披风。云姜的手指温柔地抚摸上去,仿佛还可以触到当时自己滚烫的体温。那羞涩的一幕再度浮现,她不知不觉又脸红了。

    可是画面突然幻化出楼青煜那张嬉笑的脸,带着洋洋自得和不屑一顾,将沈就澜的影子都赶跑了。云姜打了一个冷战,彻底清醒过来。

    云姜嘴一噘,重新收好披风,倒头便睡下了。黎明时分,钟声咣当咣当地响,尚衣局的宫女们都睡眼惺忪地起了床,和往日一样到大院上工。成堆成堆的衣物,洗的缝的改的新的,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不时的还有人因心疼自己的手起了茧或磨出水泡而唉声叹气。

    那天,云姜的任务轻,她昨日收回来要清洗衣物只有三两件,她动作麻利地刷洗晾开,然后看几乎所有的人都还在忙于各自的活计,她便想要帮其他人,以免监察的嬷嬷骂她图清闲爱讲究。四处看了看,云姜发现了有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堆未清洗的衣裳,她便过去,正要将一件白底红花的襦裙放进水盆里,胡笳却斜身靠过来:“唉,这些衣物不用再洗了。”

    云姜愕然:“为什么?”

    “都放了好多天了。”胡笳道,“是牵伶阁桑妃的旧物。洗了也没人穿了。”

    云姜感到心寒。在这宫里,人事更迭,如推杯换盏一般容易,昨日还是枝上的凤凰,今日就有可能横遭不测。她问胡笳:“这些衣物什么时候收过来的?”

    胡笳道:“就在桑妃遇害的那天。那天是我负责牵伶阁的,我去收衣物的时候没有见着桑妃,想她定是到御花园游春去了,谁知道,唉——”说着,她长叹一声,盯着云姜问,“你的活儿都做完了?”

    “嗯。”云姜点头,胡笳便笑起来,好像是挺高兴找到人有闲暇和她聊天了。

    胡笳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云姜却不太想在聊天上浪费时间,便放下襦裙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胡笳摆摆手:“不用,我今天的活儿也不重。”可刚说完,却突然停顿了,她拿起刚才云姜放下的那件襦裙,展开,一幅绣得极精致的鲜红的牡丹花图样出现在两人眼里,有一种凌厉的美。

    接着,她若有所思地摇头,说:“牵伶阁我去了好多回,听宫女们说,桑妃是最不喜牡丹的,她觉得牡丹媚俗,少了一份出尘之美。”

    说着,胡笳将那襦裙草草翻了一遍,云姜看见上衣的前襟有一点撕裂的痕迹,左边袖口也破了。可胡笳还在想着牡丹的事情,自顾自地说着:“这明明就是桑妃的衣服啊,为什么会有牡丹?难道是牵伶阁宫女她们故意骗我玩的?!”说完,她好像真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嘴巴噘得老高,眉头也皱起来了。云姜看胡笳那模样,禁不住笑了。她接过襦裙,捧在手里,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然后发现在绣的牡丹花花瓣里还藏了一只蝴蝶。

    是一只蓝色的,微微敛翅的蝴蝶。

   正文 第2节     第2节

    琰昭国的人,并不以蝴蝶为美。他们觉得蝴蝶脆弱,就像绣花的枕头内里是糟糠。所以,普通的绣品中很少会用蝴蝶做装饰,更别说是着色大胆的蓝色蝴蝶了。想必只有物件的主人有与众不同的喜好,才会自己添加上去吧。

    那桑妃喜欢蝴蝶吗?

    谁知道呢……

    云姜想了想,觉得自己挺无趣的,竟然纠缠在这点不相干的事情上。不一会儿,阴沉沉的天,淅淅沥沥落起雨来,云姜歇了工,心中无端地怅然,倚着栏杆看那些透明的雨滴哗啦啦落了满地。苔痕上阶绿,色泽深得抢眼。

    这时,从前院里飘进来一把油纸伞,仔细一看,撑伞的是和云姜同屋住的宫女朗月。朗月还没有走到近前,便挥着手喊:“云姜,敢情你在这里。”

    云姜微微一抬眼:“朗月你不是还在上工吗?怎么回来了?”

    朗月跺了跺脚,又是急又是气地说道:“方才胡笳在大院里踩了青苔,扭了脚,这会儿连一步也走不得,收好的衣裳,那边宫里还催着她送去呢。想来想去,今天也就你得闲,又是交情好信得过的,她便要我过来找你,想请你替她送一趟。”

    “伤得严重吗?刚刚我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她怎么这样不小心呢?”云姜一面念着,一面转身进屋拿了伞,随着朗月往大院里去。

    看过胡笳,云姜瞧了瞧她那肿起来的脚踝,好像没有伤到经脉,遂与她交换了几句,拿了衣裳冒雨往常熙宫去了。

    云姜送过衣裳,从常熙宫回来的途中,看见一个苗条婀娜的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绣花的襦裙从她面前经过。云姜猛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想起了之前牵伶阁那件绣牡丹的襦裙。

    是了——两件襦裙,都是白底的府绸,怒放的牡丹花色泽鲜艳姿态张扬,在裙边妖娆地围了一圈,然后从侧面斜斜地伸展至腰部,再在胸前开出最大最诱人的一朵,带着一种绚烂到极致的华美。只不过牵伶阁的那件绣的是牡丹,而这女子穿着的绣的是芍药。云姜耐不住内心那份好奇感的驱使,想要看清楚前方的女子到底是哪一个,便偷偷地跟了她走。

    走进御花园,过了喜春亭,廊芜桥,再到桦林假山附近,白衣的姑娘脚步停了停。她一站定,裙裳也垂了下来,云姜依稀看到芍药的花瓣里,似也有一点蓝色的印记。莫非那里也是绣的一只蓝蝴蝶?

    云姜的好奇心更强烈了,她正想要再靠近一点看个真切,却被突然地从旁边的假山背后跳出一个人吓了一跳。

    那人挡了她,用熟悉的声音嬉皮笑脸地说:“小宫女,又遇见你了。”

    顿时,云姜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了,她立即行礼道:“奴婢见过……六皇子。”

    在六皇子这个名词前,云姜其实很想加入阴魂不散四个字,但是到底不敢冒那样的险。她一腔怨怼,都只能往肚子里吞,等她再悄悄地一回头,刚刚那个神秘的女子已经不知所终了。

    云姜到底是年少气盛,被楼青煜坏了计划,心里总归有些不顺坦,便瞪着楼青煜问:“六皇子从假山里面蹦出来,是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楼青煜将眉眼一挑,傲慢地说:“你这小宫女,说话好没规矩!那我问你,你又为何会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云姜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藏不住心中的厌恶和愤怒了,她拼命地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启禀六皇子,奴婢路过。”

    “那我也只是路过。”

    楼青煜不依不饶,回看云姜,那眼神半是挑衅半是奚落,他身子也不挪动,像木头桩子一样挡在云姜的面前,云姜不耐烦地低头道:“如果六皇子没有吩咐,那么奴婢还有事,这就告退了,麻烦六皇子让一让。”

    那假山立在水岸,连着回廊的尽头,楼青煜刚好将回廊的路口堵住了,他若不侧过身,云姜是不能离开的。可他仿佛故意跟云姜作对似的,一动不动。云姜的脸色由青转黑,就算她明明可以掉转方向原路返回,但心里却偏偏跟楼青煜较上了劲,硬要往前冲。结果,她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力量不轻不重地撞击了一下,身体失衡,竟整个人往右掉进了旁边的水池里,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等云姜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及腰深的水打湿了她全身的衣裳,发髻也散了半边,耷拉下来贴着半张脸,那模样好不狼狈。

    楼青煜爆发出夸张的笑声,他是故意把云姜撞落水池的,虽然这样的举动未免太孩子气,有损他堂堂一国皇子的威严,但是他竟乐在其中,越笑越觉得有趣,心想,看你这小宫女以后还敢对本皇子放肆。

    云姜气得脸发青,她狠狠地盯着楼青煜,像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可云姜明白自己到底只是个宫女,对方随便动一动手指头便可以要了她的命,她再恼怒,也不敢真的有什么过激的言语和举动,只能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岸上的楼青煜看到怒火中烧的云姜,只是耸耸肩,摆摆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那得胜的姿势,就像一只骄傲的公(又鸟)。

    云姜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终于爬出水池。她刚一站定,便朝楼青煜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道,和楼青煜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他日寻着机会,我定要好好地回敬你。这样想了一会儿,云姜便觉得稍稍解了点气,背也挺直了些,谁知一阵风吹过来,她浑身一颤,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赶紧狼狈地向着尚衣局跑去。

   正文 第3节     第3节

    楼青煜回到舜禾宫。径直到了西北角最僻静的一个小园,尚未走近,他仿佛已经嗅到了满室的芬芳。楼青煜心中欢喜,猛地推开门,道:“我昨日还惦记着,你应该来了。”

    “啊,”幽幽的声音飘过来,却更像自言自语,“这白茶开得可真好。”音色清脆,细腻,婉转如出谷的黄莺。

    楼青煜原本想着自己刚才戏弄云姜的情形,心里就特别舒坦,这会儿又听到女子美妙的嗓音,再看那屏风背后隐隐绰绰的一袭轻纱,喜悦更是膨胀。他三两步绕过屏风去,从背后环住女子纤细的腰肢,顽皮道:“这些天你可有想着我?”

    “怕是你想我多一些吧。”女子娇笑着,轻轻将最饱满的那一朵白茶握在了掌中。楼青煜顺手接过来,替她别在发髻上。乌黑的发丝,被衬托得更加莹亮,仿佛可以照见楼青煜那张喜悦的脸。

    女子转过身,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全映入楼青煜的眼中。芳菲妩媚,肌若凝脂,薄粉敷面,嘴不点而朱,眉不画而横翠,一派浑然天成的美。女子身上白色的衣裳,服帖在玲珑有致的身段上,那大朵大朵盛开的芍药花的图案,又使她不至于显得太素净太温吞,反倒多添了几分凛冽与嚣然。

    她就是刚才云姜一路尾随的神秘女子。但她的身份并不神秘,宫里许多人都知道,她是郦都富商家的小姐——洛明栀——亦是刚刚过世的桑妃的表妹。因为这层关系,洛明栀家中即便没有人在朝为官,她也可以偶尔出入皇宫,更别说,后来遇见了地位举足轻重的六皇子,她的行动便更加自由了,宫里甚至有传言说,洛明栀将会是未来的六皇妃,地位尊贵并有可能超过桑妃,甚至,成为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未可知。

    楼青煜将下巴轻轻地抵在洛明栀的肩头,问道:“方才你来的时候,有个小宫女在背后偷偷地跟着你呢。”说着,他想起自己的得意事,将眉尾一抬,狡黠笑着,“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好好地招呼过她了。”

    原来刚才楼青煜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正巧看见了云姜鬼鬼祟祟跟着洛明栀。虽不晓得她那样做有什么原因,但心头一股顽劣的劲上来,便故意阻拦了云姜,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一通捉弄。

    洛明栀似是并不上心,只轻飘飘地应了楼青煜一声:“是吗?哪来的小宫女?她跟着我干什么?”

    “谁知道呢。”楼青煜笑了笑,“也许是忌妒你的美貌吧。”

    “贫嘴。”女子嗔他,也格格地笑了起来。

    楼青煜故作委屈,问:“你这次来了,又会隔多久才来看我呢?你最近入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洛明栀肩膀微微一沉,退开几步,颇有些尴尬地笑道:“近来父亲身体不适,我要留在家中多陪伴他。况且你也知道,表姐的死……”说到这里,她眉眼一蹙,似是要流下泪来了。

    大概普天之下除了洛明栀,谁也没有本事在楼青煜面前流泪而不遭他白眼,反而还要惹得他怜惜之情顿起,心中随之纠结。楼青煜急着安慰洛明栀道:“你别难过,桑妃纵是去了,你们的姊妹情也还是在的,她若泉下有知,哪里会愿意看到你为她沮丧流泪?我正是担心你听闻这消息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所以才急着想见你,我是最怕看着你哭的了。”

    洛明栀点了点头,强忍着泪泪,说道:“前一日我还探过表姐,分明好好的,谁想竟去得那般突然,也不知究竟是怎的一回事……若有阴谋,只盼着大理寺能早些把真相揪出来,也好还我表姐一个公道。”

    “是,是。”楼青煜道,“听说已经在侦办了。”顿了顿,楼青煜想起洛明栀方才说起她的父亲,便又问:“洛翁是病了吗?”

    洛明栀点头:“父亲近段时间太过操劳,染了风寒,后来听闻表姐的死讯,又受了些刺激,这会子已无大碍,但是精神还差得很。”

    “那你是应当多陪伴他,尽些孝心的。”楼青煜虽然觉得相思难熬,却也明白洛明栀的心情,他心中无奈,撒娇地捏着洛明栀纤纤柔荑,道,“等过一阵子,情况好转了,你再常入宫来陪我,好不好?”

    “嗯,好的。”女子仍是满怀心事,笑容欠奉。

    只有在洛明栀的面前,楼青煜才会彻彻底底地像个孩子,也只有在洛明栀的面前,他可以暂时忘记自己皇子的身份,不用顾忌繁琐的礼仪或者勾心斗角。他享受这种状态。可是,今日洛明栀话少了,笑容少了,连眼神和动作都有些闪烁,只是和楼青煜潦草地叙说了一阵,便道:“我要走了。”

    “为什么?”楼青煜心有不甘,一把抓了洛明栀的手,她竟然如遭雷击一般甩开了他,堪堪让楼青煜怔在了原地。

    “你究竟怎么了?”

    楼青煜撤去了所有的笑容,可洛明栀却一反常态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更灿烂,并且解释道:“对不起。我……最近发生的事情,总让我心绪不宁。”

    这样一说,楼青煜的忐忑稍稍减轻了,起码知道了她不是疏远他厌恶他。他转而派人取了些宫里上等的药材和补品,再安排马车将洛明栀送出了皇宫。可是,有一刹那,无端端地,楼青煜觉得胸口压着一道气,释放不出,又化解不开,闷闷地,连最平常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失了踪迹。

    有时候,云姜会觉得,楼青煜从假山背后钻出来,并非偶然,他也许是故意在那里,故意拦住她的。尤其是当她后来打听到,她跟踪的那个女子,和楼青煜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后,这种怀疑就更强烈了。但转念一想,就算楼青煜是故意的,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是六皇子,就算是故意要整她,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反倒是自己,凭空揣测别人,还无聊地跟踪,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入宫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寻回自己的身世吗?其他的事情,管来作甚?

    想到身世,云姜便又想起那块木腰牌。那分明就是夏离嫣的物件,为何又成了秦妃的东西?况且,是她亲手将腰牌丢进牵伶阁的衣物里面的,所以,在桑妃的尸体上出现腰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凶手遗落的证据。只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腰牌的事情了,只好藏着掖着,由着大理寺的人错误地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腰牌上面。

    云姜想了很多。站在尚衣局的大院里,思绪缥缈。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一小盆清水上,水面波光粼粼。这时候,尚衣局的大门外来了两名年纪略长的宫女,和离门口最近的嬷嬷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嬷嬷便走过来,对云姜说:“云姜,李妃娘娘召见你,你换身干净的衣裳,随她们俩去吧。”

   正文 第4节     第4节

    琰昭国的国君,膝下有三位皇子,六位公主。福哇小说下载楼青煜排行第六。他的生母是已故的宠妃月姬。而他的两位兄长——大皇子楼天霖和四皇子楼坤——则皆是李妃所生。李妃是后宫里目前为止最得势的妃子,向她投诚,向她谄媚,已是宫中大多数嫔妃们的不成文规矩。谁都以能博取李妃的欢心为荣。所以,虽然琰昭国皇后的位置长久以来都空缺着,却很少有人敢公然表示出对凤冠的垂涎,因为嫔妃们都害怕李妃,她们只能在私底下暗自忌恨,这李妃虽不是皇后,但她在后宫的架势却比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妃竟然要召见自己这样地位低下的宫女,云姜忐忑得嗓子发干,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她在锦霞宫的门外,看见幽深的大殿里,似真实似虚缈的影子,她顿了顿脚步,然后低着头走进去。跪过地,磕过头,直到听见对方说免礼,她才敢站起身来。

    云姜低垂着眼睛,不敢随意乱瞟。李妃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进入云姜视线里的,先是金色绣暗红祥云纹样的高底鞋,青莲色的裙角,以厚重饱满的绛紫色镶边,繁复的孔雀翎,以兰草为交织,延伸上膝盖,华丽得如乱花迷人眼,腰间的白色锦缎丝带,点缀着细碎的樱花瓣,也不知是绣的还是贴的,栩栩如生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只是年华易过,那带子扎得再紧,也未能牵出一圈杨柳。因而并不意外的,云姜看见的眼耳口鼻,也带着岁月的痕迹。

    李妃已是美人迟暮。

    云姜不知道李妃到底意欲何为,正在揣度着,便听她冷声道:“告诉本宫,是不是六皇子指使你偷取秦妃腰牌的?”

    “什么?指使?六皇子?”云姜顿时一惊,不知道如何应答。

    事情怎会跟六皇子有关呢?那个混世魔王,自己躲都来不及,怎会听他的吩咐做事?!云姜胆怯地将头低下去,道:“不是的。六皇子没有指使奴婢做什么,奴婢也没有偷取秦妃的东西,之前,漱玉楼的宫女已经搜查过,奴婢是被冤枉的。”

    刚说罢,站在旁边一脸凶相的老嬷嬷便替主子发了话:“没有搜查到,不代表你没有偷,而是你已经将赃物转移到别处了。你交给六皇子,六皇子再给了洛明栀,好让她在行刺桑妃的时候故意留在现场,嫁祸污蔑秦妃,替自己脱罪,是不是?”

    那一串连珠炮,像说书似的,将一桩未解的凶案,拟成了漂亮的阴谋。云姜还来不及思考,只想着替自己辩解,不是不是不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是,可是嘴里的措辞却少得可怜,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李妃上前两步,眼神锋利如刀,盯着云姜,道:“你只要回答本宫,是,还是不是?”

    “不——不是——”

    结巴,颤抖,拖沓,底气不足。因为已经彻底地被恐惧占领了,眼前的李妃,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俨然是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是还是不是。

    李妃的声音,嬷嬷的奸笑,都徘徊在身畔。啪,一个耳光落下来。是高贵的李妃娘娘亲自赏下来的。云姜身体向前一伏,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老嬷嬷笑了起来,道:“小贱婢,若是早一点认了,兴许还能免去一些皮肉之苦,若是你嘴硬,当心老奴忍不住剥了你的皮。”老嬷嬷碎碎念念地吼了一通,李妃已经在雕花镶金的椅子上悠然地坐了,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云姜。

    云姜突然明白,这李妃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公道。所谓肃清后宫的法纪,缉查真相,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她只是想逼云姜承认一个被歪曲的事实,想要她承认自己偷取了木腰牌。承认受六皇子和洛明栀的利用。

    对付六皇子楼青煜,那才是李妃真正的目的。

    云姜不过是一块跳板,是顺水推舟的水,是借刀杀人的刀。如果她按照李妃所说的认了罪,那便是间接地也认了六皇子与洛明栀才是背后的元凶主谋,是他们策划杀害桑妃,且栽赃嫁祸到秦妃的头上。届时,楼青煜难逃刑罚,他的皇子之位更是陨落千丈。如今皇帝对于立储之事迟迟未有定论,便是在考量着膝下的三位皇子谁更能担此重任。而大皇子、四皇子皆是李妃所出,他们当中任何一人做了太子,对李妃来讲都是一件欢喜的事,当然是不能让楼青煜抢了先。所以,李妃想要诬陷他,暗害他,也并不难推断。

    云姜越是明白了李妃的意图,心中就越是恐惧。她不知道李妃何以会编出这样串谋栽赃的桥段,可她怎能承认?虽然楼青煜捉弄过她,但事有轻重,她怎么可以给他栽那样大的罪名?她咬紧了牙关,决定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突然,云姜觉得后背刺痛。痛得连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迸出来。回头一看,竟是那满脸皱纹的老嬷嬷一手拿了一根针,像弹琴似的,朝着自己的后背一下一下猛扎下去。

    云姜躲不得,他被几名侍卫死死地钳住了,那种疼,就像浑身有烈火在焚烧,仿佛一层皮都快要被撕扯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与汗珠混合着,流了云姜满脸,她的嘴唇也逐渐变得惨白。

    “你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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