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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花落晚妆(全本) 语笑嫣然(完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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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花落晚妆》


作者:语笑嫣然

正文 楔子


    那一场初相见。

    是在迷宫般的御花园里。

    此时,春色撩人,柳烟成阵,正是琰昭国的京城郦都最美的时节。所有的景物都仿佛是从画里取出来的一样,满眼所见,姹紫嫣红。穿着绿罗裙的少女,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她轻柔的身姿,盈捷的脚步,怡然的神态,比这春景更加美不胜收。她看眼前开满了鲜花,不禁想起故乡的晚妆花。那是家乡盛夏时独有的繁华,紫红色的花儿一丛丛一簇簇,让看的人有一种简单的小快乐。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儿。一想起来,思乡的情绪翻涌,心中总是会泛起细密的惆怅。

    就是在那个时候,少女看见了喜春亭里一个带着挑衅眼神和傲慢姿态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一身铅白的织锦缎袍子,银色丝线绣着暗花,多是团云图样,整个人像是裹了一层霜,和周围的人相比,自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疏离感。但他的眼神,却在傲慢中透出一些顽劣,又将自己的身段放低了,仿佛只是一群顽童的领头羊。

    少年斜斜地倚着阑干,睥睨周围一众或皱眉或摇头的宫女。他身旁的红袍小太监看样子也承袭了主子的骄傲脾气,颇为得意地囔着:“你们都是长了一个猪脑袋不成,怎么这样一个简单的谜语也猜不出?水绕孤舟舟荡漾,云中涌月月朦胧。不过就是一个字,一个字而已。”

    原来是在猜字谜。

    水绕孤舟舟荡漾,云中涌月月朦胧。猜一字。这个字,在绿裙的少女看来,可是简单得很。她不由得好笑,笑那些噤若寒蝉的宫女们,也笑拿着(又鸟)毛当令箭的小太监狐假虎威的谄媚的嘴脸。

    扑哧——她笑出声。

    她的一袭绿罗裙的下摆,便随着她笑的动作,微微荡漾起来。红袍太监立刻敛了神,站直身子,呼喝道:“谁,谁在那里?”

    绿裙少女心知不妙,吐了吐舌头,低垂着脸,扯着衣角走出来,道:“是我。”

    她并不知道喜春亭里的一帮人是何来历,也就不晓得要怎么去应对,情急之下忘了礼节,就那么木讷地站着。红袍太监倒是更着急了:“你,你吃了豹子胆了!在六皇子面前也敢自称我?!”

    六皇子?

    这琰昭国的六皇子楼青煜?传说中的混世魔王?

    就是他?

    绿裙少女开始觉得心慌了,越来越紧张,但是又忍不住好奇,想要看清楚这传说中如同老虎屁股一样摸不得看不得的六皇子,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她偷偷地打量他起来:

    楼青煜兀自把玩着空酒杯,似笑非笑,时而斜觑众人。他有着饱满的额,高挺的鼻,尖削的下巴,剑眉星目,五官是无可挑剔的俊美。他的身上,既有一种透着灵气与儒雅的斯文气质,也不乏刚毅与骁勇的神色。玉带皮靴,更是将他衬托得英伟不凡。最惹人心动的,是他长而密的睫毛,在光线的照射下,仿佛透明的羽翼,教人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好像生怕轻轻一碰那羽翼便要飞走了。

    那么美的睫毛,任何女子看见了,也会自惭形秽。

    绿裙少女显然是走神了。这时,楼青煜漫不经心地踱出两步,微微扬起头,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道:“你方才因何发笑?”

    “因我知晓谜底。”少女敛了神,不卑不亢道。

    “你说——”

    “是悬崖的悬字。”少女胸有成竹地回答。

    只不过,她没说,她真正发笑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在场许多的人其实都跟她一样知道谜底了,可他们却装作不知,故意摆出低眉顺目的模样,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聪明,只能配合这六皇子自我陶醉的优越感。

    其实楼青煜自己何尝不知道。所以他才惊讶,惊讶别的宫女在自己面前都是唯唯诺诺,只有这穿绿罗裙的少女,偏是不避讳,坦荡地说出了谜底。

    他便问她:“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是新来的吗?”

    她答:“是。但并非跟了哪一宫的主子,而是在尚衣局。”

    话一说出,旁边的太监宫女们看待她的眼神又轻蔑了几分。

    楼青煜似乎也有些不屑,拨了拨衣袖,再睥睨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略略一低头,道:“靳云姜。”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正是好风光。正文 第1节     若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份来历毫不知晓,立足于茫然尘世,便总觉得心里有一块空缺。而若是这个有关身世秘密的真相,原本是曾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一旦失去,则更加可惜。心有不甘。

    云姜就是这样。

    所以,她入宫,到尚衣局做最低等的宫女,一是为了结束自己颠沛流离的生活,讨得片瓦遮头,三餐温饱;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寻找到那一个可以告诉她,她的母亲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有过什么故事的人。那个人在多年前曾照顾过她,但因缘际会入宫做了皇帝的宠妃。

    云姜迫切地想要找到她——夏离嫣。

    云姜听过别人的警告,说这森严的宫廷,处处是陷阱,谁也不能轻信。她不能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思,也不能暴露真正的意愿和目的。云姜想,她大概也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她怀着并不单纯的动机而入尚衣局,没有寄希望别的任何人可以帮助她寻找夏离嫣。她自己其实是谨慎甚至有点思虑过多的人,凡事思前想后,往往自己束缚了自己。

    云姜将秘密藏在心底,对任何人,无论是对她友善的人,还是处处欺压她的人,都只字不提。入宫还不满三月,有许多的事,她都不懂,就连走在御花园还迷了路。

    云姜甚至有些怀疑当年两人匆匆阔别,夏离嫣到底是不是真的入宫做了皇妃。只听到左邻右里窃窃的议论,说夏离嫣真是好命,竟然能遇见微服私访的当朝皇帝。那时候,她们连道别也来不及,她就踏上了入宫的路。

    而现在,云姜身边徘徊着的,都是跟她一样新入宫的宫女,谁也不知晓后宫里究竟有多少嫔妃。而平日里颐指气使分派任务或监督作业的嬷嬷太监们,个个都是一副阴沉的凶狠的嘴脸,她更加不敢随意打听消息。

    那日,尚衣局督事的太监刘公公,分派给云姜打扫的地方是漱玉楼。

    因为云姜入宫的时间短,对宫中的地形和规矩都不熟,所以每次分派任务,都会有一名嬷嬷领着她同去,为她领路或者讲一些该做的和不该做的事。于是,她也就可以从嬷嬷那里得知自己将去的地方住的是哪一位嫔妃。可这一次,嬷嬷竟受了风寒,云姜只能一路问着,自己探路去漱玉楼。

    路是找对了。

    云姜到了漱玉楼门外,亮了尚衣局的腰牌,宫女便领着云姜前去主子的房间,收走事先预备好的脏衣裳。云姜始终记挂着不知道漱玉楼里住的是何人,便想要问那名接待她的宫女,谁知道,宫女开口,竟是咿咿哦哦。竟是个哑巴。云姜徒劳而返,失望不已。

    回到尚衣局,云姜把收回来的衣裳丢进水盆里,只听得哐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俯身从水盆里捞起,突然间,也不晓得是惊还是喜。

    那东西她竟然认得。那是一块并不值钱的木雕腰牌,薄薄一片,雕刻精细的山茶花图案,素淡中带着妖娆。更巧合的是,右上角花瓣与外框的衔接处,有一道弯曲成朗月形的刮痕。

    云姜兴奋不已。

    因为这是夏离嫣的随身物件,云姜认得。那道刮痕,还是云姜年幼不懂事生气时候的“杰作”。她想,莫非漱玉楼里的主子就是夏离嫣?她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将腰牌捧了又捧,揣进怀里,然后就连干活都特别有力气。

    好不容易,督事的刘公公终于甩开手里的拂尘走了,云姜蹑手蹑脚地跳去旁边正在做针线的宫女胡笳的身边,向她打听漱玉楼的主子是谁。

    胡笳是个圆脸尖下巴的灵巧姑娘,跟云姜同住一个房间,平日里很本分,对什么事情都是能躲则躲,倒是极爱打听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个主子得了宠,哪个又失了宠,谁跟谁有过节,哪怕是哪个宫里丢了一根针,她也能为这样芝麻绿豆的小事唠叨一番。

    云姜知道,问她一定是没错的。果然,就见胡笳眨巴着眼睛,瞪着盆里衣物,道:“这是漱玉楼的?那你可得当心了,千万别弄出个闪失来,那秦妃娘娘是出了名的霸道,如今正得宠,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秦妃?”那就不是夏离嫣了?云姜顿时泄了气。等她端着清洗干净折叠整齐的衣裳,再去漱玉楼的时候,心里没了盼头,反倒是想起胡笳说起霸道秦妃,有些忌惮,心中特别的忐忑。那会子,漱玉楼给她领路的宫女已经不是上回的哑巴了,换成一个长相刻薄的年长的宫女,眼神犀利得很,直盯着云姜的手看,仿佛怕她的手脚不干净,污了什么东西。

    那块腰牌,就被云姜托在衣物的最上层。

    虽然还有些舍不得这入宫以来发现的第一条线索,但云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藏妃子的东西,她正低头,欲将衣物摆放进柜子,突然,她的脸色刷白,“啊”了一声。

    那盯梢的宫女立刻皱起了眉,问:“你咋呼什么?莫不是哪里出了岔子?若惹得我们秦妃娘娘不高兴,敢情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便伸手推开了云姜,自己捡拾起那堆衣物来。

    云姜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了。

    腰牌丢了。

    原本好端端跟那些华丽的宫服一起捧在手里的,却不知道何时没了踪影。云姜也是心思恍惚,开了小差,直到开了衣柜的门,才发现腰牌不见了。她还在努力地回想着这一路是如何走来的,有可能会在哪里弄丢了,谁知那漱玉楼的宫女将衣物翻检了一阵,竟摆摆手,道:“没事了,你回尚衣局去吧。”

    云姜如蒙大赦。

   正文 第2节     第2节

    那宫女是不知道那堆衣服里面还夹了一面腰牌的,可是她不知道,并不代表事情能就这样掩盖过去,她得赶紧将腰牌找回来,再想法子还回漱玉楼去。福哇txt小说。fval云姜一面嘀咕着,一边沿途找寻,石头缝里,青草堆里,桥畔、树下、池塘边,她的脸都快贴到地面了。

    好在云姜真的走运,那块腰牌就躺在大路中央,被太阳照着,泛着幽幽的光。

    云姜三两步奔过去,捡起了腰牌,欣喜的表情还留在面上,却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而浑身一僵。

    “喂,这块烂木头是你的?”

    此时,竟然好巧不巧地半路杀出一个六皇子。六皇子楼青煜。

    他们之前已经碰过面了。楼青煜对这个身份低微又不分尊卑的宫女印象很深刻,她猜出了他的字谜,坏了他的兴致。这会儿一看到她,青煜心里就有些气,他盯着云姜,眼睛里都是轻蔑。

    云姜低眉垂首站在楼青煜面前,看着攥在他手里的腰牌,点头道:“是,是奴婢的。”这次她记得自称奴婢了,态度谦卑,表现得很是恭敬。

    谁知楼青煜却突然扩大了音量,邪邪地笑着盯着云姜:“哦!你,偷东西。我明明见秦妃佩戴过这块腰牌的,几时成了你的了?”

    云姜扑通一声跪下来,慌得两手乱舞:“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是奴婢恰好负责漱玉楼衣物的清洗,这腰牌,是随着秦妃娘娘的衣物一起的,只是奴婢大意,方才不小心弄丢了,正在寻着路找。请六皇子将腰牌还给奴婢,好让奴婢回去谢罪。”

    她说着,怯生生地仰起脸,原本就灵动的眸子,一时间蓄满清澈晶莹的眼泪,涤着漆黑的瞳孔,柳眉紧蹙薄唇轻启,似万般无奈,既是畏惧又是期盼,那样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倒是教楼青煜不由得一怔,眼光定在她的面容上一时竟离不开了。

    泪珠子从眼尾滚落出来。

    楼青煜将嘴角一撇,摸了摸鼻子,竟是愁起来:“唉,我最怕看见女人哭了,你这小宫女,怎么连个玩笑也开不起,罢罢罢,我还你就是。”说着,他将腰牌轻轻一抛,便扔在云姜的膝盖上。然后大袖一挥,扬长而去。

    云姜捧了腰牌,抹一把眼泪,忽然嘴角轻轻一扬,竟笑了起来。她笑自己装可怜扮同情的戏做得好,轻而易举就骗过了那顽劣的皇子。她不由得庆幸,还是胡笳告诉她,六皇子楼青煜天不怕地不怕,最见不得就是女子在他面前掉眼泪,然后什么玩闹的心都会没有了。没想到,这消息如此快就派上了用场。

    天色已晚。那么明日再将腰牌偷偷地送回漱玉楼吧。

    云姜狡黠地揉了揉鼻子,脑子里想起刚才楼青煜有点落荒而逃的模样,不禁笑了。

    早早地攀上树梢的镰刀月,将御花园映照出几分脱俗的仙气来。

    第二日,腰牌还没有还回漱玉楼,就有宫女过来,站在尚衣局的大门外吼道:“你们谁是靳云姜?”

    全场顿时静默。

    宫女们纷纷停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望向大门外。

    当时的云姜,正在折叠当日晒好的衣裳。听见那一声咆哮,她心中一紧,便僵硬地转过身,摸了摸衣角的褶皱,说:“我是。”

    来的宫女正是昨天凶巴巴的那一个。她瞪着丹凤眼,目光就像一面锋利的小刀,她指着云姜道:“对了。昨天就是你。是你负责清洗秦妃娘娘的衣物的,为何会少了一块腰牌?”

    且说这宫女之前完全不晓得有腰牌这件事,她昨日亲自检查了,也教云姜过了关,但是后来秦妃自己发现常挂在腰间那块小木牌不见了,追究起来,依稀推测是混在之前换下的衣裳堆里了,于是宫女这才拿了(又鸟)毛当令箭,查问到尚衣局来。

    云姜着实被吓到了。她的心跳虽然在打鼓似的响,面上却还强作镇定,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心思窜上来,她竟脱口而出:“腰牌?什么腰牌?”

    她只能矢口否认。

   正文 第3节     第3节

    虽然那腰牌这会儿正在衣袖里搁着,但是看对方的架势,再想想得罪不起的秦妃娘娘,云姜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心里怕得很,那宫女仍着瞪着眼骂:“哼,胆子不小!娘娘的腰牌不小心落在那堆衣裳里了,可是你洗完衣服之后再送回宫来的时候,腰牌却不见了。不是你还有谁?娘娘这会儿正到处寻呢,小贱婢,你可别让我在你身上搜出赃物来,不然的话,哼哼……”说着,她便蛮横地一把扯过云姜,在她的身上毫不客气摸索起来。旁边干活的浣衣女也都围了过来,盯着拉扯的两个人小声议论着。

    那宫女将云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她所谓的赃物。

    这时候,尚衣局督事的刘公公闻讯也赶来了。云姜索性再度扮起无辜,声泪俱下,极力申辩自己并未私吞秦妃的腰牌。

    漱玉楼的宫女仍是不肯罢休,转而睥睨刘公公一眼,道:“身上没有,不代表就是清白的。刘公公,依奴婢看还得去她的住处找一找,否则,只怕不好向秦妃娘娘交代。”虽是一口一个奴婢,但她的态度却丝毫不见谦恭。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刘公公得罪不起的,并非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宫女,而是她背后的主子秦妃娘娘,他脸色一黑,怒气都撒在云姜的头上,恶狠狠道:“你,跟我来。”

    却不知,云姜反倒暗地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已经趁着别人也没注意的时候,将腰牌从衣袖里拿出来,塞进了脚底下那个装满干净衣裳的木头盆子里。宫女在她的身上搜不出东西,在她的住处翻箱倒柜一番,也是一无所获,只得几句重话教训了一阵,嚷嚷别以为娘娘就这么罢休,这事没完之类的话。等那宫女走了,刘公公对云姜也是好一顿训斥,将她骂得半晌不敢抬头。

    云姜悻悻地回到尚衣局,天色已晚,敞开的大门内空荡幽暗,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她跨进门槛,突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竟空空如也,那堆衣物连同那个木盆,已经不见了踪影。云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追问旁边的一名宫女,对方告诉她,刚才嬷嬷见她迟迟不回,于是就将那堆衣物派给别人去送了。

    在琰昭的皇宫里,尚衣局的洗衣送衣工作不是固定,并不是每个宫女从始至终只负责某一位主子或者某一宫的日常衣物清洗。一个浣衣女,有可能今天分派负责漱玉楼,而明天就转去蕊安宫,后天再到锄溪殿,漱玉楼的宫女来找腰牌的那天,云姜负责的是牵伶阁。

    正是桑妃虞珩的寝宫。

    因此,那块木腰牌,便随着那堆衣物送去了桑妃的面前。

    那天整理衣物的,是牵伶阁年纪最大的宫女袖珍。前阵子袖珍刚刚获恩准出宫,那天是她在牵伶阁当差的最后一天。她整理衣物的时候,桑虞珩正倚在榻上吃茶,只听咣当一声响,两个人同时低头看,腰牌就赫然躺在地上。

    桑虞珩媚眼斜觑,饶有兴致地盯着地上的小玩意,然后命袖珍拾起递给她,她捏在指间轻飘飘地把玩了一阵,想起前日听闻秦妃丢了一块什么木腰牌,漱玉楼的人还到尚衣局去闹了一场,心道这东西莫非就是她们要找的那一块?且不论它是怎么到了这里,但看这腰牌雕工精细独特,她倒是喜欢。再说了,她与秦妃素来不和,若真是秦妃的东西,她岂有归还之理?若将其挂在腰上,纵然秦妃看见了,也不敢拿她怎样,反倒还可以气一气对方。于是,桑妃便将腰牌低身挂了,轻轻一动,扭了扭玲珑的纤腰,内心一阵得意。

    那几日,云姜的情绪无端的低落。就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危机悬挂在头顶,像积成了厚厚的密云一样,随时都会倾盆而下。

    谁知,来势汹汹的厄运,果然像挂满碎片的网,铺天盖地撒下来,割得她遍体鳞伤。

    一天,云姜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半路上不知从哪里奔出了一群侍卫,领头的那个大手一挥,将云姜怀里抱着的衣物打翻在地。云姜惊骇之余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名曾经找茬的漱玉楼宫女也紧接着出现了。她凶神恶煞指着云姜说:“就是她!她就是偷娘娘木腰牌贼和伤人的凶手!”

    云姜傻了眼。且不说偷腰牌的事情突然又被扯到她身上,自己何时又成了什么凶手?窃贼和凶手,这两个罪名为何突然之间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云姜满心疑虑,挣扎着申辩道:“当日你已经搜过了,我没有偷你们主子的腰牌,为何还要为难我?”

    那宫女冷笑一声:“哼,现在可不单是偷腰牌,你好大胆子,居然心怀不轨谋害桑妃!”

    什么?!谋害桑妃?!桑妃死了?!宫里出了命案?!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云姜差点有些站不住脚。事情可能是刚刚才发生的,就连胡笳那样消息灵通的姑娘,也还没有说起过这样惊悚恐怖的新闻。她甚至不确定宫女所说的桑妃是不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桑虞珩。

    云姜只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的冤枉,她更加害怕,也挣扎得更厉害了,可左右两名侍卫的手就像螃蟹的钳子,死死地箍紧了她,她几乎要哭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正文 第4节     第4节

    桑虞珩昨日被人发现,浮尸悬音湖上。福哇txt小说。fval

    据说,昨日天气晴朗,桑妃来了兴致游湖,又不想受打扰,便只带了贴身的宫女璞玉出门。后来她渐渐觉得日头晒得猛了,想起皇帝专门命工匠替她打造的蔽阳伞,便要璞玉回牵伶阁给她拿过来。

    璞玉走了,半个时辰以后再回到悬音湖,本是停泊在岸边的金顶琉璃船已经驶到湖心,隐约看见船身附近的水面有东西在飘。

    璞玉心里不踏实,找了宫中禁卫划船过去看,才知那竟是溺毙的桑妃。

    而桑妃的手里,正好握住的,便是之前秦妃丢失了的那块腰牌。牵伶阁的宫女当中,只有刚离宫的袖珍才知道,腰牌是在好几天前就跟了桑虞珩了,其余的宫女,包括璞玉,都不知道腰牌本就已经属于她们的主子。

    因此,大理寺一查问,腰牌反倒成了可疑物件,被当成是凶手遗留下来的。继而大理寺追究了众嫔妃之间的关系,听说腰牌原属于秦妃,秦妃和桑妃又向来针锋相对,嫌疑的矛盾便也指向秦妃。大理寺兜了弯路,秦妃也不肯干坐着任由谁对她指指点点,于是各自都对这件事情盯得紧,各自用了各自的办法。

    那秦妃一直认定是腰牌的丢失跟尚衣局的云姜有关,起初还以为是个小事,可后来这命案一出,秦妃担心自己被大理寺盯着不放,于是故意大张旗鼓地派人到尚衣局捉拿云姜来审问,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给整个皇宫里的人看。

    此时,前来兴师问罪的漱玉楼宫女挥了挥手,对云姜喝道:“你无须狡辩,现在秦妃娘娘要审你,你最好乖乖地跟我们到漱玉楼。”

    不可以……

    不可以!

    我是无罪的!

    云姜在心里嘶喊着,不依不饶地喊冤,不肯束手就擒。这时,忽然在小树林的石径上走出一队人。为首的那个,云姜认得。

    衣袂飘飘,倜傥轩昂,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

    那是六皇子楼青煜。

    楼青煜身边的太监元喜,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众人六皇子的到来。一众侍卫和宫女都跪地行礼。

    楼青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趾高气扬的宫女已是摧眉折腰,道:“秦妃娘娘推断出谋害桑妃的凶手就是这个浣衣女,正想将她带过去问话呢。”

    “哦。”

    楼青煜淡淡地反应着实让云姜的心狠狠一凉。可是他却歇了几口气,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说她是凶手?”

    “是。”

    “有何证据?”

    “前几日,娘娘的木腰牌丢了,她是负责清理当天衣物的浣衣女。虽然后来没有找到腰牌,但想必是她够狡猾,事先藏起来了。这件事情是尚衣宫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就是昨日,桑妃被人在悬音湖里发现,人已经落气多时,手里攥着的就是那块腰牌,想必是桑妃从凶手的身上摘下来的,想暗示给大家,这腰牌的主人,就是取她性命的歹徒。”

    楼青煜微略低头,做沉思状,轻轻地摸了摸鼻梁,嘟着嘴道:“嗯,有道理。可是,腰牌的主人不是秦妃吗?秦妃自称腰牌掉了,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掉了?就算真的掉了,之前你们没从这小宫女那里搜出来木腰牌,可见得她是不是贼,还是个疑问,但这会儿出了事,你就迫不及待立刻拿她兴师问罪了,这样做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云姜顿时觉得看见了一线生机,她看向楼青煜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原以为楼青煜就是民间俗称的浪荡公子绣花枕头,却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会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她感激得不得了。再听那宫女亦是吞吐,显然是理亏了:“可是,秦妃娘娘的意思,是宁枉勿纵。带她去问话,也是想为这后宫的安宁出一分力,为桑妃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楼青煜自然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他能猜到秦妃意欲何为,不过是想找一个替死鬼,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开罢了,于是他又问道:“这查案寻凶,何劳秦妃娘娘费心?我听说大理寺已接管了此事,不是吗?”

    “是……”

    “那他们可有查出桑妃死于何时?”

    那宫女毕恭毕敬道:“说是初步鉴定,在昨日未时许。”

    “那就对了。”楼青煜突然击掌笑道,“昨日未时前后,她都在舜禾宫,她撞坏了我的盆栽,我教训了她足足半个时辰。再说,从舜禾宫到悬音湖,最少得一个时辰,她哪里还来得及行凶?”

    宫女愕然。

   正文 第5节     第5节

    连云姜也张大嘴巴合不拢。楼青煜在撒谎,昨日未时,她虽然的确经过了舜禾宫,可是,却并没有撞坏什么盆栽的事,甚至压根没有见过楼青煜。那么他为何要说谎来替她洗脱嫌疑?这一点,云姜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漱玉楼的宫女已是无计可施,唯有带着人悻悻地离开了。

    云姜一声不吭地站着,以为楼青煜会对她发话。谁知道他竟只是似笑非笑地朝她耸了耸肩,随后扬长而去。云姜一头雾水,看着楼青煜的背影,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正待离开,却依稀瞥见一棵松树的背后有一抹淡色的背影,只是一瞬便不见了踪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迷蒙的远景中。

    云姜心头一凛,是他吗?

    昨日发生的事情,忽然就在云姜的脑海里回放。

    未时左右,云姜经过舜禾宫。她知道那里是六皇子楼青煜的寝宫,她有些害怕会遇见那个混世的魔王,因而脚步迈得特别快,只想赶紧离开这舜禾宫的范围。谁知道,就在她埋头赶路的时候,冷不防和一个从岔路口转过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或者说,是云姜彻彻底底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那是一张结实而暖热的胸膛。

    仿佛能听见扑扑扑的心跳。

    云姜生平还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对方魁伟的身形给了她压迫感。她顿时有些慌张,赶忙后退,谁知后脚跟又绊了一块石头,仰面摔在地上,更糟糕的是,旁边绿地有几根旁逸斜出的树枝,就在她摔倒之前的一刹那,树枝钩住了她的衣裳,让她的衣裳从右肩到前胸再到小腹的位置全都被撕裂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粉色绣花的肚兜来。云姜忍不住失声尖叫,立刻狼狈地反转了身,背向着对方,左手护于胸前,紧张得满脸通红,都快哭了。

    就在云姜惊慌之际,突然觉得后背一暖,一件靛蓝色的披风搭在了肩上。她听到一个轻缓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道:“起来吧。用披风遮一遮。”

    云姜羞红了脸,战战兢兢地起身,仰头,抬眼,豁然看见一张眉目异常俊朗的脸,匀称的五官,带着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威武和刚毅,可是,可是那漆黑的瞳孔,深邃的眼神,却又显出他内心的真挚与温柔。

    “你是谁?”

    云姜不得不承认她有点痴了,傻了,哪怕这男子其实并不如楼青煜那样俊美,但他的气质,堪堪让她折服。她忘了自己身份的低微,忘了应有礼数。就那么冲口而出,问他是谁,羞怯还没有减退的眸子,水汪汪地,直直地看着对方。

    男子依然笑容满面,神态温和而淡定。他道:“骠骑大将军,沈就澜。”

    那个名字,那张脸,那身影,那声音,那尴尬的相遇……一点一点,都烙进了云姜心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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