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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玫瑰·颜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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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尔在一处湖水旁止住缰绳,颜夕一把推开他跳下马。
“唉。”佐尔摇头叹,自己也跨下马。
湖水面积不大,水面清洌平静,是山上雨雪融化后的积水形成,倒映着满天星光月色,秀丽绝伦。
颜夕在湖边坐下来,凝视呆呆出神。
“在想什么?”佐尔靠着她坐了,苦笑,“这几天见你不闻不问,我还以为就此会转性听天由命,谁知一转眼又露出这种模样来,夕,有时候我情愿你是个无能且愚蠢的弱女子,离了我半步就活不下去。”
“好,我愚蠢无能地依靠你。”颜夕瞪他一眼,忍不住,又加几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佐尔,你是早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那商队人马形迹可疑,你是故意带我们住进他们的地盘。”
“哦?你说说他们哪里可疑了?”
“既然是中原商旅卖完了货,怎么会不急着匆匆回去,反而在偏僻的地方驻下来,就算此处没有盗贼,这样笃定悠闲也不像话。”
“不错。”
“还有,说到歇脚休息,哪里会有比水源旁闭风处更好的地方,离大路也不算远,可他们偏偏选了个四通八达的路口,饮水喂马源头要在一里多外,如此故作麻烦,分明是为了方便探听消息。”
“哈哈哈,”佐尔不住点头笑,“好,夕,你果然看得够明白。”
“你果然是故意的。”颜夕被他笑得心头火起,转身过去一把揪起他衣领,喝,“你到底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故意到这些人当中与他们共处,你早知道他们是嘉瑞公子的人是不是?所以已经布下了埋伏,想以我们为诱饵引蛇出洞对不对?”
佐尔任她捏了衣襟,双眸晶莹秀美,再无平时半丝狡黠玩笑的模样,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有一点点忧伤,摇头道:“不,夕,现在我是一个傻子,我什么事也没有做过。”
颜夕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指头一松,手从他衣襟上滑下来。她呆住。
“夕,我说过,我可以去做一个纯粹的傻瓜,为了向所爱的女人证明真心而放下心机,是否你也能因此放弃疑心,如一个普通女人样依赖我?”
他把她手贴在自己脸上,用唇侧亲吻,叹:“那天你说要离开时,我知道这一切都已成定局,纵然把你捆回子王府,你还是会找机会逃出去,就像当初你刚入西域时从我身边逃走一样,你总有办法为自己谋得活路,找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生存下去,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既佩服又怨恨。”
说到恨,他突然张嘴在她手上咬一口,狠狠的,用力的,直咬出血来。颜夕毫无防备,被咬得痛叫,她欲夺手回来,可被他死死拉住不放。
颜夕咬牙,作势要用另一只手打他,手才举起来,佐尔却已低下头去,吻在她的伤口上。
“我舍不得你离开,也不想你勉强回去,可是那天你把话都说绝了,我们怎么再有可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他用舌尖舔她手上牙印,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几句话听得颜夕一愣,心头酸楚,手停在半空慢慢放下来。
“夕,中原节度使来时我的确很发愁,可转念一想,世上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算准算到,总有那么几次,人要靠运气听天命,或许老天可怜我,不但令我脱身事外,更让你回心转意,实在不行,就和你一同死在嘉瑞公子手上,这也是我的命!”
难得听到精明强健的佐尔说这样的软话,竟比所有甜言蜜语都让人心痛,颜夕傻坐在原地,呆了半天,眼泪流下来,问:“你说得都是真的?你真的没有找人来帮忙?”
“是,千真万确。”
“你故意投身到狼群里,是因为想自己证明也能做傻子?”
“对。”
颜夕睁大眼睛看牢他,明明景色清丽依旧,她眼前却似有万道火光冲天,引发雷霆万钧,满目白亮至不能视,耳鸣至不能闻,奋力从喉间迸出句子来,却是,“佐尔,你这个笨蛋!”
谁会相信人精似的子王会做这种蠢事?可他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会在任何人前当面说谎,除非他岔话隐瞒,否则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颜夕此时只能骂,可又大哭出来,扑过去抱住他,“你怎么能这么笨?你以前的聪明能干劲都到哪里去了?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唉,你这个女人!”佐尔抱了她,“我还以为你听了会称赞我呢,或者干脆向我宽衣解带以身相许,谁知你竟然泼口大骂起来,怎么别的女人会做的事你都不会做,而别的女人不会说的话你倒都说得出?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抱着她像孩子一样轻拍后背软语哄劝,而颜夕眼泪始终止不住,把他领子处哭湿了一大片。
“你看,有时候绝路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大不了嘉瑞公子把我抓去严刑拷打一番,或者干脆杀了我,而他既然一直自认为是永乐侯,想必不会对你不利。”佐尔安慰她。
“混张!”颜夕听了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喝,“你再敢说一个字!”
“好好好,那我们一块死。”佐尔好不容易把她按下来,自己好笑又好气,“奇怪,我向来最痛恨人家说死说活,好好的人干嘛要去寻死,今天居然自己也自投死路,可不是这辈子欠你的?”
他性格开朗,就算是末路也唯有苦笑,颜夕心头更是难过,流泪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佐尔,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要不是因为我那些话,你本来……”
“别说这种废话!”他马上制止她,故意板脸道,“不错,到了今天这一步,本来就是你逼我的,从今以后,你这条性命也就是我的了,以后无论何事须听从我的安排,时时刻刻记住今天你亏欠我的话。”
若在平时,颜夕早一口啐过去了,可她现在浑身发软,紧紧抱住他,颤抖至话也说不出来,思前想后,又痛又恨,哭:“佐尔,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对你说一个不字。”
“晚了,你以为我们在这里真是来去自由吗?嘉瑞公子只是不清楚我的来由,不敢轻易下手罢了,等会回去后你若是敢露出半分心虚胆怯的模样,让他看出底细来,我们就会尸骨无存。”
他扶了她肩头至面前,正色道:“夕,那天在池旁你说了那些话,我知道,你是真的想离开我,这些话藏在你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决心也不是一句话一个想法就能改变了的,既然如此,我们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治病须治根,与嘉瑞公子这一役,胜负无所谓,可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心。”
“我明白,我知道。”颜夕眼泪流个不停,眼皮红肿,“佐尔,我相信你。”
“这就好。”见她认输让步,他居然有些得意,“我早说过,咱们走着瞧,夕,别以为你性子倔,若把我惹毛了,我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只是颜夕哪里再会和他计较,当一个人以命相搏,便不再是简单的赌气与倔强,她感动至无话可说,惟命是从。
“夕,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能否同样令我满意?”
“好,我相信你,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佐尔忽然唇边一个浅笑,睨她,“我有些怀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反正结果我们能看到。”他微笑地看着她,“夕,我现在把话与你挑明了,是想看到你真的能放下疑心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等会回到帐篷后,若是你露出一丝知情或算计的样子,我们的处境便会危险万分。”
话说得认真肯定,颜夕一怔,道:“好。”
佐尔怜惜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叹:“一直以来,你早习惯自己保全拼命,对我给予的照顾援手全部不见,而这次我们却要联手做战,在嘉瑞公子眼皮底下共同谋生路。夕,其间只要你有一丝自作主张,或与我生出半分异心,只怕我们从此只能劳燕分飞了。”
两人手拉手回了帐篷,丹珠莫伦等人已等在帐外,见颜夕脸上潮红似乎有泪迹,以为子王与王妃又争执吵嘴,不敢多问,垂手上来回话:“徐恒发徐大人在帐中等您。”
徐恒发便是那个商队队长,有一张笑眯眯地善人脸,殷勤万状,一见佐尔进来,立刻弓身施礼到底,“子王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同王妃出去散步?”
“徐大人不也兴致很好,居然这么晚还等在这里。”
“是,是。”徐恒发忠厚地应,他年纪已近花甲,容貌平常,身上有股长辈似的慈祥。
颜夕此时如吃了定心丸,不管他如何做作虚伪,倚在佐尔身边只当不见,眼角都不向别人扫一下。
“小人做商旅生意已有十年,经年来往中原与西域之间,第一次竟遇到子王王妃这样的贵人,可谓三生有幸,这几日招待粗劣自己也很惭愧,故准备在明日晚间假座三里外的姑墨镇设宴恭迎子王、王妃,以示诚意,今天小人是特地来下请帖的。”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页请柬,双手奉上。
“哦?徐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佐尔笑着接过来,看两眼,不过是些诚皇诚惑的话,于是点头,“好,既然徐大人这样认真,我一定会如期赴约。”
夜静无人时,佐尔贴了颜夕耳根道:“明天这一局可算鸿门宴。”
“他们是看不出你的来头,特意试探你,如果刚才你推辞说不去,只怕嘉瑞公子的人会立刻冲进来缚人。”颜夕叹气。
“他们的人一直在暗处伺机而上,只是怕我身后带了大队人马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你准备怎么办?”颜夕抱了他,轻轻问,“佐尔,我们既然不能束手待毙,就只能铤而走险了,可是这几个人又能顶到什么时候去?你有没有想办法铺好后路?”
“我能想什么办法?现在这些人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牢我们,一个也走不掉。”
颜夕当然也想到,可听他说出来,更绝了后路,自己呆了半天,忽然又恨又爱,贴在他颈子上狠狠一口,咒:“算你狠,居然跟我赌气赌到这种地步。”
佐尔皱眉任她咬了,苦笑:“我不这么做你会放心?还说我狠,你才是那个破釜沉舟的人。”他不等她再咬,立刻覆身盖住她,笑着问,“你说,今晚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会不会?”
大约天底下只有佐尔一人能把绝路当做儿戏,同时又把儿戏逼到绝路,颜夕被他缠得牙根痒,身上却已酥了一半,只好任他去了。
第二天清晨,徐恒发便派人送来几套衣裳,他也算办事周到的人,这几日下来,绝不肯露出一丝破绽,十分卖力妥贴。
黄昏时分,他安排了马车侯在帐外,请子王妃上车,颜夕只得和丹珠一同坐了,佐尔等人各乘一骑,被众人围在当中,向姑墨镇出发。

二十一

一路上渐渐树木丰茂人烟稠密,姑墨镇不愧为边陲重镇,别有一番繁荣景象,出入边关的商旅富贾大多在此结聚,所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一应俱全。
徐恒发订的是镇中最大的嘉兰酒庄,门口早有仆奴守侯,见他们远远地来了,挑灯迎接,有人拿来锦登扶颜夕下马车,伶俐的马童垂手等在墙角,等客人一下马,立刻跑来将马牵走。
佐尔在门口停一停,四下打量一番,笑:“果然好一座繁华古镇,几年前我也曾经来过一次,似乎还还没有这么热闹。”
“是,是。”到了这个时候,除恒发连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伸手请他们入庄。
地上铺了迎客的猩红地毡,院内栽培了各种奇花异草,无数纱裙珠环的女子人影幢幢,酒香四溢。穿过前厅偏阁,来到正楼之下。
抬头,是一栋三层楼宇,檐角铁马叮当,琉璃瓦与麒麟镇,雕梁画栋精致美观。
徐恒发一指楼上,笑:“子王、王妃,楼上请。”
到了这个时候,颜夕索性横了心,上前拉了佐尔的手,与他并肩上楼,丹珠莫伦与路僻西却是真不知道会有事情,边走边看,赞不绝口。
颜夕手心几乎要出汗,然佐尔拉住她,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偶尔用力按一下,给她鼓气。
“这一栋楼怎么这么冷清?”颜夕忽然问,“闻名遐迩的嘉兰酒庄难道客人这么少?”
“王妃有所不知,为了表示小人的敬意,今天晚上嘉兰酒庄的主楼小人都包了。”
“哦。原来如此。”颜夕笑,这一记更是大破绽,要包下鼎鼎大名的嘉兰酒庄主楼三层生意,一个晚上没有三千两的银子是不可能的,而一个穿梭两地贩货的商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只怕他一次往来贩商所赚都不到这个数。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面子上的一层纸将破未破罢了,徐恒发想必得了主子的命令,只须负责把他们带上楼即可。
楼上布置得到也明净舒适,早有明眸皓齿的女孩子等在楼梯口,娇笑着迎他们入座,玉指纤纤将各色瓜果鲜蔬奉上,徐恒发再三谦虚,才肯在佐尔对面坐下,吩咐人上酒上菜,殷勤万态。
佐尔始终微笑,像是立定心思要看他怎么把这场戏做下去,连带颜夕也豁出去了,她温顺地倚在他身旁,万事不问。
酒过三巡后,徐恒发果然作怪,故意将酒洒在衣襟上,起身道歉笑:“请容小人下去更衣。”
“慢。”佐尔也站了起来,伸伸懒腰道,“坐了这么久怪累的,不如我陪徐大人一齐下楼走走?”不等他发话,已大步上去按了他手臂,道,“顺便烦劳大人带我四处看看,说不定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还要请徐大人向我介绍一番呢。”
徐恒发还在发怔,已被他扯得向前走,无奈只好苦笑,道:“是,是。”
佐尔一动,莫伦与路僻西立刻起身跟在后面。
“你们不用来了,留下在这里陪王妃。”佐尔道。
“不必。”颜夕忽然发话,她睨了佐尔,却是对莫伦等人道,“王妃坐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倒是子王喜欢新鲜热闹,越是人多越走得快,由你们陪着也省得他眼花迷路。”
话说得像是吃醋多心,却是别有一层意思,佐尔哪里会不懂,哈哈一笑,过来捏捏她的脸,道:“怕什么,你还真以为我是生客?告诉你,自玉门关以界,方圆数百里我是全部了如指掌。”
这话却是说给徐恒发等人听的,果然,他立刻低了头,唯唯诺诺。
颜夕暗叹一口气,脸上却是嫣然一笑,柔声道:“还是把他们带上吧,你这个人逛起来没完没了,很需要有人在旁边提醒一下。我可不想自己在这里呆坐半天。”
她也知道佐尔是想把所有人手都留下保护她,可她何尝不担心他的安全,对敌当前,只得把话说得婉转柔和,眼里看着他,有一丝乞求,佐尔被她求得心软,便不再推辞,带了莫伦路僻西与徐恒发下楼。
颜夕看他背影去了,心里倒有点酸涩起来,也不理别人,拿了酒壶自斟自饮,旁边有乖巧的侍女马上过来服伺,颜夕却又抛了酒杯,向她一笑,“不必了,我又不想喝醉。”
侍女一怔,脸上笑得勉强,想不到这位子王妃如此难弄。
颜夕已站起来,拍拍手,向丹珠道:“凭什么男人可以四处闲逛找乐子,咱们也别傻坐了,去楼下看看吧。”
“可是……子王会回来的。”丹珠惶恐。
“怕什么,没有一时半会他们回不来。”颜夕自顾自地下了楼,丹珠无奈,只得碎步跟上。
她在嘉兰酒庄的主楼里游走,果然整栋楼再无其他人,二楼西侧有间红色房门,颜夕让丹东珠等在楼梯口,自己上去推开门,径自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可有一整排窗户对牢空中一轮圆月,银光洒进窗前,有一人背向门口,立在窗前赏月。
夏伯或许是个忠心太过的家奴,可他挑选傀儡的眼光实在不错,每次见到嘉瑞公子,颜夕心口像是被人猛击一锤,恨不能把陈年淤血一并吐出来。
她在黑暗里静静站好一会儿,才关了门,向他走过去。
“阿夕,你终于来了。”他说。
颜夕大皱眉头,不知何时,他的称呼又改了回去,想必又自认是永乐侯复生,拿腔作调地当故人了。
这次她也不纠正他,反而轻轻一笑,道:“来了又怎么样,来了,就会走;走了,又会再来,小侯爷,颜夕从你手上逃走,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嘉瑞公子闻言一震,猛然回头向她,失声道:“你叫我什么?”
“小侯爷。”颜夕说,又向他微微施了个礼,“你以为你是谁?”
他呆住,瞪她。
颜夕好笑,这段日子以来,他与她争执不休,就永乐侯的身份死缠烂打,可现在她承认一切,他反而又不习惯了。
“你这是玩得哪一着?”他目光闪烁地看住她,冷冷道,“现在你与佐尔都在我手心里,休想再使心机。”
“是,我们都在你手心里,现在人又分散开来,小侯爷何不立刻派人将我们拿下?该杀的杀,该剐的剐,何必再来以前的一套,以红门为暗号引我来见面?”
“你和他不同,你是我的人。”
“哦?这倒也是。”颜夕微笑,“那么侯爷准备怎么办?把我留在身边做祸胎,还是先不杀子王了,干脆把我嫁给他做顺水人情?”
她索性悠闲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手支了头看他,问:“小侯爷,我已经在这里了,佐尔就在楼下某处,你的人怎么还不冲上来?”
他怔住。
这样毫无抵抗的敌人,笃定地束手就擒,叫他怎么能轻易相信。
“哼,你和那只西域狐狸在一起果然学得高深,居然懂得以不动制万动。”
“未必,如果小侯爷肯赌一记,也许一动得天下也未可知。”
他哪里肯信,眼光霍霍地在她身上打量,查找细微蛛丝马迹,颜夕大大方方地任他看,毫不在意,同时她也在细细打量他,眉、眼、口、鼻、轮廓,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他若是冒充十年前的永乐侯,只怕三个颜夕也看不出真假。
嘉瑞公子不但有着与永乐侯相似的眉目,连心思也相差无几,他怀疑地皱眉,迟迟不肯下令抓人。
他越是犹豫,颜夕越是放松,这样放手一搏,在她也是头一遭,反而有种意外的惊喜,比未雨绸缪更为妥贴稳当。
“阿夕,佐尔的计策有一环用错。”
“哦?”颜夕挑眉。
“他必是把一切安排都告诉了你,所以你才这样自信。”嘉瑞公子叹,“用计大忌在于知会当事人,本来一台真假难辩的好戏,太稳操胜券了反而露出机关。”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颜夕皱眉苦笑。
“你和佐尔怎么会这样乖乖地来嘉兰酒庄?难道真是来送死的?”
“是,”颜夕干脆道,“正是来送死的,反正我们不死你也不会放过我们,小侯爷,你一会活一会死,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不过是要赌这一口气,现在我们便遂了你的愿,自己走来送到你面前。”
她瞪住他,突然冷笑一声:“死有什么可怕,这年头死而复生人又不是没有,或者我们也能试一试。”
她越是这么说,嘉瑞公子反而越摸不到路数,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月光下他与她冷冷对视,大家都含了一股愤愤之气,他背光时脸上细节全隐而不见,徒留下张线条流丽的轮廓,熟悉如以往无数夜中的梦魇,连表情也是分毫不差。
“小侯爷,你恨我吗?”颜夕突然问。
许多年以前,那人也问过她相同的一句话,想及彼时自己的回答,颜夕觉得有些怅然,可惜的是,她不能再问他相同的话,她只是对了一只精美的赝品,聊以寄情。
“那有什么重要?你若不在乎,恨与不恨便都是惘然。”
他口气中居然有一丝幽怨,像足当年回答问题的颜夕,再配合他酷似永乐侯的容貌,倒叫颜夕心头恍惚,不知是坠到了哪一轮旧世里。
她觉得喉头发渴,干涩到不能吐字。
房间里很安静,沉默如埋着人的呼吸,心跳极慢,嘉瑞公子的声音低稳有力,在坟墓般的空气里幽幽说:“阿夕,其实自你离开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
颜夕纹丝不动,她甚至没有叹息。
人是最热情与绝情的怪物,雀跃与流血,各自为了各自的原因,其间无法触及灵魂的人与事,还可对之以沉默。
而她早已过了姹紫嫣红的十八岁,花期之后,便学会看枝与叶经络分明根须牵连。
果然,嘉瑞公子又说:“这句是永乐侯的原话。”
只一瞬间,颜夕突然深深呼吸,鼻息沉沉,如闻到泥土的腥闷气,心跳亦加速跳动,有泪珠盈于长睫。
“他始终没有忘记你。阿夕,你可曾忘记过他?”不知何时,他已走过来,立在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
“阿夕,你并不知道,永乐侯曾为你作画数十幅,那次在西域王宫你看到的那幅不过是其中之一。”
颜夕仍然没有动,可胸口前像是现出只血洞,自顾自汩汩流淌,里面分明是含了眼泪,只有眼泪才会酸,不仅仅是痛。
她睁大眼,听他慢慢往下说:“我没有骗你,他第一次送你去嫁金越时心里十分坦然自若,并不觉得什么不妥。而第二次把你送给柳世子时,他只是想借此打击惩罚你一下,他并不想让你真正去做妾。阿夕,永乐侯曾一次次将你抛出去,可每一次都被余劲伤到,他渐渐开始抛不开你。”
真相为何物,如红花之九月,如仲夏之骄阳,等待只是捂酵气息,为各种痛楚与缠绵培养情绪。
她有一段时间的失明、失觉、失声,灵魂在十八岁里醒来,她想起,之前所有的一切矛盾恩怨。
这段孽缘中,原来并不只有她一人受难,原来煎熬是相生相姘,同时在那个人心上留下痕迹。
颜夕渐渐脱力,嘉瑞公子必须扶住她,才不会跌倒在地。
“阿夕,你明白了吗?他心里有你,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他拥住她身体蛊语般地说,“为什么我要出现?是因为他对你余情未了,他要我来替他陪你,把未做完的事结束。”
颜夕立稳了,又开始发抖。
“为了你,我可以和佐尔拼命,就算这次他布下机关重重,我也要从他手上把你抢回来,你是属于永乐侯的,永生永世。”
边陲古镇的风声呜咽,无数只鬼在轻吟低唱,颜夕额上一层潮汗,听有人在门外敲击门板,轻轻叫:“王妃,你……你还在吗?”
这声呼唤像是召魂符一般,颜夕顿时魂魄归位,她用力推开嘉瑞公子,叹:“既然如此,想不想听我的一句心里话?小侯爷,你早该死了,而且再也不要活过来。”
“什么?”他意外。
“小侯爷,你心狠手辣了一辈子,怎么功亏一篑,竟让一个小小奴婢最终得意?我记得你曾说过,受缚被制的柳若坚绝对不会是永乐侯。”
“你这是什么话?”他面色突然苍白,瞪住她,“你不相信我的话?这是他手札中仔细写清的,你不信?我可以……”
“嘉瑞公子,你毕竟不是永乐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永乐侯。”
颜夕哭起来,却又在笑,指了他,“嘉瑞公子,你长得像他又有何用?永乐侯的傲骨一分也长不到你身上,或许当年他真是对我动了情,但他情愿去死,也不会把这样的败局透露给我一个字,可惜你竟不明白,永乐侯这三个字存留在世上多一天也是种亵渎。”
有的人,不是不会爱,而是永远不去接触,不肯承认,从不发生,就无法释放解脱。
永乐侯最最可怕之处,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他永远懂得控制感情,情愿双双身受雪刃,也要看着对手流血呻吟。

二十二

她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关于死的概念,有时需要人费很长时间去消化,而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人果然是死了,哪怕再找一具相似的肉身,也无法挽回这种定数。
“你到底在说什么?”嘉瑞公子被她哭得心虚,皱眉,“难道你不想得到他?阿夕,你痴情了这些年,就不想要回报?”
颜夕本来低头垂泪,听了这话却又抬脸看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不错,我痴心了这些年,所以你就想回报我,对吗?嘉瑞公子,你以为你能回报我多少呢?”
他怔住。
“请问你是要以哪一种方式回报我?永乐侯还是嘉瑞公子?”
眼看他语塞,她却越来越迫得急,紧紧盯住他,道:“你以为自己能做永乐侯吗?不错,你和他长得很像,举止口吻也学了七八分,你知道他以前所有的旧事,你甚至知道我的旧事,可是,你学不到他的傲慢,永乐侯之傲,不是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他骨子里绝情绝义,不光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
这么多年了,毕竟她才是最懂他的,或许自她走后是夏伯在身旁寸步不离,或许嘉瑞公子在无数个夜里攥了他的手札信笺字字斟酌,可她曾与他斗勇斗智,以血肉相拼,那种知根知基的感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明白。
嘉瑞公子被她问得呆住,脸上眉目浮动,若仔细看,会发现面皮轻轻抖动,像是要与底下骨肉分离开来。
不知不觉,他踉跄倒退,把后背抵在墙边长案上,勉强镇定道:“我毕竟不是永乐侯……”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不是永乐侯了?”颜夕踏上一步,她已停止落泪,眼角晶莹,似噙了碎刀断剑,齐齐射向他,问,“既然你不是永乐侯,没有他的深仇大恨,请问你为何还要为难我,与西域子王作战?”
“我……我……”嘉瑞公子突然口舌艰涩到不能说出一个字。
“无论做任何事都要一个必需的理由,这是永乐侯终身的行为准则,公子,你千方百计的定下这些计策,步步紧逼,到底目的是为了什么?”
“永乐侯的目的便是我的目的……”
“你并不是永乐侯,你又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颜夕立在他面前,靠得很近,月光洒在她脸上,有种沉淀的悲哀。
“我……”嘉瑞公子再次张口结舌,他本是玻璃心肝的一个人,可一直以来自陷于永乐侯阴影之下,分不清自我。可今天颜夕居然戳穿他学的只是永乐侯皮毛,根本与本尊差之千里,犹如上楼时被人一记抽了楼梯,唯有呆呆立在高处,彷徨无法着地。
这一刻,他像是变得很低很低,眼底露出慌乱,颜夕看准时机,轻轻说:“公子,我知道你看了永乐侯许多私密的东西,可是你不知道,他是永远不会把私密公之于众,当你把他的心事告诉我时,你便成了永乐侯的叛徒。”
她知道这话说得很重,所以声音份外的轻柔,自己去捧了他的脸,与他的目光相对。
“你做永远不成永乐侯了,可是现在你还能做回嘉瑞公子吗?”
嘉瑞公子额角涔涔汗下,脑中一片混乱,他不过是个热血少年,因为聪明机敏过于自负,以至于入了迷道而不自知,此时犹如被人掐了七寸,血淋淋抽出一段拗筋。
“哆哆哆”有人在门外轻扣门板。
夏伯沉声问:“公子,我能进来吗?”
嘉瑞公子哪里还说得出话。
颜夕却微微一笑,应:“请进。”
于是夏伯推开房门进来,他目光凌厉至闪光,狠狠瞪着她。
颜夕双手仍在嘉瑞公子颊旁,看得夏伯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星,然后她却不在乎,一根手指也不动,依旧微笑,说:“不要我说明了吧,刚才丹珠扣门时你就立在那里,夏伯,你怎么还没有改掉偷听的习惯?”
“哼。”
“夏伯,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听偷看,就像那天晚上永乐侯死时一样,既然你那么不希望他死,为什么当时不冲进来制止?”
夏伯不说话,他始终咬牙切齿地沉默。
“那是因为你知道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永乐侯的走,他下定的决心,没有人能够改变,是不是?”
“是。”虽然不情愿,夏伯还是点头,他把两只拳头关节捏得咯咯响,看上去像是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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