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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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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又该用怎样的办法,让朝廷放过这些无辜的民族呢?又该用怎样的办法,让朝廷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呢?怎样让朝廷觉得,杀掉百姓只会适得其反,只有杀了自己才有意义呢?
莫降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忽然转身,走向百夫长的尸首。
百夫长静静的躺在那里,流出的鲜血已将黄色的土地染红,倒下的战马压在他的胸口,猩红的披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扭曲而狰狞的嘴角。
莫降弯身捡起百夫长的佩刀,看着他的尸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猛的挥刀,将百夫长的头颅斩下!
他一手拎着弯刀,一手拎着百夫长的脑袋,转身向岳王庙走去。
莫降忽然记起来,今年夏天在南都城建康,他也曾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握着兵刃……
那一次弑杀金师的行动,便是引发他离开相府的导火索;这一次公然斩下探马赤军百夫长的头颅,又将带来什么后果呢——莫降忍不住想。
片刻之后,莫降已来在了岳王庙前。
他抬头看了看斑驳的青石砖墙,忽而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以人头为笔,以鲜血为墨,在岳王庙的砖墙上写下:
——“汉皇之血,再临华夏!”
八个张扬的巨大血字旁,是他的落款:
——“莫降,题于阵斩探马赤军百夫长后!”
……
一行人继续南行,他们的身后,是燃起的熊熊烈火。
火堆一旁,是一杆断旗,断旗的尖端,是一颗狰狞的人头,人头正用惊恐的目光,望着岳王庙墙上的血字……
——“汉皇之血,再临华夏!”




第33章 龙战于野(一)
“至乾五年十一月初七,莫降等人于汤阴县城南三十里与堵截他们的探马赤军遭遇,阵斩百夫长三人,杀骑兵十九人,两个百人队溃散,莫降以血留书——‘汉皇之血,终无断绝!’”
“至乾五年十一月初十,莫降等人过淇州,遭探马赤军夜袭,杀百夫长两人,重伤一人,杀探马赤骑兵二十六人,破阵南下,因时间仓促,并未留下血书。”
“至乾五年十一月十四,莫降等人过了阳武,趁雪夜渡黄河,于黄河南岸再破我探马赤军围堵部队,斩杀千夫长一名,百夫长四人,军士五十二人。此役中,莫降身受轻伤,张凛中三箭……”
秃满迭儿苍老的嗓音在舆圣宫内回荡,老的沙盘腿坐在卧榻一旁,静静聆听。
冬日的舆圣宫,更显的空旷冷清。虽然宫殿正中燃着一个巨大的炭盆,但那赤红的火炭,却好似很难驱散宫殿中的阴寒。老的沙裹着厚重臃肿的裘衣,似个雪人般做在那里——红色的炭火,却映不暖他那张寒霜密布的枯瘦脸庞。
与当日在刑场的形象相比,老的沙脸上病容更甚,惨白的皮肤上,几乎再难找到一点生机,若不是那双褐金色的眸子中在炭火的映照下煜煜闪光,别人定会认为此人早已死掉多时了。
整个舆圣宫,都飘荡着自老的沙身上散发出的阴寒之气,念着军情急报的秃满迭儿,苍老的身体似乎也被室内的寒气侵蚀,声音中也带了些颤抖……
“至乾五年十一月十五,莫降……”
“好了。”老的沙眼中光芒一闪,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目光似是要将舆圣宫高悬的穹顶望穿,“老十一,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忽然问。
“至乾五年十一月十九,午时刚过。”秃满迭儿准确的报出了当下的时辰。
“这个时候,莫降他们已到了开封城了吧。”老的沙似是在询问秃满迭儿,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在开封城北,当地镇戍部队已设下层层关卡,而且那莫降此时已是身受重伤,怕是再难冲破这一道封锁。”秃满迭儿将军情简报收起,狠狠的攥了攥拳头,“这一次,他插翅难逃了!”
老的沙微微摇头,艰难的将那修长却惨白枯瘦的双手伸出袖子,悬在炭炉之上,望着火光中恍若透明的手掌,沉声道:“昨日夜里,我已用飞鸽传书下达了命令,命汴梁路以南的镇戍部队,不得再堵截莫降——也就是说,你所寄予希望的那一道封锁,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秃满迭儿诧异的问。
“汉皇血脉的传人要回到龙穴,这是不可逆的力量。”老的声音低沉,似是在讲述一段传说,“这神州的主人,本就是腾云驾雾的神龙,我们这些来自草原的恶狼,爪牙已经钝了,再也撕咬不动那坚硬的龙皮了……”
“七叔,何必说这些丧气话?”秃满迭儿急忙道:“那莫降只不过嚣张几日,我们黄金族人尚有千军万马,难道还奈何不得一个猖狂的书生么?”
老的沙忽然笑了,笑秃满迭儿会错了意,“并非是丧气话,我只是说,凭那些承平日久军纪松弛的探马赤军很难捉到他,却没有说这世上就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了。”
秃满迭儿问:“七叔的意思是……”
“能做龙的对手的,也就只有龙了。”老的沙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句话老十一你可曾听过?”
秃满迭儿思索片刻回应道:“是汉人古书《易经》坤卦中的第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是了。”老的沙点点头,“我记得,那莫降曾说过,‘华夏精神不死,每一个人都是汉皇。’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这句话,便是说在神州大地之上,有很多人都想做这大地的主人,将九鼎尽握掌中,去做九五之尊,去做真正的汉族皇帝——这些日子,莫降行事如此高调,而且张扬的留下了‘汉皇之血’的字眼……不知他可曾想到,这四个血字非但会招来嗜血的豺狼,还会招来比豺狼更嗜血更懂得忍耐的恶龙。”
“七叔的意思是……那莫降此举,已招致了其他势力的嫉恨,甚至于那些一直在暗中活动的阴谋家,也会因为这件事将莫降视为潜在的敌人?”秃满迭儿说着,浑浊的眸子也突然一亮,“我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七叔会驳回别儿怯不花‘杀尽当地民众已泄此愤’的奏章了。我们保留这些百姓的性命,便是为莫降增添了许多拥趸,可热衷于内斗的汉人绝不会允许莫降的羽翼逐渐丰满。莫降的名声越响,他们便越忌惮;莫降行事越是张扬,他们对莫降的嫉恨也会越深;莫降在民众中的声望越高,他的死期便越近……”
老的沙点点头,将双手缩回了袖内,沉声道:“都说汉人热衷于内斗,精于内斗;我们黄金族人又何尝不是呢?这也许就是人类的通病,是无法摒弃的人性之恶。”老的沙的话,以一声深沉的叹息作为结尾。
片刻的沉默过后,老的沙突然问道:“奇洛皇后那边,近些日子有什么动静?”
“倒是与平日里无甚区别,只是最近,奇洛皇后与那个被陛下赐名为‘太平’的汉臣走的颇近……”
“太平。”老的沙苦笑一声,笑声中是满满的寂寥,继而用苦涩的声音说道:“只因为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原本势如水火的那两个人便走到一起了?我倒是要看看,就凭他们两个,又能搅起多大的风浪!”老的沙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寂寥也消失不见,继而吩咐道:“调托克托回京的事宜,必须加快进度……”
于此同时,黄河之南,开封城北门。
高大雄伟的古色城墙下,宽阔的护城河边,莫降策驴而立。
既然决定了张扬,莫降也就不必在装病,不必整日窝在车厢里了。相反,他可以整日策马奔腾,挥舞着长刀冲锋,斩落围追堵截敌军将领的脑袋,然后用黄金族人体内鲜血,留下他血色的战书。
起初,冯冲还不明白,为何莫降一定要在每一次战役后都写下他的本名?但经过几次战斗,经过打探消息,冯冲得知,在他们杀人难逃之后,事发地的黄金族军队,并未屠戮当地无辜的百姓,也没有杀良冒功,这些消息,无一不让冯冲感到震惊,他很难相信,比禽兽还要残暴的黄金族军队,为何突然改了性子?——“汉皇之血”那四个血字,究竟有着怎样一种魔力?竟让黄金族军队由凶残的恶狼变成了忠诚而执着的猎犬,只是专心追逐他们这些猎物,对平民的性命,突然失去了兴趣……
冯冲也曾私下里问过文逸,但文逸的解释却似天书一般难懂:“如果朝廷军队的屠刀伸向了百姓,百姓体内洒出的鲜血会遮掩那几个血字的腥味。可是,只有那四个大字所特有的味道,会引来朝廷真正想要的猎物——一头恶龙!”
冯冲想和很久,却没能想明白文先生想要表达些什么,于是转而又问莫降——莫降的回答就简单许多了,他笑着说:“你这是什么混账问题?朝廷军队为什么不杀百姓泄愤?朝廷的军队本来就不该杀害百姓!因为你的无知,罚你今夜值守!”
冯冲被这两个家伙彻底搞糊涂了,无辜的他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韩菲儿,却发现韩菲儿在一旁偷笑——冯冲忽然意识到:这个南下的队伍里,恐怕也就属自己最笨、最无知了……
开封城下,“最笨的人”冯冲又抛出了问题:“莫兄弟,咱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城么?”
莫降问:“你担心什么?”
“我们可是被通缉的逃犯哎。”冯冲压低了声音说,“自从在汤阴县修了岳王爷的庙宇招来官兵之后,我们没有过一天消停日子!可自上次在阳武渡口到今天,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截杀我们的官兵了——我记得我们袁寨主曾说过,这便是大战前的宁静!这宁静持续的时间越长,到时候爆发出的战斗就越激烈……”
“什么狗屁理论?”莫降笑着骂了一句,忽而想到冯冲口中的“袁寨主”袁狐已经身死,本着死者为大的宗旨,他不便开死者的玩笑,于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如果朝廷想继续剿杀咱们,那么绝不会非等咱们到了开封城之后再出手——偌大一个开封城,近百万人口,咱们几个混在其中,他们到哪里找咱们去……”
“进了开封,或许朝廷找不到咱们,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却找得到。”文逸幽幽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自莫降不再装病之后,文逸借口天气寒冷,便霸占了那个原本属于莫降的车厢,时不时还会咏出几首酸诗调笑韩菲儿,直引得一向矜持的韩菲儿也忍不住低笑,莫降实在忍受不下去,于是就骑了文逸的毛驴,将那五花马让给了韩菲儿——或许是文逸一个人在车厢里实在憋闷的慌,时不时就说几句神叨叨的话语——“比起朝廷的军队,那个人,才是真正危险的人,他能嗅出我们散发出的气味……”




第34章 龙战于野(二)
开封城,也便是前朝的东京汴梁。
两百多年前,这里曾是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这里曾拥有着世界上最繁荣的贸易、最多的人口、最富足的生活、最快乐的百姓。当年,无数外邦来客拜倒在它的繁荣和尊贵之下,当时的皇帝也沾沾自喜,夸赞他的都城是“八荒争奏,万国咸通。”,这里的繁荣华贵,这里的纸醉金迷,都曾让居住此中的人为之沉醉,迷醉中,他们似乎忘记了——就在不远的北方,有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放射出贪婪的光芒,盯着这里的繁华!
也许,就连当时的统治者也忘记了,北方的“燕云十六州”并未收复,这也就意味着,前朝的东京,其实无险可守,她必须只身面对着可供骏马任意奔驰的广袤平原!在北方那一双双腥红的眸子中,富贵繁华的开封城,不过是个脱光衣服裸露着诱人身躯的美艳少妇罢了,她就躺在那里,卖弄这妖娆的身姿,引诱着他们胸中的欲【火】……
又因为前朝统治者过分忌惮武将的力量——因为他们的皇位,就是通过武力篡夺而来的,他们比神州大地上任何一朝的皇帝都惧怕同样的情景在自己身上发生,于是武将被狠狠的打压,“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谚语流传开来,华夏民族的尚武精神因为统治者的私利被无情的阉割掉——那个繁荣一时,富甲天下的王朝,完全没有守护那些财富的力量。
于是,随着北方民族骑着快马,挥舞着马刀,如汹涌的浪潮般杀过来的时候,“靖康之耻”、“放弃汴梁”、“朝廷南渡”、“偏安临安”、“划江而治”等等耻辱接踵而至,那个曾经繁荣的开封,也在战火中没落了……
可是,偏安一隅,像缩头乌龟躲藏起来,并不会让侵略者难填的欲壑得到丝毫满足,这种割肉饲狼的行径,只会让恶狼胸中的征服欲望日渐膨胀。于是,更猛烈的侵略降临了——不过也正是因为战火的磨砺,羸弱的前朝,终于有煜煜将星腾空而起:岳王爷、韩将军、吴氏兄弟,等等等等。也正因为这些将星闪耀,前朝总算赢得了苟延残喘的资格。
但那柄架在朝廷脖颈上的弯刀稍有松懈,前朝的皇帝,便忽然记起了太祖皇帝的圣训“万官贪【腐】之害,不及一将之乱。”,“兔死狐烹,鸟尽弓藏”的可笑戏码再一次上演,岳王爷以“莫须有”的罪名遇害风波亭,至此,当时闪耀的将星,齐齐黯淡了下去……
偏安的前朝亲眼见证了代替他们成为开封之主的大金王朝的败亡,也亲眼见证了一个比大金王朝更凶残、更强大的王朝在北方草原上兴起——当似曾相识的膻腥味再一次飘到他们面前时,黄金一族的大军,已像红色的赤潮般卷向整个神州……
习惯了偏安的前朝,挡不住这摧枯拉朽的力量。
即便在反抗的过程中,文丞相以他完美的人格为前朝赢得了些许敬佩,但他却很难阻止故国灭亡的命运,他的反抗,只不过是一朵渺小的浪花,很快就淹没在接天的赤潮当中,唯有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骑着毛驴行走在开封城的大街之上,莫降心绪无比复杂。
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他似乎沉醉在那经由时间酿出的味道里,眼前的景致都变的模糊起来,只有前朝的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闪现。
莫降下意识咽了一口吐沫,只感到满嘴的苦涩。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莫降喃喃道。
“莫兄弟,现在是白天,哪里有什么月亮?”驾车的冯冲距离莫降很近,所以听到了莫降感慨的话语。
莫降白了冯冲一眼,不再说话了,只是聚敛了目光,掠过街上的人群,投向更远的地方。
“文先生,我们在哪里休息?”冯冲见莫降不再理他,于是又和躲在车厢内的文逸说话。
“前面,右转。”文逸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他甚至都没掀开门帘看一看路,就下达了指令。
冯冲却没有什么疑问,因为一路走来,文先生带给他的惊奇已是太多太多:文先生说,前面十里有庙——前面十里就一定有庙;文先生说,转过这个弯有河——过了这个弯就一定会有河;文先生说,前面左转——若你非要右转的话,不是绕远就是进了死胡同——文先生说这些的时候,从来没看过一眼。似乎,他虽然人躲在车厢里,可他的目光,却比一行人中任何一个都要远……
冯冲小心的控着马车右转,不敢碰到路人,也不敢蹭到路边的摊位——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是被通缉的逃犯,是杀害黄金族士兵的逃犯——所以他的毡帽帽檐压的很低,驾起车来,也是异常的小心。
“前面,左转。”冯冲还没问,文逸的指令又到了。
“走二十步,靠右停车。”文逸接着说。
按照文逸的指令,冯冲将马车挺好,抬头一望,便看到数条迎风招展的手帕,红红绿绿的,繁若花丛……
控制手帕摇动的,是几条洁白纤细的胳膊——“白的像豆腐脑一样。”饿极了的冯冲如是想。
“几位爷,上来啊!”二楼栏杆之后,数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扭动着腰肢,带着甜美的笑容,冲莫降等人打着招呼。
虽然天气寒冷,但这些女子却衣着暴露,要害部位似露非露,像是引着人们勾下那遮挡住曼妙身躯的薄纱……
“文跛子,你指错路了吧?”莫降汗颜道——旁边的韩菲儿脸颊红的好像火炭一样,莫降知道,那火热的红色之后,肯定隐藏着怒意。
“没有错,就是这里了!”文逸忽然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笑着指向这幢三层小楼的招牌说道:“凝香苑,我怀念已久的地方……”




第35章 苦命的人
在众人错愕目光的注视下,文逸跳下了马车,动作潇洒而干练,紧接着,他抬腿便向“凝香苑”的大门走去。
他脸上带着笑,脚步轻快,那条受伤的右腿,也不似之前那般一瘸一拐了。
早有身着皂衫头带青角儿帽的龟公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客气的说道:“这位大爷,里边请里边请!您是第一次来吧?小的看您有些面生……”
文逸并不答话,只是站在门口处,微笑着打量那个龟公。
“这位爷……”龟公觉得这客人有几分古怪,也不进门,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自己——难不成,这位是个兔儿爷?对男人感兴趣……
想到这里,龟公心中一阵恶寒。只觉得对方的笑容,更加诡异难测了……
这时,莫降也来在文逸的身边,刚要把这个“光天化日逛妓院”的损友强行拽走,忽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气袅袅袭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打扮艳丽的半老徐娘摇曳着略显肥胖的身姿踏香而来。
待那女人离的近了,莫降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因为对方身上擦的香粉太多了,浓烈而刺鼻的香味,差点让莫降没能忍住打个喷嚏。
“文大爷,好长时间不见,可想死奴家啦!”那女人的语气又喜又惊,而且还带着哭腔,却是喜极而泣的那种哽咽。
那女人说话的时候,抹在脸上的水粉扑簌着往下掉,于是浅浅的皱纹便暴露出来,看来这女人的年纪已是不小了,搽再多的粉,也遮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
“秦妈妈。”文逸笑着拱手道:“这一别数载,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可谓风韵犹存啊。”
这下,不止龟公心中恶寒了,莫降闻言,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树皮一样的老脸都叫风韵犹存?文跛子,你这是在夸人家,还是在讽刺人家?
秦妈妈掏出一块粉色的手绢,掩住鲜红的嘴唇,咯咯笑着嗔道:“文大爷,若是别人这样说奴家,奴家肯定恼了,可您不一样,同样的话从您的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动听。”
“句句都是真言,秦妈妈千万不要认为是我在哄你……”
“咳咳。”莫降实在是忍受不了文逸跟这个老妖怪说这些肉麻的对白了,于是悄悄拉了拉文逸的袖子。
“这位公子,您莫不是嗓子不舒服么?”秦妈妈露出关切的表情,上前一步说道:“如果真是嗓子不舒服的话,那可真的要尝一尝我们梨花儿姑娘亲手烹的梨花茶了……嘻嘻,说到梨花儿姑娘喂人喝茶的方法,也是一绝!当您含住那只小嘴嘬允,淡淡的梨花清香拌着茶水,缓缓流进您的喉咙……哎呀,不说了,真是羞死个人了……”
“咳咳!”莫降被这秦妈妈说的,嗓子倒真有些痒了……
“秦妈妈休要拿他取笑。”文逸笑着说:“我这位兄弟,乃是从未去过烟花之地的初哥,怎么经得起您的挑拨……”
“文跛子,你够了啊!”莫降忍无可忍,寒着脸沉声说道。
“呦,脾气还不大好。”秦妈妈笑着说,见对方脸色仍不见好转,似是真的生气了,秦妈妈急忙换了脸色,抬手轻轻打了打自己的脸颊,笑容满面的致歉:“哎呀,瞧我这张破嘴,见了您这么俊俏的后生就不会说话了!让您在门口等这么长时间,算什么事儿啊!”说着,秦妈妈冲文逸和莫降招手,“来来来,咱们进屋说话……”
莫降本不想进,但却留意到文逸冲他打了个眼色,于是硬着头皮,跨过了门槛——莫降此生,第一次进了这等烟花之地。
“你们也来啊,凝香苑不吃人的。”善于察言观色的秦妈妈早就看出,一直在门口等候的另外三人与文逸是一伙的,于是笑着招呼他们进来。
见文逸和莫降都进去了,冯冲等三人也只好跟着他们。
“喂好我们的马。”冯冲对那个龟公说。
龟公闻言一愣,心想这是窑子,又不是客栈,怎么还要管喂牲口的事?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行?恐怕,这也是个没逛过窑子的初哥吧!
“没听明白么?”冯冲恶狠狠的说,“我们的马跑了一天了,需要吃上好的草料,需要马棚休息!”
“照客人的吩咐做。”秦妈妈扭头笑着说,“都牵到后院去吧,闲置下来的那间凉棚,正好安置客人的马匹。”
龟公点点头,一百个不情愿的做起了客栈小伙计该做的活计。
“唔,这里面好香。”踏进凝香苑的刹那,冯冲便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重香气,他捅捅张凛的胳膊,低声道:“你看文先生,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看来他经常光顾这种地方啊。想想也对,文先生是个风流才子,自古有哪个才子不逛妓院呢……”
张凛也不理他,因为这也是他的第一次,他心中惴惴、模样也显出一丝局促,怀中抱着的虎头錾金枪,也与凝香苑旖旎的环境格格不入。
韩菲儿则是死死的盯着莫降的背影,似是生怕他被那个秦妈妈拐走了,去喝那个什么梨花儿姑娘的梨花茶……
在秦妈妈的带领下,众人上了楼梯,在两侧悬挂着粉红灯笼的楼廊里七拐八拐,总算进了楼廊尽头的一间房间。
房间内的摆设,却大大出乎莫降的预料——无床,无窗,无桌,几个随意堆在墙角的矮凳,便是这房内唯一一种家具。从粘在凳腿上的蛛网和满屋的灰尘推断,这个房间,已是许久没有人来了。
众人全部进屋之后,秦妈妈亲手关严了屋门。
紧接着,她忽然转身,跪倒在文逸面前,口中说道:“文先生!请恕奴家办事不利之罪!”
莫降见状一愣,心中诧异难以言表。
文逸则大度的笑了笑,双手将秦妈妈搀扶起来,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一别数年,从未给秦妈妈来过一封书信,秦妈妈却依然记得当初的约定,凭一己之力将这‘凝香苑’经营的如此之好,哪里是什么‘办事不利’,分明是大功一件嘛。”
“文先生……”
文逸轻轻摆手,示意她先听自己把话说完,“方才,我曾注意到,凝香苑的门槛,已被人踩的发亮,显然是这里的生意不错,而且楼内的装潢也全部换过,证明秦妈妈挣了不少钱;龟公方才说看我面生,说明经常有老顾客上门,也就是说,秦妈妈已经在这开封城中发展了一些人脉——这些,都是秦妈妈的功劳啊。”
文逸一席话,直说的秦妈妈热泪盈眶——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其实并未白费,有人将其全部看在了眼里,秦妈妈心中欣慰,觉得,哪怕是只有那句“都是秦妈妈的功劳啊。”,这几年的辛苦,也就全部值得了。可一想到自己这几年的真正成果,秦妈妈又觉得实在是有愧文先生所托,于是说道:“可是文先生,整整三年了,凝香苑却未收集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而文先生所说的‘合适的人’,我一个都没能找到……”
“秦妈妈,按照当初我们的计划,最开始,我们便将这‘凝香苑’当成个真正的妓院来【经】营,等到人脉铺设完毕之后,我们才开始收集情报。”文逸笑着鼓励道:“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有您辛勤的耕耘,总有收获硕果的那一天!”
秦妈妈闻言,点了点头,用手绢抹去了泪水,笑着说道:“几位先在这里委屈片刻,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房间。”
文逸点点头道:“我们自行歇息就好了,秦妈妈先去忙,您是这凝香苑的主人,消失太长时间,可是不好。”
秦妈妈点点头,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这时再望向秦妈妈的背影时,莫降总有一种错觉:那摇曳的身姿,不再是个妓院的老鸨了,而是个含辛茹苦的母亲……
随着房门再次闭合,秦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莫降的视线之内,他思索片刻问道:“文跛子,这个秦妈妈,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苦命人罢了。”文逸叹道:“这个秦妈妈,本名秦素玉,庐陵人氏,原本只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与她青梅竹马的丈夫成亲之后,过着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可天有不测风云,四年前,她的丈夫因为写了杂剧讽刺官府,被人告密之后,丈夫被官府抓走,杖毙公堂;她和年仅六岁的女儿也被抓走,丢进了官妓教坊之中,在教坊内,年幼的女儿不堪折磨跳井身亡,秦妈妈也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直到我机缘巧合之下将她救出……”
“她是为了报仇才与你合作的么?”韩菲儿问。
“菲儿姑娘,你也太小看秦妈妈了。”文逸摇摇头道,“似秦妈妈这样历经磨难的人,仇恨什么的,早就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她之所以愿意追随我的脚步,只是因为我曾向她许诺——‘相信我,总有一天,平凡的人可以快乐的活;心中忧愤的人可以畅快的写;令人发指的暴【行】,再不会降临到无辜孩童的身上——这个世界,终究会到来’……”




第36章 装
听完文逸的讲述,在场的人无不对这个坚韧的女人肃然起敬。
经历过如此之多的磨难,被生活如此残酷的对待,她仍未倒下,仍是对未来怀着希望,仍是向往着美好——单是这份坚强,就让人敬佩。
“可以说,凝香苑是我在神州大地上布下的最初的棋子,我一直相信,在即将到来的乱世,这颗看似无关紧要的棋子,必将发挥其重要的作用。”文逸说。
“如果它真的能收集到情报的话。”莫降提醒道。
“我相信秦妈妈。”文逸笑着说。
莫降深看了文逸一眼,继而点头道:“我也相信。”
二人相视一笑,似是看到了“凝香苑”这颗棋子,曳着粉红色的纱尾,在乱世九州驰骋的一幕……
半个时辰之后,秦妈妈再次现身——她已经替众人安排好了房间。
临出屋之前,秦妈妈嘱托道:“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们几个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虽然还不曾贴出通缉榜文,但民间却有探子在暗中搜寻你们的下落,所以,你们要像变色龙一样伪装自己。也就是说,一旦来在了这凝香苑,你们的身份就是嫖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身份了!”
莫降思索片刻回应道:“秦妈妈,自从经过汤阴县之后,我们便再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身份和行踪,如果这个时候又开始伪装,无异于画蛇添足,甚至会威胁到秦妈妈的安全……”
秦妈妈摇摇头笑道:“傻孩子,这天下有比通缉犯公开嫖妓更张扬的事么?”
当听到“傻孩子”三个字时,莫降身体明显的一颤,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用慈母般的语气称呼他为“傻孩子”,这责怪的话语,在莫降听来,却是格外的温暖……
这时,却听文逸说道:“秦妈妈说的有理,如果我们在进入凝香苑之后,突然偃旗息鼓,行事突然低调了起来,反而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反而会让秦妈妈有暴露的危险!我们若是扮一回嫖客,那些人仍会以为我们仍旧沉浸在连续突破官军封锁的胜利的喜悦之中,我们装扮出的张狂,便是我们最好的保护色!”
“文先生,什么保护色?”冯冲讷讷道:“我没听明白。”
文逸朝他暧昧的笑了一笑,咧嘴说道:“有些事,没有必要非得弄个明白——今夜,你只管享受就可以了。”
“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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